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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起你男人的事,你不要脸……” 女人面上洋洋得意,好像抓到了刘三妹的大把柄似的。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寡妇这个身份本来就容易惹来香艳的遐想,可到了刘三妹这个年纪,再和一个鳏夫扯上关系,不单单是一些香艳的揣测了,更让人觉得她一把年纪了还端不住,简直就是老荒唐。 牛老木被这句话堵住了嘴巴,倒不是他心虚,而是这会儿他要是再帮刘妹子说话,就好像坐实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即便他心里知道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可别人不会信,要不然,就不会有之前那些流言产生了。 “你放屁!” 原本柔柔弱弱躲在牛老木身后的刘三妹一个错身,从他身后走到身前来。 “我刘三妹从24岁起就开始守寡,那个时候多少人劝我再嫁,把孩子丢给甄家的老亲养着,我都没有答应。” 说到往事,刘三妹是真的真情流露了。 “那个时候我想着,就连亲爹亲娘都会偏心某个孩子,我凭什么要求甄家的亲戚能像养亲儿子那样养着我的儿子,如果带着坤子再嫁,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后爹像亲爹一样待他,那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一个人能养活他!” 短短一段话,硬是被刘三妹讲出了波澜壮阔的气势。 “那个世道,一个守寡的女人养大一个孩子有多难,我每天走几个时辰的路去城里,低三下气的求人家让我帮忙浆洗衣服,大冬天手上全是冻疮,可我不觉得疼,我只知道我要是能洗十件衣服,我儿子就能多吃一口饭,我要是一天能洗一百件衣服,我就能给儿子攒下将来娶老婆的钱……” “那个孩子真的懂事啊,每天我摸黑从城里回来还得去地里犁地,那孩子在田垄上守着我,再大点,他就开始帮我干活,后来战争结束了,那个争气的孩子还当上了大队长,娶了媳妇,我想着,这日子可真美啊,我总算能歇歇了,到时候我就给儿子媳妇带孩子,他们生多少,我带多少,要将这个家操持的兴兴旺旺……” 说到这儿,刘三妹开始哽咽,眼眶也开始泛红。 周边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些人的眼底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了,甄山坤死在了山上,膝下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尚在徐盼好肚子里,不知道男女的遗腹子。 就俩孩子,还那么小,不知道能不能养的住,这在乡下是绝对称不上兴旺的,也亏的甄山坤活着的时候口碑良好,死的也像个英雄,要不然一门俩寡妇,一个撑家门的男人都没有,刘三妹婆媳俩能被人欺负死。 “坤子走后,我真的恨不得跟他一块去了,可儿媳妇还怀着孕,孙子还在那儿哭,我知道,我不能倒下,我得把这个家撑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怎么说我的,一个个背后骂我泼皮无赖,骂我是连吃带拿的强盗土匪……随你们骂,我只知道,我要养活我的孩子,你们骂我不会让我少一块肉,我要是真的不争不抢,我的孙子孙女怎么办,他们已经是没爹的孩子了,我不能再让他们饿着,冻着……” 刘三妹要强的揉了揉眼睛,坚决不掉落一滴眼泪。 “你说我对不起我男人,我可去你娘的吧,我刘三妹这辈子太对得起他了,我这五十多年,除了前头十多年在娘家当姑娘的日子,剩下的时间都在他甄家耗着了!” 刘三妹指着那个骂她对不起亡夫,不要脸的老太婆,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说我现在和牛老哥真的没什么,就算有什么,那又怎样?我们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就算在一起了,还对不起哪个人了不成?” 这一字一句,重重地砸在了一群人的心里。 是啊,即便在乡下,寡妇再嫁也是稀松寻常的一件事,尤其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女人,即便有孩子,也不能拦着别人让人家守一辈子的活寡啊。 他们刚刚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刘三妹的年纪不小了,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就不应该有这些花头,要不然就是老不正经。 可仔细一想,刘三妹为亡夫守了那么多年,难道她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老寡妇再嫁,还触犯了法律不成? “你王娟花有本事就去纠察队啊,让他们把那些再嫁的寡妇全都从现在的夫家抓回来,让革委会给她们裹上小脚,再立一个贞洁牌坊,你王娟花这么清高,你有没有本事给我撂一句话,以后你娘家王家和夫家张家所有嫁出去的姑娘都从一而终绝不再嫁,嫁到你王家张家的姑娘也生是你王家的人,死是你王家的鬼,做不到,你王娟花就是个屁!” 王娟花被喷了一脸口水,哆哆嗦嗦想要抬起手指着刘三妹反驳,可脑子已经乱成了一片浆糊,根本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敢吗?她当然不敢,她要是敢应下来,恐怕她娘家那些生了女儿的兄弟会和她断绝关系,也不会有姑娘愿意嫁到他们两家来了。 而且刘三妹的说法不可谓不毒,她直接将她放在火架上烤,什么裹小脚,什么贞节牌坊,那都是旧社会的封建糟粕,这话传出去,闹不好她就要被当作坏分子的典型被批斗了。 最近他们生产队就下放了一批要改造的坏分子,那些人住牛棚,扫牛粪,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隔三差五还要被拎到县城游街,接受全体群众的批判。