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怕是尸骨无存! 明歌微惊道:“原来山人竟然是……” 她早知道血藤叶长在冰火交融之处,此刻有冰,但是并无火山,是孕育不出来血藤叶的,没有想到守山人竟然是因为犯错被空灵谷流放的,那她阿爹到底是空灵谷什么人? 空灵谷又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九洲从未听说过,就连藏书阁内,也没有记载? 守山人感叹道:“没错,老夫是被流放此地的,个中缘由改日再告知娘子,外面天寒地冻,诸位请进吧。” 众人欢喜地随着他进去,只见山庄内除了是冰墙打造,其他的都跟山下屋舍没有什么区别,屋内有温泉并不算太冷,舒适度反而很高。 只是看的出来,守山人生活很是简朴,屋内并无桌椅这些,只有席地而坐的蒲团,冰块打造的桌子以及冰床,不过因在山中,屋内到处都铺着厚厚的野兽皮毛,有狼皮、熊皮还有虎皮,这些皮毛厚实,往冰床上一铺,便是一个温暖的窝。 胡四等人恨不能此刻就去泡个温泉躺上去。 虽说此行目的落空,但是捡回一条命还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山庄内因为常年没有客人,屋舍不多,胡四等人挤一个房间,风家人另住一个房间,明歌的房间在山庄最幽深之处。 刀客和柳午去找守山人求药看病,明歌则回房间洗澡换干净的衣裳,屋内有一方泉眼,无需去外面泡澡,看的出来,这屋子像是主人屋舍,只是不知为何常年空置。 明歌简单泡了澡,洗去一身的污垢,换了干净的衣裳,四处打量着简朴的屋子,只见屋内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布局十分的雅致,书架上堆满了医书和九州志,博古架上摆放着各色罕见的晶石,木窗下还有一架焦尾琴。 她翻看着书架上面的医书,只见医书里密密麻麻都是注释,像是孩童时期初读医书时留下的不解,后来成年后医术见长,重新添加了一些注释,改良了一些方子。 书中注释字迹端正清晰,一笔一划都自有风骨,明歌仿佛看见了一个年轻儒雅的医者伏在桌案前,尝百草,写注释的身影。 她眼眸微深,翻阅了好几本,终于在一本医书内找到了屋子主人的名字——长琴。 长琴?明歌合上医书,愣愣地发着呆,内心隐隐有着异样。 “风郎君,女娘在吗?”屋外传来柳午兴奋的声音,“我和丽娘来给女娘磕头道谢,守山人答应帮丽娘和赵老伯治病,只取了我药材钱,说拿山下的食物相抵就好。” 风眠洲冷淡的声音传来:“知晓了,我会转告明歌的。” “郎君,你都不让我们进去吗?刀叔也来了。”柳午嘀咕道,“郎君,虽然我们都知晓你喜欢女娘,不喜欢别人靠近她,但是道谢总是可以的吧。” 风眠洲:? 明歌怕这小子再说出更多令人尴尬的话来,连忙打开木窗,说道:“我在呢,你们进来吧。” 柳午等人连忙进来。 “女娘,我们打算在山庄待一日,等拿了药就回甘州去了,春日了,赵老伯担心误了春耕的时日,丽娘也要回去养小鸡小鸭,胡家四郎君说,愿意让我们去帮他看顾城郊的一处庄子,以后丽娘养鸡鸭,赵老伯种点麦谷,我出门赚银子,我们就不愁吃喝,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了。” 柳午犹如打开话匣子的话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丽娘过来给她磕头,明歌扶着她,没让她跪,淡淡笑道:“其实我们生来就是一样的,女娘膝下有黄金,跪天地神明和先祖,跪爹娘即可。希望你们日后会越过越好。” 丽娘红着眼圈说道:“多谢女娘,女娘于我们就是再生父母。” 柳午嘿嘿笑道:“好像是的,刀叔说,他每年求药都是用金子来求的,我们好像没花什么银子。” 明歌看向刀客:“你女儿的药求到了吗?” 刀客木讷地点头,此次来山庄不仅求到了药,而且求到了一年的药,守山人说,此次的药方内加了一味新药材,只要再吃一年,就能断了病根,往后他都不用再来了。 他这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磕了三个头,说以后依旧每四月来一次祁连山,告知他九洲的消息,只是。 刀客神情微微迟疑,那时,守山人背过身去,眼圈发红,只说了一句话:“不需要了。” 好似那么多年的等待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往后这座山门再也不需要知道九洲的消息,不需要与山下来往了。 刀客跪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日后但凭女娘差遣。” 明歌看向风眠洲:“诸位与我是合作互利的关系,你们带我来祁连山,我出银子,药是你们凭本事求来的,无需谢我。我并非北地人,不久就会离开北地,若是你们真的感念山门的赠药之情,等离开祁连山,莫要向外界提起守山人就好。” 