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摇头抓着她的手不放,仿佛这一放,便永远见不到了。 明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没有再说什么,挣脱她的手,转身没入夜色中,朝着承明殿走去。 她走出许远,回头看去,看到秋玉秀站在长街上的身影,孤苦伶仃的,怯弱的身影。 夜色深浓,看不太清神情。 明歌漠然转身,亲手斩断了她的第二根尘缘。第一根在她入宫那日,与谢景焕告别的时候,就被她亲手斩断了。 斩尘缘这种事情,比她想象的要简单一点。 有六长老照顾谢景焕,谢景焕也能反过来照顾六长老和小草,她很放心。 至于秋玉秀,她们之间的情分早在那年的晋国公府就尽了。她如今才看透罢了。 明歌渐渐意识到,去年中洲一行,她介入了太多人的因果,所以有人要为她死,她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明歌不再回头,提着那盏不算明亮的宫灯,缓步走到承明殿。 “月娘子,陛下已经歇下了。”秋慕白的贴身内官看到她脸色大变,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子稍等片刻,奴才去看看陛下醒了没有。” 言下之意,他得去通传,至于陛下见不见,取决于陛下有没有睡醒。 明歌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站在宫门前,看着飞檐上一排排的脊兽,犹记那年她初入清河郡,看着崔府的府邸,感叹万分,可今日才知晓,崔府规格不如帝宫千分之一。 那内官很快就小跑着前来禀报:“娘子,陛下召见。” 明歌随着他进殿,殿内烛火明晃晃地照人眼。 殿门在身后关闭,殿内已经没有空无一人。 明歌将那盏宫灯挂在门口的架子上,顺手还捋顺了上面的流苏。 “你理那流苏做什么?”秋慕白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见她专心致志地捋着一盏宫灯,不禁嗤笑,不过是一盏灯罢了,明日也许就丢弃到了角落里,也值得她如此专注吗? 明歌挂好了那宫灯,看着绸缎上画的如意图案,想起她年少时溜下山时在南阳买的花灯,想起风眠洲给她买的各种灯。即使是一盏灯,也需要被人温柔地对待。 那人对她一直都是如此温柔,如今回头看,依旧能温暖她的心。 明歌抬眼看向屏风后的秋慕白,信步上前。 秋慕白见她进殿之后就一言不发,先是挂灯,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快步之间就已经越过屏风,朝他走来。 他捏紧没来得及扔掉的佛珠,心口跳动如鼓,浑身僵硬如石,这是第一次,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径直地坚定地朝他走来。 他没有想到明歌会突然前来,她一向有胆色,做事出其不意。如今紧张的人变成他了。 秋慕白隐隐懊恼,这一场期待已久的见面里,他被打的猝不及防,落了下风。 不过到底是帝王,他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冷峻,凤眼眯起,冷冷说道:“月明歌,问你话呢。” 明歌衣角翻飞,快步走到桌案前,看着面色阴冷的秋慕白,伸手将他从桌案后拉了出来。 秋慕白脸色微变,顺从地站起身来,被她拉着的手腕隐隐发麻,战栗到近乎颤抖,眉眼的冷意融化,正要开口,便见她冷若冰霜地拔出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了他的胸口。 鲜血溅出来。 明歌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手因为太用力而隐隐颤抖,她这一刀插的极稳,避开了秋慕白的要害。 她看着他狠戾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平静道:“你以为我是来和你叙旧的吗?秋慕白!” 秋慕白低低笑出声来,大手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将那柄匕首插的更深,嘶哑开口:“受伤的是我,为何你却要哭了?月明歌,你没有杀过人吧?不敢杀帝王吧,你们月氏一族从不介入中洲因果,你这样算不算介入我的因果,我们生生世世都会纠缠不清?” 他凤眼猩红,面无表情地拔出那柄匕首,收至袖笼里,见她脸色比自己还苍白,小脸上溅的都是他的血,内心莫名有一股畅快之意。 他伸手想擦掉她脸上的血迹。 明歌推开他的手,冷冷道:“滚开。” 秋慕白被她大力推开,撞在桌案上,各部的奏折掉落一地。他低低笑出声来,凤眼清亮:“见到你,我很高兴,明歌。你终于又回到我的掌心了。” 明歌见他帝王龙袍被鲜血染红,这人还疯言疯语,砸掉桌案上的八角香炉,冷冷喊道:“来人,陛下遇刺了。” 殿外传来一阵慌乱声,内官和铁甲卫齐齐涌进来,看着遇刺的陛下和行凶的月娘子,脸色骤变。 “来人,快传御医。” “陛下,陛下……” 内官涌上来。 明歌退至一边,慢条斯理地用袖口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秋慕白脸色铁青地看着涌进来的众人,不过他到底失血有些多,加上这些天头痛欲裂,心情起伏不定,身体早就扛不住,此刻眼前一黑,只来得及说道:“别动她。” 秋慕白昏死过去。 内官和铁甲卫脸色齐齐一变。 内殿又是一阵混乱。 明歌静静地擦着手上粘稠的血迹,越擦越擦不干净,最后便扯掉了弄脏的袖摆,面无表情地往殿外走去。 因有了陛下的金口玉言,谁也不敢动明歌,但是也不敢放她走,更不敢拦她,于是一队铁甲卫便死死地跟着她。 太医局的御医们提着药箱惊慌失色地赶到,看着一身血的明歌,脸色骤变,这,这不是昔日在摘星楼一战成名的月娘子吗? 月娘子不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别说御医们弄不清楚情况,就连内官和铁甲卫也是战战兢兢,受伤昏迷的陛下护着行凶者,一身是血的月娘子面不改色地去毓秀宫,这帝宫的水深的谁也看不清。 承明殿这边一片混乱,毓秀宫那边,谢书痛哭之后很快就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处理掉这些宫人,就见外面一阵混乱,说陛下遇刺了。 “陛下遇刺了。” “御医们全都赶到承明殿去了。” “月娘子朝咱们毓秀宫来了。” 谢书冷声道:“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拔掉你们的舌头。” “娘娘,月娘子在承明殿行刺陛下,此刻正朝着咱们毓秀宫走来,后面还带着一队铁甲卫。” 谢书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脸色惨白,好一个月明歌,前脚行刺秋慕白,后脚就来毓秀宫,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授意的。 她要疯了。 不是,是月明歌疯了。她竟然真的去杀秋慕白。 第551章 往后,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毓秀宫内,谢书呆坐在榻上,觉得这世界太荒诞了。 月明歌去刺杀秋慕白,秋慕白那样的身手竟然能被她得逞,事后月明歌没有被铁甲卫就地诛杀,反而带着一队铁甲卫来她毓秀宫? 她想干什么?她想将刺杀的事情引向她,将她拖下水? 谢书遍体生寒。 “娘娘,月娘子来了。”宫人声音发颤地提醒着,这位娘子可是闯过承明殿都无恙的,此刻带着铁甲卫不请自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陛下被刺的事情要是跟毓秀宫扯上关系,第一个被处理的就是她们这些奴婢。 谢书下意识就要关殿门,但是已然来不及,起身就见明歌从殿外径自走进来,外面雨早就停了,她衣裳上带血,就连脸上都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乌黑的杏眸深的犹如宫里埋了无数尸体的水潭,让人不敢直视。 “月明歌,你来做什么?”谢书强自镇定,声音发颤道,“你刺杀了陛下,难道还要刺杀我不成?” 明歌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杀你?倒是不错的想法。” 她走到谢书面前,伸手攫住她发抖的手腕,压低声音,冷冷说道:“我俩单聊。” 谢书被她气势所慑,不敢反抗半分,又怕她当着人前说出她们的交易,慌忙说道:“你们都退,退下。”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退下,铁甲卫守在殿外,没有擅自闯进来。 明歌松开她的手腕,垂眸冷冷说道:“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刺杀了秋慕白,他身受重伤,此刻还未苏醒,所以,风眠洲在哪里?” 谢书犹如看疯子一般地看向她:“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出的了帝宫吗?就算你出得去,你以为陛下会放过那些与你有关联的人? 泉城谢氏、萧家满门,还有你大月国的长老和女官,所有和你有关联的人,陛下一个都不会犯过,只会展开疯狂的报复。” 明歌冰冰凉凉地笑:“秋慕白第一个报复的不应该是你吗?谢书,如今你好像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你我之间的约定何人知晓?陛下知道你我势同水火,绝对不会相信你构陷我的话。” 明歌眼睫微敛,声音冷了几分:“我今夜很是疲惫了,若是你想违约,不肯说出风眠洲的下落,那我便要回承明殿了。” 谢书心惊肉跳,险些跳起来:“你回承明殿做什么?” “与你无关。” 