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微臣与娘子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不曾有怨言,还要谢皇后娘娘抬爱当红娘,亲自牵了这段姻缘。嫡妹年幼,出言不逊,微臣回去定以家法伺候,严加管教,还望娘娘原谅舍妹殿前失仪。” 阮凝玉无视谢妙云通红的眼,望着他俯首低眉孤静妥协的一幕,满意地笑了。 前世画面不断闪过。 然,阮凝玉回想起自己汲汲营营的一生。 她发现自己错了,错得荒唐。 她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竟是被她自己给断送了! 曾经的错点鸳鸯谱,竟是自己亲手给许清瑶送去了她这此生最大的依仗——谢凌! 最后是夜晚里的一声闷雷将她给惊醒。 闪电划破天际,而她瞳孔紧缩,脸被天光照得苍白。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扶了起来,上身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仍然未松绑。 夜色已深,车内点了烛火。 她冒着虚汗,掀起眼皮,看向谢凌。 雪色的衣摆如柔软月华倾泻在地毯上,侧脸如刀裁细琢,美如冠玉,周身浸润着世家的清冷贵气,惊世绝俗,不可亵渎。 他无视窗外的狂风骤雨,垂眼抚着琴。 天边骤然又闪过一道骇目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满室,冰冷的白光照亮了他微垂的长睫,以及那抚琴的修长手指。 阮凝玉面色苍白,突然从头到脚升起了一股恶寒感。 铮的一声。 犹如夜里出鞘的嗡鸣,冰冷又充满杀机。 阮凝玉身体绷直,警惕了起来。 想起前世种种,以及他后期的狠辣冷厉,她压根无法不害怕现在这位尚才高行洁的谢玄机。 可待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见他面容平和,沉静淡然,如同一座玉观音。 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曲弹完,琴面上落了几滴窗边的雨水,他平静地拿出手帕,擦拭。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夜色下透出惊艳的瓷色。 月光温和地落在他半张脸上,朦胧而清冷,可阮凝玉还是无端感觉到了细密的恐惧。 仿佛他擦的不是琴,而是在擦拭着她的白骨。 她深呼吸,平复心情。 京城时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前世神通广大的谢首辅无疑是个美人,就连他的手指也是入画般的赏心悦目。 阮凝玉盯着他,很快冷笑了一声。 在雨天长途跋涉的马车上抚琴,唯有他这位谢公子才有这般的闲情雅致。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偏过了脸合眼,宁愿忍受着胃部的绞痛,也不肯求这个跟她共处一室的男人。 她蹙着眉,紧咬唇。 不一会儿,调试着琴弦的男人垂眼淡声道。 “表姑娘,依你看,何为女德。” 阮凝玉:…… 掌管过六宫的皇后,自然对女德烂熟于心,每年她都要嫔妃面前以身作则,表演一下什么叫做贤后。 但是此时她垂下了眼皮。 就在这时,马车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原来是被捆着过来的沈小侯爷不久前见到她上了这辆马车,便偷跑了出来,此时正在外面叫嚣着。 “小爷亲眼看到阿凝上了这辆马车,为什么不让我上去?!我要跟阿凝同乘!” “你们凭什么捆小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回去把你们一个个关进大牢!” “我跟阿凝两心相悦,那个谢凌凭什么拆散我们?!” 听到他竟然敢直呼谢凌大名,阮凝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她正因男人的问话而汗流浃背,沈景钰这几句话让她没眼看地偏过了脸。 很快,沈景钰就被飞过来的苍山踹了一脚,捂着嘴带走了。 临走前阮凝玉都能听到他震惊又愤怒的“呜呜!”声。 天子脚下,怕是只有谢凌敢这么对宁安侯的宝贝儿子。 沈景钰被拖走后,谢凌又长指一挑,琴声犹如凤凰的呜咽。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阮凝玉:…… 那咋了,她私奔都私奔了,按照《女诫》的话她是不是得一头撞死才配当个女人啊?! 她永远不会忘记,回府后谢凌罚她手写了一千遍《女诫》。 光是一想,阮凝玉就火冒三丈。 “世人皆知《女诫》由前朝班大家所撰,历朝历代都让天下女子记诵作则。《女诫》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她强忍着体寒,抬起头,不卑不亢地跟他对视,“然我朝,国力强盛,世风开放,寡妇再嫁、和离适二夫者大有所在,今朝更是将和离法列入法典。” “女子当行己有耻?天下男儿逛青楼,养外室屡见不鲜,世人对男子纵容,女子略行止不当便千夫所指口诛笔伐,自古以来男尊女卑,然过去对,今日便也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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