柳午等人一口答应。 刀客:“女娘可是要去空灵谷?此去凶险,我愿意护送女娘前去!” 柳午迟疑了一瞬间,咬牙说道:“虽然我武艺不佳,但是也算是一个男人,我也愿意护送女娘去。” 明歌微微一笑,看向风眠洲:“他会护送我去的。” 刀客和柳午看向清俊如玉,一张铁弩能击杀无数雪狼的风家少家主,再看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莫名想到了一个字:同生共死! 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谊不过如此。 刀客:“如此,我等便不叨扰女娘休息了,我会在山庄内多留一段时间,等女娘平安归来。” 三人说着朝着明歌和风眠洲行礼,退出房间。 明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淡淡说道:“我想回家了,风眠洲,以前我向往中洲的繁华和凶险,觉得我生来就是要闯荡一番,潇洒红尘的,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不重要。” 她看向风眠洲,她想念大月山的小动物,想念那些夜里垂钓的时光,想念山下吆喝的酒铺子,还有行走叫卖的冰糖葫芦,想念阿娘的药圃,云雾天宫的藏书阁! 对于柳午和丽娘来说,养一窝小鸡小鸭,种几亩田地,便是幸福,对刀客来说,治好女儿的病就是幸福,对她而言,和家人生活在一起,才是幸福。 风眠洲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那便回家!” 明歌弯眼,重重地点头:“你说,他们以后会不会过的很幸福,还有胡家四郎君,他想讨好你来着。” 风眠洲低低笑道:“应该会吧,知足常乐。胡家四郎的事情我也知晓了一些,此事不难办,等下山我修书给谷霁,让太子殿下清了这一路的山匪,换了当地的官吏,打通西北到江南的商路,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 明歌失笑:“你竟然让谷霁给你办事!” “太子殿下也是要仁德口碑和实绩的。”风眠洲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担忧,胡家的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看似是胡家和钱家相争,实际背后是世家势力渗透到了西北,还有这一路崇山峻岭的山匪,皆是逃兵,至于是真正的逃兵,还是有人在养兵就不好说了。 九洲将乱,已迫在眉睫。 “女娘睡了吗?”屋内突然传来守山人的声音。 第516章 我把肩膀借给你 此刻已经是深夜,守山人竟然深夜拜访。 明歌和风眠洲对视一眼,打开门,只见守山人和大长老站在月下,两人都是知天命的年龄,粗衣素袍,回归了生命最原本的模样。 “本是不想深夜叨扰女娘,只是老夫已经等了很多年,有些等不下去了。”守山人朝着明歌深深作揖,眼圈微微发红。 明歌福了福身子,说道:“山人请进。” 守山人进屋,月长老看了一眼黏人的风家少家主,又看了一眼明歌,此中事宜涉及到大月国的秘密,也涉及到空灵谷,风眠洲是个外人,此刻待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哎,此次小国主中洲一行,一直与这位风郎君同行,以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估计大月国的秘密已经漏了一大半了。 风眠洲垂眸:“明歌,我去外面守着。” 明歌:“不用,你与我一起听吧,后面我还要麻烦你护送我去空灵谷送信呢。” 守山人连忙说道:“空灵谷已经关闭几十年,不对外开启,女娘再等等,大约天亮时分便有消息了。” 明歌惊讶地看了一眼大长老,所以,不用去空灵谷送信?大长老和守山人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大长老:“此事说来话长,风家小子,你去煮一壶茶来,我们一边喝茶一边等消息。” 风眠洲取出茶具,用了干净的雪水,煮了一壶茶,很快茶香弥漫开来,满室飘香。 大长老:“此事涉及到我大月国的机密,风郎君既然留下来了,还望替我们保守秘密。” 风眠洲点头:“自然。” 大长老这才摸着胡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是我们大月国亏欠了空灵谷,这么多年都不曾派人来祁连山,直到月牙儿成年,下山历练。 月牙儿,你不是从小就想知道你生父是谁吗?此次我下山,你阿娘交代,若是你亲自到了祁连山,找到了雪中山庄,便将前尘往事都告知你。 你生父不是晋国公府的秋言喻,而是隐居在祁连山雪山的医者长琴,也是空灵谷子弟。” 明歌指尖攥紧,长琴?书架上编写医书的长琴吗?