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活着离开。 在京中的?几年, 他比任何都熟悉京中的?道路,包括京中各处街巷如何穿梭, 通往何处, 哪里可以甩掉旁人, 哪里可以跑出岔路,他都轻车熟路。 也是如此,当时带着小殿下逃出宫中,他才能避开宫中的?耳目, 辗转出现在平远王府。但他同样如何都想不到, 有一日他竟会?是以叛党和逆贼的?身份, 被京中禁军追捕,被迫在街巷中逃窜。 喻山骨身手矫健。 很快, 身后的?脚步声越渐减少。 很快,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交错的?街巷中。 追赶的?禁军气喘吁吁,也丧气停下,环顾四周,早就没有了任何踪迹…… 一座破旧的?房屋中,喻山骨靠在安静角落。 周围都是灰尘,有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 从晨间到晌午,又从晌午到黄昏。 他一直在想是哪个地方出了错。 几日前,京中的?叛军还在到处追查他的?踪迹;几日后,驻军入京,他就成了杀死太子的?叛党。 这期间,他只?在梁将?军跟前露过面…… 喻山骨沉默。 仰首靠在墙上,斑驳的?光亮在脸上映出死一般的?沉寂。 恐怕,真正知晓实情的?人,只?有梁哲文。 这个时候,对方一定在等他,自投罗网。 他想不出梁哲文的?目的?。 如果梁哲文是辰王的?人,当日就应当杀了他。 如果梁哲文不是辰王的?人,为何要陷害他? 喻山骨心底好似陷入深渊冰窖。 屋外狂风乱做,大?雨倾盆,冲刷着这场动乱给京中带来?的?血腥和杀戮;但这场大?雨同样掩盖下了真相?和实情。 喻山骨闭目。 —— 这京中野兽,咬人从不见血,却能要人性命。 梁哲文让他成为了背叛天子,杀死太子的?人…… 他不能去找梁哲文。 如果他被擒,落到对方手中,就永远都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他如果带母亲离开,就永远不知道殿下的?下落。 —— 山骨,如果朕不在了,替朕照顾好家人。 天子已经死了,他不能辜负天子的?嘱托。 狂风暴雨中,喻山骨出了屋。 雷鸣闪电,映在他脸上,在追杀他的?人眼中,他好似一尊煞神。 喻山骨握紧佩刀。 * 梁哲文身边他接近不了,但平远王府有机会?。 平远王府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和车都多,以他对京中的?熟络,三两?日时间就摸清了府中人员出入的?规律。 哪条街,那个地方,出入哪些人。 他能混入府中,就像当日送殿下去平远王府一样。 梁哲文已经算计过他一回,他信不过,但天子信任平远王。 甚至,殿下逃出的?时候,模模糊糊都在说娘亲让他去找平远王…… 当日平远王不在京中,王家老太太是当时平远王府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平远王和王家老太太是他左后的?希翼,希望,殿下在平远王府是安稳的?…… 趁着夜色,混入平远王府每日出入的?车辆中,然后熟悉得在第一个角门处让马匹受惊,车夫和侍卫都去制服马匹,他下了马车。 京中的?条条路,他都熟悉,但平远王府并不。 贸然惊动旁人得不偿失,他也不知道会?给平远王带去什么麻烦,只?能静观其变。 “汤端来?了吗?老太太这几日不吃不喝,整个人都消瘦了,让小厨房端些汤来?也好。” “来?了。” “京中早前乱成这幅模样,老太太心中肯定担心,如今老爷子回府,到底能心安了。” 路过的?侍女低声念叨了两?句,喻山骨跟着侍女的?方向往老太太苑中去。 只?是刚到苑中,还未来?得及入内,就脖子后被人打晕,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等醒来?,迷迷糊糊是在一间昏暗的?柴房里。 柴房里只?有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的一袭华服锦袍,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醒了?”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早前还迷迷糊糊的?喻山骨顿时彻底清醒,喻山骨单膝跪下,“老爷子。” 老爷子缓缓转身,“我知道你会?