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声道, “我们宝园生得真?好看。” 喻宝园接道, “人见人爱, 花见花开~” 又是这句贫嘴, 老太太忍不住笑。 过往听到耳边这句, 总是在心中想象她的模样,如今,说这句话的表情,神色,语气?,甚至俏皮都清晰出现在眼底。 老太太忽然心中感慨,“真?好……” 喻宝园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 温声道,“祖母, 以后会更好的~” 庄老太太一面点头, 一面伸手绾过她耳发, “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明明在她印象里,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庄老太太心中感触。 “祖母看看手。”庄老太太低声。 喻宝园不怎么愿意伸手,也偷偷藏在身?后,但?是架不住老太太又问。 喻宝园只得伸手。 老太太握住这双手, 心中百感交集。 喻宝园赶紧乐呵呵道, “这个冬日没碰冷水, 还擦了?好些药膏,没有冻疮了?。” 老太太自然知晓。 每年冬天, 她的手都会生冻疮,但?不仅要做家中很多事,还要抄书?做伙计。 老太太心疼。 但?眼下?,喻宝园宽慰,“祖母,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老太太颔首。 “祖母终于?能看到我了?~”喻宝园岔开话题。 老太太再次笑开,也再次伸手绾了?绾她而发,“看见了?,我孙女又聪明又能干,祖母看见了?……” 喻宝园头靠在老太太膝上?,像往日那样,心底慢慢平复和温暖。 老太太微微拢眉。 太熟悉,莫过于?老太太与宝园。这十余年,宝园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太清楚宝园的性子。像眼下?这样,头靠在她膝上?,安静呆着,多半是心里藏了?事情;若是换过以往,此时?早就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 “丫头,是不是有事?”老太太温声。 老太太不问还好,一问,喻宝园心底的天平便摇摇欲坠。自己以为掩饰得太好的,还是在祖母这一声简单的关?切里分崩离析。 喻宝园轻声,“嗯,有事,不太好。” 老太太极少见她这副模样。 过往,宝园都像一株坚韧的小草,哪怕遇到再棘手的事,旁人再想放弃,她都是坚持的那个。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遇到再大的难事,都很少听她吭过一声,眼下?却一连用?了?“嗯”,“有事”,“不大好”几个词。 老太太眸间微微滞了?滞,心疼忽然涌了?上?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可是王府的事?” 喻宝园缓缓点头,“祖母,我心里很难过。” 老太太轻叹,“人心是肉长的,相处久的人和事都会有感情,没有人例外。” 喻宝园安静听着。 老太太继续道,“祖母也有一段很难过的时?候,就像一段历程,人总要经历。难过不是什么不应当?的事,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权力,不需要压抑自己。宝园,难过就哭,开心就笑,这世上?越简单的事越不容易……” 这一句,好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触到了?喻宝园心底。 喻宝园抬眸看她,轻声道,“祖母,你?能同我说说爹娘的事吗?” 老太太微讶。 喻宝园看向老太太,平静道,“我怎么会叫宝园这个名字?” 以及,“祖母,我们怎么会在青石镇?” 喻宝园问完,老太太怔在原处。 喻宝园心底的疑惑一点点浮现,一点点汇聚在一处,“祖母,我真?的姓喻吗?” 一件事是巧合,但?很难事事都是巧合。 她不傻。 老爷子的言辞没有参杂任何痕迹,不加修饰,脱口而出,是藏在心底十余年的话。 老爷子没有隐瞒。 但?笃定。 长命锁,宝园宝珠的名字,她同老爷子的女儿生得一模一样,她的年龄同老爷子的外孙相仿,老爷子知晓她是姑娘家,因为她是宝园。 诸多疑惑都在这一刻一点点浮现,她知道爹的事祖母一定有所隐瞒。但?