他的字端正有力,注释用词都十分的温和,能想象出来是一个温柔的医者。 所以她今年真的十九岁,她的生父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 守山人哽咽道:“我们空灵谷与大月国一样,世代隐居,医毒双修,二公子更是我们这一代最优秀的医者,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心怀天下,见世人多艰难,便瞒着兄长偷偷出谷,下山游历九洲,悬壶济世,等到大雪封山之前再回来,将所有的疑难杂症撰写成医书。 如此过了五年,直到第六年,二公子私自出谷的事情被谷主知晓,兄弟二人大吵一架,谷主依着族规,将二公子和老奴逐出空灵谷,同时永久关闭空灵谷。 二公子和老奴便在这祁连山做了守山人,两年后,二公子再次下山去九洲行医,一去二十年,再无音讯。 九州之大,找一人如大海捞针。我在雪山中等了二十年,等着二公子的下落,结果却等来了老先生和女娘。” 守山人哽咽着,泣不成声:“我早该想到,二公子那样至纯至性的人,怎会多年不回家,他只是无法回家罢了。” 明歌纵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只是看到守山人悲痛欲绝的表情,心口依旧冰凉,她阿爹,真的已经死了吗? 她都没有见过他。 明歌呆呆地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低低一叹,轻轻点了点头:“你阿爹在你出生那年就亡故了,那是一个温柔至纯的郎君,医术好,人也好,像是从未被俗世污染过一样。 你出生的时候,他抱过你,给你取过名字,说你长大一定会长成明媚可爱的小女娘。 他是为了救你和你阿娘而死的。” 明歌眼眸刺痛,听到最后一句,攥紧了指尖。 四月的天,祁连山又开始飘雪,她眼睛好像也进了雪花。 原来江南的那个故事,她只听了一半,另一半在南疆,也在祁连山。 “当年大国主在姑苏身受重伤,并非是因为剑伤,而是毒,是天底下最阴狠的毒——温柔杀,大国主在回到南疆途中毒发,偶遇了当时去南疆采药的医者长琴,得他悉心照料。 长琴对你阿娘一见钟情,一路护送她回到南疆。” “以长琴的医术,那毒本也可以一直控制,只是会不生不死成为一个活死人罢了,但是大国主不愿如此,想为大月国留下一个继承人,想以命换命,以她的命来换一个孩子。 于是便有了你。只是你阿爹不愿意你一出生就没了阿娘,便动用了禁术,将你阿娘和你身上的毒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以他的命,来救你们母女俩的命。 你自小体弱也是这个缘故。” 大长老说着深深地叹息,眼眶不知不觉有些酸涩。所以他们从小就给月牙儿喂各种灵药,就怕这个小女娘长不大,没有想到她不仅长大成人,还如她父亲所期盼的那样,长成了明媚可爱的女娘,就是淘气顽劣了点。 可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月牙儿从小就鬼精鬼精的,这般顽劣,就是想逗他们开心,想将大月山搅的鸡飞狗跳,这样日子也会充满生机,而不是千年如一日的死寂。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月牙儿呢! 明歌眼圈发红,心底第一次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所以,那毒是当年秋言喻下在阿娘身上的?早在阿娘撞破他杀妻杀子的时候,就用偷来的毒下在阿娘身上,想毒死她?” 她后悔没在盛京的时候就亲手杀了秋言喻!他害死了她阿爹!她都没有见过阿爹一面! 风眠洲默默地握紧她的手,想给她一丝力量!祁连山一行他猜到了明歌的身世,却没有猜到故事是如此的惨烈,她爹以自己的命,换妻了女的命! 晋国公府的那位真的该凌迟! 大长老叹息道:“那些不重要,明歌,你要知晓,大月国不能介入中洲的纷争,一旦介入,必会亡国,这是先祖留下的箴言。 这些年,你阿娘一直瞒着你,不愿意你知晓,就是不希望这恨摧毁你,如今你长大,中洲历练一番,已然能够接受,这才让我告诉你真相。 杀人容易,可一旦开了杀戒,便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明歌冷冷说道:“这不对,我修的道心不是如此,杀人偿命,何况是杀父之仇,若是我不知晓此事,便作罢,可我知晓了,那秋言喻的命就该是我的! 大月国若是真的因此而亡国,那也是既定的命数,如此忍辱负重的避世隐居,也定然不是先祖的意愿!” 屋内众人一默。 守山人悲喜交加,悲的是公子长琴十九年前就亡故,空灵谷还未得知这个消息,只以为他背叛空灵谷,下山去了红尘,喜的是公子舍命换来的小女娘是非黑白分的这般清楚,一心要为父亲报仇! 这样爱憎分明的女娘,不愧是公子的血脉! “若是你们大月国怕沾惹是非因果,这事便由我空灵谷去办!”