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绶连忙跪下朝主殿磕了个头,起身快步跟上祝鹤行。 香满追出弘元殿,却只敢在檐下望着。玉阶耸立,十里宫街,祝鹤行背影修长,绣在袍摆的白丝魏紫晃动,步步生花。李绶跟在他身后,像个挪动的大雪球。 * 两日后,小满。 醒骨真人,暑香微溢。 祝鹤行在檀州清檀港登上了去朝天城的船。 朝天城地处东南,水陆兼达,往来商贾络绎不绝,清檀港往朝天城的船鳞次栉比。往日可见水面轴轳千里,云烟人气,但近日因着妖言之事,朝天城闭关绝市,来往的船都停得差不多了。 祝鹤行面前这艘独苗长约二十丈,头尾状似鲲鹏,雕镂暗金,船身光漆发亮。船头立着“方”字玄旗,表明船主是檀州方家。 客舱两层,共十二间。接待小侍将祝鹤行领到二层中段的一间客舱,门前挂着刻有“大雪”的暗金方牌。 祝鹤行就是大雪日生的,他讨厌这两个字,“换一间。” 小侍为难地说:“其余客舱已经住满——” 物品落地的“啪嗒”声打断了小侍,他看过去,挎包少年站在楼梯口前,眉眼前蒙着一根三指宽的暗纹玄带。少年俯身捡掉落的画卷,第一下只摸到空地。 小侍刚想上前帮忙,身边的客人已经夏风般轻悄地过去了。 祝鹤行蹲身,阻拦画卷继续摊开。他看着卷上更加清楚的苍山睥睨、彩鹊旋翅,尤其是旁边的题字——“惊鹊”,眼中掠过惊艳。 一把仙气缭绕的漂亮字。 少年的右手还在地面摸索,他的手很白,虎口处有一颗黑色小痣。 祝鹤行收回目光,将画卷重新滚好,发现没有扎带。他起身说:“你的画在这儿。” 少年闻声站起身,伸手碰到祝鹤行的袍摆,再往上摸到画轴。他接过画的同时松了口气,随后忙不迭地说:“谢谢!” 祝鹤行说:“应该系上扎带。” 少年闻言偏了偏头,他头发半束,用一条绣金细带。他说:“我上船时被撞了一下,簪子掉进水里,只好把扎带解下来束发。” 祝鹤行说:“原来如此。” 这时,小侍上前来问:“怎么没人陪您上来?”他行礼,歉意道,“是我们的疏忽,望您见谅!” 少年连连摇头,额际的碎发也跟着颤了颤,“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坐过这艘船,认得路。”他歪了歪身子,用下巴示意方向,“我住的‘大寒’就在最末尾那间。” “不知小郎君可否捎我一程?船上只剩一间‘大雪’,我非常讨厌这一天。”祝鹤行放轻语气,让自己听起来更加温和可亲,还有些可怜,“我保证不说话、不乱动、不打搅你。” 少年说:“没关系,说话乱动也可以。” 他皱了皱鼻尖,一副“我很理解你”的语气,“我也讨厌下雪天!我到时一层都坐满了,没得选,不过有的地方在大寒那天是不下雪的。” 祝鹤行只是讨厌“大雪”那一天,却并不迁怒雪,雪很漂亮,尤其是白里沾红的时候。他退后一步,说:“烦请小郎君引路。” 听到这话,少年不禁挺起胸脯,整个人像根坚韧可靠的朱竹,充盈着被委以重任后的兴奋,“跟我来!” 祝鹤行跟在少年身后,看他每一步迈出的长度几乎相同,嘴里还嘟嘟囔囔,像在计数。果然,待走到“大寒”门前,少年脚步一顿,“第三十八步,就是这里了。” 他用胳膊圈着画,朝祝鹤行说:“请进。” 正对门的方向靠窗摆着张矮几,两边各放两张金丝方垫。祝鹤行在少年对面落座,垂手时腕上的玖玉手串滑落,穗子在袖口露出一点殷红。 矮几靠窗处立着白釉花口瓶,插了两株仙鹤白。旁边摆着茶具,少年好心地说:“想喝茶可以煮,后边的木架上摆着茶盒,也可以让小侍端一壶来。船上还卖其他吃喝,很多哦。” 祝鹤行说:“你呢?” “樱桃膏!我在檀州买的,但没有朝天城的好喝。”少年从小挎包里摸出白瓷瓶,有些腼腆地问,“你要尝尝吗?” 祝鹤行喜欢甜食,闻言点头,随即想起对方看不见,又说:“要,多谢。” “不谢不谢!你自己倒吧,想喝多少都可以。”少年大方地将白瓷瓶推过去,语气畅怀,“说起樱桃膏,朝天城永安坊的那家味道最好了。” 祝鹤行摩挲瓶身,釉面匀净,触感细腻。他再看向少年,对方正伸手勾搭那两株仙鹤白,指尖就像是仙鹤白做的,唇角浮着笑意,往下是半高的玄色里衣衣领,掩了小截脖颈,胭脂色外袍明艳衬人,料子极好。 那只白皙圆润的右耳垂簪着两颗玛瑙珠,玄青缀着冷红,色泽润亮,品相极佳。就连那玄色小挎包上的百花绣图都是过人的技艺。 ——这少年显然家底颇丰,在家中应当也很受宠。 祝鹤行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听说永安坊是个快活地。” “没错。大梁十二州,除去宣都,就数邕州最繁华,州城朝天城更是软红香土,而永安坊则是城里最好玩的地方,吃喝玩乐一条龙!”