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至少,在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老太太怔了?许久,而后长叹,低声道,“早前在京中,祖母就想告诉你?,但?又怕你?知晓得多了?,在京中难以自处。也怕,你?知晓自己不姓喻,心中凭添伤感,但?其实,总有一日,祖母是要告诉你?的。” 不姓喻? 喻宝园愣住,她真的不姓喻……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早前的很多事情蜂拥而至,这些藏在她心底十余年的话也似在这一刻终于找到出口,有了?可以倾诉的人。于?老太太而言,这也是她压在心底的一块沉石。 “你?不姓喻,祖母也不知道你?姓什么,你?爹抱你?回来?的时?候,你?瘦骨嶙峋,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 老太太的思绪回到很早前。 喻家不是西秦国中的世家,在喻山骨做禁军左前卫副使之前,喻家还算家境殷实,在云陶山一代靠打猎为生。 有一年,太子东巡,遇到百年不遇的暴雨滑坡,被困于?云陶山。那时的喻山骨正在云陶山中狩猎,遇到了?当?时?的太子。 太子身?边的侍卫都被埋在泥流里。太子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狼狈不堪,腿脚也受了?伤。 那时?候的云陶山很危险,暴雨连连,到处都是滑坡,旁人根本?进不了?山;山中的野兽也受了?惊吓,饥肠辘辘,伺机而动。 两人只有结伴而行,才能相互依靠,在山中生存下?去。 喻山骨懂狩猎,太子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两个人白日里并肩同行,寻找下?山的路,夜里生火,寻找庇护的岩洞,抵御山里的凶兽,渐渐有了?默契,也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无数次,喻山骨从野兽利爪下?救出太子,太子也伸手抓紧踩滑的喻山骨,哪怕树枝快要承受不住,也咬牙没有松手,直到,喻山骨抓住了?一侧的藤条,两个 忆樺 人笑不可以。 有时?同山间野兽一场恶战下?来?,两人都精疲力尽,躺在山坡下?感叹差一些就命丧黄泉;有时?也会因为打到一只野兔烤了?充饥,两人高兴许久。 太子身?份尊贵,养尊处优,但?那时?没有“太子”;喻山骨自幼是家中的独子,但?那时?多了?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兄弟。 云陶山之困持续了?月余两月,这月余两月里,两人成了?相互信任,并肩作战的伙伴兄弟。 离开云陶山,太子不舍,喻山骨,同我一道入京吧。 喻山骨摇头,我只会狩猎,不去别处。 太子笑道,京中也有‘野兽’,他们伺机而动,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你?来?,你?我可以像早前一样,并肩作战,相互依靠。 喻山骨早前没有兄弟,但?那一刻,他决定去京中,同他的‘兄弟’并肩作战。 时?光荏苒,一晃从年少到太子登基。 喻山骨从东宫身?边的侍卫做到禁军左前卫副使。 京中很大,朝中纷繁复杂,比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还要凶猛些。 喻山骨忽然明白,天子口中的京中也有野兽,他们伺机而动…… 有人在的时?候,他们是君臣。 无人在的时?候,他们是朋友,是无话不谈的兄弟。 “山骨,给你?看看我儿子都出生了?,你?什么时?候成亲生子?”无论是云陶山的狼狈模样,还是如今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身?龙袍,贵气?逼人,在喻山骨心中,都是早前的少年。 喻山骨也渐渐明白,金殿上?的位置高而远。 高处不胜寒,所以需要朋友。 他就是天子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天子登基之后,勤于?政事,他一直跟着天子一起,看天子从早前懵懵懂懂的少年,到君临天下?。 山骨,我们年少的时?一起打过野兽,等我儿子登基做天子,我们就去湖边一起钓鱼。 