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今虽然晚了一些,茶也不是我摘的,不过勉强算是完成了。 你将这碟子龙井茶糕拿给风眠洲,告诉他,我将入道门清修,让他不要再等我了。” 别等她了。 云雾天宫倾塌,大月国已经不复存在,她是最后一任国主,往后再无后人了。 他们终是有缘无分。 她只想他好好活着。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千言万语都在那一碟子龙井茶糕里,明歌眼眸潮湿,微微一笑,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无论这碟子茶糕会不会到他的手中,但是秋慕白必然会把话带到,他会明白一切。 秋慕白脸上笑容僵硬,看着那碟子龙井茶糕,薄唇压出一丝冷酷的弧度,低哑说道:“朕以为,这茶糕是为朕做的。” 他是不是很自不量力? 人心呐,总是那样不知满足,荒谬又可笑。 明歌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刺激他,如今外面的舆论她也知晓了,秋慕白顶不住这样的压力,最多再疯一段时间,就会为他的皇权霸业屈服。 她只是没有想到那跛脚道士竟然是一灯道人的传人,先祖为了后代殚心竭虑,她也不该沉溺于情爱之中,或许入道门清修,才是她的归宿。 她这一生,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背负因果,是她负了风眠洲,若是有来世,再偿还这一段情吧。 “你笑什么?”秋慕白攥紧那碟子龙井茶糕,伸手将擦掉她脸上的面粉。 明歌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淡淡说道:“没笑什么。陛下今日莫要再碰不该碰的东西,虽说太医局的御医们很是尽忠职守,不过毒药吃多了不是好事。” 秋慕白脸色发青,看着那碟子龙井茶糕,她怎么知道他想自己吃的? 这碟子龙井茶糕就算扔了喂狗,他也决计不会给风眠洲吃。 帝王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明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眯眼,风眠洲果真在宫中。 “这两本书我看完了,烦请让谢贵妃再送两本过来。”明歌将手边的两本杂论递给宫人,宫人接过那两本书,躬身退下。 晚膳前,谢书就到了承明殿的偏殿。 “你食言了。”谢书屏退宫人,拿了两本书,冷冷说道,“你找我做什么?” “食言?”明歌慢条斯理地抬眼,偏殿内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她也重新换了干净的衣裙,唯有淡淡的龙井茶香还未散尽。 “贵妃娘娘没有听说,昨夜陛下中毒一事?”明歌拿过她手中的书籍,淡淡说道,“中毒亦是手段,如今轮到你来兑现承诺了。” 第二次她也弑君了,没死成而已。 谢书脸色微变,她怎么知道承明殿的事情,前日陛下知晓月明歌去见她,让她在殿外跪了一夜,她如今膝盖还疼着,哪里敢探查? “你若是不信,等会可以去问问御医。还是说,你想赖掉?” 谢书脸色微变,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掀起她的袖子,查看着她的手臂,雪白如玉,就连脖颈间也是没有半点痕迹。 所以秋慕白压根就没有招她侍寝。 看来昨夜她确实毒了帝王,不然秋慕白怎么会放着月明歌这样的美人不动分毫。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陛下没有招你侍寝?” 明歌眼眸陡然犀利,冷冷看着她:“怎么,你希望我入后宫?成为皇后,然后挤掉你的位置,将你挫骨扬灰?” 谢书被她戳中命门,脸色发白,踉跄地后退一步。 月明歌入后宫,她必死无疑。 就算是为了自己,她都要帮着月明歌,因为她根本就杀不掉她。派出去的暗卫近不了她的身,收买的宫人下的毒也伤不了她分毫。 她会武,会毒,还会阵法,更懂人心,她现在才意识到,月明歌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谢书紧紧攥住五指,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道:“这宫里,唯有紫宸宫自前朝陛下死后被封为禁地,那里无人敢靠近,若是风眠洲在宫里,必在紫宸宫。” 第555章 我要走了,明歌 紫宸宫?谷霁生前所住的地方吗? 明歌想起那日路过的荒废殿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确实有几分道理。前朝陛下自戕的地方,就算没有被封为禁地,一般宫人也不会靠近,那里确实是最佳的场所。 明歌垂眸,淡淡疲倦道:“天色已晚,就不送谢贵妃了。” 谢书哪里敢让她送,见她赶客,也不敢多留,生怕帝王回来撞见,起身就往外走,回她的毓秀宫,苟活着。 