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止了。周遭的车辆、歌曲的符点、郑墨阳未说完的话,都冻结成了一个定格画面。只有脑中纷乱的思绪还在缓缓流淌,像是死寂沙漠中的纤细水流。 奇怪了,冯诺一看着穿过指缝的光束想,为什么车道上会有强光? 时间沙漏恢复了流动,光源猛然逼近,他蓦地睁大眼睛,嘴里喊出迟来的警告。 “小心!” 撞击发生在短短两秒之间。驾驶座上的人猛地朝右打了方向盘,强烈的撞击轰上车子的侧面,玻璃上遍布狰狞的裂纹。 冯诺一的脑袋猛地磕在车门上,钻心的疼痛伴随着眩晕,让他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久,意识才模糊地浮上水面,有湿漉漉的东西沿着额头和脸颊流下来,他胡乱摸了一把,隐约察觉到那是血。但他顾不上思考疼痛的来源,只是艰难地扭过脖子,望向驾驶座的方向。 郑墨阳似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冯诺一挣扎着去摸自己的手机,没有找到,大概是卡在了哪个变形的角落里。 巨大的恐慌突然兜头罩住了他,眼前忽明忽暗的视野好像走马灯一样,过去的一幕幕飞快地流过,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了。 “别……”他不敢挪动对方的身体,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会的……” 就在这一刻,一个清晰的念头击中了他。 他是真的爱我。 在对面车辆撞上来的短暂一瞬,人只能凭借下意识的本能行动。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往右转了方向盘,除了那虚无缥缈的、没有任何科学可以解释的感情。 即使在两个月后他们都会重生,即使自己不会记得这件事,他还是这么做了。 半梦半醒地,郑墨阳说了一句话。冯诺一费力地贴在他嘴边,拼凑着含混的字音,终于理解了他的话。 “我还你一命,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在变形的车厢里,两个人用一种扭曲的方式靠在一起,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看来是有路人打过电话了。 冯诺一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开口:“谁要你还。” 陷入昏迷的郑墨阳没有听到这句宽宥,他只觉得自己沉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周围隐约有谈话的声音。 那是几天前,姚梦琳给他打匿名电话,向他谋取安慰的场景。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等我告诉你他大学发生了什么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姚梦琳说,“他有跟你说过大学时候的恋爱史吗?” “他在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个男朋友,”郑墨阳说,“那又怎么了?” “他大学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姚梦琳说,“而且林霄的原话是‘他对恋爱有点恐惧’。” 这倒是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他?恐惧?” “对,”姚梦琳说,“有段时间,他见到gay圈同胞都绕道走。你认识周时宇吗?谷歌中国区的高管,当年是他师兄,也是他绕道走的对象之一。” 郑墨阳皱起眉头:“他有什么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不知道,”姚梦琳似乎也觉得费解,“炫耀自己情史比较丰富?” “他不是这种人。” 郑墨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变成了一片沉寂。 “喂?”对面突然没了声音,姚梦琳疑惑地把耳机往里塞了一点,“你还在吗?不会被卷进枪击案里了吧?” 站在纽约街头,迎着第九大道吹来的晚秋寒风,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只有一种可能。” 姚梦琳吓了一跳:“什么可能?” “再联系。”他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郑墨阳跑回了宾馆,冲进房间,把行李箱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然后在里面翻找着。 就在一堆丝质衬衫的下面,静静地躺着他的生日礼物——那本精装书。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东西带过来,可能是冯诺一当初说的“它可以让你了解我的全部”,里面隐含的意思他到现在才明白——书里有段被粗糙的谎言遮盖掉的过去。 他读过这本书,里面没有谈到大学时候发生的事。 他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昂贵的衣物,陷入了沉思。 犹豫了片刻,他小心地把硬底封面拆了下来。然后,在被外壳包裹住的书脊上,他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写着一个网址。 他在电脑上输入那行字母,按下回车键,一个页面跳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字符写着一个详细而生动的故事。