谢书神情变了又变,看向外面的铁甲卫,死死地抓住桌沿,低声说道:“三个月前,我见过他。” 谢书想起那日见到风眠洲时的情况,那是二月里,盛京城还是天寒地冻的季节,早春的春风吹绿了一点点了尖尖,万物依旧凋零,尤其是帝宫,冷的让人心里发寒。 那时秋慕白登基已有两月,她入宫也有两月,但是后宫大权一直不在她手中,她也见不到秋慕白,就如同一尊被人摆在宫里的华丽摆设,除此以外,新帝都没有将她当个人来看。 那时她对秋慕白还心存幻想,便经常去承明殿必经的那个小花园,心想着能偶遇新帝,结果没有偶遇到秋慕白,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背影。 那时天色昏暗,那人一袭青衣,背影颀长如修竹,清瘦温雅,眉目温润,随着新帝的贴身内官,蔽人耳目地进了承明殿。 她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风眠洲,这般风采和气质,九洲无人能及,她年少时也曾心生爱慕,也曾被无情拒绝。 那一夜回去她辗转反侧,然而第二日,第三日,乃至后面的很多天,宫里没有任何有关风眠洲的消息,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九洲各地渐渐传出风眠洲死在南疆的传言。 但是她知道,传言是假,因为她在帝宫见过风眠洲,惊鸿一瞥。 谢书说出自己所见,盯着明歌:“一次行刺换一个消息,月明歌,若是你想害我,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风眠洲的下落。 杀了秋慕白,我就告诉你。还有,下次行刺后,不准直接来毓秀宫,等我召见你。” 明歌眼睫微颤,二月里,那就是说是三个月前的事情,若是他还活着,那也已经被囚禁折磨了三个月。 她捏紧指尖,深呼吸,久久不言语。 谢书等的不耐烦,催促道:“你该走了。” 月明歌不能留在毓秀宫,否则她一定会被她牵连。 明歌冷淡看了她一眼,一眼就看穿她的打算,谢书压根就不希望秋慕白死,她不过是希望她死,一次行刺,两次行刺,每一次的行刺就是刀尖起舞,都会将她和秋慕白逼向更疯狂的边缘。 最后不是秋慕白死,就是她死。 谢书不过是借刀杀人。 “下一次,我要见到风眠洲。”明歌一字一顿道。 谢书不敢置信地瞪她:“你疯了吧?” 一开始只说要知道风眠洲的下落,现在竟然要见他本人。她以为帝宫是她说了算吗? 明歌冷笑:“若是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到,那我们就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不如你猜,我去承明殿亲自问秋慕白,会不会来的更快一点?” 谢书脸色骤变,知道她话里的威胁,若是她没有利用价值,月明歌就会亲自跟秋慕白做交易,至于是什么交易,用脚趾想也知道。 秋慕白最想得到的是她。月明歌只要虚与委蛇一番,获得帝王欢心,确实比什么都强。到时候这后宫就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谢书咬牙切齿道:“好。” 明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停留,面无表情地出了毓秀宫,无论谢书知不知道风眠洲的下落,都会尽全力帮她找风眠洲,在这深宫里,谢书的身份比她好用,她也着实不想跟秋慕白交易,那是她最不齿的行为。 * 承明殿内,帝王只短暂地昏死过去,很快就清醒过来。 殿内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御医,烛火昏暗,气氛压抑。秋慕白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实则并没有很严重。 他久经沙场,受过更严重的伤,都能死扛过来,短暂的昏迷还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 帝王睁眼,在昏暗的烛火下找着明歌的身影,无果,脸色骤变阴沉起来。 “人呢?” “陛下醒了。”内官喜极而泣。 秋慕白挣扎着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吓得一众御医跪地死死地拦着。 “陛下失血过多,不宜起身。” “陛下被刺的部位离心脉极近,需要静养。” 秋慕白被一群人拦着,脸色惨白,喘气坐下来,问了第二遍:“人呢?” 内官率先反应过来,慌忙说道:“月娘子去了毓秀宫,有一队铁甲卫跟着,人没事。奴才这就让人去请月娘子。” 秋慕白听闻她没事,松了一口气,随即脸色灰败起来,她没事,但是也不在承明殿,刺杀他之后就直接去找谢书,好的很,好的很。 她宁可去找谢书,都不肯留在这里,看他死了没有。 帝王低低笑出声来,凤眼微微狠戾:“不准去。” 说的他求着她来承明殿一样,说的他没她不行一样。秋慕白一脚踢开碍事的御医,伤口崩裂开来,鲜血瞬间就染红了才换的寝衣。 殿内,众人伏在地上,战战兢兢。 