第1章
结婚九周年纪念日,远在加拿大出差的司南曜在家里的远程监控中,看见妻子阮秋玥惯用的钢笔,从书房笔架移到了茶几上。 恋爱一年,结婚九年。 阮秋玥作为榆市最顶尖的女外科医生,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放钢笔的位置从没变过。 司南曜拨通了私人律师的电话:“约翰,我可能要申请单方面离婚,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 司南曜和阮秋玥是在英国爱丁堡领的结婚证。 当地法律可以申请单方面离婚。 “司总,申请单方面离婚,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约翰的话还没说完,被司南曜打断:“我的妻子出轨了。” “明白了,司总,我马上为您安排。” 结束通话,司南曜向百达翡丽门店的SA微笑道。 “Sorry,我不需要这款表了,可以介绍一款适合中老年人戴的吗?” 原本司南曜想买一支百达翡丽鹦鹉螺限定版手表,当做哄阮秋玥的礼物。 因为她对守时十分苛刻。 而他本来要在今晚九点回家,不料合作商出了问题,耽误了行程。 不过现在没必要了。 司南曜给司父买了一支更贵的Ref.2458PJ.BChampion定制版天文台计时表。 提着卡勒多拉巴十字架购物袋走出商场时。 司南曜接到了阮秋玥的电话。 她的声音一贯清冷:“南曜,我临时有台手术,今明两天都不在家。” “好。”司南曜声音平静。 “厨房的炖盅里温着山药茯苓乳鸽汤,你回来记得喝。”阮秋玥提醒。 听到这句话,司南曜一阵恍惚。 最年轻的神经外科女医生给自己洗手做羹汤。 阮秋玥爱他。 可是爱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 当阮秋玥还在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时,爱就变质了。 “南曜?”阮秋玥久久没有听到司南曜的声音,有些疑惑。 司南曜回过神,握着手机回答:“我知道了,你快去医院吧。” 阮秋玥这才挂断了电话。 司南曜坐上等候已久的布加迪。 他又让特助安娜包下了一架专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国。 …… 十三个小时后,第二天,珠光御景壹号。 刚到家,司南曜在心底翻来覆去了一夜的猜想被彻底证实。 因为还没输密码,门就被打开了。 站在屋内的男人,是妻子阮秋玥在高中时的初恋。 ——圣约翰高中校草梁天奕。 男人一头金黄短卷发,睡衣有些薄,见到司南曜,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 “南曜你回来了?你别误会,昨天我在家里扭伤脚,多亏秋玥帮我。” 司南曜神色平静:“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两周前,秋玥告诉我,你们家客房空着,我刚回国,懒得找房子,所以……” 梁天奕故意没说完,他想看司南曜愤怒或是伤心。 同样是男人,司南曜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点头:“原来是这样。” 擦肩而过时,司南曜好心提醒:“梁先生,那你还是要快点找好房子,这里不能一直留你住。” 回到二楼主卧。 司南曜眼底是说不出的苦涩。 就在刚刚,他在梁天奕脖颈上看见了一枚用银链串着的戒指。 而这枚戒指,阮秋玥也有。 司南曜曾在她书房的抽屉里见过。 刚刚路过厨房时,炖盅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司南曜的胃不好,当医生的阮秋玥这些年一直帮他食补着。 可现在他再没了品尝的心情。 不知道独自在床边坐了多久,凌晨的时候,做完手术的阮秋玥提前回来了。 当看到司南曜没睡,孤身坐在一旁,她先是一愣。 “南曜,你没睡吗?” 司南曜闻声看向她。 白衬衫和青蓝西装半裙。 最简单的搭配反而能衬托阮秋玥的清冷出尘的气质。 “不困,就没睡。”司南曜回。 阮秋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正常体温后才松了口气。 “天冷,别感冒了。” 说完,阮秋玥朝着浴室走去。 阮秋玥有洁癖,手术后,会给自己全身消毒。 触碰过别人哪怕是司南曜这个丈夫,也会洗手,甚至洗澡。 然而,这次她还没洗十分钟,就拿着手机穿着浴袍匆匆走了出来。 “南曜,天奕在楼下摔倒了,我去看看。” 还没等司南曜说话,阮秋玥大步走向门口。 司南曜起身出去看的时候,只见阮秋玥搀扶着梁天奕满脸焦急。 这一刻,司南曜才发现。 阮秋玥的洁癖不是对所有人都有。 梁天奕就是她的例外。 仁心医院救护车响应很快。 医护人员把梁天奕抬上担架。 