少年说着感觉手边一冰,他指尖微翘,摸到了祝鹤行推过来的茶杯,里边是半杯樱桃膏。 “谢谢。”他喝了一口,小巧突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透红的樱桃膏在白色杯壁间轻荡,祝鹤行这才跟着尝了一口,清甜不腻,冰凉合宜。他说:“醉云间就在永安坊?” “是呀是呀,你没去过吗?”少年好奇道,“听口音,你也不像檀州人,你是哪里的呀?” “宣都。”祝鹤行说。 “宣都好玩吗?”少年双手枕在桌上,下巴趴在臂间,语气好奇,“我还没去过呢。” 他声音清越,说话脆生生的,有股天真无害的气质,像养在华笼的小天骄,还没吹过外面的风。 “在那里待二十一年,再好玩也不新奇了,不过宣都很大,”祝鹤行看着他眼前的锦带,“你一个人去,容易迷路。” 少年说:“没关系,我哥哥就在宣都。” 哥哥在宣都,自己却没去过。祝鹤行挑眉,“令兄已另立家门了?” 少年摇头,赧然道:“家父不喜欢我,所以是我另立家门了。” 祝鹤行闻言并不惊讶,宣都有不少被送出去的孩子,大多都是高门庶出或私生,只是面前的少年是被送到了朝天城,这让他想起一个已逝的故人。不过,既是不得父亲宠爱的弃子,能把日子过得比宣都一些高门之子还讲究富裕,其中原因倒是值得玩味。 身下一震,船动了。 “过一个时辰就到啦。”少年语气希冀,“干坐着太无聊了,你会下棋吗?” 祝鹤行在宣都下够了棋,闻言下意识地拒绝,并借机道出自己的目的,“你的画是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少年直起身子,“是我自己画的!” 他已经尽量克制,得意却从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中暴露出来。祝鹤行注意到他唇色偏红,真真称得上是“唇红齿白,雪肌桃腮”。 “哦,你好厉害呀。”祝鹤行学着对方的语气,尾音上扬,像个哄人的坏蛋,“这画线条干净,色泽瑰丽,且富有生机,雅趣盎然。还有题字,”他最喜欢这个,不吝赞美道,“神仙执笔方能如此。” 少年约棋失败的失落一扫而空,瞬间飘飘然,脸白里透红得像颗鲜桃,好像祝鹤行再夸他两句,他就要烂出汁来。他伸手摸到一旁的画,“喜欢的话,送给你!” 祝鹤行想要,嘴上还在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少年用过年塞压祟钱的气势把画递了过去,差点戳到祝鹤行的鼻子。 祝鹤行及时后仰躲过凹鼻之灾,伸手接过画,喜爱地摸了摸,说:“我身上只有手串值钱又能送人,但它是家舅赠的周岁礼,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少年鼻尖一皱,有些不太高兴,“画是送你的,又不是卖给你,你把我当卖字画的吗?当然我不是说卖字画的怎样,我就是……” 他抿唇,语气闷闷的,甚至带了点鼻音,“我就是想送给你嘛。” “谢谢,我很喜欢。”祝鹤行看对方还一脸郁闷,又说,“宣都大家,尚不及你。” 少年很好哄,一下就喜笑颜开。 这时有人敲门,“打扰了,船上提供鲜果切和十八珍笼干果盘,请问需要吗?” 少年欢喜道:“有果子吃!快进来快进来。” 小侍推开门,恭敬地跪在矮几前,将托盘上的两个圆盏摆好,说:“客人请慢——” 他语气恭敬而温顺,袖中却滑出一把匕首落入手中,猛地刺向祝鹤行的脖颈。 祝鹤行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在匕首快要挨到下巴时抬手一挡,毫不犹豫地拧断了刺客的手腕。刺客闷声吃疼,被祝鹤行一掌打断喉骨,摔出门外。 从宣都到这里,这是第二十七个。 少年听见声响,惊惧地想要起身,却因为太过着急而往后摔了个屁股蹲。他闷哼一声,因为看不见而格外慌乱,“怎、怎么了!” “没怎么,有人想杀我。”祝鹤行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少年提了起来,语气温和,“我把他杀掉了,别怕。”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你……” “我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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