帝王脸色阴冷地坐在榻上,这一番动作之后,精神气比之前还差,心口提的那口气终于泄掉,徒生一股无力感。 “她去毓秀宫做什么?” 内官和御医们见帝王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理智,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禀陛下,月娘子去毓秀宫和贵妃娘娘说了几句话,便离开,回朝露宫了。铁甲卫离的太远,并未听清内容。” 秋慕白垂眸,凤眼幽暗地沉思。 明歌是为了风眠洲回中洲的,早在泉城的时候,她就和谢景焕利用九洲舆论,想以帝姬的身份重返盛京,与他正面交手。 萧缭被他打了几十大板,人还困在萧府。 所以明歌回盛京之后,见的第一个人是谢书。 她见他第一面就是行刺,行刺完,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也不管他的死活,然后去见了谢书。 帝王冷笑了两声,眼底迸发出冰冷的杀意,谢书!!! “让谢贵妃来侍疾。” 内官连忙小碎步出去,宣谢贵妃来侍疾。 * 陛下遇刺,宫中戒严,消息传回朝露宫里时,秋玉秀脸色惨白。 夜色一点点地深浓,她在朝露宫里坐立不安,想去承明殿,却又不敢去,只得等在庭院内,派人去打听承明殿的消息。 这宫里,谁人敢打听帝王的消息? 秋玉秀在庭院内等了又等,终于看到有人执灯前来,当前一人赫然就是明歌。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秋玉秀大喜,迎上前去,然后看清明歌笼罩在宫灯下的面容,一身的血迹,身后的铁甲卫犹如黑暗中的执行者,冰冷阴森。 秋玉秀脸色惨白,驻足不前。 明歌回到朝露宫,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那盏宫灯放在宫门前,朝着身后的铁甲卫说道:“到了,你们回吧。” 铁甲卫们对视一眼,不敢回,但是想到这位娘子那些震惊九洲的传奇事迹,想到她殿前行刺,陛下却不肯伤她分毫,最终退守夜色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秋玉秀见那些铁甲卫都走了,脸色这才恢复了几分气血,上前来紧紧地握住明歌的手,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歌见她在庭院内等了一段时间,鬓发上还带着潮气,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说道:“秀秀,你这两年为何没有改回姓氏?” 秋玉秀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明歌看向那盏地上的孤灯,淡淡说道:“你不是秋家女,既然已经离开了晋国公府,为何不改回自己的姓氏呢?你想着只要晋国公府没倒,这姓氏就是你最后的倚仗,若是倒了你再改回来。 你知道我是去刺杀秋慕白的,所以不敢跟我去承明殿,刺杀的消息传回来,你依旧没有去承明殿,只是站在庭院中等消息。 若是我回来,我们依旧是好姐妹,若是我回不来,你等了我一夜,良心也能过得去,是吗?这些年,怯弱已经变成了你的保护色,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秋玉秀脸色苍白,红着眼睛哽咽道:“不是的,明歌姐,我不敢去,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去闯承明殿,我知道,陛下是不会对你怎样的。” 明歌微微一笑,是呀,她什么都明白,只要一句胆小怯弱就能解释一切。 明歌看向那盏被风吹灭的宫灯,淡淡说道:“秀秀,以后我们不能做姐妹了。” 她说完,进了朝露宫,关上了偏殿的门。 秋玉秀站在夜色中,被夜风吹的浑身发抖,她呆呆地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内心隐隐恐慌起来。 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胆小,她不敢去。她不是月明歌,没有万千宠爱,更没有那么多护着她爱她的世家郎君们,她永远都是一个人,所以她拿什么去? 秋玉秀站在庭院内,眼泪滑落,低低地笑出声来。 往后,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 第二日一早,秋玉秀就出宫去了,领的是圣命。 明歌起来时,秋玉秀已经离开了。 这座帝宫里,没有任何事情能瞒得过帝王。 明歌站在窗前看着已经呈衰败之势的蔷薇花,觉得春日要尽了。 “昨夜,陛下传谢贵妃侍疾,贵妃娘娘在承明殿外跪了一夜。” “陛下不喜贵妃娘娘已久,会不会是要?” “你们不要命了,宫中也敢说是非……” 宫人小声议论的声音陡然消失,几个穿着宫装的宫婢身影一闪而过。 明歌掐下窗前的蔷薇花,垂眸冷笑,传话都传到她眼皮底下来了。 “启禀娘子,有访客。”一个眼熟的宫人前来禀告。 