司南曜拿着长外套给只穿着浴袍的阮秋玥披上。 她好似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情愧疚:“南曜,你别误会,我只拿梁天奕当普通朋友。” 司南曜还没说话。 医护人员走上前:“你们谁是病患家属,和我们一起去医院。” “我是。”阮秋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普通朋友…… 家属…… 阮秋玥或许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又改口:“我是他的朋友,我跟你们一起去。” 说完,她看了一眼司南曜,才上救护车。 救护车绝尘而去。 司南曜一个人站在原地,一颗心上不去,也下不来。 从前,他以为阮秋玥是真心爱自己的。 她有洁癖,却不会抵触自己。 她很忙,却还是会抽空给自己做饭。 她对外人冷漠,却对自己很温柔…… 可种种一切,好像在她初恋梁天奕面前,什么都不是。 …… 第二天清晨,司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司总,您和阮小姐的离婚手续已经启动了,相关事实文件已经交由爱丁堡法院……” 约翰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司南曜单方面离婚的进度。 司南曜戴着金丝眼镜,看着窗外景色,有些恍惚。 “财产分割,您是怎么打算的?”约翰又问。 司南曜才回过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只要珠光御景壹号,其他夫妻共同财产按照法律一人一半。” 珠光御景壹号是他脱离父亲后,白手起家第一桶金买的。 后来父亲去世,这个复式大平层就成了司南曜唯一的家。 他不能给阮秋玥。 “司总,对方出轨,我们可以让她净身出户。”约翰补充道。 司南曜苦涩一笑:“算了,财产一人一半,就当是我报答当年阮小姐的救命之恩吧。” 十年前。 司南曜被竞争对手陷害重病垂危。 是阮秋玥,不顾众多医生反对坚持给他做了开胸手术,最终救了他一命。 所以,给她一半自己的钱,是应该的。 约翰闻言,没再劝说:“一周后离婚判决书会寄回国内,司总,您看是要寄到哪里?” 在爱丁堡,离婚判决书就相当于离婚证。 “仁心医院。” 仁心医院是阮秋玥除了家,最常待的地方。 司南曜又吩咐约翰。 “司氏要开拓海外市场,总部也会搬到加拿大,所以离婚后,我会撤销对仁心医院的援助,包括慈善基金、医疗器械、实验室和药厂等等。” 这份援助曾经是司南曜对阮秋玥的偏爱。 但现在既然要分开,那就不要有任何藕断丝连的机会。 “好。”约翰点头。 司南曜又叮嘱:“之前我买的表,替我放在我爸的墓碑前,谢谢。” “另外给我订一张一周后去加拿大的机票。” 最后他看向约翰:“避免给集团带来不好的影响,离婚的事我不想太高调。” 约翰点点头。 司南曜这才起身,走向电梯。 他要去看望梁天奕,看看阮医生一直忘不了的男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仁心医院。 刚到护士站,司南曜便听到护士们的窃窃私语。 “阮医生一直陪着的是不是她老公呀,他们两个好配哦。” “是呀,阮医生还给她老公喂水喂药,她老公真幸福。” 司南曜神色平静地走过去,敲了敲桌面。 “你好,请问梁天奕梁先生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见司南曜戴着墨镜,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立刻翻起了护理查房记录本。 “梁天奕先生在高级病房1218,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了,谢谢。” 望着司南曜远去的背影,小护士忍不住嘀咕。 “1218不就是阮医生老公的病房吗?这位先生和阮医生的老公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司南曜眼底都是落寞。 因为他和阮秋玥是在爱丁堡结的婚,知道他是阮秋玥丈夫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毕竟阮秋玥的丈夫,真的要换人了。 走到高级病房,1218室。 司南曜还没进去,无意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病房内相拥的阮秋玥和梁天奕。 “秋玥,如果当年我没出国,你是不是就会和我结婚?” 梁天奕抱着阮秋玥,微红着眼问。 不知为何,司南曜的心揪了起来。 他想知道答案,可也害怕那个答案。 紧跟着,他就听到阮秋玥回。 “是。” 