若是三年前的谢书,决计是不会用“苟活”这样的字眼,在月明歌出现之前,她在九洲是何等耀眼的存在,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世家大族和皇室子弟都争相求娶,然而月明歌出现之后,就如同诅咒一般,谢家败落,所嫁非人,实力匹配不上她的野心和欲望,便只能在帝宫里日复一日地消磨着。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她甚至开始羡慕月明歌,被那样疯狂地爱着,也有所爱,爱是什么,她已经不太懂了。 谢书离开之后,明歌没有胃口,没有用晚膳,就靠坐在软榻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里,依旧是连绵的细雨,她回到曾经的风氏府邸,风家还是如之前一样热闹非凡,风家三兄弟坐在庭院内谈笑风生,风夫人在小厨房内做着茶饮,她养的那只小兔子满院子疯跑,风三跟在后面追。 她也去追小兔子,追着追着,人都不见了,天也黑了起来,她一人站在黑暗无灯的空荡荡府邸,喊着风眠洲。 不管她怎么喊,风眠洲都没有出现,她心中害怕,哭唧唧地抹着眼泪,打算再也不原谅他,那人却从夜色中走过来,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她,面容隐在夜色中看不分明。 他温和地说道:“我要走了,明歌。” “你去哪里?”她一时之间忘了哭,提着那盏灯追过去,想要看清他的脸。 他隐在黑暗中,低低地说道:“再见,明歌。” 他转身没入黑暗中,她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风眠洲。”明歌陡然惊醒过来,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刺痛,她缓了缓才看清软榻前的人是秋慕白。 帝王俊美冷峻的脸冷如寒冰:“梦见风眠洲了?” 明歌没有回答,那个悲凉的梦境让她精神不济,没有心情说话。 秋慕白也没有动怒,明歌怔怔地发呆,他就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享受着这样难得的安宁,直到宫人进来换新一批的烛火。 “太亮了。”明歌突然开口,看着满殿明晃晃晃动的烛火,重复道,“太亮了。” 亮的她都看不见黑夜,找不到他了。 秋慕白挥手让宫人撤掉一批烛火,放软身段,低声说道:“宫人说,你没有用晚膳,正好我也没有吃,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明歌看向他,低哑问道:“谷霁死的时候,有说什么话吗?” 秋慕白凤眼微闪:“没有,我入宫门时,他已经自戕了,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他。” 谷霁的身子骨,就算他不动手,也活不了几日。 “骗骗我就算了,别骗了自己。”明歌偏过头去,倦怠道,“谁挡了你的帝王路,你都会杀了他。” 她拉回自己的袖摆,想起身,眼前一阵昏眩,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呕出一口血,昏死过去,昏死之前,隐约看到秋慕白惊慌失措的模样。 魂灵像是出窍了一般,她轻飘飘地行走在混沌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要找什么人,但是偏偏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这样走着走着,直到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回去。” 她被劈回沉甸甸的身体中,意识陷入黑暗。 明歌这一昏睡就是七天七夜。 御医们束手无策,帝王震怒,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前朝民间,都是请封明歌为帝姬的声浪,希望明歌入道门为万民祈福,为国运祈福。 秋慕白盛怒,但是请愿的声浪一日比一日高,明歌无故昏迷,一日比一日消瘦,御医们杀了好几批,依旧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伤好的萧缭入宫请见。 “陛下不如请国师入宫为明歌诊脉。” “国师?”秋慕白看着跪在外面的萧缭,冷笑了一声,那个招摇撞骗的跛脚道士? “道士能看什么病?喝符纸烧成的灰吗?萧缭,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荒唐了,若是这御史的活干不了,趁早回家种地去。” 萧缭头抵地,大声说道:“已经七日了,陛下杀了那么多的御医,还从民间请来了郎中,无一人能让明歌苏醒,如今宫里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外面也都在传言,说陛下不准万民请愿,所以祸事才算降临到明歌身上。 陛下是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还是她活?” 萧缭磕的额头流血,大声叫道:“请陛下三思。” 