喻山骨皱眉,我不喜欢钓鱼。 天子笑不可抑。 但?那一年起,喻山骨开始学习钓鱼。 时?间一晃去到天子登基后的三年。 这三年,喻山骨作为禁军左前卫副使,无数次手刃了?弑君的刺客,也无数次出现在水患堤坝扛沙袋,冬日雪灾挖人的场景。 这三年,天子励精图治,大兴改革,减免赋税,百姓得益,也动了?有些人的利益。 这三年,天子还接回了?燕韩的小侄子。 “回来?就好,日后在这宫中,他就是小殿下?。”天子抱起小侄子,“阿彦,这是喻叔叔,如果遇到有人欺负你?,就去找喻叔叔!” 阿彦抬头看向喻山骨。 喻山骨也仔细看他。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但?漂亮的孩子好像心眼儿特别多。 譬如,喜欢骑在他脖子上?,让他驮着他走。 也喜欢和他一起用?石头子儿打水漂,所以,他们经常在宫中,一大一小在湖边打水漂。 也譬如,走不动了?,赖着他抱。 走得动,也赖着他抱。 喻山骨觉得,自从小殿下?来?了?宫中,捉刺客,抢险,好像都成了?别人的事儿。 他每日很多时?间都同小殿下?在一起。 “阿彦同你?亲。”天子打趣,“日后你?生个女儿,朕做主给他俩赐婚。” 喻山骨低头看看了?眼前的小不点,微微皱了?皱眉头。 小不点也皱着眉头看他。 天子感叹,“这就是岳父和女婿之间的相互试探的眼神啊~” 喻山骨:“……” 回到家中,喻山骨忽然想,他好像应当?娶妻生子,日后家中有妻子和孩子孩子陪着母亲,一定很热闹。 直到这一天当?值,入宫时?,喻山骨觉察哪里不对。 但?一道当?值的人都没觉得异常。 喻山骨不同。 过往在云陶山狩猎的时?候,他习惯了?听山中的鸟叫声,虫鸣声来?判断周围有没有野兽出没。 他今日当?值,周遭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宫中的鸟叫声,虫鸣声都不对…… 喻山骨应当?去东宫门值守的,喻山骨脚下?驻足,“我想起陛下?有事吩咐过,你?们先去。” 等到天子寝殿外,禁军和内侍官拦下?他,“喻将?军,陛下?龙体欠安,招了?太医院会诊,眼下?不是面圣时?候。” 喻山骨皱眉,昨日天子还好好的,还同他玩笑,打趣说他与阿彦岳父女婿的事,怎么会突然就龙体欠安? “什么时?候的事?”喻山骨平静问起。 内侍官感叹,“就今日晨间。” 内侍官说完,一旁忽有嘈杂声,内侍官赶紧道,“太医们因为陛下?的病情起了?争执,老奴得去看看。” 喻山骨颔首,“我晚点再来?。” 喻山骨说完转身?,内侍官松了?口气?。 喻山骨没有回头,只是双目猩红,握住佩刀的手死死攥紧。 第240章 第240章 娘…… 第240章娘…… —— 京中也有‘野兽’, 他们伺机而动,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你我可?以像早前一样,并肩作战, 相互依靠。 —— 山骨, 这个皇位原本就很多觊觎, 想做天子容易, 想做事太难。若有一日, 你已知晓救不下我,不要像在云陶山那样,铤而走险。我有孩子,替我护他们平安。 喻山骨握紧刀柄。 鸟虫通灵性,天子寝殿外的鸟雀筑巢,天子从未驱策过。 虫鸟哀鸣,是天子不在了。 喻山骨愤怒, 想当时?冲入殿中厮杀,就像当初在云陶山中那样, 从野兽的利爪和牙齿间救下他, 但?他答应过天子。 替他护孩子的平安…… 喻山骨继续佯装“若无?其事”, 在宫中巡逻当值,遇到的人都同点头致意,拱手?问候,但?他分不清面具下的人, 是敌是友。 能这样悄无?声息劫持宫门, 暗害天子, 不是一人之力能做到;他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将天子的遗孤平安送走。 喻山骨从未如?此?精打细算过脚下的每一步。 到哪里?, 怎么救人,走哪里?可?以平安离开宫中。 离开宫中之后,势必都是追杀他的人。 同他一道并不安稳,他要怎么将人送出去? 还有母亲…… 喻山骨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这京中信得过的人,鸾凤殿前,喻山骨驻足——平远王府。 但?平远王尚在回京路上…… 喻山骨皱紧眉头。 鸾凤殿外,都是眼?生?的侍卫,见了他,纷纷伸手?拦下,“来这里?做什么?” 连他都不认识。 鸾凤殿出事了。 喻山骨上前,手?起刀落,门口的侍卫应声到底。 