来?,宫中生变,你能从宫中将?殿下救出,护人安好,天子泉下有知,定当欣慰。” 喻山骨没有起?身。 这几日的?隐痛,在这一刻化为双目含泪。 老爷子缓步上前,伸手扶起?他,“起?来?,喻将?军跪的?是天子,不当是我。” 老爷子这一句,在喻山骨心中宛若千斤。 “喻将?军,把你知晓的?都说与?我听。”老爷子的?态度,无?疑给一番遭遇之后的?喻山骨服下了一枚定心丸。 喻山骨从当值那一日说起?,一直说到在布告栏看到的?乱党通缉,他被禁军在京中追捕,仓皇逃出,最后想来?平远王府确认小殿下安稳,并且,见平远王和老太太这里。 老爷子安静听着,没打断,也没露出任何表情。 喻山骨说完许久,老爷子都低头沉思着,一言不发,一直在思绪中。 直到很久之后,老爷子才沉声道,“辰王之乱已经结束,但此事?远远还未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老爷子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喻山骨怔在原处。 老爷子看向喻山骨,淡声道,“各路驻军入京,辰王大?事?已去,一把火烧了宫中。” 喻山骨愣住,他刚出来?并遇到了布告栏之事?,老爷子口中提及的?这些,他尚不知晓。 老爷子从他脸上的?身边便读懂,随继续,“火势之大?,烧了几日几夜都未能扑灭,应当也扑不灭了,早前宫中的?人和事?,都被这一把火烧成灰烬了。” 喻山骨喉间轻咽,老爷子口中那句“应当也扑不灭了”让人背脊发凉。 “喻将?军的?尸骨原本也应当在这把大?火里跟着一同烧成灰烬,此事?就算了结了。”老爷子说到这里,喻山骨也听懂了。 因?为他还活着,也因?为殿下还活着,此事?了结不了。 老爷子的?每一句都让他脚底寒气窜起?,不寒而栗。 “是梁哲文。”喻山骨沉声,“他故意陷我与?不义。” 老爷子看他,“不重要了。” 喻山骨诧异。 老爷子垂眸,沉声道,“梁哲文已经死了。” 喻山骨僵住。 YH 老爷子知晓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梁哲文三日前自尽了。” 喻山骨诧异的?眼神中,老爷子回到刚才说的?,“辰王大?事?已去,一把火烧了宫中。火势之大?,早前宫中的?人和事?,都被这一把火烧尽了,喻将?军的?尸骨也应当在这把大?火里跟着一同烧成灰烬,但梁哲文发现你没有。这件事?到这里,就已经出了纰漏。你不仅没死,还带着应当死在宫中的?殿下逃了出来?,无?论?是喻将?军,还是喻将?军你从宫中救出来?的?殿下都会?成众之失地。” 喻山骨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步步逼近,低声道,“所以,要么让你没办法?开口;要么,让你即便开口,但你说的?话都无?人会?信。” 喻山骨只?觉嗡的?一声,头皮发麻,早前经历的?所有事?情在老爷子口中窜成一条草蛇灰线。 喻山骨浑身颤抖,无?法?开口。 老爷子继续,“梁哲文已经死了,他死前亲口承认,辰王之乱得平后,他在京中遇见你,但没来?得及手刃你,你便逃走?了。是你亲口告诉他,你杀了太子,是辰王的?内应,潜伏在天子身边久矣,得了天子信任,原本以为高枕无?忧,结果辰王事?败,被各路驻军讨伐兵败,自戕与?殿中,然后一把火烧了宫中。你逃出来?正好遇到他,你气急败坏时,将?事?情说与?他,然后逃走?。” 老爷子看他,“梁哲文若是活着,旁人未必会?信;但他留下书信自尽,说他早前曾是你上峰,但未曾觉察你异样,才导致了辰王有机可趁,酿成了后果,他难辞其咎。最后在京中遇到你,还来?不及手刃,便被你逃走?。事?后排查蛛丝马迹,发现天子出事?当日,你刚好当值,对辰王一党开了宫门,没有惊动禁军。天子出事?时,你去寝殿看过一眼便离开,没有声张,然后去了鸾凤殿,有宫人见到你大?开杀戒,从一个死去宫人口中知晓了太子踪迹,然后离开鸾凤殿。亦有宫人见到你大?肆杀戮,你去过的?殿宇,太子死在那里。所以他愧对天子和太子,愧对江山社稷和祖宗基业,只?能自戕,亲自到天子跟前谢罪。” 喻山骨咬牙,指甲嵌进血肉里也浑然不觉。 他当初说给梁哲文佐证的?所有事?,都成了梁哲文咬死他的?证据。 梁哲文是下了决心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梁哲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同他一道死无?