秋慕白神情晦涩难懂,这七日,他的伤倒是养好了,但是明歌却日渐消瘦下去,每日都要汤药吊着一口气,再等下去,祸福难料。 最令他焦头烂额的是,明歌昏迷不醒的事情传出去,前朝和民间都在议论,他如今是真的被架在火上烤,他可以杀一人,杀千人,却杀不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秋慕白脸色阴沉,看着磕头的萧缭,冷冷说道:“传国师。” 半个时辰之后,跛脚道人慢悠悠地骑了一头驴进宫,将驴交给宫人,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挥着洗的发白的袖摆,进宫面圣。 秋慕白一看见他,心里便堵得慌,也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国师他就浑身哪里都不舒服。 “国师起吧,不知道国师可否入内殿为明歌诊脉?”秋慕白挥手让他别跪了,也别拜了,赶紧的去看看明歌,看有没有什么道门的偏方救人。 跛脚道人倒也不推辞,进了内殿,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明歌,回禀道:“老道不懂医术,不会诊脉,不过月娘子并非是因病而昏迷,乃是迷魂症,魂魄被困在混沌中,一时没有找到回来的路。” 秋慕白和萧缭屏住呼吸,异口同声地问道:“那要如何医治?” 秋慕白冷眼看了一眼萧缭,萧缭继续回去老老实实地跪着。 跛脚道士摸着胡须,淡淡说道:“以老道一人之力无法医治,不过若是有万民为娘子祈福,或许可以破除万难,能让娘子醒来。” “娘子与道门渊源不浅,注定是要入道门修行,为天下万民,为大盛昌隆祈福,还请陛下准万民请愿,准予娘子入道门,或许能救她一命。” 秋慕白脸色陡然阴沉起来,凤眼锐利地看着这来路不明的道士,还有殿上跪着的萧缭,觉得才好的伤口又隐隐撕裂地疼起来。 帝王沉默地皱眉,一言不发。 萧缭大声叫道:“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明歌一命,就让明歌入道门吧!” 秋慕白凤眼冰寒:“若是朕不准呢。” 跛脚道人幽幽叹气,朝着帝王遥遥跪拜道:“陛下乃是人皇,九州天下都是陛下的疆土,陛下自然能定万民生死,若是娘子不能苏醒,不出三日便会消香玉陨,还请陛下准备好寒冰玉棺,送娘子魂归故里吧。 老道也要回山中修行了。” 跛脚道人跪拜完,起身就扬长而去。 萧缭双眼赤红,睚眦欲裂道:“秋慕白,你竟然要眼睁睁地看着明歌死,你这黑心烂肺的帝王,你对得起明歌,对得起风眠洲,对得起大月国吗?若非大月国,你能得到这九洲天下?你夜里睡觉最好睁着眼睛,不然我怕你不得安宁。” 萧缭破口大骂,宫人面色骤变,恨不能捂住耳朵,免得听了不该听的话,惹来杀身之祸,这几日,陛下喜怒不定,可是杀了不少人。 秋慕白脸色骤变,见他破防大骂,沉着脸,说道:“请国师回来。” 还没走远的跛脚道人又被宫人拦了回来。 萧缭被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就连嘴巴都被塞了一块布。 秋慕白懒得看他,也懒得治他的罪,俊脸阴沉地看着跛脚道人,从萧缭的反应来看,这不像是他们做的局,他倒要看看这跛脚道人怎么救人? 帝王凤眼眯起,威严开口:“国师,朕同意明歌入道门,国师便能救醒明歌吗?” 入道门而已,只是多一个道士的身份,这些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跛脚道人双手拢袖,淡淡说道:“老道可以一试,至于娘子能不能醒来,皆看她的造化。” 秋慕白薄唇下压,冷酷说道:“朕准了,开始救治吧。” “还请陛下昭告万民。” 秋慕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贴身内官,贴身内官连忙小碎步去拿笔墨纸砚。帝王亲笔写下诏书,封月明歌为“梦山道人”,以皇室帝姬之身入道门,为大盛朝,为百姓祈福。 盖着帝王玉玺的诏书一层层地传下去,昭告万民。 帝王脸色阴冷地看着跛脚道人:“国师,救治吧。” 跛脚道人这才从袖笼里取出一根香,在床前点上,然后去殿外做法。 众人随着帝王出了偏殿,只见这平平无奇的道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木剑,坐在殿外空地上,闭着眼睛,念念叨叨,宛如骗子。 众人伸长脖子,等了又等,眼见帝王脸色难看,眼里露出杀意时,那穿的破破烂烂的道士突然睁开眼睛,一手指天,一手按地,威严呵斥道:“回去。” 青天白日的,那木剑竟然引下一道雷霆。 众人大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回禀陛下,娘子醒了。”宫人欢天喜地地来禀告。 跛脚道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捡起折断的木剑,扶着老腰,老了,老了,引一道雷霆就要了半条命,往后再不能行此骗术了。 祖师爷若是知晓他招摇撞骗,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不过,那娘子竟然能魂魄离体,若是不救,确实活不过三日了。 