他盯着冷冰冰的屏幕,感觉到心脏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刺穿了。 那本拆去封面的书躺在他的脚边。在全书末尾,有一首叶芝的诗,与之前的几十万铅字不同,它是作者亲笔写下的。 Being?young?you?have?not?known The?fool's?triumph,?nor?yet Love?lost?as?soon?as?won (年幼如你,并不明白 庸人的胜利,并未知晓 爱,甫一得到,便将失去) 他突然明白了,从在悬崖边上见面以来,对方的种种不合逻辑的举动:为什么会轻易地跟他回家,为什么在看到他的另一面时毫不惊讶,为什么对重置年的反应如此不同寻常。 答案其实很简单:在十年以前,曾经有过另一个重置年。 -------------------- 注:诗句来自叶芝《致风中舞蹈的孩子》 第48章 这辈子是看不到日落了 一月上旬,虽然大陆北部已经大雪纷飞,但在这座南部的岛屿上,气温依然保持在宜人的二十度左右。 冯诺一脱下外套塞进包里,扶了扶眼镜,对着湿润温暖的海风张开双臂,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刚刚结束期末周的考试,相当于从地狱轮回获得了新生,此时此刻未来显得光明而美好,甚至连回家过年这件事也不那么可怕了。至于那些令人烦扰的、写着重置年预告的邮件,在这样明媚的阳光里,也可以暂时抛诸脑后。 时间将近日落,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不去旅馆入住,转而走向海边欣赏良辰美景。 避开攻略里火爆的日落观景台,他刻意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 在海岸线突出的岬角上,那人静静地站着,跟辽阔的海域和天空融为一体,有令人驻足的美感。 然后,那个人慢慢地转过了身。 就在他看清对方正脸的那一刻,就像被高处落下的物体砸中了一样,他觉得整个大脑都因为过重的撞击而轰鸣。 天哪,他惊恐地意识到,原来我是同性恋。 而那个刚刚改变他人生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打量着他。这无声的目光具有穿透性,让他感觉每一个器官的摆放位置都不对。因为紧张的情绪实在无处安放,他只能战略性地推了推眼镜。 对方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来这里看日落吗?” “是啊,”他开口说,“你……” 这句话本来很简单的,就三个字,他还搞砸了。 “你……”他说,“腿好长。” 为什么话题会拐到身材比例上来呢?都怪那双天杀的长腿老在他眼前晃悠,导致他管理语言的神经系统都紊乱了。 “谢谢,”对方笑了,很明显是没忍住的那种。 冯诺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傻子:“你稍微让开一点行吗?我想从这里跳下去……”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别这样,我不会游泳,没办法救你。” “你不会游泳吗?”他有些惊讶,“你看上去像是体育全能的那种人。” “这也能看出来吗?” “你有照过镜子吗?”他的神智还在持续下线,“你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 窒息了,他现在听上去要么像个痴汉要么像个变态,或者是两者按照随机比例生成的混合体。 能看出来,对方努力地想把这场对话进行下去:“我确实擅长运,但没有学过游泳。”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很没底气地说:“你能不能转回去,装作不认识我,然后我们重新相遇一次?” 对方低低地笑起来,他脑海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句低语“他声音也好听”。 “不用那么麻烦,”对方朝他伸出手,用初次见面的语气说,“你好,你也来看日落吗?” “对,”他把手伸出去和对方握了握,努力深呼吸,“我叫冯诺一,一诺千金的那个诺一。” “郑墨阳,”对方说,“你从哪里过来?” “首都,”冯诺一丝毫没察觉自己攥着对方的手不放,“我在那里上大学。” “这么巧,”郑墨阳又开始忍笑了,“我也在那里上学,R大商学院。” “T大计算机。” “学霸啊。”郑墨阳又晃了晃交握的手以示钦佩。冯诺一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痴汉的程度,缩手的速度好像对面是跟高压电线杆。 “那……”他徒劳地把手塞在口袋里,试图装作淡定的样子,“我们回去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 “是啊。”对方说。 然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同时微笑起来,场面变得十分诡异。冯诺一努力避免把激动心情写在脸上,但是完全失败了。 他有点沮丧:“我平时听起来比现在聪明多了,我保证。” “你一个T大计算机系的学生,不需要证明自己很聪明。” “我现在处于大脑死机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觉得刚才聊得很好。” “是吗?”他苦笑了两声,“我刚才恨不得弄个分|身出来站在旁边,然后扇自己一巴掌。” 这时对方忽然走近了一步,慢慢地向前俯身,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说:“你的眼睛真漂亮。” 他现在急需那个分|身出现,泼他一脸冰水,让他清醒一下。 “我家里种着一盆天堂鸟,”对方继续说,“它有你眼睛的颜色。” 冯诺一过了半分钟才想出一句回答:“谢谢。” 