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敢,她肯定想治好病,然后陪在力宝身边,所以即便娘亲也怕大夫,但还是会去看大夫,对不对?” 力宝眼睛红了,然后缓缓点头。 宝园轻声道,“力宝的娘亲想一直陪着力宝,所以她做了最大的努力,力宝想不想和娘亲一样勇敢,努力治好病,陪在爹爹身边?” 力宝转身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然后点头。 宝园又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温声道,“你娘亲一定很骄傲,因为你像她一样勇敢,你是个勇敢的小小男子汉~” 力宝继续颔首。 “那,让笑力宝,哭力宝和猫猫力宝陪你一起?” “嗯。” 宝园朝婉珺点了点头,婉珺上前,温和伸手,牵了力宝入诊室内。 一旁提醒周书生快去呀。 周书生也才反应过来,然后快步跟上。 宝园这才缓缓起身,目送周书生和力宝父子二人一段后,重新折回祖母身旁。 “又有孩子哭闹了?”祖母也猜到了八.九分。 喻宝园轻嗯,“好像是镇子里新来的周书生家,小孩子不敢看大夫,哭了许久,想过世的娘亲了。眼下都好了,不用担心了。只是今日医馆的人特别多,怕是要多等会儿。” 老太太感慨,“能来医馆的,都有自己的难处,不急……” 喻宝园抬眸看向祖母,亲厚应好。 祖母一惯睿智,都在这些细枝末节处。 祖母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也习惯了与人为善,处处替人着想。 她亦耳濡目染。 在她心里,眼前的,早就已经是她的祖母。 从她穿越起,就一直同她相依为命,有十年了! 她最大的期盼,就是希望祖母的眼睛能看见…… 第002章 第002章 谁画的! 第002章谁画的! “这么小就没了娘亲,难怪怕看大夫!” “周书生才丧妻,怕是还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刚才自个儿都跟着抹眼泪呢,幸好今日宝园在!” “可不是嘛,要不是赶巧宝园来了,还不知要哭多久呢!” “这年头,像宝园这样的好孩子可不多见了……” 听到这里,宝园顿觉不妙,刚要悄悄转身,一侧的胡婶自然而然走上前来,“不是我说呀!宝园~我那侄女生得可好看了,当真同你般配得很!人姑娘下月就来青石镇,少不了在我家中住上十余日,到时候你可记得来胡婶家多窜门啊~” “胡婶,我先去替祖母接杯水。”宝园脚下生风。 身后的笑声传来。 “哟,宝园这是害羞了!” “看看,多孝顺一好孩子,庄老太太算是摊上一个好孙子咯!” “男大当婚,女大当家,就是该早些娶个媳妇儿回去,一道照顾老太太嘛!” “宝园这孩子可不差!谁家的闺女能嫁给宝 殪崋 园,那才是福气啊。” 自从周遭开始七嘴八舌谈论起喻宝园的终身大事开始,等候的时间好像忽然之间也没那么难打发了;甚至,还有些八卦的愉快在其中。 宝园转眸看了看窗外,今日去书局交册子的时辰怕是要迟了…… * 过些时候,周书生牵了力宝出来。 见到宝园的时候,力宝已经变回了早前的乖巧模样。 周书生如释重负,力宝也认真详实得同宝园说起陶大夫不仅不凶,甚至还给了他糖,让他喝完药再吃。陶大夫真是个特别好的人,看病也不疼。 婉珺和周书生都笑着听他说完,然后听宝园夸赞了力宝是勇敢的男子汉,又同力宝击掌,力宝一次没够,两人又击掌几次,宝园没留神,险些摔倒。 婉珺忍俊不禁。 周书生上前道谢,“宝园,多谢了,我今日实在是……” 周书生眼中有歉意。 读书人,有时候反而是最羞于言辞的。 宝园再次解围,“力宝很可爱,我很喜欢力宝。” 周书生目露感谢。 “我同祖母住在西边的添福巷,想来的时候,可以在街口打听。”宝园再次指了指镇子西边方向。 “那宝园,我-日后来找你玩!”力宝欢喜。 临到医馆苑门口的时候,力宝又转身朝着宝园咧嘴笑了笑,挥手道别的动作也更大了些。 喻宝园心里微暖…… 穿越之前,宝园就是X-大学前教育毕业的硕士,喜欢同孩子相处,也知晓如何与小孩子相处;穿越之后,这青石镇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喜欢往她跟前凑。 家中有事的,也会主动把孩子往她这处送,请她代为照顾片刻。 久而久之,她也成了青石镇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所以,家中虽然只有她和祖母两人,但从来都很热闹,不缺笑声。 街坊邻里对她们祖孙两人一直多照顾。青石镇的日子虽然简单,却平静,又充满温馨…… 今日就是镇子里再寻常不过的一日,可对喻宝园来说,不寻常的是,祖母的眼睛能不能看见,陶大夫今日就会有结论,所以,同力宝在一处的时候,喻宝园心中其实也是紧张的。 等力宝离开,天色渐暗,杂役开始在医馆苑中掌灯。医馆中的病人也陆续就诊后,宝园同祖母的位置也一点点往前。 终于,婉珺上前,“老太太,久等了。这几日酷暑,染风热病的人多,全都挤到今日来了。” 宝园扶祖母起身,老太太笑道,“不碍事,谁都有棘手的时候,我这病也不急。” 婉珺看向宝园,宝园比老太太还要忐忑些,却打趣道,“不碍事,我都吃了你们家好几个大橘子了。” 婉珺忍俊,“橘子管够。” 宝园这才笑开。 “陶大夫,庄老太太来了。”婉珺撩起帘栊。 宝园扶祖母在躺椅上坐下。 陶大夫的年纪在四十上下,一身青衫,留了小撮胡须,有杏林风范,亦温和儒雅。 “老太太,这一段时日感觉如何?”陶大夫正好在盆中净完手,一面用手帕擦干手,一面朝庄老太太问起。 病人开始见大夫的时候,情绪大都紧张。大夫多闲聊几句,病人也能多放松些。 庄老太太笑道,“好多了,再没犯过头疾了。” “那就好,那我帮您看看眼睛。”陶大夫上前,“您躺好别动,时间会长一些。” “祖母,我在外面等。” 祖母的眼睛需要复诊的时间很长,也需要扎针,需要绝对安静。 婉珺留下替陶大夫打下手,宝园就在屋外远远候着,不出声打扰。 祖母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想治好祖母的眼睛。 …… “老太太,回去之后,让宝园将两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一次,每日晨间服用。”陶大夫叮嘱庄老太太一声。 “多谢了,陶大夫。” 走医馆门口,宝园脚下迟疑,还是朝祖母道,“祖母,方才陶大夫给的药忘拿了,我去取。” 庄老太太颔首。 “婉珺,你替我照看下祖母。” 婉珺会意。 宝园的药包就在手中,她折回,是去找陶大夫的。 方才祖母在,宝园不便问起,眼下才寻陶大夫问起,“陶大夫,祖母的眼睛能治好吗?” 陶大夫如实道,“宝园,我替老太太治疗眼疾一年有余了,从老太太的病症反应来看是有机会治好的,但我的医术有限。我师兄前不久刚好来了蓝城,他医术高明,曾治好过不少这样的病症。你若是能带老太太去,治好的机会要比在我这里大很多。我若是决定去,我替你书信一封给我师兄,请他务必帮忙诊治。” 宝园感激。 陶大夫轻叹一声,还是提醒,“宝园,方才老太太私下也问过我,让我别同你说起此事。她问我是不是一定能治好,我只能告诉她,就算妙手回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治好的可能性很大。只是老太太年纪越发大了,再过些时候便没那么好治了。老太太她有自己的顾虑,青石镇到蓝城有月余路程,真要去蓝城治病,往返加上在蓝城停留的时间至少半年,甚至更长。