幸好那香管用。 * 明歌感觉自己只昏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浑身无力,床榻前的线香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点点香灰。 庭院的风穿过窗户,吹散香灰。 她看向围过来的秋慕白、萧缭等人,透过人群看到了屏风边的跛脚道人,那道人远远地朝着她一笑,拱了拱手,然后便离开了。 “明歌,你感觉怎么样?”萧缭抢在帝王之前,焦急地问道。 秋慕白嘴角抽搐,恨不能将他打出去。 萧缭此刻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管他帝王将相,大不了就是贱命一条。 明歌眨了眨眼睛,发现嗓音嘶哑,说不出话来。 帝王眼疾手快,接过宫人手中的茶盏,喂她喝了一口清茶。 明歌润了润嗓子,哑声说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缭急道:“你已经昏迷七日了,老道士说,你要是再不醒,就准备好棺材入土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明歌闻言微微一笑,神情淡漠道:“只是做了一场梦。” 秋慕白心口一紧,低沉问道:“什么梦?” 明歌想起那梦,眼圈一红,垂眸没有说话,她梦到,风眠洲来跟她告别了。 明歌偏过头去,不愿看秋慕白那张脸,倦怠地说道:“不是什么好梦,像是生死离别的预兆。” 秋慕白俊脸陡然一僵,不再说话。 萧缭见她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握紧拳头,哽咽道:“陛下已经准许你入道门清修了,明歌。” 明歌没有反应,亦没有回头。 萧缭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突然之间就泪如雨下,呆立在殿内,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大夏覆灭,前朝陛下自戕,他由前朝重臣到大盛朝陛下的重臣,人人都说他深受恩宠,得两朝陛下另眼相看,可唯有他知道,这其中的滋味有多难受。 理想破灭,挚友身亡,心爱的娘子如今也郁郁寡欢,他要这泼天的恩宠有何用? 萧缭嚎的闻者落泪,宫人内侍动容,见陛下没有动怒,月娘子垂眸沉默,众人忽而意识到,陛下、月娘子、两朝重臣的萧御史,他们之间除了是君臣,更是故交。 只是他们曾经的故事都湮灭在那个覆灭的前朝,活下来的部分除了沉默便是嚎啕大哭了。 “萧缭。”明歌见他哭的伤心,抬眼低低喊道。 萧缭抹了抹眼泪,往前站了站:“明歌。” 明歌看着他,淡淡说道:“盛京城内,我只有你一位故人了,你送我入道门。” 萧缭哽咽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位,谢景焕,他没走呢,不过秋慕白面前,他不敢提。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们这些故人总是在的,谷霁也在,就算他如今成为了一座孤坟,也还守在盛京城外,或许就是为了等有一日,明歌来盛京时,能路过他的孤坟。 萧缭回头去找跛脚道人,发现那老道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萧缭:“明歌,莫道长出宫去了,陛下已经昭告万民,你入道门的事情不会更改,莫道长刚才在殿外引下晴天雷霆,我去问问他,何时接你入道门?” 先前殿外,老道一柄木剑引下晴天雷霆,众人皆是见证,只怕现在前朝民间都传疯了,或许之前陛下的诏书还会有变数,但是现在不会有任何改变。 因为万民不准许。 因为陛下成为开国帝王,能龙袍加身,不仅是因为拥有强悍的铁骑,还因为借了所谓的神谕,如今秋慕白要想帝位稳固,便只能承认第二道神谕的存在,准万民所请,让明歌入道门。 萧缭去追跛脚道人。 秋慕白吩咐人送上参汤和药汁,明歌喝下之后就沉沉睡去。 帝王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见她短短数日犹如一朵枯萎的春花,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心悸,大月国的先祖有那么多的神鬼手段,她和风眠洲是不是心意相通? 帝王眉眼深浓幽暗,突然之间萌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第556章 那便迎来至暗时刻吧 萧缭一拐一拐地出宫,追了几条长街都没有追到跛脚道士,又问了问路人,可曾看到一个衣裳破旧的老道,路人纷纷摇头。 萧缭一路追到大相国寺,得知老道没有回来,就这样,以木剑引下晴天雷霆,搅得九洲轰动的跛脚道士出宫扬长而去,不知所踪,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事情传开,更是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众人都说老道得道升仙去了,留下的女弟子便是传人,也是道门的未来,大盛朝的国运以及万民的福祉…… 奔波了一日,在生死边缘来回蹦跶的萧缭失魂落魄地回到萧府,就见谢景焕抱着剑,站在庭院里等他。 “听说你今日在宫里直呼陛下名字,将陛下骂的狗血淋头,出尽了风头。”谢景焕看向他的目光隐隐佩服,想当年初见时,萧家五郎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草包,如今却能顶着帝王压力,当面怒斥,这份胆量,非常人能及。 九洲天下,敢这样做的唯有他一人。 萧缭惨兮兮地站在庭院内,发冠都歪了,额头还磕肿了,衣裳也脏了,看见如今修剑道的谢景焕,问道:“你都不用回泉城的?你谢家要是被陛下偷家,被强敌入侵了怎么办?” 谢景焕:“我师父坐镇泉城,谁人敢去?况且谢氏的诸多事务都有我义妹在。” “你妹妹?” “小草。”谢景焕淡淡说道,“大月国没了,谢氏就是第二个大月国。” 萧缭:“志气可嘉。” 萧缭捂着额头,一拐一拐地进来,说道:“陛下昭告万民,准许明歌入道门,跛脚老道在宫里以木剑引下晴天雷霆,消失无踪,我没有追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明歌交代。” 谢景焕从树下面走出来,淡淡说道:“无须交代,现在外面都在传跛脚老道得道升仙去了,追不上人才是最好的结果,往后明歌就是大盛朝最神秘的道门之人了,秋慕白,动不了她。” 民心呐,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当年秋慕白派人在江城的河道里挖出千年石龟,说他乃是帝星下凡,吹得神乎其乎的,这才收拢了民心,当年是这样上位的,如今若是推翻神迹,砸掉饭碗,这帝位还能坐的稳吗? 萧缭这才转过弯来,惊道:“有道理,原是如此。那老道真的是来帮助明歌的?” “不知道,世间因果不是你我等参透的。”谢景焕抬眼看天,如今外面都天翻地覆了,自打入盛京,他这颗心都是悬着的,如今看来,明歌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秋慕白身为帝王,也并没有在这场对弈中占得先机。 这本是一场死局,但是明歌却将自己和万民,和大盛朝国运联系在了一起,导致秋慕白根本不敢动她,更不敢迎她入后宫。 大月国的人确实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难怪他们不入九洲红尘,并且受天道因果限制,否则这天下就大乱了。 “有风眠洲的消息吗?” 萧缭摇头:“没有。” “宫里也没有?你在盛京这么多年,就连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谢景焕一脸嫌弃。 萧缭沉默不语,他担心风眠洲凶多吉少。 “除了陛下,没有人知道风眠洲的生死。” 谢景焕“呸”了一声,骂了一句狗皇帝。 “老道士不见了,你还是早些回泉城吧,如今局面看似我们占了上风,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发疯呢,何况他手中还有底牌和杀手锏没有用。” 谢景焕眯眼:“你是说,秋慕白会拿风眠洲来控制明歌?” 萧缭点头,如今他有些理解明歌为何要入道门了,斩断尘缘,包括情缘,就是为了保风眠洲的命,也为了不受陛下的控制。 普天之下,唯有道门是她的归宿了。 “谢景焕,你说,真的有轮回吗?” “不知道,我又没死过,也是第一次当人。” 萧缭低低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吃完饭再走吧,你要是再来我府上,我就放狗咬你。” 谢景焕:“你家养狗了?” “明天就养。” 谢景焕:“……” 胆小鬼! 谢景焕在萧府蹭了一顿饭,朝着萧缭摆了摆手,就大摇大摆地出了萧府,混入盛京的灯火人群中,上一次来盛京,他藏头露面,这一次他反而能明目张胆地走在街头。 谢景焕看着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想起那年明歌北上时,对这座城池抱有的无限幻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买了一根糖葫芦,咬了一口,突然之间就红了眼睛。 “郎君,这糖葫芦不好吃吗?” “太苦了,我吃不得苦。” “这位郎君,你怕是没有味觉吧,这么多糖浆,您还觉得苦?” 路人诧异地看着他,年纪轻轻的,长得这般俊俏,气质也十分的出众,还是带剑的游侠,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可惜了。 谢景焕吃完那串糖葫芦,站在路边抱着剑发着呆,等到夜色渐深,人潮散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娘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塞给他一个糖人,笑道:“大哥哥,别哭了,给,这是甜的。” 