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锐利的小豆眼冷箭似的扫开,冷白的月光铺在院子里,照出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娇娇收回睥睨,伸头看向窗内,屋中人不搭理,它便撒脾气地将铁架踩得直响。 听鸢正蹲在檐下擦洗染血的软剑,闻声立马起身,快步上前取下信筒,小声说:“安静,小心待会儿挨罚。” 娇娇奉承“主子犯错,手下买单”的连坐准则,张翅戳开他的肩膀。 听鸢由它撒气,打开机关锁看完信纸,笑意尽敛,转身推开了房门。 祝鹤行靠榻而坐,面前摆着棋盘,但看他神情,倒像在发呆。听鸢走过去禀报飞书内容,说:“昨儿傍晚,太后与陛下谈及主子的婚事,想为您择选王妃。” 祝鹤行此前接连沐浴三次,皮都皱了,却仍能闻到一股泥土和鱼腥交杂的臭味。沈鹊白那一脚还踹在他胸口。 娇娇在窗外啸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今夜吃瘪。 祝鹤行捡出颗玛瑙黑棋,莹润透亮的好颜色,灯影晃眼,他又看见那双精彩的眼——略圆的弧,上翘的尾,一颗秾丽小红痣,一双流玉星子瞳,铸成了柄不动声色的红鞘刀。 毒蛇伪装成兔子。漂亮,谲黠,危险。 “嗒!”祝鹤行落子,指尖覆住棋面,低喃道:“醉云间……” 听鸢闻声抬眼,祝鹤行的侧脸笼罩在灯影下,神色更加难辨。他斟酌着说:“主子直觉酒有问题,说明醉云间内还有刺客的同伙,是否要将玉蕊抓起来?” “同伙是否是醉云间的人,尚不确定。就算是,若刺客不在意玉蕊的死活、或两相权重下舍弃她呢?” 祝鹤行活到如今,被刺杀是家常便饭,他从不在意刺客受谁指使,想杀他的人不少,若次次都顺藤摸瓜,也太麻烦。总归刺杀失败的都成了死人,无一例外……哦,忘了那只好凶的小白鹊。 听鸳说:“是或不是,从玉蕊嘴里撬一撬就知道了。就算不是,主子在醉云间遇刺,它也得给个交代。” 祝鹤行没说话,兴致缺缺的样子。 听鸢看出点意思,“您不想动醉云间?” “景安十四年,醉云间初立,彼时陛下微服出巡至朝天城考察水路,在行船途中遭遇截杀。刺客武艺奇高,暗中随行的天武卫悉数尸沉河底,陛下左臂被砍,刺客步步紧逼,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铁箭破空而来,逼退了刺客。” 祝鹤行拿起一旁的瓷壶,喝了口樱桃酿,是从永乐坊那家铺子买的,的确好喝。 少顷,他继续说:“一艘竹舟疾驰而来,站立其上的是个高挑清瘦的玄衫人,戴着只青红鬼面。” 这件事鲜有人知,听鸢猜道:“这人难不成是醉云间的老板,那位神秘得不知男女老少美丑的九爷?” “不错。陛下说,那九爷当时分明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少年,他问为何相救,少年郎很坦诚——‘因为你是皇帝’。”祝鹤行笑了笑,“人家就是为了挟恩图报。” 听鸢挠了挠头,“可天子的人情,那九爷舍得就这么用掉?玉蕊也不过是个在他手下挣钱办事的。” “那是他的事。何况我本就不打算继续追究,那个刺客,我要等他自己送上门。”祝鹤行搁了瓷壶,说,“婚事如何?” 听鸢说:“陛下说您没成家的心思,您又那个脾性,高门里的那些姑娘哪里招架得住?不如再等一年。太后笑着说自己老了,想抱曾孙,陛下便不好再说,至于哪家女儿,还没敲定。” “想抱曾孙,找我做什么,她那些皇孙都是太监不成?”祝鹤行把玩棋子,说,“永定侯府的沈鹊白在朝天城。” 这话题转得太快,听鸢慢半拍才接话,“是,不过他在十二年前就死了,您不是知道吗?” 沈鹊白是秋氏所生,永定侯第五子。秋氏是永定侯在围猎路上救下的女子,据说生得海棠醉日,被永定侯纳回府中做了姨娘,不过一夜春宵后就失了宠。 第二年,秋氏诞子时血崩而死,没过多久,永定侯便以“宣都寒热,不宜病体常住”为由,将沈鹊白送到了朝天城,只派了个年过五十的桂嬷嬷随行照顾。 将庶子送去别地养的做法不稀奇,当时也无人在意。但景安七年冬,也就是沈鹊白被送走的第七年,祝鹤行不知为何突然派人前去朝天城盯着净园。 不料盯梢的人到时发现桂嬷嬷的腰牌浮在小院粪池,院子后的冰湖破了,湖面血水未净,一只平安符浮在湖面上,上头绣的是沈鹊白的小名,阿九。 他们去晚了一步。 那段时间,永定侯奉命前往覃州平叛,他前脚刚走,沈鹊白就出了事,实在太巧。但随后先瑾王骤薨,祝鹤行惨遭丧父之痛,晕厥难醒,此事便耽搁了。 直到景安八年冬,侯府收到五少爷从朝天城寄来的平安信。 