喻山骨不敢耽误,只是进到殿中,才见遍地都是尸身和血泊,还有宫人哭喊跑来,“喻将军!” “太子呢?”喻山骨皱眉。 宫人身中数刀,嘴角勉强说出,“太子去,去了启光殿……喻将军快去……乱,乱党在找太子。” 宫人说完便咽气。 喻山骨不敢耽误。 眼?下叛军尚还不敢在宫中大张旗鼓,也不敢明目张胆尾随,但?很快就会跟来,喻山骨没有从殿门直出,而是跃身从苑中的古树跳下,从小路往启光殿去。 启光殿是小殿下的寝殿。 有条小路通往启光殿。 平日里?小殿下顽皮,会经常在小路上往返跑,但?会走这条小路的人不多,他知道这条小路。 喻山骨想起那双眼?睛,还有同他坐在一处,打水漂时?的场景。 越到后来,周围的厮杀声越大。 他必须要冷静,在周围的厮杀和短兵相见的声音里?听小孩子的哭声。 小孩子害怕就会哭。 除非捂住嘴角,躲藏在暗处。 但?如?果宫中被叛党攻入,藏也藏不住,只能跑,跑,就会有声音。 喻山骨静心,像早前在云陶山中狩猎时?一样,小心,谨慎,但?耳朵和眼?睛都跳开眼?前这一道道宫墙。 终于,“呜呜呜!” 喻山骨攥紧掌心,小殿下! 喻山骨拼命往前,偶然误入小路的叛军也被他诛杀。 周围都是哭喊声 ?璍 ,尖叫声,还有熊熊大火燃烧…… 小小的阿彦捂住头,蹲在墙角大哭,身后的佩刀挥向他时?,他闭眼?,但?刀没有麾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睁眼?抬头,只见喻山骨握住了刀刃,然后腰间的佩刀捅向对方?。 “喻叔叔!”阿彦扑向喻山骨。 喻山骨也抱起他,“小殿下。” 看到喻山骨时?,阿彦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殿下,太子呢?”喻山骨问起,宫人说过太子来了启光殿,太子如?果来启光殿,旁人会护着太子一起离开,那太子应当同小殿下一处。 阿彦嚎啕大哭,“太子哥哥死了,他们杀了太子哥哥!” 喻山骨僵住。 只这一瞬,心底的愤怒涌上,想冲出去,同叛军厮杀一场,将这些人面兽心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但?阿彦搂住了他脖子,“喻叔叔,我怕。娘亲让我去找平远王,找镜湖别苑,我找不到,娘亲让我找喻叔叔,呜呜呜……” 喻山骨通红的双眼?才慢慢恢复过来,小殿下还在,小殿下是天子的侄子,是皇室最后的血脉,他要将小殿下平安送出宫去。 “我们走,不怕。”喻山骨一手?拎着佩刀,一手?抱紧他。 就似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要将这束光带出去。 不让它熄灭了。 喻山骨撕下禁军衣裳,将他绑在胸前,身上的铠甲护着他,“殿下,闭眼?睛。” 阿彦听话闭眼?。 喻叔叔陪他玩的时?候,总会让他闭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有时?候在树上,可以看到近处的小鸟。 有时?候在宫墙上,可?以看到宫外四四方方的街道和车水马龙。 这次,喻叔叔叫他闭眼?睛,他闭眼?睛,小手?将喻叔叔抱紧…… 启光殿少了一个殿下,追杀的人蜂拥而至。 喻山骨一个人杀不出一条血路,是无?数宫中的禁军拼死护着他们离开。 喻山骨知晓宫门已经被劫持,这个时?候走不出宫门。 天子信任他,告诉过他西秦宫中唯一可?以不经由?宫门离开的地方?。 西秦皇宫几百年,早前坍塌的宫门被遗弃在角落里?,成为不起眼?的废墟;但?要去往这处坍塌的宫门,必须要穿过满是叛军的高墙。 喻叔叔将他藏在水缸里?,“殿下,憋一口气,很快。” 他喻叔叔的话。 周围说话声,打斗声,还有短兵相见的声音,阿彦都憋在水缸里?,憋得喘不过气来,好似溺水一般,拼命挣扎着。 好几次想浮上来,都被水缸上的挡物遮住,只能间断呼吸。 溺水的感觉如?恐怖的噩梦。 周围的厮杀声,都将喻山骨身前那处用衣裳佯装的稚子模样骗过去,所有刀剑都在他身上,没有往水缸这处去。 禁军护着他厮杀,还有人撞上水缸的声音。 有几次水缸被顶起,都被喻山骨按下。 直到最后关头,喻叔叔将他从水缸里?抱起,“小殿下!” 阿彦浑浑噩噩,连哭都忘了。 这一轮厮杀结束,他们有短暂的时?间喘息,从刚才撕出的血路中离开。 只是片刻,呐喊声又?起,拎着刀剑的人从后追上,有禁军断后,但?挡不住,阿彦也听到刀剑刺入喻叔叔身体的声音。 但?喻山骨一直护着他,抱他在怀中。 很久之后,他不知道喻叔叔抱着他跑了多久。 