宝园,你要想清楚,也要同老太太商议好……” 喻宝园微顿,然后微笑应道,“我知道了,多谢陶大夫,我先同祖母商议,有劳您了。” 陶大夫颔首。 看着喻宝园背影撩起帘栊,又随手将一旁的花盆扶正再出去。 陶大夫莞尔。 但随后,陶大夫又心中轻叹,小小的年纪,身上的担子便不轻。 * 等回家中,已经入夜有段时间了。 祖母看不见,行动不便,宝园侍奉祖母洗漱躺下。 “宝园。” “祖母,我在。”宝园阖上半扇窗户后折回,坐在床沿边上。 老太太眉头微微拢了拢,轻声道,“今日在医馆,陶大夫同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祖母老了,看不见这么久,也早就习惯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祖母不想你再跟着一道折腾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旁的人家早就成亲了。你就这么守着我一个老婆子,会将自己耽误的,我怎么对得住你爹娘?” 宝园温声,“那等祖母眼睛好了,我找户好人家嫁了,就找祖母喜欢的,祖母替我把关,祖母不喜欢的,再好我们都不要。” 老太太奈何,“你这丫头!” 宝园又笑,“所以,祖母要快些好,不然,我年纪可真不小了……” 老太太知晓绕不过她,只能叹气,“蓝城路远,你一个小姑娘家,还带着一个看不见的老婆子,人生地不熟,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宝园坐直了,“祖母,你家小姑娘可厉害了!” 老太太摇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老太太心疼她,“陶大夫也说了,不一定能治好……” 她是怕白忙活一场。 “如果不能治好,就当同祖母去蓝城游玩了一趟。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青石镇,听说蓝城临水,还有很多游船,我同祖母去乌篷船上吹吹河风,听听小曲,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许是宝园提起的场景让人憧憬,老太太些许动容。 宝园握住她的手,“祖母,我想你看见我,你孙女可好看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虽然知晓她是特意胡诌的,但老太太还是笑了,早前心中的阴霾尽扫。 宝园温声道,“祖母,我们试试吧。” 老太太眸间温润。 宝园沉声,“我想试试……” * 宝园一直在屋中守着,直到耳旁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是祖母睡熟了,宝园才起身,重新牵了牵薄被,替祖母掖好被角。 等收拾妥当后,才又回了屋中,从屋中抱了一摞书册,轻声阖上苑门,往西街去。 今日迟了,好在西街离家中不远。 一路上,夜色渐沉,路上的檐灯将青石板路映得很好看。她沿着檐灯一路小跑,心中想着蓝城的事,不多时就到了清风书局前。 “温叔,今日有事,来迟了。”宝园歉意。 清风书局是青石镇上唯一一间书局,宝园口中的温叔,就是清风书局的掌柜。 温掌柜见她额间细汗,脸色微微泛着红晕,还喘着气,应当一路跑过来的。 “ 铱驊 去医馆了?”温掌柜知晓老太太在治眼疾。 宝园颔首,“是,今日人多,等了好些时候。” “无妨,我这也正好有事,刚忙完。”温掌柜放下手中的账册和算盘,“册子带来了吗?” 宝园赶紧点头,“带了。” 案几前,宝园捧着水喝。 温掌柜大致翻着她带来的册子。 书局平日里除了做书籍买卖的生意之外,还会接一些书册誊抄的活计。 