悬在司南曜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 他敲了敲门,得到准许后,才推开病房门。 在两个人看过来的视线中,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天奕,你没事吧?” 司南曜将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 梁天奕伸手接过:“谢谢,我没事了,都怪秋玥,她太担心我了。” 阮秋玥解释道:“南曜,昨天天奕情况特殊,我才会在医院陪护,你别生气。” 司南曜点头:“放心吧,我理解。” 他一直都是这么善解人意,可今天阮秋玥听着内心却觉得有些不适。 病床上的梁天奕又开口:“南曜,秋玥从高中起就是这样,面冷心热。你放心,等我好了,我就会搬出你们家,我不会再麻烦秋玥了。” 他几句话既彰显了和阮秋玥高中开始的亲密,又能表现出一副他可怜需要人照顾的样子。 司南曜干脆顺着他的话说:“我工作忙,秋玥在医院也忙,我们确实照顾不到你,不过……” “我给你请了护工,也给你找了离医院近的公寓,方便你养病。” 话音刚落,两个护工就推着梁天奕落在珠光御景壹号的行李进来了。 梁天奕顿时脸色一白,他看向阮秋玥。 可能是阮秋玥也觉得让前男友一直住在家里不方便,她没有反驳。 “天奕,南曜说得没错,护工比我们更专业。” 梁天奕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阮秋玥抬腕看了看表盘。 她看向司南曜:“我还有一台手术,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好。”司南曜点头。 阮秋玥离开后,两个护工也相继去忙自己的工作。 病房内只剩下司南曜和病床上的梁天奕。 梁天奕神情倨傲,他嘲讽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钱才接近的秋玥,如果没有她,你住得起市中心的房子吗?” 他冷冷一笑:“像你这种爱慕虚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她,不过你放心,你和秋玥离婚,我会让她给你一笔补偿费。” 听到这话,司南曜只觉可笑:“阮秋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谁吗?” 梁天奕嗤之以鼻:“你是谁重要吗?秋玥不爱你,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失去我太痛苦,需要强迫自己爱别人来转移、抽离,她不嫁给你,也会嫁给别人。” “那就希望你会得偿所愿吧。” 司南曜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坐上一直等候在楼下的世爵D12时。 司南曜抬头看了一眼仁心医院。 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再见,再也不见。 一直到深夜,阮秋玥都没有回家。 司南曜给她发微信: 没想到阮秋玥秒回。 这语气分明是梁天奕。 司南曜握着手机的指尖一僵。 原来梁天奕在哪儿,哪儿才是阮秋玥的家。 司南曜看向主卧中央巨大的、在圣吉尔斯大教堂拍的婚纱照。 21岁,司父还没有因为癌症撒手人寰。 他撑着病体郑重地把司南曜和阮秋玥放在一起。 “请你务必珍爱、珍重、珍惜我的唯一的儿子,让他幸福,给他快乐……” 司父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儿媳妇阮秋玥的叮嘱。 而阮秋玥当时坚定地承诺:“我会永远爱南曜,一生都会好好对待他。” 可是,她食言了。 或许爱本就瞬息万变,永远只是助兴词。 司南曜看向梁天奕发来的讯息。 再次编辑了一条: 发送后,司南曜关闭了手机。 这一夜,辗转难眠。 …… 第二天清晨,碧海长青墓园。 天黑沉沉的,阴雨连绵。 司父生前爱酒。 司南曜就雇人抬了好几箱红酒香槟到他的墓前。 他将一瓶瓶酒,都倒向了地面。 “爸爸,她骗了我,她一直爱着别人,这些年我一点都不快乐。” 在最爱自己的人面前,他忍不住哽咽。 可回应他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雨水被一把透明的雨伞隔绝。 司南曜回头看去。 阮秋玥一身黑色西装裙,琥珀色的眼珠透露着关心和担忧。 她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微微发红的眼尾。 “南曜,你是哭了吗?” 阮秋玥的指尖是暖的。 她自己都没发觉,在不消毒的情况下碰到了司南曜的脸。 而司南曜看到她衣领上那根金黄色的长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没事,我就是想爸爸了。” 