对证的?,还有喻将?军你,”老爷子目光如炬,“和殿下。” 听到最后这声,喻山骨唇间泛白,面如死灰。 第243章 第 243 章 第243章安稳 他可以背负辰王叛党的罪名, 但殿下?…… 老爷子?沉声,“太子?都死了,还有什么?殿下??” 喻山骨皱眉。 老爷子?看他,“喻将军再想?想?, 宫中这把火真是辰王放的吗?” 喻山骨眉头拢紧。 老爷子?继续, “这把火烧了结了辰王之乱, 也?同天子?一脉划清了所有界限, 天子?, 太子?都已经在辰王之乱时亡故,还有什么?殿下?能留下?。所有的痕迹都一把火随着宫阙烧尽了,那这把火烧得是什么??” 喻山骨心寒。 “天子?告诉过你?殿下?的来历吗?”老爷子?沉声。 喻山骨颔首,“陛下?只说接回?来的侄子?。” 老爷子?继续道,“如今天子?驾崩,太子?罹难,辰王之乱后, 民心不?安,国中各处人心惶惶, 临近诸国虎视眈眈, 时日一长便会生出?鲸吞蚕食的念头。失一寸国土容易, 拿回?一寸难上加难。国中不?可一日无主,君王之位迫在眉睫。朝中老臣推举连平郡王登基,连平郡王是天子?远亲,有皇室血脉, 连平郡王登基, 可解西秦困局。朝臣大多赞同, 但永宁侯府一系追问宫中殿下?之事,被告知一把火烧尽, 殿下?的来历不?明,出?路不?明,下?落不?明,就算有,大抵也?应当?死在这场大火之中,死无对证了。永宁侯府再不?甘心,连平郡王也?要登基。” 喻山骨愤然。 老爷子?上前,“所以,殿下?是不?是真的活着,对有些人来说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但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活着,他都一定要‘死’。” 喻山骨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很?快,喻山骨心底泛起寒意,“殿下?呢?” 老爷子?眼中凌冽,“在你?见过梁哲文之后,这世上就不?能再,也?不?会再有殿下?了。” 喻山骨指尖掐紧,面色如死一样苍白。 “几百年的宫阙,都可以一把火俱之,京中这个?年纪,又差不?多身形的孩子?又有几个?能逃过?”老爷子?的话犹如一把钝器,狠狠砸在心底。 京中的孩子?。 畜生…… 喻山骨脖颈青筋暴起,想?转身冲出?去,老爷子?没有阻拦,只低声道,“辰王已死,梁哲文也?死了,你?冲出?去能做什么?,杀谁?” 喻山骨忽然停下?脚步。 他连天子?的遗愿都未完成,就算赴死,应当?杀谁? 强烈的怒意之后,是紧接的万念俱灰…… 就在此时,柴房的掩门“嘎吱”一声,被缓缓推开。 眼前的身影让喻山骨错愕。 是王家老太太。 同他上次见到的王家老太太相比,形容消瘦,眼窝深陷,满头白发,好似苍老了十?岁…… 喻山骨愣住。 “老,老太太?”喻山骨想?起来之前在苑中听到的两?个?侍女的声音,就说起过老太太抱恙,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吃惊。 王家老太太由傅凌云搀扶入内,然后傅凌云掩上的柴房的门扉。 王家老太太虽然满头白发,眼窝深陷,更形容消瘦如同大病一场,声音里也?带着悲怆,却掷地有声,“老身答应过喻将军,要保住殿下?,保住这仅存的皇室血脉,就不?能食言。” 喻山骨眸间微颤。 “如今喻将军回?来,王爷也?在,老身便将殿下?还于喻将军。”王家老太太说完,眼含氤氲,眼中更是止不?住的悲切。 喻山骨不?明所以。 王家老太太继续道,“这是我老婆子?能做,也?是我王家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我们王家对得起平远王府,对得起天子?,也?对得起天下?。从今往后,还望平远王与殿下?日后能善待我家,平远王与殿下?日后如何自处,皆于老身与王家无关。” 老太太说完,拄着拐杖缓缓转身。 傅凌云要扶,老太太摇头,推门而出?。 傅凌云看了眼老爷子?,见老爷子?点头,傅凌云便跟了上去。 柴房门扉再度掩上。 喻山骨看向?老爷子?,老爷子?沉声道,“老太太拿自己的孙子?换了殿下?。” 喻山骨震惊,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 喻宝园也?震惊。 让老太太拿自己孙子?的性命换了旁的孩子?性命,这种痛楚,喻宝园难以想?象。 在那样的乱世,人人都顾着自保。 