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郎君,王家族老们也不敢轻易得罪陆氏,将你送到盛京去了。” 王惜弱眼睛一亮,猛然攥紧手心,她想过很多种解决方法,但是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王氏和陆氏结亲,确实是好办法,但是陆峥知晓她的真面目,也未必会愿意娶她。 就算陆峥愿意,她也是不愿意的,她小时候那样欺负他,若是日后陆峥成为她的夫君,那不得千百倍地欺负回来? 不行,不行,这也是一个火坑。 小草:“姐姐认真考虑一下吧,反正盛京不是好地方,像是一只吞人的巨兽,人去了就回不来了。” 明歌就被盛京的巨兽吞下去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王惜弱脸色一变,两害相较取其轻,对于陆峥有可能给她的欺辱,疯帝可是会要人命的存在。 王惜弱深深看了一眼小草:“多谢妹妹,我会认真考虑的。” 小草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笑盈盈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觉得王家娘子和陆四郎君很是般配。 每次见面,陆峥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王家三娘子,这样美貌又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谁会不喜欢呢? 她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这样世上就会少很多遗憾了。她也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第670章 莫要遗忘 泉城的第三个新年,因为有王氏和陆氏游学子弟在,又格外忙碌一些。 年前的这段时间,小草开始试着接手谢府大大小小的事情,谢景焕忙着建立海上军队和商船,府上诸多事情全都丢给她。 她将谢雨要到了身边来帮忙,谢雨一天要来回禀七八次,总归就两件事情:钱和权。因着诗画雅集的事情,泉城世家的拜帖全都递到了她跟前来,今日赵家祝寿,明日李家结亲,后日郡守夫人设宴,大大小小的帖子一个都没冒掉。 小草基本都是不去的,但是不去礼却送到,如此也算是将泉城的世家社交圈建立了起来。短短半月,月见娘子在泉城也小有名气起来。 很快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这一日,小草照例是去草庐巷子和六长老一起过的。出谢府前,她派人去询问了一下王惜弱,得知她晚上另有安排,在千香楼订了宴席,便会心一笑。 看来王惜弱要主动出击了。她很喜欢王惜弱的性格,从不坐以待毙。 “嬷嬷,等会我们去千香楼一趟,婶婶最喜欢吃千香楼的肘子和酥饼,然后再去东市买点蜜饯干果。” “好,都听娘子的。”赵嬷嬷笑道,给她拿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和精致的小手炉,主仆俩也没有带丫鬟奴仆,就这样出谢府,回草庐巷子过小年。 自打从西郊庄子回来,娘子解开了心结,越来越像一个世家贵女,最令赵嬷嬷欣慰的是,娘子并没有丢失原本的秉性,比一般的贵女要自由率真,行事自有章法,并未完全遵循世家大族的旧制。 赵嬷嬷觉得,娘子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 主仆俩坐着马车,先去千香楼。 赵嬷嬷:“娘子,你真的打算撮合王氏和陆氏结亲?家主不考虑与这两家结盟吗?” 小草正在摸着箱笼里柔软的皮毛,这皮毛是绿衣姐姐给她送来的,说是今年千香楼最好的皮子,摸在手里犹如云朵一般,还软糯暖和,拿来做披风或者做盖毯都是极好的。这次回草庐巷子,正好送给婶婶。 婶婶年纪大了,畏寒,用这个保暖。她还年轻,用不上这么好的皮子。 “不结盟。”小草摸着柔软的皮子,淡淡笑道,“结盟才是死路一条,会让盛京更加忌惮,唯有王家和陆氏结亲,疯帝才会相信谢景焕依旧是清高的剑客,而不是世家大族的家主。剑客是势单力薄,不足为惧的,这会让盛京无比放心。 否则就算姐姐在盛京掣肘着疯帝,不出两年,疯帝也会拔掉有泉城这颗眼中钉。” 赵嬷嬷闻言大吃一惊,颇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娘子撮合王惜弱和陆峥,并不完全是一时兴起。 “娘子一席话,让老奴受教了。”太原也罢,吴郡也罢,都是想寻找盟友来增强自己的势力,抵抗极有可能落下的屠刀,但是泉城的情况和他们截然不同。 小草冲着她笑道:“泉城和王氏、陆氏不同,王氏走下坡路,陆氏有钱无兵,这两家抱团取暖,向疯帝表衷心,只要不轻易入盛京,疯帝也没有那个精力来收拾他们,杀鸡儆猴,自然不可能将所有的鸡都杀光了。 泉城不同,我们这里地势得天独厚,进可攻,退可守,最差还能退到茫茫海域,若是谢氏和吴郡、太原结盟,那必会成为疯帝的心头大患。 