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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意料的是,冯诺一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个绒布盒,里面两枚款式别致的对戒在烛火下熠熠闪光。 “郑墨阳,”他认真地看着他,语气难得的正式而严肃,“你愿意第三次遇见我,了解我,再让我爱上你吗?” “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郑墨阳说到一半发现偏离了重点,“我愿意。” “谁知道一见钟情这种事,竟然会出现三次呢。”他一边调侃一边把戒指戴上了对方的无名指,心里感到异常满足,好像这一刻奠定了今后几十年的家庭地位一样。 戒指刚上手,郑墨阳立刻把他拉了起来。“你怎么能进门就从大衣里掏出这种东西?” “知道今天你肯定有阴谋,”冯诺一得意地说,“赶我去爬长城,这也太明显了,这两个月你连门都不让我出。” 郑墨阳本来想夸一夸他的,如果不是另一个问题在他脑海里不停报警的话:“你哪来的钱买戒指?” 冯诺一的资产状况他很清楚,戒指虽然素净但设计感很强,绝对不便宜。 “哦,”冯诺一说,“我把给你过生日的那个小程序改了改,卖给我那个前男友了,他要向他现在的爱人求婚,想不出好主意,所以我就把我的生日策划推销给他了。” 说到一半他开始觉得不对劲,讲完最后一个字他知道彻底完了。 “你,”郑墨阳开口确认,“把给我的礼物卖给了前男友?” “他都有求婚对象了。” 郑墨阳好像并没有听见,不依不饶地追究:“那是我的礼物,你怎么可以送给别人?” 这种“我独一无二的玩具别家孩子怎么也能有”的无理取闹,让冯诺一捏了把汗,连忙哄劝道:“我明年想一个更好的送给你。” 郑墨阳满脸不信任:“还能有更好的?” “我保证。”其实他压根什么想法都没有,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实在不行还可以赖账,反正他不记得了。 郑墨阳的神色松动了一些,但脸上仍然带着一种牺牲感,冯诺一只能又凑上去,非常深入地亲了他一下。 对方高冷地拿起他的手,替他戴上戒指。他雀跃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用十年就找到了终生伴侣,效率还是很高的。 然后他抬起头,仔细地盯着郑墨阳看,让对方感到疑惑:“干什么?” “记录一下你生气的表情,”冯诺一说,“你平常一直和颜悦色的,缺少了一点变化的美感。” “你想让我对你发火?” “当然不是,”冯诺一说,“我想让你在我面前露出真实的表情,生气就是生气,开心就是开心,不要统一成一个模板。” “跟你在一起一直很开心,”郑墨阳把傻乎乎的圣诞帽拿下来,戴到冯诺一头上,现在它发挥出全部的可爱了,“你是我的童话。” 冯诺一满意地点点头,帽子上的毛球跟随他的动作跳了跳。 “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冯诺一想了想,微微勾起嘴角:“你是我命中注定要犯的那个错误。” 郑墨阳的语气略带不满:“听起来不像是好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郑墨阳明白他的意思。 冯诺一乐呵呵地点评道:“好了,现在我知道这是你忍住不笑的表情。” 每当这种时候,郑墨阳就想把对方缩小十倍揣在口袋里带走。“我有圣诞礼物要送你。” 冯诺一收到礼物,满怀期待地把包装纸扯开,带着满满的疑惑和失落举起来指给郑墨阳看:“这不是我送你的书吗?” “是啊,”郑墨阳说,“你写的书,我看完了。” “你看完了就看完了,还给我干什么?” “最后一页的那首诗太感伤了,所以我略微改动了一下,返还给你,算是我对你的回答。” “什么回答?”冯诺一蹙起眉头,“我问过你什么吗?” 郑墨阳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下楼收拾火灾隐患去了。冯诺一抱着书站在圣诞树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翻到书的末尾。 在叶芝的那首诗下面,多出了几行字。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内心的渴|望。”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全部忠诚。” -------------------- 注:诗句来自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语句顺序有改动。 第63章 重置年 跨年之夜,他们是在暖气氤氲的玻璃房里度过的。两个人并排躺在宽大的藤椅上,黑夜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房间里的一点灯火显得格外幽静。 冯诺一拿着他送给郑墨阳的望远镜努力瞧着,然后沮丧地垂下手:“看不见什么星星。” “你在首都,要求不要太高,”郑墨阳替他把望远镜拿过来搁在桌上,“很快,一切就会回到年初的样子了。” 冯诺一扯了扯被子:“我经历过一次,确实不好受。” 郑墨阳一直有一个疑惑:“如果我没找到那个网址,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下去?” 冯诺一解释道:“我不想说,是因为那一年只是记忆而已。