家境稍好些的人家,家中的贵重典册和藏书大多是收起来的,放在书斋里翻阅的书册大都是些字迹清晰的誊抄本。 宝园的字,娟秀干净,抄写整齐,很少有马虎的时候。温掌柜时常会让她帮忙誊抄些书册,挣些营生的贴补。 眼下这一摞都是。 温掌柜看着,宝园适时寻机会问起,“对了,温叔,近来书局这处可还有抄书的活计可以做?” 温掌柜抬眸看她,眸间微讶,“才抄了这么厚一摞,不歇上几日,不怕手疼?” 温掌柜说完笑了笑,继续低头翻着册子,也道,“你可是我这里的金子招牌,手得将息着。” 宝园的誊抄,他向来放心。 一丝不苟,也严谨认真。 不说青石镇这样的小地方,就是放在别处,都有可取之处。 宝园知晓温叔好意,“温叔,其实不瞒您说,我是想带祖母去一趟蓝城医治眼睛。手中是有些积蓄,但怕在那边时日长,不够用度,就想多攒些银子傍身。如果这段时日书局有誊抄的活计,我可以多做些。温叔您放心,我这处不会马虎的。” 温掌柜倒是意外,“蓝城?哟,这不近呐,就这么过去,人生地不熟吧。” 宝园知晓他的顾虑,“陶大夫看过祖母的眼睛,怕耽搁久了,更不好治,那边的大夫同陶大夫熟悉,陶大夫会替我先书信,我想带祖母去试试。” 温掌柜一面思量,一面颔首。 稍许,真想起什么,又问道,“是蓝城吗?” “嗯。” 温掌柜赶紧从案几上的一摞书册中取出一枚信封递给她,“蓝城,金穗书局。” 宝园接过。 温掌柜又道,“月中时,我曾让你誊抄过一批书册。原主讲究,错字,漏字不能有,整本册子当中任何字迹不工整之处都不能有。你的字工整,抄写又认真,当时那批册子我就是让你誊抄的。刚巧,那就是送去蓝城金穗书局的。这是刚刚才收到的书信,也是金穗书局要的册子。你去蓝城,如实说早前的书册都是你誊抄的,那边的掌柜会安排活计给你。” 喻宝园愣住,“温叔,这,这怎么好?” 这等于是抛开了温叔这处。 温掌柜轻叹,“你一人带着祖母去蓝城不容易,去到那边也不是几日的功夫,总要有营生的。谁都有难处的时候,能帮些算些。你先安心去,我给你去封书信。” 喻宝园再次感激,“多谢了,温叔。” * 时间退回到月初。 蓝城,陆府书房内。 沈夫人翻着手中的书册,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趟来蓝城,原本就是借住在陆府的。 陆家同将军府是姻亲,她来蓝城,陆衍就将蓝城的别苑借给她小住。 陆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别苑里都是陆家的藏书。 这群祖宗,竟然将人家书斋中的书当画本,画得面目全非! 就算这些都是誊抄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陆衍交待…… 沈夫人看着面前‘老老实实’站好的三个祖宗,恼火问道,“谁画的?” 三根手指分别指向三个人! 第003章 第003章 陆衍 第003章陆衍 指得都不是自己! 沈夫人的脸色越发挂不住。 三个祖宗也明显嗅出了不对的意味,不由眨了眨眼睛,相互观察,迟疑伸手,然后重新默契得指向除自己和方才以外的另一个人! 所以,仍旧是三根手指分别指向三个人! 沈夫人脸都绿了…… 三个小祖宗见到相互指认的一幕,分明都眼前一亮,早前生出的害怕好像忽然丢到了九霄云外,顿时咯咯笑起来,全然忘了沈夫人的一张脸已经是濒临崩塌的前兆! “好玩吗?”沈夫人想不恼都不行。 祖宗们纷纷回过神来,赶紧将手指收起来。 有双手背在身后的,有把方才的手指放进嘴巴里吃的,还有挠头的,全都一幅懂事听话,且委曲的模样,可怜巴巴得看向沈夫人。 一个个,都生得极其好看,粉雕玉琢,眼中似藏了夜空星辰一般清澈而明亮,任何人看一眼都会觉得心疼,沦陷,宝宝好可怜…… 但沈夫人不! 沈夫人早就已经身经百战,太熟悉这几个祖宗的套路,无论是祖宗们出神入化的演技,还是无师自通的撒娇技能,她都有丰富的经验——绝对不能被他们的外表蒙骗,半点都不能心软! 