一道浑厚低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 天色还未亮,空灵谷的人却日夜兼程地赶来。 来人四十开外,身材高大,面容清癯,满身风霜,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郎君,父子俩都是一身的雪白狐裘大氅,像是从雪山中走出来的一般。 守山人瞳孔一缩,飞快迎上去,“噗通”一声跪在门口,哭道:“谷主,老奴没用,二公子他,他……” 空灵谷现任谷主长芦满身风雪地进屋,站在屋内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视线落在明歌身上,恍惚间从她身上看出了长琴年少时的影子,一时之间悲从心来。 二十多年了,从他发现长琴私自下山行医,兄弟二人大吵一架之后,至今二十余年,没有想到那竟然是他们兄弟的最后一面。难怪这些年他一直找不到长琴的下落,原来他早已不在人世。 “那个傻子,早就告诉过他,世人性本恶,医者不过是皇权富贵的工具,他若是听我的,何苦年纪轻轻就丢掉了一条性命。”空灵谷谷主悲道,刚才他在屋外听了个大概,得知他亡故的消息,再也忍不住。 长琴,长琴,爹娘就不该给他取这样的名字,终是为情而死,也死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医术之下! 长芦双眼刺痛,冷冷开口:“月先生,长琴既然多年前就亡故,为何大月国一直没有给我们空灵谷报信?没有送他的遗体回来?” 大长老起身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错,不过长琴医者在南疆时便已经入赘了大月国,成为了国主的夫君,所以遗体已经葬在了大月国,至于多年来不曾派人来告知,是他的遗愿。 长琴说他和兄长感情极深,若是兄长得知他亡故的消息定然会十分的伤心,不如就当他失踪了,日后等到月牙儿长大,再由她亲自走这一趟。如此就算得知他的死讯,但是看到他留下的女娘,兄长也定然会没有那么伤心。” 大长老牵起明歌的手,说道:“月牙儿,来,这便是你大伯父。” 明歌朝着这清癯高大的伯父福了福身子,行礼道:“明歌见过伯父。” 长芦看着面前冰雪雕刻一般的女娘,想到长琴那一身风骨,背过身去,泪如雨下,许久沙哑说道:“你与你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明歌:“我长得更像阿娘一些。” 长芦:“那你阿娘定然是风华绝代的女娘,不然长琴那样一心扑在医术上的傻小子,怎么会懂男女情爱。他的仇,空灵谷会报。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多的的规矩,既可以下山救人,亦可以杀人。” 话到最后,已然透出森冷的杀意。 明歌见他们久居山中,就连守山人都不曾下山,根本不知山下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盛京晋国公府是何等存在。 “医者的手不该是用来杀人的,伯父,此仇我能兵不血刃。” “也好。”长芦见她心性坚定,不是一般的女娘,悲痛中又带着几分的欣慰,“此次你们来祁连山,可有带来长琴的遗物?” 大长老点头:“明歌,马车暗格里,有你父亲的遗物,你去取来。” 明歌站起身来,出门去取。 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温泉水氤氲地冒着雾气,明歌走在雪地里,被绊到脚,险些摔倒,胳膊被人稳稳地扶住。 她有些恍惚地回头,看到了跟着她出来的风眠洲,风雪中,他剑眉星目,眉骨优越,像是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 “我没有见过我阿爹,连画像都没有见过,我想象不出来他的模样。”明歌眼眸氤氲,低低说道,“风眠洲,你说,奇不奇怪,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期待过他,父女之间并无感情,可是我知道他的死讯还是有些难过。” 她很难过! 风眠洲低低地叹息,伸手拂开她肩头的雪花,低沉说道:“因为你知晓你阿爹是深爱你和你娘的,他很爱你,所以才会难过。 明歌,你想哭就哭吧,我把肩膀借给你。”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头,隐隐心疼,她才十九岁,却要负担起那样沉重的往事和爱,他想替她一起分担。 “说起来,你我还真是一对小可怜瓜。” 明歌又哭又笑:“哪里有人像你这样安慰人的,你才可怜呢,我一点都不可怜。” 她笑着笑着就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砸在雪地里,氤氲了厚厚的积雪。