似经过最吵闹和可?怕的地方?,又?经历了长久的黑暗,冷清和年久失修发霉的味道。 从水缸出来,阿彦发着烧,浑身上下滚烫,也意识不清。 京中已经都是乱军。 出了宫中,也只是走出了最危险的地方?,京中四处仍然危机四伏。 殿下受过惊吓,又?憋了水,在废弃的宫门和暗道中走了许久,都是腐臭的味道,眼?下在他怀中发着高烧。 他不知道要怎么带他离开京中,更不知道他生?病了要怎么办,会不会侥幸从宫中逃出,却病死在路上。 喻山骨知晓自己护不住殿下,他如?今在何处,何处就是危险的。 平远王还未回京。 他去过几个臣子府宅外,不是被乱军屠戮,就是对他避之不及。 只有平远王府,即便辰王叛乱,都留了一丝余地。 只有将小殿下送到平远王府。 身上的刀伤剑伤如?果凌迟,喻山骨咬牙。 辗转反复,几次生?死攸关,他终于见到王家老太太。 平远王和世子不在,王家老太太是平远王府姻亲,如?今府中做主的是王家老太太。 “请老夫人,务必将公子交于平远王。”喻山骨长跪。 老太太看了看他怀中的孩子,微微皱眉,“是公子,还是旁人?” 喻山骨攥紧掌心。 已经走投无?路,他只能交底,“老夫人,是小殿下。” 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 简单的时?间内,老太太心中似做了无?数多挣扎,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孩子,发着烧,浑身滚烫,也意识模糊,要马上照顾。 喻山骨沉声,“老夫人,这是皇室唯一的血脉,请老夫人将他交给平远王。” 老夫人看他,“那你呢?” 他浑身是伤,如?果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喻山骨道,“宫中到处在寻找我踪迹,我若留下,殿下和老夫人这处都危险。” 老夫人沉声,“你若离开,必定没有性命。” 喻山骨叩首,“天子已死,既为禁军,理当殉国,不求苟活,只求老夫人救下小殿下,喻山骨死而无?憾。” 老夫人怔住,半晌,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殿下的性命,我一定护着。” 喻山骨再朝老夫人叩首,而后离开。 喻山骨不敢回家。 如?今家中应当早就被人翻查成了筛子。 过往在云陶山狩猎,就习惯了与母亲约定,如?果多久没见他从山间下来,就做何应对。 这一点,在来京之后也都没变过。 他每日入宫当值,如?果在约定的时?间没回来,也没有人给母亲送信,那母亲就要去安稳的地方?藏好,一直等他,或者到京中太平。 带着小殿下,他没有去找母亲。 不能将两?个都重要的人放在一处,他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在那里?。 等小殿下交到老夫人手?中,喻山骨跌跌撞撞,避开京中的乱军,去到了安稳处。 那是一口干涸的古井。 山中猛兽不会投井,所以在喻山骨眼?中,井是最安全?的。 放下绳索,喻山骨到了井底,扣响了石板。 庄老太太打开石板,看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喻山骨。 “娘……”喻山骨倒地。 第241章 第241章 乱党 第?241章乱党 说到这里, 庄老太太忍不住眸间微红。 做母亲的,永远忘不了那一日。 也是从那一日起,她?似是忽然看到了儿子的结局。 难过,亦力不从心。 最后, 也没能逃出当时一眼?看到的结局…… “后来呢?”喻宝园还是第?一次听祖母说起早前这些事?。宫变, 叛军, 这些过往觉得?同?青石镇很遥远的东西, 都如此真实出现在祖母口中?, 让喻宝园一时有些恍惚。 而在祖母口中?,爹同?老爷子应当是认识的。 否则,爹不会貌似将小殿下送到平远王府。 而那位是王府姻亲的王家老太太,喻宝园也才猜到,是王乐翕的祖母,王家老太太。 当时王乐翕在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拿青黛和扶光当做谋私的工具, 扶光那么小的年纪就得?了蛀牙,青黛每日吵瞌睡睡不着?, 都是为?了让王乐翕能有在平远王府有落脚的资本。 京中?都不敢招惹陆衍。 而王家明里暗里都在给陆衍上眼?套。 陆衍没有真正对王乐翕如何过, 都是等老爷子回京之?后, 老爷子出面的。 当初王家老太太将青黛和扶光接回平川抚养,老爷子也没说过旁的。