戏精! 果真,当沈夫人顺手抄起一侧的鸡毛掸子时,三个祖宗顿时瞪圆了眼,收起方才可怜巴巴的模样,身子向后倾斜,屏住呼吸。 等沈夫人临到跟前,三个祖宗忽然切换三只尖叫小鸡,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跑开,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跑开。 沈夫人追都不知道应该追那个! 就片刻功夫,听声音,三个家伙都已经跑远,而且似玩了什么开心得不得了的游戏一般,哈哈哈哈! 沈夫人只觉得整个头都是晕的! 而后又反应过来,每每气头上,她总是会忽略一个事实。 她是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 但祖宗们也有! 而且,只会比她更丰富,更不知疲倦,也有更用不完的精力! 还是团队作战! 沈夫人一脸恼火得扔了手中的鸡毛掸子,拿这群祖宗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谁叫边关告急,将军连夜出征,这几个祖宗在家中就开始无法无天,家里连个能收拾他们的人都没有! 思及此处,沈夫人又顿了顿。 人间清醒得想了想,将军在,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 哈哈哈哈,这才像我女儿! 沈夫人但凡想起来一次就头疼一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样学样。 沈夫人再低头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的书册,还有摊开的书页上有画了乌龟的,有画了包子的,还有画太阳的,沈夫人的头疼就更加好不了了…… 沈夫人扶额,“余妈,让人去找一样的书买回来,买不回来的,赶紧让人去书局找人誊抄一遍。陆衍讲究,错字,漏字不能有,整本册子当中,任何字迹不工整之处都不要有。总归,越快越好,多少银子都行。” 余妈连忙应声,“老奴这就去,夫人别动气。” 她能不动吗! 沈夫人目光落在书案上的黄历上,七月初九。 七月末八月初,陆衍就要回蓝城一趟,届时可怎么给人家交待呀…… 沈夫人轻捏眉心,稍微舒缓下情绪,然后才又伸手轻轻抚了抚隆起腹间。 虽然她也盼着孩子到来,但再来一个,恐怕连屋顶都要掀翻了! 月份渐渐大了,她真是越发没精力管这几个祖宗了…… 眼下,只希望陆衍晚几日回蓝城。 让她有时间收拾这些烂摊子。 沈夫人头大。 * 夜色微澜,官道上,十几骑护卫着一辆灰褐色的黄木马车自南向北驶离南元镇。 马蹄踏过之处,车轮碾起扬尘。 是在夜色中疾驰。 车窗帘栊垂下,帘栊里亮着微光,隐约映出一道身影。 前方探路的侍卫折返,朝着马车方向迂回,“世子,前方是曲城。” 车窗上的帘幕很快被撩起,露-出一截修长的指尖,骨节分明,清雅有力。目光朝窗外看去,漆黑夜色中,除却马车近处的侍卫手持的火把,就是稍远处城郭中亮着的灯火,一远一近映在眸子里,映出眸间一抹深邃幽兰,陆衍淡声,“好。” 侍卫应是。 帘幕放下,陆衍重新拾起案几上的那枚长命锁。 银质的,颜色有些暗沉了。 年头久了…… 银质的材质内镶嵌了一枚玉石,玉质上等,并非凡物。 陆衍看着手中这枚长命锁,灯盏的光晕映在他侧颊,剪影一道精致的轮廓,目光却在光晕里渐渐黯淡。 殪崋 离京前,傅叔同他说起过,长命锁上刻的‘福禄寿’三个字,是老爷子亲自题的,特意让人打在长命锁上,当时是欢欢喜喜送去给老爷子即将出生的外孙或外孙女的。 西秦国中的习俗,孩子出生,长辈会送长命锁。 长命锁为银质,家境好一些的人家会在银锁里再藏一枚玉石。 