原来这世间最难承受的是情。 原来她一直都拥有父爱,阿爹给了她最深沉的爱,让她和阿娘都活了下来。 风眠洲看着她站在雪地里落泪,默默地撑起伞,陪她站在雪地里,悼念亡父。 大雪之后,便是晴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歌默默地掉了一会儿眼泪,然后抹了抹眼角,去马车上找父亲的遗物。大长老的这辆马车内置不少机关术,她摸来摸去,在马车内翻出了座椅下的暗格。 暗格内有一个长长的檀木盒子。 第517章 何不渡海而去? 明歌打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卷医书手札,一封家书,一卷画轴。 明歌取出自己贴身带着的那封信,那信上面涂了秘药,她没有偷看过,此刻到了祁连山,阿爹给兄长的家书在檀木匣子里,那这一封是给谁的? 风眠洲进了马车,取出火折子递给她,低沉说道:“这信很可能是你阿爹写给你的。” 大部分密信都是涂了一层特殊的药汁,这种药汁遇到火则显现出来。 明歌捏紧手中的信,用火烤了烤,陈年泛黄的羊皮小卷上瞬间显现出字迹来:“明歌,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阿爹应该已经离开了很久。 很抱歉,这些年都没有办法陪伴你成长,没有办法教你读书识字,带你去看九洲的繁华,不过阿爹很开心,能有你。 阿爹在血月潭的老树下面埋了十八坛酒,是你的出嫁酒,不过依大月国的族规,你日后应该会纳夫,希望我的小明歌长大后,是个喝烈酒,骑烈马,肆意畅快的小女娘,还有,照顾好你阿娘。” 字迹到最后有些虚浮无力,氤氲模糊,像是被泪水浸泡湿,那样寻常的家书,通篇没有任何煽情的字眼,但是明歌眼眸刺痛了起来。 风眠洲伸手轻轻揽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说道:“没事了,明歌。” 明歌鼻子发酸,原来她的阿爹,欣喜过她的出生,为她埋下过出嫁的酒,幻想过陪她成长,教她读书写字,等她稍大点的时候,就带她去看看外面的繁华世界。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阿娘总是郁郁寡欢,从来不提她阿爹的事情,因为她阿爹那样温柔善良,温柔的人一经岁月沉淀便会慢慢成为一柄锋利的剑,一经想起便刺得人鲜血淋漓。 明歌小心翼翼地收起信,打开木盒子里的画轴,画轴上的是一家三口,杏花吹落满地,阿娘抱着刚出生的她,雪衣墨发的郎君一脸温柔地看着阿娘,眉目如画,像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人。 明歌垂眸,似有什么滴落下来,她微微一笑,原来,他就是医者长琴啊! 取完暗盒里的长木盒子,明歌回到冰屋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彻底亮了起来。房间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空灵谷谷主长芦压抑的声音,隐隐破碎。 “是我害死了长琴,若是那时我没有与他大吵,没有让他下山,他便不会死,他性格外柔内刚,被我赶出谷,便死都不肯回来求救……” 大长老泪目:“说起来,是我们大月国亏欠了你们,当时,国主的毒已经入了五脏六腑,是长琴一遍遍将国主身上的毒渡到了自己身上,他中毒太深,就算有解毒的方子和药材,也回天乏术。 此次国主让我带月牙儿前来,就是带她来见见长辈。月牙儿是我们大月国下一任的小国主,也是大月国和空灵谷的后人。” 明歌进屋,就见大长老和长芦等人飞快地背过身去,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长者模样。 她将檀木长匣子放在桌案上,低声说道:“大长老,阿爹的遗物取来了,里面有阿爹写的医书,还有给大伯的信。” 这些遗物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大长老点头,见她眼睛红红的,低低叹气,也难为她了,昨夜受了那么重的伤,伤还没好全,就被守山人和空灵谷的人上赶着赶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谷主,明歌身上还有伤,我们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这个檀木盒子里的遗物就交与谷主了。” 长芦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悲痛中,竟然没有发现明歌脸色比雪还苍白,这个小女娘是长琴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了,是他用命换来的。 