彼时,王府管家草叔收到消息后心生疑窦,再派人前去探查,发现净园根本没人住,但此后每年侯府都会在年节时收到“沈鹊白”的平安信,也会照例派人去探望,只不过刚到朝天城就返回。 显然,这一切都是为了遮掩沈鹊白的死而做的戏,当年杀他和桂嬷嬷的人与侯府脱不了干系。 可一早被生父放逐的庶子哪值得这“待遇”?除非永定侯当年送走沈鹊白并非是放逐,背后之人一定要除掉他才安心。可若是如此,永定侯这些年岂会对沈鹊白不闻不问?哪怕他之前都远在覃州,也不该被瞒这么久。 听鸢说:“这事有鬼,但沈鹊白死都死了……” 下棋半晌反倒静不下心,祝鹤行撂棋起身,轻声说:“曾经我也以为他死了。” 这话的意思,听鸢一惊,“他今天又诈尸了?!” 祝鹤行走到窗前,娇娇立刻转身,用屁/股对着他。听鸢取了架子上的外袍,上前给他披上。 满地血色扑溅,祝鹤行嗅着这股令人作呕的腥气,竟觉得安逸。血腥浓烈,可以遮掩一切令人厌恶的味道。他伸手抖搂铁架,烦得娇娇利啸而起,若有所思地道:“景安七年不是个好年,但今年应该会很热闹。” 听鸢不太明白,但伴随祝鹤行多年的经验让他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太后不是想要我成婚吗?”祝鹤行说,“沈鹊白就不错。” 玉y 偃u树*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章 玉佩 祝鹤行说话吓死鹰了,娇娇扑棱翅膀,瞬间逃离了脑子进水的主人,一双眼里全是“我不懂你”的惆怅。 祝鹤行无视听鸢见鬼的脸色,吹了声哨,不紧不慢地说:“乖乖回来,否则扒了你的鸟毛给猪崽子做冬袄。” 娇娇立马扑腾回架,“咕咕”撒娇,一腔高贵冷艳瞬间瓦解。 “主、主子?”听鸢恨不得自己是聋了,他艰难地说,“就算沈鹊白当日死里逃生,但他是个公的!主子,您三思啊!” 祝鹤行又扒拉铁架,这回娇娇没走。他略感欣慰,说:“公的又如何?” 听鸢觉着自己的脑袋快被/干烧了。他是祝家的家生子,很早就被择选出来培养、送到祝鹤行跟前做近卫,虽不敢揣度祝鹤行的心思,也没那本事,但祝鹤行这些年的动静,没几人比他更了解。 记事以来,听鸢从没见过祝鹤行与哪家姑娘交好,更莫说亲近。祝鹤行刚及冠时,景安帝曾向他提过成家之事,他也是兴致缺缺,全然一副超脱红尘、不知情爱的模样。 如今相距不过一年,怎么就好上南风了呢! 是因为没有喜欢的姑娘,所以好南风?还是因为本来好南风,所以才没有喜欢的姑娘? 听鸢拍了拍脑门,竭力让自己清醒,说:“公的……也不如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沈五是个什么样?主子,您三思啊!” 祝鹤行眼前掠过一张脸,他说:“放心,貌美如花。” 听鸢沉默了一小会儿,说:“盯梢的是说过幼时的沈鹊白长得精雕玉琢,可万一他长残了呢?就算他赛天仙,也是侯府庶子,太后不会同意,陛下也难点头。” “我难得当回孝子贤孙,太后该欢天喜地,不会忘记‘分寸’怎么写。”祝鹤行说,“至于陛下,我书信一封,他会同意的。” 听鸢闻言恨不得跪下磕几个响头,把今夜灌进他主子脑袋里的湖水震出来!他目光戚戚,“主子,您三思啊!” 沈鹊白虽说离京多年,但到底姓沈,祝鹤行娶了他,就是和沈家结亲。永定侯如今虽说保持中立,可他仍是五皇子的亲舅,这层关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此时和沈家结亲,不是个好选择。 这让听鸢顾忌,但并非最重要的一点。 多数高门贵子的婚事无法自主,它们是利益的置换和纠葛,但祝鹤行绝不会受人摆布。太后想要插手祝鹤行的婚事,他率先选择了太后绝不会选中的沈鹊白,就是不想让太后如意。 但何必非要沈鹊白? “宣都里有比沈鹊白更合适的人选,况且您若不愿,陛下定然不会勉强,这沈鹊白不是非要不可。”听鸢收敛神色,推心置腹道,“主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您娶了人回家,这人哪怕不能同您相爱白首,也是要相敬如宾的。” 祝鹤行油盐不进,“我还真是非要他不可。何况婚姻算什么大事?”他望着月亮的目光凉薄而嘲讽,“婚书红绸,那都是一撕就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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