姐姐留在盛京并不完全是因为要找风郎君,也是想给我们泉城留下喘息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向盛京示弱,不抱团,然后自立自强是最重要的。” 她完全赞同谢景焕的策略,开辟海上新航线,培养海上军队,只要给他们时间成长,秋慕白也未必敢真的灭谢氏。 “谢家主也是这样想的吗?娘子,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赵嬷嬷大吃一惊,这真的是那个天天盯着树上鸟窝,没事就背着小竹筐去挖草药,不爱红妆的小娘子吗? “谢景焕应当也是这样想的,他没说过,但是是这样做的。”小草惊讶道,“嬷嬷为何大惊小怪,这不是很简单的策略吗?兵法书上都有说的。” 以前大长老授课的时候,她还天天没事就偷偷睡觉呢。 老嬷嬷一脸震惊,想起草庐巷子里住的那位,想起搅得盛京风云变幻的那位,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了,大月国出来的,即使是眼前这位天真率直的小娘子,那也是不容小觑的。她没有去过大月国,但是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国度,里面出来的族人都是何等的厉害。 赵嬷嬷笑道:“是老奴大惊小怪了,娘子这些话,莫要在外面说。谢家主那边,娘子若是想反悔,还是来得及的。” 只要名字不上族谱,就能反悔。 小草闻言咬了咬唇,沉默良久,摇头道:“不了。” 若是有心,就算她入谢氏族谱,对方也能看到她的存在,若是无意,就算她嫁入谢府,依旧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如今这样是最好的,她陪伴着他,他等着姐姐,这样每个人都有活着的念想,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赵嬷嬷暗暗叹气,不再说什么。 马车很快就停在千香楼门口。 “外面天寒,娘子就坐在车里,我下去拿肘子和酥饼。”赵嬷嬷下了马车去拿吃食。 小草趴在马车的窗前,看着外面热闹喧嚣的坊市,见大家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里,也忍不住弯了弯眼,她在泉城,也渐渐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咦。”小草眼尖地看到站在千香楼外的书生,天寒地冻的,那书生一身素净的绿色夹袄儒袍,背着一个书篓子,里面都是书籍和画作。 是崔玉壶。 好些天没有见到这位郎君,也不知道他过的如何。 小草冲着他挥了挥手,本以为他看不见,没有想到对方冲着她微微一笑,弯腰作揖。 小草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熟人,抱着小暖炉就下车,笑盈盈地上前,问道:“好巧呀,崔郎君,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崔玉壶看着面前满身幽香的小娘子,见她笑盈盈地下马车走过来,浑身微僵,下意识地要后退一步,否则他都无法呼吸了。 并不是很巧,他已经连续在这里等了十来天了,为的就是想再一次偶遇到她。 “月娘子安好。”崔玉壶躬身行礼。 小草笑道:“崔郎君安好。郎君怎会在此,是来作画吗?” 崔玉壶静静地看着面前美好的小娘子,低声说道:“在下已经不再为千香楼作画了。” 他等了十来日,就是希望偶遇到月娘子,向她辞行。他已经辞去了千香楼珍宝册子画师一职,准备行商。 千香楼给他开的价格确实很香,只要他勤奋一些,足以养家糊口,但是仅仅养家糊口是不够的,如果想摆脱崔家目前的困境,想再上一步,他只能选择风险大,收益更高的事情,譬如出海经商。 上次诗画雅集的事情犹如一颗石头掉进水里,在崔家激起了千层浪,他回到家中被祖父等人追问了数日,随后又陆续有人下帖邀请他参加各种雅集。 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泉城不再封杀崔氏,以前他融入不进去的圈子全都对他敞开了大门,人人看到他都笑着尊称一声崔郎君,这样的待遇是他过去二十多年不曾有过的。 但是每每回到家中,看着外面寂静的山野,他总是会想起月娘子说过的话:“住在山野之间,必是能修身养性的。” 那时所有的浮躁都一一褪去,心归于平静。 他不想继续沉浸在这虚假的声名镜像里,他要真正地从山野中走出来,走到那个位置,然后再归于山野。 “今日我是来向娘子辞行的。” “辞行?”小草微微惊讶,“你要去哪里?” 崔家难道是要举家搬迁吗?不应该呀,她都这般化解崔家和谢氏的恩怨,崔家在泉城可以安家了呀。 “可是有人为难你们?” 崔玉壶微微一笑,低低说道:“多谢娘子关心,并没有人为难我们,娘子出手相助的情谊,崔某会铭记在心。并非是举家搬迁,在下另谋了一份工,年后就出海,归期未定,怕娘子……” 他猛然住嘴,他真是晕了头,就算他死在海上,除了祖父祖母和母亲,应当也会无人关心的吧。 