最后即便王乐翕同?邵温澜大婚,老爷子也替王家给王乐翕准备了嫁妆。 老爷子对王家老太太除了亲家之?间的尊重,容忍外, 好像还有额外的敬重在。 从祖母口 忆樺 中?, 喻宝园好像理解了些许。 无论如今的王家如何, 王乐翕如何,当初的王家老太太能从爹手中?接过殿下, 就已经不是普通的后宅夫人能做到的…… “后来,祖母和爹是如何离开京中?的?爹救下了小殿下,辰王之?乱得?反,爹怎么还会成朝中?通缉的钦犯,躲在青石镇这样的地方?我是怎么到爹和祖母身边的?”喻宝园心中?诸多疑问?,也好奇,如果爹还活着?,不应当走到这一步。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辰王之?乱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十余年的漫长才是开头……” 枯井下,老太太照顾着?喻山骨。 喻山骨一直昏迷了五天五夜。 在云陶山的时候,有时打猎也会被野兽所伤。 附近的大夫大都是看病的。 狰狞的野兽伤口,以及山中?的毒虫毒草大夫大都看不了,都是祖传的方子在用。 老太太一直随身带着?。 喻山骨从来没有伤得?这么重过,老太太知晓,宫中?和京中?一定出了很大的事?。 老太太心疼。 而喻山骨昏迷的这五日,京中?乱成一团。 辰王以雷霆之?势发动了一场宫变,而且直接杀了先帝和太子,未留余地。成王败寇,从一开始辰王就不计名声与后果,只看重了皇位。 这次宫变辰王依靠了宫中?的一干年迈内侍。 先帝改革,动了不少世家利益,也懂了不少内侍利益,而不少世家利益又是同?内侍官利益纠缠在一起。 利益熏心,谁都敢铤而走险。 辰王预谋已久,宫变之?前,边关生乱,平远王恰好带兵出征,特?意?将人支开。 这些年迈又在宫中?的内侍官,并不在先帝身边,宫变是利益交换。 朝中?有不少朝臣都是辰王一系,所以辰王这次叛乱来得?急,却站住了脚。 但不少旧臣仍旧宁肯撞死在金殿之?上,也不肯奉辰王为?主。 这让辰王恼怒不堪,直接在金殿上大开杀戒,连亲眷都未放过。染血的金殿让辰王一系的官员都看得?背脊发凉。 这五日,京中?不敢出门。 但即便闭门不出,也可能被乱军洗劫一空。 京中?多的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辰王不惧这些,同?不惧朝中?一个道理。 古往今来,如果京中?世家和朝臣无法撼动,就迁都。 西秦京中?已有百年历史,但只要迁都,这些旧臣,京中?世家,甚至百姓都不会成为?桎梏。 如果杀尽不听话?的官员,再有人妄想平乱,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推动国家这种?庞大的机构运转。 所以在疯子眼?中?,官员不是必须的,京中?百姓也不是必须的,名声更不是必须的。 所以朝中?和京中?人人自危。 辰王势头来得?太快,京中?与外界的消息又被隔绝,短时间内根本不会有人来京中?救驾。 当时的京中?就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 辰王要赶在东窗事发前,让所有的官员站队,上这条船,便再也下不来。 就这样,京中?一直笼罩在阴霾当中,大约始于二十日。 喻山骨在昏迷了五日之?后,渐渐有了意?识,但都在养伤。老太太趁着外出买食物买药,或多或少打听了些京中?时局,但不敢多问?,本就人心惶惶,老太太只能听到什么告诉喻山骨说什么。 喻山骨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说话?。 但老太太知晓,越是如此,越说明心里装了事?情。 辰王之?乱已经二十余日,各处都在戒严,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又过了几日,老太太外出采买,又打听了一圈京中?形式。 但周围之?人各个行?色紧张,连叛军都有些心不在焉,老太太是听说驻军开拔,要到京中?了。 有人劝说老太太这几日别出门了。 老太太慌忙折回,但并未见到喻山骨踪迹。 老太太慌乱,想出门去寻,但不知道哪里能寻得?到。 眼?下京中?恐怕又要生变故,老太太心乱如麻。 仔细想,喻山骨心里应当藏了两件事?—— 一是杀辰王以慰藉天子和太子,二是小殿下安危。 他一己之?力根本进不了辰王,他如果求死,小殿下安危便没有了后续,老太太忽然想,喻山骨应当是去平远王府了。 