王家老太太却牺牲了自己的至亲,只因为一句承诺,大义。 这将会是老太太心中永远的悲痛。 挥之不?去,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喻宝园忽然明白为什么陆衍会说,无论王家的人做什么?,老爷子?对王家容忍。因为老太太和王家为西秦做的牺牲,带了子?孙的血迹…… 子?孙成荫先辈福祉的事不少见,只是真正看到和听到,才会觉得当?时这些牺牲的代价。 “那后来呢?爹带着殿下离开京中了吗?”如果爹沉冤昭雪,祖母就不?会如此忌讳来京中。 爹也?不?会一直背负污名。 老太太摇头,“没有,你?爹并没有带小殿下?离开,梁哲文的死,已经让你?爹如履薄冰,小殿下?跟着你?爹也?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老爷子?的话让喻山骨震惊许久。 暴雨下?的京中,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老爷子也良久没有出声。 压低的黑云,笼罩在城墙上空 弋? ,不?见天日。 “是连平郡王要殿下?的性命?”暴雨声下?,喻山骨的声音显得低沉。 “连平郡王喜欢蹴鞠,喜欢收集书?画,斗蛐蛐,也?喜欢游船登山。天子?之位,于他人是甘露,于连平郡王是枷锁。时局弄人,一个?被硬推上西秦皇位的人,不?会轻易要旁人的性命。”老爷子?一语中的。 “诸事起于辰王之乱,但有人有野心,却不?至于辰王之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辰王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连平郡王又何尝不?是?”老爷子?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梁哲文之死过于蹊跷,是自戕还是封口,没人说得清楚。天子?勤勉,励精图治,但动?了太多人利益。辰王之乱,不?少世家和朝臣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连平郡王这处,同辰王相比,只会更好。动?-乱初平,临近诸国虎视眈眈,你?让世家、朝臣和军中选,他们会选一个?温和连平郡王,让西秦尽快安定,还是为了一个?世家和朝臣都存疑的殿下?,再让西秦国中分崩一次?” 喻山骨没有避开老爷子?的目光,“但殿下?就不?是殿下?了吗?” 老爷子?沉稳笃定,“他可以是殿下?,也?可以不?是。他想?成为谁,由他来决定;但眼下?,他一定不?能是那个?人。” 喻山骨攥紧双手。 老爷子?拢紧眉头,“这世上有一个?梁哲文,就会有第二个?梁哲文,能斩草除根第一次,就能再斩草除根第二次。在殿下?羽翼丰满,知晓如何进退,能够自己决定日后安于现状,还是肩负旁的责任前,他需要安稳活下?来。” 老爷子?凑近,一字一句道,“在动?-乱初定,人心惶惶,人人为了自保都会妥协的时候,他首先要安稳活下?来,‘消失’在旁人视野里。但幕后之人浮上水面之前,你?尚且不?能自保,他跟着你?,他有几分活下?来的机会?” 喻山骨语塞。 “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的地方,他要‘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就要以另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所有人视野里,这样才是保全他。”老爷子?掷地有声。 喻山骨内心挣-扎。 “在我这里,他会安稳。没有人会质疑他来历,他会在京中师承鸿儒,洞悉朝政,熟悉朝中,军中所有的人和事,他要有保全自己的能力,更要有审时度势的眼界和魄力。他如果退,平远王府会是他的倚仗,天子?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他如果进,则有平远王府做底气。无需流亡在外,每日殚精竭虑,如何避开旁人视线……” 喻山骨眸间从早前的挣-扎,逐渐缓和。 “请老爷子?照顾好殿下?。”喻山骨一手杵剑,单膝下?跪,低头道。 老爷子?再次伸手扶他,“喻将军,我会安排你?同老太太离京。即便辰王之乱得平,也?一定会有人利用此事铲除异己。朝中和军中都会有含冤之人。交给时间,留得青山在,不?要白白送了性命,好好活下?