他只是想告诉月娘子,他的去向,万一,万一,她会再去凤凰山,万一会再去邀请他参加诗画雅集呢? 崔玉壶内心羞耻,知晓这一切都是他的妄念,他只是想与她说说话,告诉他,他并非是胸无大志的穷书生,他也能为了所求拼尽全力,不惜拿命去搏,望她,望她莫要忘记他。 小草见他竟然要出海,微愣:“崔郎君,海上凶险,郎君真的要去吗?” 崔玉壶点头:“在下想去搏一个前程,总好过一直给人画珍宝册子。” 他想去搏一搏,然后此番离开也是想逼一逼祖父,莫要再无底线地容忍二叔和三叔他们,一味地退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此番离开,他也做好了规划,将家中所有的银钱都寄存在千香楼,每个月让千香楼的小二将一个月的米粮送到庄子上,旁的什么都没有,若是二叔他们还是不肯洗心革面,那就等着饿死吧。 小草点头道:“也好,那我便祝郎君得偿所愿,平安归来。” 崔玉壶微笑道:“借娘子吉言。” 他从书篓子里取出一卷画作,递给小草:“月娘子,这是崔某前些天所画,赠与娘子,还望娘子不嫌弃。” “怎会。”小草微微惊喜地接过画作,打开一看,微微愣住,只见上面画的竟然是西郊庄子那夜的情景,青山叠影,霜华笼罩大地,温泉庄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只是没有画人物,只是将月光如梦似幻地画了出来。 她微微惊喜道:“崔郎君好厉害,竟然能画的出月光。” 崔玉壶被她一番夸赞,微微羞涩,他只是用色彩对比来衬托出当时的月色,这幅画里藏了他的一个秘密,只盼着眼前的小娘子发现,他又希望她永远都不会发现。 崔玉壶见赵嬷嬷已经从千香楼内出来,后退一步,朝着小草深深行了一个礼,低声说道:“娘子保重。” “保重。”小草也福了福身子,回了一礼,然后随着赵嬷嬷一起返回车上,回头看时,只见那俊秀的书生还未离开,依旧背着书篓子,站在千香楼前,等到马车行远了,对方才转身离开。 小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赵嬷嬷:“娘子,崔郎君找娘子何事?” 小草:“送了我一幅画,说他年后另谋了一份差事,不在千香楼作画了。” 赵嬷嬷若有所思,这书生应该是专门等在千香楼,想见娘子一面,幸好娘子天真单纯,没有往那方面想,这人胆子也是真的大,竟然敢肖想她们家的娘子,只可惜出身太差,这辈子注定是没有希望的。 赵嬷嬷笑道:“另谋差事是好事,或许有一天这位崔郎君能一飞冲天呢,娘子帮崔家良多,不欠他什么了。” 小草点头,托着下巴说道:“我只是觉得他和谢景焕有些像。” 一个撑着整个世家和泉城,一个撑着破碎的家族,都是一身傲骨,绝不认输,只是他们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剑客,所以很难将他们联想在一起罢了。 赵嬷嬷闻言大吃一惊,说道:“依我看,两人天差地别,谢家主乃是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那岂是一介书生能比得上的,娘子莫不是看错了。” 小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反正那崔郎君日后未必能见的到了,于是挽住赵嬷嬷的胳膊笑道:“是是是,嬷嬷说的是,快让我看看千香楼今日的肘子,我可以偷偷吃一个吗?” 赵嬷嬷见她撒娇的可爱模样,嘴巴都笑的合不拢,悄悄说道:“此时没人,娘子想吃就吃吧,买了好多呢。” “嬷嬷也吃一个。”小草打开食盒,挑了一块塞给她,弯眼甜甜地笑。 赵嬷嬷心柔软的一塌糊涂,这小娘子撒娇的样子,她是真的扛不住,就是不知道心硬如铁的谢家主能不能扛得住了。 可惜了。许是谢家主从未看过娘子这样的一面吧。 第671章 过小年 小草到草庐巷子时,谢景焕破天荒地比她先到了。 她一脸震惊,看了看在厨房撸着袖子帮六长老干活的谢家主,悄悄地问了问大长公主:“婶婶,他什么时候来的?” 往年的小年夜,谢景焕都要到天黑才来,而且来吃了小年饭就走,来去匆匆的,犹如屁股长刺,一刻都坐不住。 今年倒好,她还没到,谢景焕就先到了。 大长公主见她和赵嬷嬷拎着一手的食盒和蜜饯果子,笑道:“比你也就早一刻钟,说今日过小年,过来干活。晚上他们师徒俩做饭,我们坐着吃就好,赵嬷嬷,你今晚也歇着。” 赵嬷嬷笑道:“这多不好意思,老奴还是去帮忙吧。” 大长公主笑道:“你过来与我们说说话,听说前段时间小草去参加了诗画雅集,在泉城贵女圈名声相当不错。你与我说说。” 小草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婶婶,你怎么八卦到我头上来了。” 大长公主笑道:“听说好多世家郎君想要求娶你,既然你喊了我一声婶婶,我自然得帮你把关。”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赵嬷嬷。 赵嬷嬷如实回禀道:“回殿下,确实有不少世家子弟想求娶娘子,就连吴郡陆氏家的四郎君都想求娶,不过被娘子拒绝了。