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鹊白松开手,指腹滑过玖玉,带走了一丝凉意。他收刀入鞘,起身戴好兜帽,说:“此去山长路远,殿下千万珍重。” “有你这句牵挂,我必会平安抵京。”祝鹤行起身后上前两步,与沈鹊白抵足。沈鹊白没有后退,直视着他。他微微俯首,轻声道,“我们,来日再会。” 说罢,祝鹤行抬起染血的指腹,轻轻点了点沈鹊白的眉心。 * 半个时辰后,听鸢驾着李绶孝敬的马车,重新启程回宣都。 车厢内,晏衔春抱剑坐在一侧,他取了幂篱,露在外面的脸俊秀而苍白。祝鹤行身上的伤被听鸢上药包扎,换了身新衣裳,他在茶几上铺开纸瞎画,随口道:“难得见你发呆。” 晏衔春说:“他的刀法,我见过。” 祝鹤行挑眉,“哦?” 晏衔春自幼习武,见识过许多江湖高手和武功路数,沈鹊白的刀法擅以柔克刚,变幻莫测,他曾在一个人的刀下见过。 “莫呈秋。”晏衔春道出这人的名字。 祝鹤行手腕微顿,说:“‘瀚海雪刀’,我以前常听人提起这位前辈。” “池竹风剑”晏三行,“闲庭花影”晏七姝,“瀚海雪刀”莫呈秋,“烟舟月引”柳春朝,二十年前江湖年轻一辈里赫赫有名的天才高手。 晏三行是晏衔春的义父和师父,与晏五姝是虚檐晏家的同辈师兄妹,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曾携手白头,也算相爱到死。莫呈秋早年是海外客,为赴柳春朝的重阳大比,渡海登岸,两人在海边比武三日,结为挚友,可惜同行不同道,终究是相忘于江湖。 这四人早年的故事传说层出不穷,把大梁的许多话本铺子养得日日饱腹,是真正的风云人物,可惜春梦无痕,如今竟是一个都不在了。 “当年莫前辈在宣都遭受围捕,重伤逃脱,没了踪影。后来有人细细查过,他的确曾在朝天城现身。”祝鹤行在纸上画下一柄刀,“朝天城自来卧虎藏龙,还美酒无数,莫前辈应当喜欢。” “师傅在时,我曾见过莫前辈,他红衣张扬,潇洒不羁。我再见他是师父师娘下葬那日,他还是一身红衣,但人不是当初那个人了,他在宣都受的伤没有养好。”晏衔春顿了顿,“我觉得,他不止身上受了伤。” 祝鹤行看着纸上的刀和掌,说:“刀太烈,手太冷,握不住。” 晏衔春不置可否,说:“你要与那刺客来日再会,你已知他身份?” 祝鹤行搁了笔,很是愉悦地说:“嗯哼。” 晏衔春无语。 * 回城时天蒙蒙亮,沈鹊白没忘记给宣真带澄沙团子。 铺子里热气腾腾,沈鹊白顶着双红眼睛,眼皮直往下垂。花坞比他能熬,精神头不错。她瞥了眼沈鹊白眉心没有擦净的痕迹,敏锐地察觉到沈鹊白心不在焉。 “这几日……”沈鹊白打了声呵欠,声音有些黏糊,“你盯着些。” 花坞说:“放心,宣都若有风声,我立即告诉你。” 沈鹊白点头,但没想到比起风声,他先等来了一则圣旨。 一则听起来让人想大骂“你他娘脑子被大葱抽出丝了吧”的赐婚圣旨。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章 赐婚 沈鹊白七岁后便不再在净园居住,配合下手杀他之人唱这出“你以为我死了,我也让你以为我死了”的逗趣戏。净园偏僻,平常门前无人行走,今日却分外热闹。 小长龙似的车马队停在院外,两个年轻的青袍宦官守在院门,各自捧着一盏熏炉,燃的是辟邪香。院中,两列宦官垂首而立,衣着朴素的沈鹊白端跪蒲团,恭敬垂首,视线中只有一角大红袍角。 传旨太监高声宣读完圣旨,见沈五少爷入了定,不禁催促道:“五少爷,快些接旨吧。” “……公公请见谅,恕草民见识短浅,这当真是赐婚圣旨?”沈鹊白勉强回神,抬眼掀出两幕惊慌无措,“陛下和殿下知道我、我是男儿吗?” 堂堂王爷要娶个男妻,陛下还同意了——太监没说自己也在御前吓得摔了一跟头。这会儿见沈五少爷眼中渐有泪意,他连忙说:“陛下和殿下自然知道您是男儿,这也当真是赐婚圣旨。” 沈鹊白闭了闭眼,随即抬手接过圣旨,颤声道:“草民……接旨。” 他一双眼强忍泪水,嘴唇泛白,脊背却挺拔得像笔松竹,有庄重的韧劲。太监心生怜惜,俯身扶起沈鹊白,声音也温和了些,“殿下身份尊贵,年纪轻轻便位列天子近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君。咱家瞧五少爷丰神俊秀,端庄知礼,与殿下十分般配,往后定是有好日子过的。” “谢公公吉言。”