他手中这枚长命锁的颜色虽然已经陈旧了,但锁内藏玉的质地却是上乘的。如果他没看错,应当是羌亚进贡的玉石,色泽和光亮在西秦国中都不多见。 是老爷子的手笔…… 在他印象里,那年栩城地龙翻身,栩城整座城池近乎都没了。 栩城来的消息,让老爷子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原本战场上留下的那些旧疾复返,这一病就是大病,后来即便慢慢康复,身子也渐渐不如早前。 但月前,有人寻到了这枚长命锁。 本该埋在地下,不会再出现的长命锁…… ——(傅凌云)当时栩城地龙翻身,整座城池都没了,这枚长命锁应该一并埋在地下,不应该会再出现。如果出现,只会有两种可能。其一,当时佩戴这枚长命锁的人安稳,但如果人是安稳的,为什么这十余年来都没同老爷子联系过?其二,大人没了,但孩子侥幸被人救了下来,而救下公子或小姐的人,并不知晓身份,但长命锁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如此,长命锁才留了下来。后来被人拿去当铺当了,才辗转回到这里。 ——(陆衍)傅叔,此事告诉外祖父了吗? ——(傅凌云)老爷子这些年一直大病缠身,也是这几年身子骨才见好些,眼下旧疾复发,太医让老爷子来镜湖别苑疗养。失而复得固然好,但南元镇是不是真有要找的人还是未知数。贸然让老爷子得了希冀,最后再落空,只怕会更糟……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先来告诉的世子一声,让世子拿主意。 ——(陆衍)我去趟南元镇,在我回来之前,此事先暂时不要对老爷子提起。在我从南元镇回来之前,都同外祖父说,马上是天子生辰,我回蓝城祖宅一趟,取些字画与孤本给天子贺寿,也正好去蓝城拜祭祖父祖母。 …… 车轮碾过石子,帘栊内的灯火微微晃了晃。 灯盏的光晕下,陆衍慢慢收起思绪,长命锁握在手中看了又看。 他是循着线索去找过南元镇了。 确实对的上。 早前随养父和家中老人一道躲过了栩城地龙,侥幸逃生,而后到了这里,年龄,时间,来历,这些关于长命锁的线索都一一匹配。 只是十年前的一场疫病,家中一道没了。 这枚长命锁,就是疫病时被抵给当时的当铺换治病药钱的…… 十年后,这枚长命锁辗转到了傅叔手中。 南元镇里,他找了许多人反复确认过—— 查有此人,但人已经没了。 陆衍目光黯淡。 仅有的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傅叔是对的,这件事先不告诉外祖父反而更好。 老爷子若是知晓了实情,病情只怕会更糟。 “世子,返京吗?” 离开南元镇的时候,侍卫问起。 他当然不能直接返京。 朝中多年,老爷子不傻。 老爷子很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南边一趟,所以蓝城要去,当做的事情也都要做,还得做足给老爷子看,老爷子才不会细究。 “先去蓝城。” 第004章 第004章 启程 第004章启程,新的开始! 翌日晨间,宝园很早便醒了。 昨晚入睡前,祖母说起馋云记的豆浆和油煎饼了,宝园今日特意早起去了西街。 “宝园,早。” “杜婶,好!” “宝园,怎么这么早?” “冯伯伯,早,祖母想吃油煎饼了,我去趟云记。” …… 青石镇很小,镇子里的人大多亲厚熟络。 宝园年纪不大,性子又讨喜,还会替镇子里的老人念信,写信,也会临时帮街坊邻里照看家中的孩子,在青石镇,喻宝园的人缘一直很好。 镇子里都知晓“他”与老太太相依为命,既要照顾失明的祖母,还要在镇子里的学堂做老夫子的助教,替老夫子打打下手,做做琐碎活计营生;抽空还要帮清风书局抄抄书册,挣些贴补—— 孝顺,讨喜,好看,还勤快! 镇子上谁不喜欢这样的喻宝园。 