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甚……” 沈姌不在,李棣夜里去了何婉如那儿,他赤身躺在榻上,揉了揉她的肩膀,“如此委屈你,心里头,可怪我?” 何婉如道:“妾本就该以夫为天,妾不委屈。” “睡吧。”李棣轻笑,将手臂从她身上拿开。 翌日一早,李棣正准备去沈家把人接回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糟了!” 李棣蹙眉道:“出什么事?” “夫人、夫人她告您骗婚,将状纸递到刑部去了!” “你说什么?”李棣道。 “大人,刑部的差役,正在外头等您呢!” 就在这时,李棣脑中忽然出现了她柔柔的声音——“今日怕是不行,我小日子还在。” “还有四天。” 李棣眸色一凛,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小厮道:“大人,眼下该如何办?” 李棣沉思良久,低声道:“去刑部。” 半时辰后,马车停到了刑部门前儿,李棣扶着文氏下马,回头对何婉如道:“我方才教你的那些,可都记清楚了?” 何婉如道:“郎君放心。” 李棣道:“成,你先在马车里等一会儿。” 李棣被人引入堂内,一进门便看到了沈家人,他的岳父,沈姌,沈甄都在。 刑部尚书姚斌坐在高堂之上,逐字逐句道:“既然都到了,便开堂吧。” 李棣上前拉住沈姌的手臂,讨好地笑了一下,“姌姌,昨日母亲说的不过是气话,你先消消气,咱们有话回家说。” 沈姌甩开了他的手臂,“李侍郎有什么话,在这说便是。” 见这一幕,文氏不由眯起了眼睛,如不是方才李棣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堂上与沈姌争吵,她恨不得告沈姌一个不敬婆母的罪行。 姚斌拿着手里的状纸,对堂中央的两个人道:“沈氏,这状纸里写的可都是真的?” 沈姌道:“千真万确。” 李棣看着姚斌手上的状纸,侧过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同沈姌道:“蓄谋多久了?沈姌,你这是要同我撕破脸吗?” 沈姌的压着怦怦地跳的心脏,也低声道:“状纸我都呈上去了,李大人以为呢?” 倏然,李棣提高了些音量,柔声道:“姌姌,你若是不喜欢那妱姨娘,我送走便是,你我夫妻多年,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何至于此?” 文氏见缝插针,“沈氏,棣儿他官居四品,照律法便是可纳三妾,这……难不成还对不住你了?” 女子犯妒,亦是罪名。 沈姌提了提唇角,她与文氏朝夕相处四年,自然知道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显然,李棣来的这一路,已是想好了对策。 沈姌无视了这对儿做戏的母子,对姚斌作礼道:“启禀大人,我与他成婚之时,并不知他已有一妻,依我朝律法,有妻更娶,本不成妻,沈姌今日前来,便是请求离异。” 话音甫落,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 有妻更娶,这李大人是疯了吗?官做够了? 堂外交头接耳,数只白鸽齐飞。 姚尚书敲了敲安几道:“苦主所言,李大人可认?” 李棣尴尬地挠了挠眉心,笑道:“并无此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李棣看着沈姌叹了一口气,“姌姌,我知你有心结,既如此,我便叫她亲自来同你解释。” 李棣又道:“大人可否容我解释一番?” 姚尚书给了他一个请便的手势。 李棣与一旁的差役低语几句,半晌过后,何婉如跛着脚,缓缓走了进来。 姚尚书道:“来者何人?” 何婉如低声道:“奴乃是李大人府上的妾室,何氏。” 何婉如走到沈姌身边,瞬间声泪俱下,“夫人究竟要奴如何说才肯信呢?奴与大人相识的虽早,可并不似夫人想的那样,” 何婉如生的老实本分,再加上她腿脚不便,一进门,就引得人不由自主生了几分同情。 “六年前,奴为救太夫人伤了脚,大人瞧我可怜,怕我日后不好嫁,才将我纳为妾室。”说着,何婉如的眼泪真的从眼眶地滚了出来,“夫人如此做,是容不下我吗?若是容不下,夫人直说便是。” 沈姌看着何婉如的眼睛,不由真的同情起她来。 她李棣一处四年,自然知道他哄人的本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让恨自己恨的牙根痒痒的何家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承认自己是个妾室。 