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东西,跟梦境差不多。” “那段记忆也有我,我没有知情权吗?” “对于你来说,那只是不存在的平行世界而已,”冯诺一说,“所以我想顺其自然好了。而且,要告诉你那一段记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信任我,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它曾经发生过。你在看的时候,有怀疑过里面的内容吗?” “没有。”郑墨阳很干脆地说。 “真的吗?”冯诺一半信半疑地瞧着他。 “我相信你,”郑墨阳说,“而且即使不看那个网站,我也知道那一年大概发生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你说你大学谈过恋爱,但你舍友却说没有,所以那段感情只可能发生在重置年里。如果那段经历跟我没关系,你很早之前就可以告诉我,但你没有,说明很可能跟我有关。如果那段经历是美好的,以你的性格,重置之后会来找我才对。但你也没有,说明结束地很糟糕。” “好吧,”冯诺一说,“那你确实掌握了那段记忆的精髓。” 郑墨阳偏过头,把鼻子压进他的发丛里:“对不起,给你留下了这么痛苦的回忆。” “不是这样的,”冯诺一说,“其实那一年真的很开心,而且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给我造成了多大影响。” “是吗?” “我还是去了日本,”他掰着手指说,“买了我最喜欢的日本科幻作家的书。然后我跨专业保研了。如果没有遇见过你,我大概连尝试也不会去尝试。还有辞职……十年前的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很高兴我让你犯了这么多错误,”郑墨阳问他,“有后悔过吗?” “没有是不可能的,”冯诺一说,“但总体来说,我觉得临死之前还是会很欣慰犯了这些错误。” 郊区的夜晚过于宁静,如果没有星星的话,很容易让人感觉单调。冯诺一在脑子里默默数着流过的秒数,对新年的到来有一种类似于死刑犯的惶恐。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冯诺一举到眼前看了看,是远在岚山的韩晨发来的消息。 “哇,”冯诺一翘起嘴角,“看起来成功了。” 在他胳膊被打折之后,韩晨和陈念东曾经去看望过他。就是在那次对话中,他把两次重置年的经历告诉了对方。 可能是因为自己死了一次还能再勇敢追爱的气魄震撼了对方,韩晨当时向他保证,一定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郑墨阳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他转动了一下屏幕让对方能看到内容。从不关心他人的郑老板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其实我一直在想,”冯诺一说,“神明不会是个腐女吧?” “为什么?” “据我们现有的信息看,收到重置年邮件的,全部都是gay,不是吗?韩晨可以算半个,”冯诺一煞有介事地分析,“而且,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如果不是重置年的话,他们很难和自己心仪的对象在一起,因为信仰啦,因为身体特殊啦,因为只包养不谈恋爱啦……”说到这里他着重看了郑墨阳一眼。 “我错了。”郑墨阳恳切地说。 “你说过,我们可能把神明想得太伟大了,总觉得他们要拯救苍生什么的,但说不定神明就是个偷懒摸鱼的社畜,闲暇时间喜欢看帅哥谈恋爱,”冯诺一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看到帅哥们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觉得非常痛心,所以搞出了重置年这种东西。” “你别说,”郑墨阳出乎意料地赞同了,“我觉得真有这种可能性。” 冯诺一又乐了一会儿,然后笑容逐渐凝固了。因为郑墨阳看着他,好像新年的钟声是末日宣判。 “虽然这一年也有很多不好的回忆,”郑墨阳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 等零点一过,冯诺一对他最后的记忆,就会是十年之前的死亡。 这实在是地狱开局。 “没事的,”冯诺一说,“今年年初的情况更糟糕,我们不也变成了现在这样吗?” “你不会看见我就把我打出去吗?” “如果你没忘的话,我看见你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跳下海去救你。” 郑墨阳的额头贴着他的,温热的气息打在对方脸颊上:“以后别这么冒险了。” “我不知道你在这十年里学会了游泳。” “即使我不会,你也很难救起我来的。” 冯诺一的运动技能惨遭嫌弃,小声说:“有时候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就像你把方向盘往右转的时候一样。” 在没有星光的夜空下面,身边蜷缩着絮絮叨叨的猫猫,郑墨阳觉得人间实在值得,连他这种人也可以活得这么幸福。 秒针缓缓转向12点,他从未有过这种无助的感觉,只能紧紧抱住身边的人,用祈求的声音寻得安慰。 “别忘记我。” 身边的人回抱住他,用一个吻做回应。 