所以乡邻对祖孙两人一惯都是亲厚的,也多照顾。 这一趟从西街买了豆浆和油煎饼回来,喻宝园见婉珺来了家中。 “婉珺!”语气中都自带亲厚,“我正好去了趟云记,买了豆浆和油煎饼,快尝尝,我排了好久的队!” “不用了,我吃过了,这趟来,是专程给老太太送药的。”婉珺伸手将手中的药盒递给她。 喻宝园接过,另一只手顺势挽起她胳膊。 两人间的亲密可见一斑。 “我明日去趟医馆拿就好,还让你多跑一趟。”喻宝园感叹。 “宝园,我原本也正好有事来寻你!”婉珺脚下驻足。 喻宝园好奇看她。 婉珺故作神秘,一点点凑近,“宝园,大好事~” 宝园看着她,心底隐隐有些激动,婉珺的性子才不会凭空说出“大好事”这样的字眼。 宝园喉间轻轻咽了咽,小声问起,“怎么了?” 婉珺悄声道,“我哥过两日刚巧要去趟曲城送货,去曲城的途中就要路过蓝城。你不是想带老太太去蓝城治眼睛吗?青石镇到蓝城有月余路程,我哥刚好能送你们一程,一路上诸事就有照应了,老太太也能宽心!等到蓝城,还有哥哥的熟识在,哥哥也能托人帮忙在蓝城寻处安稳的落脚处。你说是不是大好事?” 宝园目露惊喜,“真的?!” 她昨日同祖母说起的时候,自然都是捡好的说,但真要细下思量,很多事情都要提前准备,哪能那么容易周全?婉珺说的,无异于雪中送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见婉珺点头,宝园眼中的激动溢于言表,“婉珺,大恩不言谢!” 婉珺笑道,“早前家中有事也是请你帮忙照看芝芝的,我嫂子一直想着怎么还你人情呢,这次听说有去曲城的活计,就让我哥赶紧应了下来。时间紧,大后日就要出发,这次要在那边呆那么久,冬衣什么的都要备着,你可要赶紧收拾了,不然真赶不上了。” 宝园拥她,“好婉珺~” 婉珺环顾四周,幸好没旁人看见,“宝园!” 婉珺这一提醒,宝园也赶紧捂住心口,“一时激动,都忘了!” 忘了她现在是“男子”扮相! 婉珺继续叮嘱,“出门在外,可不比在青石镇中,你自己还带着老太太,悠着些。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就好,别处处逞能。” 宝园‘撒娇’,“放心吧,我知晓的,处处小心,不逞能!” “我才不信。” 婉珺说完,宝园笑开。 * “大后日就走?”宝园同老太太说起的时候,老太太怎么也没想过会这么快,昨日才拿定的主意,后日就要走,老太太担忧,“会不会太仓促了?” 宝园一面替祖母梳着头,一面应道,“是有些仓促了,但这两日加紧些也来得及的。主要是这一路上有洛子哥在,有个照应,比我们自己单独去蓝城要强多了,路上也安稳些。” 庄老太太颔首,这倒也是。 宝园似是想起什么,顿了顿,还是同祖母说起,“其实,今日婉珺特意没提,但我知道她嫂子还有月余就要临盆了。照说这种时候洛子哥不该接远活儿才是,这次恐怕是特意想着送我们一遭才去的。”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那怎么好。” 生孩子可不是小事,洛子若是不在…… 老太太微微皱眉,“这人情太大了。” 宝园自然明白,“我问过婉珺,但婉珺是说这是她嫂子的意思,洛子哥和嫂子商议之后拿的主意。以洛子哥和嫂子的性子,怕是想改日子都行不通。” 喻宝园轻叹,“当初芝芝掉进井里,我正好路过将人捞了起来,当时嫂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应当是一直记在心上。虽然这些年,洛子哥和嫂子一直都在帮衬咱们,但估摸着心里没放下,倒是想着这一回将人情还了。” 喻宝园这么一说,庄老太太 铱驊 也回过神来,“那这人情咱们也不能白要。” 宝园放下梳子,低头看向镜子里的祖母,温声道,“我想好啦!等这次从蓝城回来,一定好好谢谢婉珺他们一家。” 