明歌认出她是朝露宫的管事宫女,这几日一直是她在负责朝露宫的事情。 “何人来访?” “是左都御史萧大人。” 萧缭?明歌闻言微愣,却见一身御史官服的萧缭正一拐一拐地进了朝露宫,一年多未见,萧缭清瘦了许多,昔日风流不羁的萧家五郎早已经是历经两朝的重臣,还是弹劾百官,监察百官的御史。 听说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日日弹劾,就连帝王都敢痛骂,在朝堂上人憎狗嫌,偏偏又得陛下器重,恨的人牙痒却又得罪不起。 明歌看着如今未到三十,两鬓就生出白发的萧缭,眼圈微潮湿,笑道:“萧大人是被狗咬了吗?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 萧缭看见她,百感交集,悲从心来,眼看就要哭出来,结果听闻这话,破涕为笑,哽咽道:“可不是被狗咬了吗?” 狗皇帝前些天随便寻了个由头,打的他皮开肉绽,害他卧床不起,无法去见明歌。 如今他刚能下床,秋慕白那厮就来宣他入宫。 来朝露宫之前,他去了一趟承明殿,那里围的跟水桶一般,铁甲卫看人的眼神都带刀子,见到陛下重伤卧床,连早朝都没去,萧缭这才知晓,昨夜秋慕白遇刺,行刺的正是明歌。 陛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没上早朝,前朝一片哗然。 秋慕白那厮,心思深,宣他入宫,却是要他来见明歌。 第552章 他两年前就在等她了 和萧缭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道人,那人赫然就是失踪两年的跛脚道士。 跛脚道士站在朝露宫的门口,只露出一双草鞋,并未进来。 萧缭顺着明歌的视线,看过去,低声说道:“那位是莫问道长,那年世家祭上,你应当还有印象吧。就在你来盛京的前一个月,莫道长来了盛京,进宫见了陛下,被陛下封为国师,刚才来时,路上偶遇到了国师,国师说路过。” 萧缭心里对这位道长还停留在那年小孤山上,两人夜里抠脚吃烤红薯的印象,谁能想到不足三年时光,他成了大盛朝的左都御史,抢他红薯吃的跛脚道士成了国师。 莫问在民间的威望很高,身上有一种奇特的能力,秋慕白刚刚登基,最需要的就是借势,所以直接将莫问封为了国师。 这道士平日里是从来不上朝,不入宫的,也不住在御赐的国师府,而是窝在大相国寺跟和尚下棋,蹭吃蹭喝,宛如一个骗子。 今日在宫中偶遇,他还十分的惊讶,不过他急着来见明歌,也就没有多想,而且这道士也不进朝露宫,只等在门外,萧缭就更不在意了。 明歌见那道士坐在朝露宫的门口,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的酥饼,津津有味地啃着酥饼,喝着小酒,似是在等什么。 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但是太快,她一时之间没有抓住。 明歌收敛心绪,屏退了宫人,与萧缭坐在庭院的树下。古茶树台上,小炉还是冷的,茶碗也是凉的,无心煮茶。 可惜了这套古茶树台。 萧缭坐定,说道:“我进宫时,恰巧遇到了秋玉秀,她不是秋慕白找来陪你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出宫了?” 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 明歌淡淡说道:“昨夜我去行刺秋慕白,回来时便与她断绝了姐妹情谊。这深宫,她离开也好,离得越远,越安全。” 萧缭一默,眼圈又有些湿意:“我倒是希望你能自私一些,别总是替他人着想。” 明歌微微一笑:“倒也不是,往后她如何,与我也无关了。你知晓,我们一族,一直信奉世间有轮回,所以不太敢背负因果。我与秋玉秀确实断了情谊,秋慕白许是听说了,便放她出宫了。” 萧缭倒也不惋惜,虽然他自幼就与秋玉秀认识,不过秋家的这位县主存在感一直很低,就算明歌后来与她情同姐妹,去哪里都带着她,他们也见过那么多次面,萧缭对她依旧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 现在想来,秋玉秀不过是随波逐流一派,锦上添花的事情不缺她,但是雪中送炭好像又没她,不那么聪明,却又有些小聪明,有些自私,所以相交起来没那么舒服。 如今明歌入盛京,旁人只道她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他却知道明歌是来送死的。 “你缘何去行刺陛下?既然行刺,又……”既然动手又为何没将人弄死?萧缭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明歌了然,看着满墙院的蔷薇花,淡淡说道:“谢书让我去的,说可以告诉我风眠洲的下落,她想让我跟秋慕白两败俱伤,可我因着祖训,不能杀他。 杀一个帝王,那得背负多少因果,也许我父母族人都会因此付出代价。” 