郑墨阳直起身,两人又短暂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只能隔着镜片看它,有点可惜。” 回去他就配隐形眼镜,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戴框架了。 从郑墨阳的角度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一个摆错了地方的人偶,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揉揉脑袋。商学院的在读生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创业公司的烦心事好像也不那么让人忧虑了:“这次旅行有什么计划吗?” 冯诺一眨了眨眼,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在攻略里找了几个不是很有名的地方,打算去逛一逛。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有什么计划,”郑墨阳说,“就随便逛逛。” 然后两人又开始了诡异的对视,准确地说,这是一个郑墨阳单方面给出暗示、但对面完全无法收到的惨烈场景。 郑墨阳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说出口:“介意我跟着你一起吗?” “什么?”冯诺一可爱地瞪大了眼睛,“好啊!完全不介意。” “你住在哪家旅馆?我可以去找你。” 冯诺一报给他名字,然后发现对方和自己住在同一家快捷酒店,这缘分真是上天注定——或者是因为学生党预算有限,该酒店是附近唯一一个在他们可接受价格内的旅馆。 郑墨阳微微转过身面向大海,发出略带惊讶和遗憾的声音:“日落已经结束了。” 冯诺一吃惊地望向海平面。是真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没入波涛中,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面前的人伸手指了指旅馆的方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好啊,”冯诺一跟在他旁边,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岩石上走着,“幸亏有你,我认路的能力很差劲,现在找旅馆就不用费脑子了。” 两人回到酒店大堂,冯诺一掏出身份证登记入住。漂亮的前台小姐姐把房卡递给他,同时频繁地用余光偷看他身旁的郑墨阳。 等电梯的时候,冯诺一捏着房卡,扭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旅行中的艳遇。确实,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长相,可惜是gay。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方从来没说自己是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按下去了,就他们那场诡异而且带有骚扰倾向的对话,对方要不是gay,不用他自己跳崖,早把他一脚踹下去了。 “看我干什么?”郑墨阳安静地接受他目光的洗礼。 “偷看别人的身份证是不礼貌的。”冯诺一说。他确信在前台小姐姐偷瞄郑墨阳的同时,郑墨阳也在用余光偷看他的证件照。 郑墨阳很坦然地承认了:“作为一个近视眼,你观察能力也太强了。” 冯诺一嚣张地伸出手:“礼尚往来。” 对方毫不反抗地上交了自己的身份证,冯诺一盯着好看到近乎奇迹的证件照,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冯诺一艰难地把证件交还回去。两个人并排站在窄小的空间里,冯诺一看着快速上升的楼层,竟然浮现出“要是电梯突然坏掉两个人能在这里过一夜就好了”的可怕思想。 只可惜,这种喜闻乐见的偶像剧情节并没有发生,电梯平稳地停在了他的楼层。 “明天见。”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郑墨阳对他说。 “明天见。”他回答。 第49章 隆重的新年会议 冯诺一无法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旅伴。体贴,礼貌,有风度。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度简直像有脑内雷达一样,精准无比而且从不犯错。 他甚至改签了航班,就为了能在机场和对方多相处两个小时。 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旅客,冯诺一很忧郁。他对身旁的明恋对象说:“那我们回校之后再联系?” “好,”对方回答得很快,“不介意我过年的时候找你聊聊?” “当然,除非你不是R大商学院的学生,是假冒别人身份的连环杀人犯,那就另当别论了。” 郑墨阳对他神奇的脑回路感到无奈:“我是学生,而且今年就要毕业了。” 冯诺一点点头:“对,你快22岁了。” 郑墨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身份证上有写,”冯诺一说,“你没看到我的出生日期吗?” “真没有。” “好吧。”冯诺一报给他一个年份。 “等等,”郑墨阳意识到了什么,“你18岁?” “对啊。” “但你已经上大学了。” “准确地说,是大二,”冯诺一向他解释,“我们学校有个比较特殊的班,里面每个人都跳了一级,然后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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