阮秋玥语调温柔:“不要难过,爸爸会在天上保佑你,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望着司南曜泛红的眼睛,又问:“你微信上,是要和我说什么?” 司南曜本来想和她提离婚的事。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改口:“五天后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话还没说完,阮秋玥的手机响了起来。 阮秋玥拿出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是梁天奕。 她蹙眉挂断。 谁知梁天奕锲而不舍地继续拨打。 铃声在墓园响个不停。 正当阮秋玥准备关机时,司南曜开口了。 “接吧,也许他有什么急事。” 说完,司南曜主动退出雨伞的范围。 而守候在不远处的保镖立马撑着伞,给他挡住风雨。 阮秋玥这才接过电话,梁天奕楚楚可怜的声音传来。 “秋玥,我有点不舒服……” 阮秋玥眼底都是犹豫。 司南曜神色平静:“如果你这么不放心就去看他吧。” 听到这话,阮秋玥松了一口气。 “我今晚回家陪你。” “好。”司南曜点头。 阮秋玥转身离去,司南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 他转头看向司父的墓碑,喃喃道。 “爸爸,对不起,我选错了人,没能让自己幸福。让您看笑话了。” 回答司南曜的,只有风雨声。 司南曜回到家发起了低烧。 家庭医生来过一次,给他开了退烧药。 可是半夜,司南曜又迷迷糊糊地烧了起来。 摸到床的一侧,冰冷一片。 阮秋玥食言了,她没有回家。 司南曜打开阮秋玥的对话框,发现她在三个小时前发来讯息。 这是阮秋玥第一次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和司南曜说对不起。 司南曜抬头望向床头两个人的婚纱照。 明明他和阮秋玥都是笑着的,可真正开心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司南曜回复。 心死永远不是一瞬间。 真正的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 上午九点半,阮秋玥提着满满一袋早餐准时回到了家。 “南曜?”她下意识喊司南曜的名字。 没有回应。 阮秋玥抿抿唇,脱下外套进行全身消毒后,轻手轻脚走进了主卧。 当看见床上躺着的司南曜,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坐到床侧,才发现拆了一半的退烧药。 而司南曜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怎么生病了不和我说?”阮秋玥眼底是一贯的关心。 司南曜平静道:“就是小感冒,我已经没事了。” 再说,如果他说了,阮秋玥会丢下梁天奕来陪自己吗? 肯定不会。 他不想自取其辱。 阮秋玥没再追问,她又看见了床头空空荡荡。 “我们的婚纱照怎么不见了?” 她对家里摆放的大小物品都很敏感。 “照片有点泛黄,我叫人拿去修复了。”司南曜随意找了个理由。 其实阮秋玥根本不会在意。 果不其然,阮秋玥只是点点头:“我买了早餐,都是你喜欢吃的。” “谢谢。”司南曜客气回。 他起床后,洗漱好,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经常吃的早点。 茶叶蛋都剥了壳,鸡丝面没有放葱和青菜。 十年来,阮秋玥丝毫不差地记着他的喜好。 司南曜一阵恍惚。 如果阮秋玥心里没有梁天奕,其实这样过一生,应该很幸福。 可世上没有如果。 “秋玥,今天有空的话,我们一起散散步,好吗?”司南曜蓦然开口。 阮秋玥没有思索:“好。” 吃完早餐后。 司南曜看着阮秋玥换衣服、然后洗手消毒,苦涩一笑。 阮秋玥,今天就当做我和你告别了。 …… 没有保镖、司机,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水族馆。 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成群结队地畅游在巨大的玻璃缸中。 其实阮秋玥和司南曜养过斗鱼。 可他们是新手小白。 不知道斗鱼只能单独养,否则就会两败俱伤、头破血流。 这时,水族馆老板热情地推销起来:“先生太太,要不要买一对?小丑鱼、蝴蝶鱼都是一夫一妻制,如果一方死了,另一方都不会再找别的伴侣,寓意很好。” 殉情怎么就是寓意好呢? 不过鬼使神差的,司南曜忽然问阮秋玥:“阮医生,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阮秋玥不禁蹙眉:“不要说不好的话。” 