谢景焕低头看着那个小糖人,是一只小兔子,他看向小女娘。 那小女娘灿烂一笑,蹦蹦跳跳地和爹娘一起回家去了。 谢景焕咬了口糖人,觉得眼睛进了沙子,这便是明歌想要守护的世界吧,即使她那样的恨,依旧没有杀了秋慕白,即使她那样的爱,也要与风眠洲割裂,她想要这人间不再有战火,想要百姓安居乐业。 原来她和风眠洲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只是这样心中有众生的人注定下场都不太好。 他希望有来生,有轮回,这样或许能弥补所有的遗憾。 谢景焕没有再留在盛京城,沿着那条长街,抱着他的剑,一路孤独地出了城门,和驿站的谢氏护卫队汇合,返回泉城。 他知道了明歌的选择,盛京的这场对弈与他无关了,他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回到泉城去,守住那一方的安宁,守住初见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的相见。 希望还有再见之时。 谢景焕离开盛京,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帝王的耳中,并且没有多加阻拦,放任他回泉城。 “九洲世家大洗牌,除去谢氏,其他世家都尽数清洗掉了,陛下为何要放虎归山,留下这样的心腹大患?” 谢氏家主和陛下可从来不是一条心,甚至能不遵陛下诏令,泉城那地方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诸侯国。 秋慕白摇头,淡淡说道:“总要给人留点希望。” 至于给谁留的希望,留的什么希望,帝王没有说。 * 明歌夜里惊醒过来,看着满殿晃动的烛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挣扎着起身,打开偏殿的窗户,被夜风一吹,清醒了几分。这几日她浑浑噩噩的,心绪不宁,此刻清醒过来,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她站在窗前吹了一会儿风,觉得嗓子发干,正要去倒一盏茶,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屏风边的秋慕白,顿时惊了一跳。 夜色深浓,偏殿内没有一个宫人,高大冷峻的帝王站在屏风前,夜风吹起满殿的帷幔,吹起秋慕白宽大的龙袍袖摆,他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明歌握紧手,镇定自若地去倒茶。 秋慕白伸手握住茶壶,动作比她更快一些,给她倒了一盏茶:“吓到你了?” 他凤眼清亮,眼底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看着明歌,期待她能发现一些不同。 明歌皱起眉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寻思着他的伤应当早就好了,怎么又受伤了?不过他死不死的,与她无关。 她垂眸喝了一盏茶,冷冷说道:“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你。”秋慕白说着坐下来,俊美冷静的面容带着一丝疯狂的平静,淡淡笑道,“朕打算在盛京修一座高塔,都说国师得道升仙去了,那朕便修一座高塔,聆听天意,往后你就在高塔内清修,如何?” 明歌握着茶盏的动作一僵,冷淡说道:“道门清修,应当远离红尘,修在盛京,过于喧闹了一些,道门自有道门的去处。” 秋慕白见她不喜欢,薄唇抿起,又接着说道:“那便修在小孤山的寺庙边,那里清净。” 明歌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说道:“劳民伤财。” 秋慕白凤眼幽暗地看着她:“是不是我做任何事情,你都不会喜欢?明歌,你对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这些年,我可曾伤害过你?就因为我姓秋?我身体里流着秋言喻的血?就因为我生父曾经伤害过你娘? 那我们将秋言喻凌迟处死如何?车裂也行,五马分尸也行。” 明歌猛然站起身来。 秋慕白低低笑道:“你看,就算是杀我父亲,你也依旧不高兴,月明歌,你那样讨厌我,是因为恐惧我,害怕我吗? 你见我第一面是不是就预感到了,将来我会夺走大夏朝的一切,重建一个盛世王朝?你是害怕我夺走你的一切吧?” 秋慕白脸色一点点地阴翳起来,冰冷说道:“这九洲,多少女子对我心生爱慕,渴望入主后宫,多少郎君将士慕强,渴望追随我开辟下一个盛世,唯有你,对朕视而不见,你的眼中只看得到风眠洲,他除了对你百依百顺,除了会写文章,会论道,会悲天悯人还会什么? 你不敢选朕,因为你不敢爱朕,你只敢选一个懦夫,就如同你们大月国龟缩一角,不敢踏入中洲一样。 你敢选朕,敢爱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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