就在这样带着缠绵与柔情的触碰里,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在指针重合的一瞬间,世界静止了。璀璨的焰火停留在半空,檐下的水滴将将坠落。然后像是迅速倒带的影像,画面飞快地退回之前的状态。焰火落回炮筒,水流汇入屋檐…… 然后,冯诺一睁开了眼睛。 他花了几秒钟反思自己身处何方,打了个滚,用被褥把自己裹起来。 他仍然蜗居在这个小公寓里,前途昏暗,一贫如洗。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生而为人,好赖活着,还能咋滴。 他蠕动到床边,拿起手机,震惊地发现现在才早上六点半。 他究竟是怎么醒的? 就好像听到他的疑问一样,门口传来规律的敲击声,那声音竟能融合焦躁和耐心两种截然不同的品质。 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摸索着戴上那个丑的人神共愤的眼镜,往声源的方向跑去,中途差点被自己乱丢在地上的毛衣绊了一跤。 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动作相当暴力地拉开门。看到来人的一刹那,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郑墨阳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身上的西装对于六点的京口老街未免过于正式。他手里捧着一束天堂鸟,就这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好像中间的十年从未流逝。 “抱歉,”他说,“迟到了一点,但冬天真的很难买到这种花。” 冯诺一死死地盯着对方,不是因为来人的身份而震惊,而是因为命运的巧合而感慨。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又过了一个重置年,是不是?” 郑墨阳难得地愣住了。“天哪,”他说,“有时候我都忘了你有多聪明。” “十年了,”冯诺一用手撑着门,神情好像是对命运发问,“这个重逢来得有点晚。” “我知道,”郑墨阳说,“但我已经用尽全力赶过来了,我保证。” 第64章 不是吧,还要重来一遍 姚梦琳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在崎岖不平的石板上踉跄了一下。她定了定神,决定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定为郑墨阳——他总是不铺平自家别墅门前的路,美其名曰原生态,让前来拜访的女士狼狈不堪、双脚酸痛。 自从辞职后,郑墨阳除了中途绕道去了一趟京口,其余时间一直蜗居在这栋别墅内,姚梦琳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副胡子拉碴的中年颓废男形象,并对老友产生了怜悯之情。 她在进门之前给房主打了个电话,出乎意料的是,郑墨阳竟然亲自下楼来给她开门了。这是件稀奇事,往常他都直接把密码甩给她让她自己进来。 她抬手按了门铃,很快听到门对面的脚步声,接着门打开一条缝,郑墨阳的脸露出来。即使光线不好,姚梦琳也能看出他气色甚好,生活滋润,毫无被命运打击的痕迹。 “你来了。”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一点也没有因为老友千里迢迢的到访而感动。 鉴于对方最近水逆,姚梦琳决定大度地原谅他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死守在门口:“你在干什么?赶紧让我进去。”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郑墨阳坚定地握住门框不动摇。 姚梦琳怀疑地看着他:“房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没有,”郑墨阳借着身高体型优势挡住她的视线,“你不是来送婚礼请帖的吗?” 姚梦琳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派人查我了?” “从一个朋友那听来的,”郑墨阳敷衍地说,“恭喜你,现在可以把请帖给我了。” “我靠,”姚梦琳对他怒目而视,“我飞了大半个国家跑来看你,你连门都不让我进?” “现在有点不方便,附近有你父亲注资的酒店,你可以先住在那里,然后我去你那好好谈,”郑墨阳盯着她的包,“我把景山那套房子送你,算是给你的结婚礼物。” “真的吗?”姚梦琳的神色稍稍转晴,嘟哝着把请帖拿出来递给郑墨阳,“你倒是挺大方……现在能让我进去了吗?” 郑墨阳接过请帖,很平淡地说:“不行,一路顺风,注意脚下。”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姚梦琳眼疾手快地把胳膊卡进门缝里,晾郑墨阳再怎么嘴毒心黑,也不敢用门板夹她:“你这人有病吧?连门都不让进就赶人?我最近招你惹你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加上“最近”。 郑墨阳正要说话,突然肩膀旁边钻出一张漂亮的脸:“发生什么了?” 完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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