她指着庭院里的落叶:“树上掉下一片叶子,叶子落在地上堵住了蚂蚁回家的路,蚂蚁爬了上去,却被狂风起来,吹落到了池中,最终蚂蚁淹死,它怎会想到一片落叶会要了它的命呢。这便是因果。” 明歌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动。 萧缭看着池中被淹死的蚂蚁,说道:“那你们一族,过的可真够憋屈的,寻常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们却还要顾及因果报应,轮回虚无缥缈,若是你不能做,就让能做的人来。 我不信因果轮回,明歌。” 明歌闻言,眼角微微上扬,看,这便是萧缭和秋玉秀的区别,有些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些人永远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所以,她收回自己赋予她的权利了。 “你做不到,萧缭。”明歌淡淡说道,“我做得到,却不能做。这便是你我的区别,人活在世上,哪有不憋屈的,这也是先祖建立大月国的初衷,也许,在无数次轮回的未来,或许我们都可以活的不那么憋屈。” 萧缭狠狠捶了捶桌子,双眼发红道:“那就任凭他欺负人吗?” 皇权,这一刻,他深深地憎恶皇权。 明歌看向他:“风眠洲在盛京?” 萧缭浑身一震,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许久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没有见过他,不过陛下自登基以来推出了很多新政。那些新政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就像是有一位高人一直在背后指点着陛下。 不过我想不明白,如果风眠洲在盛京,为何会帮助陛下推行新政。” 他们师兄弟早就反目,陛下最想杀的人应该就是风眠洲。 明歌低低笑出声来,她知道,她知道风眠洲为何这样做,一方面是告诉她,他在秋慕白的手中,另一方面也是真的想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所以他无名无姓地隐在黑暗中,呕心沥血为他人做嫁衣,为秋慕白的千古一帝添砖加瓦。 他就是这样的风眠洲啊,考虑的到天下人,独独考虑不到他自己。 他在天道阵中的选择,早就有了预见。 明歌握紧手,低哑说道:“萧大人,还要烦请你帮我写一份奏折上呈陛下,昭告天下。” 明歌抬眼,看向风中的落叶,一字一顿道:“就说,秋氏女明歌一心向道,愿自请入道门,终生不嫁,为大盛朝点一盏盛世明灯。” 斩尘缘,她要斩的第三段尘缘,便是情缘,她要入道门清修,唯有如此,才能保风眠洲性命。 萧缭震惊地站起来,失声叫道:“你疯了?”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明歌这么做的原因,断帝王念想,也为了保风眠洲性命。 萧缭双眼通红,低声叫道:“就算没有你,陛下还是会杀风眠洲,他在九洲的清名太盛了,风光足以盖过帝王,那日在云雾天宫,他选了你,就该彻底抛弃他的亲人,永远留在大月国,回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明歌,是他要的太多,既想要你,也想要父母亲人,更想要九洲清名,咱们为他不值得。 陛下心悦于你,决计不会伤害你的,你的路,不是只有那一条。” 萧缭克制着,没有哽咽出声,明歌这样爱热闹的小娘子,若是一生清修,道门长伴,就如同杀了她。 萧缭内心悲痛,伸手攫住她的胳膊,哽咽道:“不值得。” 明歌微微一笑:“或许吧,或许有一日我会后悔,那我就回大月山去。” 她看向萧缭,淡淡说道:“可是,萧缭,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 她看向朝露宫门外的吃完酥饼的道士,那道士擦了擦手,从地上起身,双目明亮似火焰,穿着那双草鞋,踏入朝露宫,微笑道:“老道多年来从未收过徒弟,娘子若是有心向道,便拜在老道门下吧。” 萧缭瞳孔一缩,叫道:“道士,你凑什么热闹。” 跛脚道士笑眯眯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没有言语,等着明歌的回答。 明歌见他双目似火焰,明亮洞彻,仿佛勘破世间一些虚妄,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灵光渐渐清晰起来,从两年前的世家祭初见,不对,更早是小孤山上,他和萧缭遇见,到世家祭,到盛京,到帝宫,到朝露宫,这一切都渐渐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仿佛他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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