她一脸严肃:“如果你离开了这个世界,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跟着你离开。” 司南曜顿时愣住了。 因为阮秋玥语气认真得不像在说假话。 可是即便这样,也抹去不了她心底还爱着另一个男人的事实。 最后,司南曜买了一对蝴蝶鱼和小鱼缸。 “秋玥,它们就放你的办公室吧?” “我希望你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我。” 毕竟我马上就离开你了。 “好。”阮秋玥一口答应。 回家时,两个人破天荒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坐地铁。 这一站人有些多。 阮秋玥破天荒的主动搂着司南曜,躺进了他令人安心的臂膀。 前所未有的、由阮秋玥主导的亲密。 然而这时,她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南曜,帮我接一下,手机在我的口袋里。” 阮秋玥不假思索。 司南曜却才发现,她在外面抱着自己,好似忘记了她的洁癖。 他没多想,飞快拿出阮秋玥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梁天奕。 “秋玥,你在哪儿?我想要你陪我。” 电话那头的梁天奕温柔的声音。 阮秋玥看向司南曜,说不出话。 她有些为难,心底莫名涌起不安。 仿佛只要今天她去陪梁天奕了,她就会永远失去司南曜。 可司南曜这么爱自己,又怎会舍得离开呢? “去吧,下一站我叫司机来接我。”司南曜体贴道。 这时,列车播报响起。 “下一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嘉禾望岗……”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列车在沉默中到站。 “南曜,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阮秋玥安慰。 “好。”司南曜点头。 阮秋玥提着蝴蝶鱼转身时,手腕又被司南曜微凉的手握住。 她有些讶异,但没有任何抗拒:“怎么了吗?” 司南曜握紧了些,然后慢慢滑落,直到十指相扣。 他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已经习惯彼此了,你觉得呢?” 阮秋玥抿着唇点头:“我们在一起十年,习惯是必然的。” “嗯,那你以后要试着不要再这么习惯了。” 毕竟只有4天,自己就会彻底消失在阮秋玥的世界。 司南曜温柔一笑,慢慢松开她的手。 阮秋玥只觉心底一空。 “快去吧,不要让人等久了。”司南曜提醒。 阮秋玥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司南曜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叫‘嘉禾望岗’的站台。 或许阮秋玥永远不会知道。 所有到嘉禾望岗的人都永远不会再见面。 因为嘉禾望岗往北是机场,往南是火车站。 机场永远等不来火车。 阮秋玥的一生中也不会有第二个司南曜。 晚上七点半,珠光御景壹号。 司南曜看着和阮秋玥共同生活了九年的家。 茶几上的医学类书籍、岛台的保温杯、阳台的一丛绿竹…… 都是她的痕迹。 司南曜走到衣帽间。 阮秋玥是黑白灰的极简主义,他是色彩斑斓的极繁主义。 两个人的衣服并列在一起,如此和谐,又如此不伦不类。 就像被蒙在鼓里的十年。 司南曜疲惫地给特助安娜发讯息: 安娜秒回。 司南曜又联系了律师约翰。 澄园离仁心医院只有15分钟的路程。 阮秋玥曾经想把婚房买在那里。 但她因为工作无暇看房,司南曜又提出珠光御景壹号这套房子意义非凡。 婚房最终还是定在这里。 去年,司南曜又买下并装修好了澄园的房子,想当做给阮秋玥30岁的生日礼物。 只是现在他注定不会陪她过30岁的生日了。 不仅是30岁,以后都不会了。 看着搬家工人把属于阮秋玥的东西一件件清空。 司南曜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原来爱一个人很简单,不爱一个人也很简单。 在特助带着工人们离去之际,司南曜叮嘱。 “我去加拿大以及集团总部转移海外的事,不要泄露给任何人。” 安娜一脸严肃:“我知道了,司总,我会通知下去,不让任何司氏员工泄露消息。” 司南曜点点头。 安娜和工人走后,房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个房子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只属于司南曜自己一个人的家。 …… 与此同时,仁心医院,外科医生办公室。 