沈鹊白勉强扯出一抹笑,说,“请公公稍等,容我进屋片刻。” 太监笑着说:“好,不急。” 沈鹊白转身进屋,太监抬手理了理大红袖袍,暗自叹了口气:这么个风华正茂的小郎君,就要折在宣都了。 屋内砰砰啪啪的响了几声,似翻箱倒柜。 一会儿,沈鹊白出来,对太监说:“这天高路远的,您和底下的人着实劳累,”他递上一只锦囊,语气赧然,“您只当是我做东道主,请各位远来客多添一顿饭。” 太监瞥了眼那钱袋,心想以沈五少爷的处境,这怕是看家本。宫中之人哪个不会审时度势,以利分人?沈五少爷被陛下钦点回京、赐婚予明瑄殿下,看似得了天恩,实则前途未卜,以他的身份,是没必要接这份人情的。 但太监还是接过钱袋,说:“五少爷是有福气的,这也是赐福给咱们,咱家便替下面这群猴崽子谢过了。哦,对了——桂嬷嬷怎得不在?” 沈鹊白拢在袖中的手微蜷,轻声道:“桂嬷嬷早已病故了。” 太监惊讶道:“侯府没派别的嬷嬷来?” “是我不曾向府中说。若我说了,府中人惦记,必得派个有资历的老嬷嬷过来。路这么远,这里也比不上侯府,何必让老人家过来吃苦?”沈鹊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何况我非三岁幼童,自力更生还是行的。” 这哪是怕侯府惦记,是明知侯府不会惦记,所以也懒得费口舌了。太监心思微动,不动声色道:“那咱家就先去州府衙门候着,五少爷收拾一番,待到傍晚,咱家就来接您。” 沈鹊白行礼,“慢走。” 太监回礼,转身离开,一行人跟着退出小院,院门轻轻合拢。车马响动的声音传来,沈鹊白站在阶上,神色平静,眼周还晕着薄红。 静立半晌,他回到屋中,窗户“哐啷”轻响,花坞翻进来。她向来温声细语,这会儿尾音都开了叉,“祝鹤行是疯了吗?要娶个男人当王妃?还有景安帝,别是把脑子病糊涂了吧!” 沈鹊白解下腰间葫芦,剔开塞,喝了口荔枝酿,说:“据说大梁先祖爷取了位男后,六宫空置,相伴到老,很是恩爱。” “这能一样么?人家是给心爱人尊贵的地位,祝鹤行这就是、就是……”花坞看不穿祝鹤行的目的,无头苍蝇似的打转,细白玉颈兀出青筋,“难不成祝鹤行果真好南风,可他娶你做什么——” “等等。”沈鹊白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眼儿睁大了些,“这个‘果然’,是几个意思?” 花坞说:“祝鹤行及冠一年仍旧无妻无妾,也没和哪家姑娘有风流趣闻,府中下人还是一水儿的男的。” “所以就传他好南风?”沈鹊白好笑,祝鹤行那副艳皮囊、黑心肝、刻薄嘴,说他房中空虚是因为好南风,还不如说他是难得瞧上谁。 “他若是好南风,也该有个蓝颜知己吧。”沈鹊白用眼神询问:他有吗? “传说有。”花坞语气渐弱,“祝鹤行与景安帝并非亲舅甥,据说他每次召祝鹤行入宫都是在寝殿,常常半日不出,也不许里面有人伺候。他们经常单独游玩,祝鹤行还睡过景安帝的小榻,传出这消息的内宦当日就消失了,这不是欲盖弥彰、欲语还休——” “噗!”沈鹊白喷出一口冰饮,脸色薄红,“变/态!” 花坞鼓掌,“对,变/态!天家会玩得很!” “我是说这么想的人变/态。”沈鹊白盖上玉瓶,“景安帝自小养着祝鹤行,自然亲近,时常召见、一起玩不是常事?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和宣翊卫使,论国事政事自然要避开些,至于睡小榻……” 他摊开手,“为什么不能睡?睡龙床也是行的。” “我无法反驳。”花坞挠了挠头,“可他到底为什么娶你?” 祝鹤行身份尊贵,他的王妃必得是高门贵女,若这桩婚事是景安帝的意思,那实在羞辱明瑄王府和祝氏,可若是祝鹤行的意思……他身份特殊,亲事必定要做一番势力和利弊权衡,景安帝又为何同意? “我突然有个猜测。”花坞说。 沈鹊白说:“我洗耳恭听。” “祝鹤行已经及冠,家里定要给他物色婚事,可他此时不想娶个沾利害关系的妻子,便想起了你。你虽然身份配不上,但无法留下子嗣,将来王府世子自然与你没关系。你是侯府弃子,这一巴掌扇在侯府脸上,就跟蚊子撩了一口似的,没个重响,祝鹤行也没得罪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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