去,殿下?还要倚仗你?。” 喻山骨拱手,“末将明白,请老爷子?再受山骨一拜。” …… 庄老太太一声轻叹,“就这样,在当?时京中搜捕辰王党羽戒严的情?况下?,平远王设法安全送了你?爹与我离京。我还记得,是京中论功行赏,平远王借故替府中姑爷要了栩城城守的官职,让姑爷带着平远王的小女儿离京赴任,就这样,我同你?爹藏在离京的队伍中,没有多盘查,如此离京。” 栩城?姑爷?小女儿? 喻宝园忽然猜到了是谁。 老爷子?让女儿和女婿送了爹和祖母离京,老爷子?的女婿和女儿去了栩城赴任…… 所有的过往窜在一处,终于缕清了一条暗线。 但在喻宝园心中掀起波澜。 庄老太太摇头,“我不?愿留在京中,是因为山骨说起过,远离世子?,才能真正让世子?安稳。山骨不?想?平远王难做,也?不?想?让世子?陷入险境。所以,当?初要去京中,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同你?说起这些往事,也?不?知道怎么?让你?接受,更不?知道如何同平远王照面,才能将此事的影响降至最?小。虽然时过境迁,过往在京中我就深居简出?,甚少同京中之人照面,十?余年过去,一双眼睛看不?见,容貌不?似早前,但到底,是怕牵连你?,牵连平远王府和殿下?。” 喻宝园轻声,“所以,祖母和爹去了青石镇?” 老太太莞尔,“我们辗转去了很?多地方,从京中-出?来,就同石大人夫妇道别,石大人夫妇去栩城,我们并未一道,但同行这一路,山骨与石大人投缘。虽然朝中之事,些许让人无奈,但石大人同你?爹还是成了好友,也?让你?爹到了安稳处,写信给他,日后可往栩城走动?。就这样,我们同石大人夫妇分开,辗转去了东边,西边,最?后青石镇落脚,安稳起见,还改了名字。山有风骨,上善若水,你?爹的名字改做了喻善水。” 喻宝园当?然记得,隔壁的胡婶,张爷爷,小时候都叫她善水家的小子?…… 都是早前的旧事了,喻宝园想?起心底还会有暖意。 只是,她记不?得爹的模样。 知晓了祖母和爹在京中的过往,是如何到青石镇的,喻宝园心中仍有谜团,“祖母,那我是怎么?到青石镇的?”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认真道,“虽然我同你?爹在青石镇落脚,隐姓埋名,但是你?爹心中仍惦记着殿下?,所以,他一共离开青石镇三次,一是去打探殿下?的消息,二是查探同梁哲文相关的人和事,他相信会有蛛丝马迹能顺藤摸瓜,三是去先帝的陵寝远远祭拜。第二次回?青石镇时带回?了你?。” 喻宝园轻声,“祖母,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太太不?用多想?,因为都记得,“十?余年前,你?那时还没满一岁。你?爹刚抱你?回?来的时候,才这么?小一个?,瘦巴巴的,像生病的模样。听你?爹说,是他路过南元镇的时候遇到你?的。” 南元镇? 喻宝园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第244章 第244章 真相 第244章真?相 老?太太继续道, “那时南元镇爆发疫病,许多人讳莫若深,你?爹正?好在外,镇子里那么多条性命, 你?爹就加入了?送药的队伍。” “南元镇那场疫病死了?很多人, 也让很多孩子成了?孤儿。虽然疫病在渐渐好转, 但是失去了?父母庇护的孩子在当?时的境况下, 即便当?时能活下来, 日后也艰难。就在那时,你?爹遇到了?你?。” 喻宝园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伸手绾了?绾她耳发,温声道,“当?中家中只有你?母亲在,这场疫病之后,你?母亲身上的病气一直散不去。见你?爹心?善, 对孩子也亲厚,弥留前, 就在你?爹面前长跪不起?。这场疫病夺去了?一家人的性命, 她直到命不久矣, 所以将你?托付给你?爹。你?爹那时才知道,她不是你?亲生母亲,是说在你?小?时候,遭了?一场大灾, 家人应当?都没了?, 她同夫君救下了?你?, 回了?南元镇,一家人幸福美满。只是这疫病之下, 人的性命如此渺小?,整个镇子的人去了?十之八,九,能活下来实在不容易,她看?不到你?长大,心?中遗憾 ,但希望你?日后能好。当?初为?了?给家中治病,能当?掉的东西都已经当?掉了?,也将你?身上的长命锁当?了?,没有东西能留给你?做念想。但你?母亲说,你?的名字叫宝园,当?初救下你?时,襁褓上绣了?