娘子说,泉城最好不要与王氏、陆氏结盟。” 大长公主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他们都是冲着你的身份来的,并非是真的倾慕你,你呀,可别被那些世家郎君的花言巧语骗了。” 大长公主说着瞟了一眼厨房半开的窗户,她们家小草也到了谈婚论嫁可以嫁人的年龄了,就怕里面那位还没有意识到呢。 小草戳着小手手,压低声音,笑盈盈地说道:“没有被骗,我精着呢。” 一句话让大长公主和赵嬷嬷险些笑喷,见她这副可爱的模样,点头道:“好好好,你精明着呢,谁也骗不到你。” 小草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自然,明歌经常这样夸我的。” 大长公主:“那是她在哄你高兴,我看,明歌比你精明多了,她一贯是哄骗别人,你最多是不会被人骗。” 小草弯眼笑道:“明歌最会哄人了,我只学了她的一点皮毛而已。” 大长公主看着这耿直的孩子,笑着没说话,月明歌是何等诡谲的心思,又聪明又懂谋略,骗起人来那是一骗一个准,别人还都心甘情愿被她骗,相比之下,小草要耿直天真多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小草也算是活在族人的庇护下,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风雨,往后有他们看顾,也是一样的。 “那这些世家郎君中,可有你看上的?” 小草脸颊微烫,说道:“没有没有。”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摇了摇头,那是真的一个没看上,看上她的倒是不少,她不仅没看上,还亲自做媒呢。 “那就有些可惜了。”大长公主微微惋惜,“看来泉城世家子确实没几个出色的,若是看不上就算了,在和你六叔重逢之前,我一个人过了几十年,也很是逍遥快活,若是看不上就这样,若是有了喜欢的郎君,也可以去表露一下心迹,就算对方现在不喜欢你,万一以后日久生情就喜欢上了呢? 这世间的事情也都说不准的。” 小草闻言微愣,知道大长公主在点拨她,她,真的能表露心迹吗?会不会以后连兄妹都没得做? 会不会日后会成为陌路人? 小草咬了咬唇,没说话。 大长公主点到为止,见她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许感情还没有那么深,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她也不好插手小辈的感情,或许她能从这段少女的初恋中走出来,另觅良人,也或许这段感情会成为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一生都无法摆脱。 她希望是前者。 “你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一幅画?” “这是来的路上,一个郎君送的,婶婶你要看吗?”小草取出崔玉壶赠她的那幅画,笑盈盈地摊开,“画的月光,特别有意境。” 大长公主看着摊开的画作,指尖抚摸着画作上一大片的留白,看着那满树的月光清辉,微微一笑:“有点意思,这位郎君是何人?” 这心思藏的也太深了点。 赵嬷嬷回禀道:“是一位崔郎君,家中贫寒,不过有些才学,娘子与他不过是数面之缘。那位郎君年后要离开泉城,另谋生路。” 大长公主点头,她们家小草确实是长大了,都有人惦记了。 “哪里有意思了?”小草看着画作,左看右看,这就是一幅山野月光图嘛。 大长公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月光画出来的,觉得有趣,这位崔郎君日后不可小觑。” “是嘛,我也这样觉得。” 三人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声音飘到小厨房内,谢景焕手中的青鱼蹦到桶里,溅了他一脸的冰水。 他愣愣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重新将鱼捞出来,问道:“师父,要做鱼片还是直接清炖?” “炖汤吧,你师娘和小草都喜欢喝鱼汤。”六长老见他有些魂不守舍,一边做饭,一边问道,“你有心事?” 谢景焕摇头。他只是突然才意识到,小草好像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若是她以后嫁人了,有了夫君,那便亲疏有别了。他们还能这样每年一起回来吃年夜饭吗? 谢景焕私心里不希望另一个男人加入到这样的小家里。草庐巷子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存在,就像是家一样。 六长老知道他的性格,心里话藏的比谁都深,从不与人说,常年一身黑衣,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苦了一些。 重情重义,也会导致自己被困在情义中,心魔难渡。 “去杀鱼吧。”六长老见他这闭口不言的模样,也懒得说教,爱咋滴咋滴吧,他当年回到大月国,也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人呐,总要在不断的得到和失去中,才能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是,师父。”谢景焕捉着鱼,默默地去杀鱼。 * 小年夜,六长老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炖了一锅青鱼,一锅土鸡和五六个小菜,加上小草带过来的酱肘子,荤素搭配,摆了一大桌子。 暮色一点点地暗沉下来,一行人围着火炉,正准备吃小年夜饭,就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和嘈杂的声音。 赵嬷嬷去开门,就见街坊邻居们拎着一堆吃食酒水,堵在门口,七嘴八舌地笑道:“莫夫子在家吗?今天是小年夜,我们送点家里做的吃食。” “这是我们家今年刚做的腊肠,挂在檐下能吃到明年开春的。” “这是我们家老头子酿的酒,莫夫子往后莫要一个人偷偷躲在屋檐上喝酒了,这把年纪要是摔下来了不得了。” “这是我们闺女从江南捎来的香囊和扇子,据说是江南最流行的款,特意送给莫夫人和小娘子的。” “这是我们家自己卤的肘子,听说月小娘子喜欢吃肘子,这个不比千香楼的差。”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争着抢着送自己带来的东西,生怕被别人比了下去。 赵嬷嬷饶是见多识广,也愣了数秒钟,笑道:“多谢诸位夫人,只是……” “要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送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就是,莫夫子平日里帮了街坊邻居那么多忙,这点吃食是收得的。”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吃年夜饭了。” 街坊邻居们将东西放在院子里,也不敢往屋内看,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一眨眼就走的干干净净。 她们哪里敢往屋内看,天没黑时,那位谢家主就到了草庐巷子,那一身俊俏的模样,像城内的游侠,接地气的很,每次都是孤身前来,没有一点世家家主的架子。 后面月娘子也到了,她们闻到这小院传出来的饭菜香,掐着时间来送吃食,一定要让莫夫子一家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和草庐巷子的温暖。 小草听到动静,探了探头,看着这一院子的东西,“哇”了一声,说道:“六叔,你人缘这么好吗?” 六长老哈哈笑道:“一般般,一般般。” 大长公主见他那得意的模样,也忍不住低笑起来,也不懂这人的自豪感从何而来,以前一人一刀被天下世家和皇族追杀时没见他得意,被九洲游侠奉若神明时也没见他得意,倒是经常因为解决了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自豪,人家送点吃食酒水来,他尾巴都要上天了。 不好评。 怪可爱的。 大长公主殿下心头犹如春风拂岸,起先她也很犹豫,到底是一把年纪了,不如年轻的小娘子,能轰轰烈烈地谈情说爱,二嫁郎君,她也曾想过就这样孤身到老,但是不行啊,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梦到年轻时的往事,梦到她满身是血地深处黑暗之中,那人稳稳地将她背出来,然后便挥手潇洒而去,任她如何追赶都追不上。 这些年内心早就执念成魔,于是不管不顾地南下追夫,她想过了,若是幻想破灭,她也能接受,但是住在草庐巷子的这两年,大长公主殿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情,更是体会到话本上说的爱情。 夫君内心赤诚如少年,对待普通百姓都温和热情,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唯二的爱好就是喝酒和钓鱼,不过与她在一起之后,酒也渐渐少喝了,她也曾问过,对方只说,平生已无太大的憾事,喝不喝酒的不重要了。 她听后会心一笑,只觉得前半生的苦没有白吃,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夫君。 大长公主用手帕擦了擦他脸上蹭到的锅底黑,笑道:“低调一些,小辈们都看着呢。” 六长老声音温柔:“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小草见六长老和大长公主成婚两年多,两人感情依旧这般好,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见谢景焕看过来,四目相接,俱是一愣。 