虽然平远王不在京中?,但孩子在。 他就算见不到王家老夫人,也会远远守着?往平远王府看一眼?,确保平远王府是安稳的。 老太太刚想往平远王府去,就见到了折回的喻山骨。 自京中?出事?以来,老太太都一次见到喻山骨脸上露出笑?意?,也拽着?她?往回。 等到了安全处,喻山骨才取下斗篷上的帽子,同?老太太说道,“母亲,我方才见到梁将军了。” 梁将军? 老太太记得?。 梁将军是禁军副统领,喻山骨的上峰。 京中?这次出事?,同?禁军统领于河分不开关系。于河与辰王里应外合,京中?禁军有口难言。 梁将军告诉喻山骨,自己只能忍辱负重,才能让人将消息送出去。如今,各路驻军都在来京路上,要讨伐辰王。平远王也在回京路上,京中?就要见到曙光了。 这与老太太听到的不谋而合。 梁将军也告诉喻山骨,他现在的身份不宜露面。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因小失大。 殿下的事?他来安排,他会确保殿下安全,让喻山骨照顾好自己,等驻军入京,朝中?自会给殿下交待。 喻山骨原本是不放心的,但是遇到梁将军,听他说起费尽周折让人离开送信的消息,喻山骨信了。 更重要的是,眼?下他露面,会牵连殿下。 梁将军的身份比他更合适。 梁将军让他养好伤,静观其变。 老太太也安心,梁军行?事?比你方便,你安心养伤,终会有替天子讨回公道的一日。 …… 就这样,一晃时间又过去了六七日。 这六七日,老太太和喻山骨都未外出离开过,也是从这时起,京中?开始有动静,应当是各路驻军入城了。 喻山骨终于盼到了这一日…… 喻山骨让老太太稍等,自己先去平远王府,比起辰王下落,他更担心小殿下安稳。 这是天子交托他的事?。 太子已经死了,小殿下就是他心底的寄托。 行?至京中?街道,禁军已经在做清理,因为?叛乱才平,还有不少辰王的余孽在京中?逃窜,街道上押解的叛军不少,也有在张贴告示,告诉京中?百姓动乱已平,让京中?百姓可以安心,另外如果发现叛党,及时告发。 路过告示栏,喻山骨驻足,诧异向告示栏上看去。 告示栏上赫然出现他的名字和画像。 喻山骨怔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告示上说,辰王宫变,叛党作乱,原禁军左前卫副使喻山骨为?辰王党羽,先太子死于喻山骨之?手,人人得?而诛之?。 喻山骨脑海中?嗡的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告示贴于告示栏中?,加盖了金印。 他成了朝中?钦犯,诛杀先太子的逆党。喻山骨脑海中?一阵眩晕,脚下踉跄,怎么会? 但周围有巡逻的禁军上前,喻山骨只能避开。 喻山骨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他去殿下殿中?时太子就已经死了,这是小殿下亲口告诉他的;他将小殿下托付给王家老太太,王家老太太应当知道;他也将此事?告诉过梁将军,梁将军应当也清楚…… 为?什么他成了朝廷钦犯,辰王乱党? 喻山骨不死心。 难道,梁将军已经…… 喻山骨重新?回到告示栏,仔细看过一遍,没有梁将军。如果没有梁将军,那梁将军怎么会不知道? “站住!” 忽然,身侧的声音传来。 喻山骨微楞。 身侧的人上前看清了一眼?,惊呼,“喻山骨,叛党喻山骨,拿下!” 喻山骨不想躲开,但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第242章 第242章 死无对证 第242章死无?对证 “喻将? ?璍 军, 走?。”对方轻声,喻山骨认出是早前麾下禁军。这一刀方才若不是对方挥来?,换任何一个其他人,他都已经是刀下亡魂。 “走?。”对方口型。 喻山骨再不迟疑, 一掌将?他推开。 而后用上前的?人被推出去的?禁军侍卫撞到, 喻山骨趁机逃开。 “捉拿反贼!” 身后的?高呼声中, 喻山骨心头骇然。 但脚下健步如飞。 从小在云陶山狩猎让他养成的?习惯, 每到一处, 必定要熟悉所有的?道路,羊肠小道,宽敞大?道,甚至是河流,瀑布,所有能逃生的?地方,这样才被野兽追捕的?时候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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