宝园两个字,而且唤这两个字,你?就看?着她笑,她知道这是你?的名字,便一直都没变过?。” 一场大灾,长命锁当?掉,襁褓上绣了?宝园两个字…… 喻宝园心?中已经渐渐拼凑出了?痕迹。 喻宝园忽得眼中氤氲,她是被爹和另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过?。 南元镇的那场疫病,一个镇子的人死了?十之八.九,留下来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别家。 养母将她托付给了?爹,爹带她离开的南元镇 弋? ,所以后来老?爷子派人查到南元镇时,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老?爷子一直以为?她死在这场疫病里。 其实,是爹将她带回了?青石镇,抚养长大。 仍然保留了?“宝园”这个名字。 所以老?爷子在听到“宝园”两个字的时候…… 原来,老?爷子真?是她的外祖母。 所以陆衍说她生得像姨母。 因为?,那就是她的母亲。 她像母亲,也像外祖父。 所以,从一开始,老?爷子就没认错过?她。 老?爷子知道是她。 从一开始就知道…… 喻宝园眼中氤氲。 想起?马车上老?爷子对她说的那些话,她那时候还以为?老?爷子错认了?。 但其实老?爷子都知道,都知道…… 一旁,老?太太继续道,“自从你?来了?家中,好像一切都不同了?。早前浑浑噩噩的日子仿佛忽然间有了?曙光。” 说起?这些记忆,祖母眼中依稀有光,“我?同你?爹每日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看?着你?学说话,学走路,好像早前烦恼的事都忘掉了?,日子也突然有了?盼头。你?爹脸上也开始逐渐有了?笑容,说他有女儿了?!你?喜欢坐在他肩膀上,让他带你?去山上看?星星;你?爹也会用稻草和竹子给你?编蜻蜓,蚱蜢,小?兔子,镇里的孩子都很羡慕你?……” 祖母说的这些,喻宝园好像有些有模糊的印象。 许是因为?穿越前,宝园的年纪太小?,记不清了?很多事情?,也始终记不得爹的模样。 但祖母说的蜻蜓,蚱蜢,小?兔子,她都印象深刻。 因为?直到她长大,这些稻草和竹子做的蜻蜓,蚱蜢,小?兔子都还放在家中,她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就算已经残破,褪色,但都是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能一直像祖母口中说的该多好…… 如果爹还在,祖母的眼睛就不会因为?哭而看?不见。 如果爹还在,那一切都不一样…… “你?爹虽然在青石镇,但一直在梁哲文一事的蛛丝马迹,从梁哲文的家人,一直查到同僚,下属,在你?三岁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因为?,有人也在查,这些年还有谁在打探梁哲文的消息。” 喻宝园倒吸一口凉气。 老?太太摇头,“他若不去查,这条线索就断了?,当?年幕后黑手还继续藏在背后,殿下继续危险;他若去查,兴许就回不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先帝不在了?,有些事,他要替先帝做……” 喻山骨给老太太磕头,“儿子不孝。” 老?太太伸手扶起?他,“去吧,我?们喻家的男儿各个顶天立地,去做你?该做的事。” “如果儿子没回来,母亲照顾好宝园。” 老?太太含泪,“知晓了?,母亲等你回来。” 但家中再未有人回来。 几个月后,告示贴满了?镇口的布告栏。 —— 前禁军左前卫副使喻山骨,犯上谋逆,已于京中正?法,以儆效尤。 她不知道喻山骨最后去见了?谁。 也不知道他最后查到什么,做了?什么。 但看?到告示的时候,她知晓,喻山骨去做了?他想做的事,当?做的事,死而无憾。 她会照顾好宝园,让宝园好好长大。 老?太太哭了?一日,两日,三日,原本就不怎么好的眼睛忽然看?不见。 就这样,一晃十余年。 喻宝园一天天长大,老?太太一天天变老?。 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虽然清贫,但从小?到大的喻宝园都是充满活力和干劲的。 喻宝园最大的愿望是治好祖母的眼睛。 小?时候爹爹就将她当?作男孩子,她就一直女扮男装。 