庄老太太这才莞尔颔首。 …… 接下来的两日,宝园片刻都未闲着。 这一趟去蓝城治病,少则半年,那就是要横跨夏秋冬春四个季节。 手头原本就不宽裕,都要留给祖母看病,还有做路上的盘差,置新衣裳是不够了,旧衣裳还得带够。但洛子哥这趟是去曲城送货的,届时车上的货物肯定不少。她与祖母是顺道,也不能多带。 一整日,宝园都在不断得做加法和减法。 添了减,减了添,光是整理包袱就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才装了两个包袱。 等这些都收拾妥当,宝园去了趟学堂。 在蓝城这处至少要呆上大半年,如果不顺利,兴许还不止,开学肯定赶不回来。 她不在,夫子这处要提前准备人手。 青石镇这样的小地方,能识字,给夫子做下手的没多少,夫子找人替她也要时间…… 应当先同夫子说一声的。 只是夫子听她说话时,全程板着脸,不苟言笑,喻宝园既心虚又忐忑。 等说完,喻宝园都不敢直接问夫子的意思,而是先从身后拿出食盒,放在夫子桌上,打开食盒盖子,热乎乎的红豆酥顿时散发着才刚从锅里出来不久的香气。 西街到学堂距离不短,夫子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夫子脑海中都能浮现出某人拎着食盒一路狂奔,到处让人让一让,还要护好食盒,不要碰碎,又飞奔的场景。 所以额头上才都是汗。 夫子终于‘嫌弃’得动了动筷子。 喻宝园屏住呼吸。 老夫子又‘嫌弃’得抬眸看她。 喻宝园赔笑。 终于,老夫子开口,“活计给你保留半年,过时不候。” 喻宝园眉间笑开,“谢谢夫子,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夫子,最英俊的夫子,最……” 夫子白了她一眼,好似懒得听,却直接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几吊钱,“拿去。” 喻宝园愣了愣,然后连忙退回,“夫子,上月的工钱已经给过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夫子大概是糊涂了,但她不能多要啊! 夫子再度‘嫌弃’,“一月的工钱有这么多吗?” 喻宝园:(⊙o⊙)… 好像是哦~ 大意了! 喻宝园头疼。 “预支半年工钱,回来补上。”言罢,老夫子起身,懒得再理她了。 喻宝园愣了许久。 直到夫子的身影离开屋中,喻宝园眼眶才慢慢红了。 刀子嘴,豆腐心~ “夫子,我会早些回来的!” 夫子没搭理。 稍许,等喻宝园离开。 老夫子又重新折回,拿了一枚红豆酥吃。 等吃完,才见食盒中放了早前就折好的信封。 —— 夫子,我走了,记得要按时吃饭,不要偷偷吃那么多甜食~ 夫子目光在信笺上停留了很久,然后随手扔进纸篓里,“马屁精……” 纸团落入纸篓中,夫子长袖拂过桌面。 “小兔崽子!” …… 等从夫子的学堂出来,喻宝园又去了清风书局同温叔道别,然后是杏林医馆的陶大夫,这些人都要去知会一声的。 除了拎去几个食盒的红豆酥,也收获了满满暖意。 叮嘱她路途上多留意,有需要帮忙的就捎书信回来。 喻宝园颔首。 两日的时间,就似打仗一般,一眨眼就过。 翌日晨间,宝园同祖母在镇门口等候。 街坊邻居有不少来送,譬如婉珺,譬如胡婶,原本准备的两大包,妥妥变成了三-大包,有胡婶逢的手套和围脖,婉珺给的橘子,还有隔壁钟叔准备的葱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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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