他抱紧那只檀木盒子,沙哑说道:“雪桐,取我的护心丹来。这是我空灵谷的秘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算阎王来了,也能再续三日的命。” “是,父亲。”跟在长芦身后的年轻郎君取出一个暖玉瓷瓶。 “小明歌,你和你身边的郎君,一人一粒,有伯父在,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明歌接过瓷瓶,沙哑说道:“多谢伯父。” 两天一夜,受伤失血加上知晓父亲过世的消息,明歌全靠一口气提着在,吃下护心丹,便觉得提着的那口气瞬间卸了下来,整个人昏昏沉沉,半点也不清醒。 “她太累了,让她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没事了。” * 明歌睡醒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夕阳照在连绵的雪山峰顶,给整座雪山染上神圣的金色。 屋内静悄悄的,窗外雪树下面,茶水煮沸,风眠洲坐在树下和大长老下着棋,满树的雾凇被风一吹,洋洋洒洒地落下一地的雪花来,两人落了一身的雪,却毫无察觉。 明歌看着外面的景致,又看了一眼古朴的房间,仿佛回到了大月国。大月国也是这般静谧的岁月,每天她醒来都要赖一会儿床,然后在出去找她捡回来的小动物玩耍,或者去各个长老那里捣乱,听他们找阿娘去告状。 那样的岁月竟然像是一去不复返一样。 明歌动了动胳膊,发现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被人重新包扎过,冰冰凉凉,不似先前那样疼痛,浑身也轻松了许多,一夜过去伤势好了大半。 她起身,洗漱一番,走出房间,就见大长老哈哈笑道:“小友,你这棋艺很是不错,有时间多来找我下几盘。” 风眠洲温和笑道:“若是明歌同意的话,每日陪大长老下棋也是可以的。” 大长老犯难了,摸着胡子转移话题:“明歌,你可算醒了,你伯父差人来问了好几次。” 明歌笑盈盈地说道:“刚醒,大长老,你们怎么在室外下棋,不冷吗?” 大长老闻言笑容越深,他也并不想在冰天雪地里下棋,只是过来看明歌时,就见风家小子独自一人守在外面看着雪山,来了几次,他连姿势都没换过,他一时心软,便与他说了几句话,下了一盘棋,结果意外发现风眠洲棋艺精湛,若非他钻营棋道几十年,怕也不是对手。 只是他的棋道虽然布局精妙,但是缺少了诡道,过于正直,不适合这个乱世。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中洲的郎君了。 “不冷,明歌,你饿不饿?”风眠洲起身拍落身上的雪花,笑着问道。 明歌摸着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饿。” 风眠洲温柔笑道:“那你等一会儿,厨房里给你炖了鸡汤,再做两个菜,很快的。” 明歌弯眼笑道:“好呀,那我们一起吃吧。” 风眠洲点头:“好。” 风眠洲起身去厨房,大长老等他走远了,语气微微凝重:“月牙儿,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这郎君是很不错,长得不错,性格品性都很好,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身份,生在中洲,又是那样的大家族,月牙儿总不能嫁去中洲,若是让他入赘,他又不是长琴那样孑然一身的医者,风家郎君身后是整个九洲世家! 明歌坐在雾凇雪树下,弱弱说道:“大长老,我没怎么想呀,我一直都跟他说的很清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伙伴,他现在对我是有些上头,可那都是情蛊的缘故,既然左右无事,我们就把情蛊解了。 日后我回大月国,他回盛京,也很好。若是我想他了,就偷偷下山去找他玩儿,他想见我也可以来南疆呀。” 大长老:…… 大长老见她一副没心没肺懵懵懂懂的模样,恨不能敲开她的脑袋,怪他们,从小就给她灌输那些现实又冷酷的想法,加上她吃的那些毒药和灵药,总之她对情字完全不开窍。 偏偏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不懂如何告诉她,什么是情字。 “若是有一日,你纳夫,他另娶,又当如何?” 明歌愣住,她纳夫?风眠洲另娶?她会送上一箩筐的珍珠明玉祝贺,但是她好像也不太想纳夫了! 明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他吗?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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