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足以让见识不多的老太太吓软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到最后,她只能涨红着脸服软。 一旁的宝宝听着奶奶的真情流露,早已经控制不住泪阀,在边上哭的稀里哗啦了。 刘老太是个很强硬的女人,在疼爱的小孙女面前,她只会用怀念的语气讲述宝爹还活着的时候是多好多好的一个人,如果他还活着,也会像其他孩子的爹一样,让他们骑在他脖子上摘枣子,农闲时的晚上在炕上给他们当大马骑,不断补充孩子心里爹爹的形象;她从来都是怜爱地摸着她的脑袋,念叨着她的宝真是个小可怜,一出生就没有爹疼,她和宝娘一定要更疼她,把她爹那份一块补上。 可老太太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说过,作为一个含辛茹苦把儿子拉拔长大的女人,在失去儿子的余生里,是多么痛不欲生。 宝宝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可泪腺的阀门已经完全失效了,之前流下的眼泪还没擦干,后面的眼泪又汹涌而下,俩眼睛很快就肿的和发面馒头一样了。 “不准你们欺负我奶奶!” 她终于忍不住了,虎头虎脑地冲到了老太太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挡在身后。 一个个头不高,又瘦瘦小小的孩子做这个动作其实有些滑稽,边上的人虽然意外宝宝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可还是为她对奶奶的维护而欣慰。 在原本听了老太太的真情流露而面带愧疚、同情的人们正准备流露笑容时,宝宝捡起地上的大石头,用力一捏。 坚硬的石块瞬间被捏碎,零落的石子和粉尘从她的指缝间滑落。 笑容渐渐收了起来,边上的人咽了咽口水,他们怎么忘了,甄家还有这个小宝贝,人家三岁就能打死一头野猪,这些年又被军队专门照看着,隔三差五就要带到军队检测训练一番,现在的甄宝宝,恐怕能力战群雄了吧。 这个哭唧唧的小姑娘,很容易就能让他们跟着一块哭唧唧,还哭的比她更惨。 惹不起惹不起,围观的人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反省这段时间自己有没有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至于直面威胁的几个老太太,更是被吓得两股战战,差点虚软地倒在地上。 “都散了,都散了吧。” 甄山峰永远都是迟到的那个人,“地里的活儿都没干完呢,都聚在这里干啥,还要不要工分了。” 这么些年,甄山峰这个大队长也积攒了点威慑力,更何况他用工分做威胁,还没下工的男人撒丫子跑开了,一些女人也悻悻离去。 “婶子,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还你一个公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甄山峰也有些脸红,因为他也是之前听信流言的一员,还跑去牛家旁敲侧击过。 他已经从报信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包括刘三妹之前剖析自己人生的前半段话。 这会儿甄山峰心虚极了,是啊,他们总说刘三妹和徐盼好这不好,那不对,他身为队长,又是甄家人,也时常为有这么一个占便宜没够的堂婶头疼,偶尔觉得这个堂婶堂弟媳妇的存在给甄家丢人了。 可异地自处,如果刘三妹和徐盼好不是这样泼辣的性格,她们真的能养活两个孩子吗? 如果他是这俩人的丈夫,他发生意外撒手人寰,在有孩子,世道艰难的情况下,他愿意自己的媳妇是一个礼貌得体,温柔贤淑的女人,还是像刘三妹和徐盼好这样,用泼辣不好惹的脾气武装自己,不肯让出一点利益,甚至还主动抢夺利益的女人呢? 他想了想,可能他更愿意是后者,不是前者不好,而是后者,更能养活孩子。 孩子会不会被养的泼辣刁钻,自私自利他不知道,但能活,在活这个字面前,其他又不那么重要了,而且他瞧着,甄家俩孩子也没被教坏,大点的宝力憨厚老实,小一点的宝宝机灵懂事。 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可见刘三妹和徐盼好也不是什么品德败坏的人。 而且仔细想了想,山坤婶子在丈夫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他不知道,可山坤媳妇,也就是徐盼好也不是一开始就泼名在外的,当年刘三妹找儿媳妇的标准也是贤惠利索,甄山坤还在时,徐盼好家里家外都是一把能手,专心顾好小家,鲜少和人发生争执。 她的泼辣,更多也是被逼出来的。 刘三妹只是冷眼看着甄山峰带着那几个垂头丧气的老太婆离开,抱着孙女并不说话,今天闹了这一出,也足够了。 “牛老哥,对不住了,她们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是拖累了你,让你和我一块被人嚼舌根。” 刘三妹身上刚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瞬间散去,她就像是普通老太太一样,对着牛老木细声细语地道歉。 “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平平淡淡的八个字,道尽无数的委屈。 牛老木刚刚还在愣神,因为气势大开的刘三妹让他看到了一个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女人,如果说之前牛老木心中的刘妹子是哥温柔贤惠的老妹妹,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从头武装到脚的斗士,战役盎然,坚不可摧。 这样两种矛盾的性格,居然融合在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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