爹爹不在,祖孙两人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青石镇哪有人欺负她,镇子里的乡邻都对她很好。 她是青石镇的孩子王,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她,她会帮着乡邻带孩子,乡邻也对他们祖孙两人多有照顾。 她原本日日跑去学堂蹭课。 最后被老?夫子发现。 老?夫子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对答如流,并且言之凿凿,老?夫子又?让她默书?,她比其他的学生默得都好,甚至,还会主动帮老?夫子做事,譬如,整理书?卷,书?册,她整理过?的东西清晰,整洁,一看?就赏心?悦目。 还会给老?夫子做糕点,尤其是红豆酥。 因为?老?夫子喜欢红豆酥,所以她苦心?钻研,投其所好。 最终,老?夫子不仅没有赶她走,让她在学堂里名正?言顺学习停课,后来还说要举荐她去参加科考。 吓得喻宝园连学堂都不敢去。 她才不敢暴露女子的身份! 夫子就到家中说服老?太太,宝园有天赋,若是好好读书?,将来必定有出席,但夫子没想到的是老?太太只温和说,看?她喜欢。 夫子最后才“明白”,宝园是想陪在老?太太身旁。 夫子没有为?难,而是让宝园来学堂当?助教?。 宝园的字写得好,夫子又?给清风书?局的温掌柜推荐了?她。 宝园不仅可以读书?,还有了?一份可以养家的差事,宝园高兴得不得了?,当?天包了?好大一锅饺子同祖母一道,欢欢喜喜道,她现在可以赚钱养家了?,她要好好攒银子,治好祖母的眼睛,然后带祖母到处去看?看?! 永远比旁人乐观的喻宝园身上闪着独有的光。 老?太太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身边这道温暖的光。 如果没有喻宝园的坚持,老?太太也许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孙女,看?见周遭的光亮。 如果没有喻宝园在身边,在喻山骨死的时候,老?太太的人生就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但眼下却已然不同。 老?太太伸手抚了?抚喻宝园的头,轻声叹道,“宝园,祖母将知晓的都告诉你?了?,你?既已知晓来龙去脉,就将这些事藏在心?底。平远王府与你?爹,与我?,当?年便有救命之恩。没有平远王,我?同你?爹不能平安离开京中。所以,你?当?初说世子担心?平远王,想让你?扮作平远王的外孙,祖母知晓冥冥中自有天意。” 祖母…… 老?太太温声,“祖母很好,如今祖母的眼睛能看?见了?,更无需担心?,往后时日漫长,如今,去做你?想做的事,祖母都在你?身后。” “祖母。”喻宝园拥她。 * 从小?屋出来,小?九远远就注视她。 知晓她同老?太太许久不见了?,祖孙两人有许多体己的话要说,小?九离得远远的。 早前喻宝园说她见过?老?太太还要回别苑一趟,小?九知晓是惦记着老?爷子这处。 “走吧。”喻宝园轻声。 小?九见喻宝园眼眶红红,知晓她哭过?了?。 这趟从京中离开,喻宝园已经哭过?很多起?,像个姑娘家似的。 还有很多次是特意背着老?爷子哭的。 喻宝园在小?九心?里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有时候,她像精神用不完,也不会被任何事情?难倒,越挫越勇,心?气也高;但有时候,眼泪说下来就下来…… 早更同她道别,喻宝园让早更照顾好祖母,她明日再回来。 早更虽然诧异她为?什么没留下,但还是点头。 等上了?马车,喻宝园靠在马车一角,脑海里浑浑噩噩都是早前祖母告诉她的那些旧事,同老?爷子早前说与她听的,渐渐重合在一处,越发清晰…… 这是祖母知晓。 也有祖母不知晓的。 譬如,卓颖生了?一对龙凤胎,她就是卓颖的女儿,那个绣着宝园的襁褓和长命锁都是她的,老?爷子就是她的外祖父。 也譬如,老?爷子答应了?爹,会好好照顾殿下。 —— 越危险的地方,才是越安全?的地方,他要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才能以另一个身份光明正?大‘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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