阮秋玥静静望着小鱼缸里游曳的蝴蝶鱼出神。 她不禁想起刚才去梁天奕病房时的场景。 “秋玥,那是南曜给你买的吗?” 把小鱼缸珍重地放在茶几上时,病床上的梁天奕冷不丁出声。 “嗯。” “你爱上他了吗?”梁天奕又问。 “当然没有。”阮秋玥下意识否认,“……我只是习惯了。” 梁天奕向她伸出手:“这是个坏习惯,你要改。” 阮秋玥握了一下梁天奕的指尖,而后给他掖了掖被角,却没有回答这句话。 蝴蝶鱼忽然撞了一下玻璃缸,细微的动静惊扰阮秋玥的思绪。 她看向桌面。 笔筒、文件夹、钢笔都是Tiffany的。 笔筒和文件夹还被贴上了小雏菊贴纸。 司南曜喜欢小雏菊。 实际上,阮秋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司南曜的手笔。 MedicalBreakthrough9按摩椅,官网售价31万元。 绿色丝绒的窗帘,司南曜选的,说护眼。 阮秋玥有些恍惚。 生活、工作,原来她的世界中早就被司南曜填充。 鬼使神差地,阮秋玥拿出手机打开司南曜的对话框,没有任何未读信息。 阮秋玥顿时眉头紧蹙。 怎么会没有呢?司南曜每天都会和自己分享日常和趣事。 再不济也会询问什么时候回家。 阮秋玥拍了一张鱼缸的照片,试探着发给司南曜。 两个小时过去,司南曜都没有回复。 阮秋玥的心蓦然一沉。 当她准备给司南曜打电话时,他回复了。 阮秋玥这才松了口气。 发送完这句话,阮秋玥被护士叫去联合会诊。 然而她不会知道。 此时的司南曜已经在身体力行地和她划清界限。 …… 一夜过去,中午。 珠光御景壹号的门铃被按响。 司南曜还以为是外卖,打开门后,站着的竟是看不出任何受伤迹象的梁天奕。 “梁先生,你有什么事?” “当然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快点和秋玥离婚!” 梁天奕抱着手臂,眉头紧蹙。 昨天阮秋玥的反应让他感到了危机感。 “你不要说话,听着就好。” 梁天奕拨通阮秋玥的手机号码,开了扩音,示意司南曜噤声。 “秋玥,是我,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好。”司南曜听见了阮秋玥温柔的回答。 “你到底爱不爱司南曜?” 梁天奕又问。 司南曜瞬间屏住了呼吸。 阮秋玥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天奕,我和他在一起十年,已经习惯他在我身边了。” “所以习惯不是爱,对不对?”梁天奕追问。 “对。”阮秋玥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司南曜和梁天奕都笑了。 司南曜是苦笑,他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浪费了十年。 而梁天奕是嘲笑,笑司南曜不自量力。 …… 而接下来两天,阮秋玥果然没有回家。 面对她在工作间隙发来的零碎消息。 司南曜都是简短回复。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不如两清。 做回甲乙丙丁。 珠光御景壹号。 司南曜坐在落地窗前发呆。 明天就是去加拿大的日子。 阮秋玥没有回家,甚至没有再给他发任何讯息。 忽然,角落里一支钢笔吸引了司南曜的注意。 是阮秋玥最心爱的,也是让他下定决心离开的那支钢笔。 可能是搬家工人不小心把它摔落在这里了。 既然两清,那么这支笔也该物归原主。 司南曜站起身,向地下车库走去。 半小时后,仁心医院。 还没走到阮秋玥的办公室,司南曜便听见几个病人在议论。 “阮医生好像只对她老公没有洁癖诶,她老公对阮医生怎样都可以!” “是啊,我也看见了,不知道阮医生和她老公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上次是护士,这次是病人。 大家都以为梁天奕才是阮秋玥的丈夫。 司南曜听了一路,到阮秋玥办公室门前却被告知:“阮医生今天休假,不值班哦。” “好的,我知道了。”他颔首。 然后走向梁天奕的病房。 休假却没有回家,阮秋玥只能在陪他了。 可病房里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您好,请问梁天奕是出院了吗?”司南曜询问护士。 护士点头:“是的,今天早上阮医生亲自给他办了出院手续,接他出院的。” 闻言,司南曜攥紧了口袋里的钢笔。 据他所知,他给梁天奕安排的房子并没有人住,护工也被辞退了。 司南曜拿出手机,给阮秋玥打了个电话。 是梁天奕接的。 “秋玥和我在一起,她不会回去了,等她明天过完生日,你们就去离婚吧。” 司南曜声音平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电话那头的梁天奕轻蔑一笑:“当然是秋玥的意思。” 说完,通话被无情挂断。 