谢景焕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微愣,起身说道:“我去院子里把街坊邻居送的东西拿进来。” 小草:“我也去。” 她走出屋子,感受到夜里的寒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就见谢景焕一手拿着两坛子酒,一手拿着食盒和腊肠,健步如飞地走到檐下,将酒摆放好,又将腊肠都挂了起来。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和利落的动作,看的有些呆,想着,若是他以后不做世家家主,做一个猎户或者农夫,应该也是很出色的。 吃过苦的剑客,若是疼起人来,应该十分温柔体贴的。只可惜,世上大多事情都很难如人所愿,她也只能站在这冬夜的小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幻想着话本子上的感情是如何写的。 “你怎么不进去?”谢景焕挂好一串串的腊肠,见她站在檐下发呆,忍不住问道。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他性格闷,话少,事情又多,并不是很爱和人聊天,小草也是,南阳初见的时候,她还是爱哭爱笑爱吃甜食的小娘子,到了泉城之后,越发地沉稳,也越发地沉默寡言。 有时候他想关心一下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做,这两年,明明两人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又过分地生疏。 小草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屋内炉火太旺,太热了,我想出来吹吹风。” 谢景焕点头,屋内是有些热,师父怕师娘冻到,炭盆和炉火都烧的很旺,他身强体壮的,自然不怕冷,只是没有想到小草也觉得热。 “嗯。”谢景焕低低应着,不知道找什么话题,许久,问道,“小草,我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你若是无法忍受就提出来,我会改的。” 总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到无法跨越。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她是明歌的妹妹,也该是他最亲近的妹妹,是他一辈子都要保护的人。 第672章 妙招?损招? 小草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见他低声下气地求和,说着这般令人心动的话,眼睛忍不住潮湿起来,其实他没有哪里做的不好,他只是看不到她的存在罢了。 在他的心目中,她永远是明歌的妹妹,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 小草眼睫一颤,抬起脸,看着天上的小月牙儿,低低说道:“没有,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的问题。我只是到现在都无法适应中洲的生活罢了。” 谢景焕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又僵在原地,微微笑道:“慢慢来,谢雨说,你现在都有世家娘子的风范了,早晚会适应中洲生活的。” 小草闻言看了他一眼,无话可说,他可真是个木头,说什么都信。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耿直的性格,她才觉得有安全感吧,从不担心谢景焕会欺骗她,这人甚至连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两人站在檐下,一时无话可说。 谢景焕听着屋内炉火滋滋燃烧的声音,见师父师娘都没有出来,低低说道:“小草,年后我可能不常待在泉城,府上的事情还要多麻烦你照看。” 小草就猜到了他今日是有话要与她说,所以来的这样早,此时得知他年后又要出门,幽幽说道:“这一次是去哪里?” “出海,三个月,最晚半年就回,泉城这边还需要你多遮掩,不能让人发现我不在。” 他要出海建立海上军队,同时还要寻找海上的后路,如果有一日,泉城也不安全,至少他还有退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有谢氏这么多跟随他的部下,有小草有师父师娘,还有在盛京等着他去营救的明歌,他必须要负担起这么人的安全,给他们留有后路。 小草点头,偏过脸去:“你去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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