司南曜看着手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攥紧钢笔,叹息。 到底还是没有当面物归原主啊。 夜幕低垂,晚上21:43。 这是十年来阮秋玥第一次不在医院的彻夜不归。 她认为除了医院和家,其他地方都充满病菌。 每到一个新地方总是要反复消毒,所以阮秋玥很讨厌去外面。 可是…… 和梁天奕在一起,阮秋玥的洁癖和强迫症都治好了。 司南曜不由想起白天听到的话。 “想象不出这么洁癖的阮医生在床上会怎么和她老公……” “肯定是亲力亲为,各种爱不释手呀。” 司南曜垂下眼。 他想起这十年每次和阮秋玥亲密,她都小心翼翼,非常传统。 而且不论多晚,事后都必然要彻底清洗身体。 果然,爱和不爱都在细节里。 …… 早上09:02,阮秋玥依旧没有发来任何信息。 司南曜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取下来。 这是一枚群镶钻戒,钻石是阮秋玥在南非援助时亲自下矿采的。 纯净度意外很高。 看到它的第一眼司南曜就喜欢上了。 就好似当年看到阮秋玥的第一眼。 一见钟情。 戒指被放进一个信封里,然后是那支钢笔。 最后,司南曜拿出一张信纸,信纸上留了一句给阮秋玥的话。 做完这些,他拉起行李箱。 走出家门,弯腰把信封半塞进门缝后,司南曜拿出手机,给阮秋玥的微信发了一句。 然后是删除好友,拔出SIM卡,换上新的国外电话卡。 坐上飞加拿大的头等舱时,司南曜如释重负。 阮秋玥。 从此隔山隔海,万里不相逢。 …… 与此同时,仁心医院。 阮秋玥安顿好梁天奕,风尘仆仆赶到办公室。 刚给手机充上电,护士就敲响了她的门。 “阮医生,你的快件。” “谢谢。”阮秋玥接过。 快件信封没有署名是谁,她疑惑着拆开,薄薄几张纸全是英文。 阮秋玥蹙着眉头一目十行。 竟然是是离婚判决书。 阮秋玥一字一句念出声。 意识到是什么意思后,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马起身,一边给司南曜打电话一边向外走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而打开微信,司南曜的那句映入眼帘。 发送失败。 紧接着跳出提醒: 这一瞬间,阮秋玥彻底顾不上什么,拦下出租车直奔珠光御景壹号而去。 “密码错误。” 机械冰冷的女声无情提示。 阮秋玥焦躁地低下头,却蓦然看见地上的信封。 她揭开封口,戒指和钢笔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只见信纸上写着。 “戒指,送给你真正爱的人吧。” “我们后会无期。” 阮秋玥几乎拿不稳这轻飘飘的信纸。 她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 因为记忆里的司南曜一直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阮秋玥捡起戒指和钢笔。 眼前不禁出现九年前自己用这枚戒指跪在地上和司南曜求婚,然后在仓促而盛大的婚礼上把这枚戒指戴到他左手无名指时的画面。 那天去了许多媒体。 因为司父是榆市鼎鼎有名的慈善企业家,而司南曜则是后起之秀。 “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后生可畏。” 阮秋玥记得在教堂内许多商业大佬向司南曜投去赞赏的目光。 “你这姑娘真是有福气,听说你是个医生?以后小曜可以养你一辈子了。” 当时的婚礼现场,不知道是谁拍着阮秋玥的肩膀问。 她蹙着眉、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感觉有些难堪。 好似在这些商界大佬眼里,是她配不上司南曜。 好在司南曜很快过来了。 他身上的西装是纯手工制作的。 世界上仅此一件。 好像是司父在儿子十八岁时就让苏州最好的绣娘和设计师在做了。 耗时三年,花费一个多亿。 “伯伯,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秋玥很厉害的,是她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司南曜和阮秋玥十指相扣。 当时她的僵硬他并非感觉不出来。 可他还是笑意盈盈的:“要不是这位阮医生呀,您和我爸可都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呸呸呸,大喜日子说这个做什么?都是伯伯不对,伯伯给你的这位阮医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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