姚尚书不想让何婉如继续说话,便对沈姌道:“沈氏,对此你可有话说?” 沈姌道:“我想请一人证上来。” 这话一出,李棣眉心一皱。 紧接着,李棣的眼珠子就瞪了起来…… 面前这个身着灰蓝色粗麻杉的男子,他再是熟悉不过,这是何婉如的三叔。 何婉如和文氏都跟着吓了一跳。 男子躬身道:“启禀大人,在下乃是何氏的三叔。” 姚尚书立马挺直了腰,似来了兴致一般的问道:“你可认识这位李大人?” “自然认得。”男子看了李棣一眼,“六年前,他上我何家来提过亲,我长兄去世之前,将自己的独女嫁给了他。” 说罢,蓝衣男子对何婉如道:“你还知道自己姓何吗?给人做妾?呵。” 李棣眸色幽深,死死地盯着这位三叔。 这人生的一派正气,实际呢?李棣每年往他身上不知道要砸多少银钱,养歌姬,去地下赌坊,就没有他不做的事。 李棣轻笑道:“我敬你一句三叔,你便这样陷害我?” 平心而论,李棣还没到方寸大乱的程度。 毕竟,户籍、文卷、婚书皆被他毁了,纵然他说的是真的,可空口无凭,终是无用功。 姚尚书对男子道:“污蔑朝廷命官是要进牢狱的,本宫问你,你手上可有证据?”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单子,呈给了姚斌,“通婚书早已不见了踪影,我眼下能找到的,只有这张提亲的礼单,尚书大人对一下字迹便知在下是否污蔑了他。” 一直沉默不发一言的沈文祁忽然起身,递了一本工部的文卷上去,“这本文卷,是李大人编撰的。” 姚斌双手接过,随后同刑部侍郎校对了字迹,须臾过后,姚斌直接道:“证据确凿。” 一听这话,李棣瞬间慌了神,“大人!天下能人异士繁多,想模仿个字迹,可谓是轻而易举,区区一张礼单,如何能定案……” “够了。”姚尚书道:“按晋律,若是欺妄而娶,当堂可判和离。” 说罢,姚尚书直接在沈姌递的状纸上摁了官印,道:“沈氏,从即刻起,你与李家再无干系。” “慢着!”李棣看着他的动作大惊失色! 姚尚书手上的动作未停,继续道:“至于李大人,有妻复娶要受笞刑四十九,还有……” 文氏还没听完,一听笞刑二字,直接捂住眼睛昏了过去。 李棣扶住文氏,怒视着姚斌,厉声道:“姚大人听信她一面之词,对的起您头上的公正二字吗?” 随后他又看着沈姌,阴恻恻道:“我早与你说过,我若是不好过,谁都别好过。” 未几,他又看了一眼沈文祁,又道:“好,既如此,我也有一事要告!” 姚斌正了正头上的乌纱,笑道:“李大人当我刑部是什么地方?连张状纸都没开口便想告状?你方才信口胡言,本宫未当堂定你的罪,已算是尽了同僚之谊,你若是不服,大可以去大理寺申请重审!看看我是否冤枉了你!” 李棣气得脸色涨红,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他恶狠狠地看了沈姌一眼,“沈姌,我给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你要是不要?” 沈姌捂住脸,转过身,不再看他,身后议论纷纷。 沈甄拉住长姐的手上前一步道:“李大人爱去哪告去哪告,请便。” 李棣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刑部。 他将文氏扶上马车后,直奔大理寺而去,随后又吩咐自己的手下去给许后递个消息。 刑部不可信,京兆府去不得,唯有这儿,还能还他“清白。” 李棣手持一纸状文,走进大理寺,在差役的引领下,见到了周述安。 见到了等候许久的人,周述安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对他道:“李大人来我这大理寺,所谓何事?” 李棣将手里的状纸递上去,道:“我想请周大人重审此案。” 周述安捏着他的状文,并未打开,低声道:“是何案子?” “沈家女沈姌先是残害我子嗣,后又做假证构陷于我,还请大人明断。” 周述安对他对视良久,倏然,笑着道了一句,好。 第113章 李棣靠在四方椅上,满脸颓唐,嗤笑一声道:“坊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从没想过,夜夜与我同榻而眠的妻子,竟会有如此蛇蝎心肠。” 夜夜同榻而眠。 周述安放于桌上的手,若有若无地敲了两下。 就在这时,楚一敲开了签押房的大门,“启禀大人,刑部递了个案卷过来。” “李大人稍等。”周述安起身出去,反手阖上了门。 楚一道:“李棣藏赃的地方找到了,在南边的开明坊。” 周述安单手接过案卷,看了看,道:“刑部拿赃了吗?” 楚一道:“尚未。” 周述安:“那你现在带人过去,记得要快。” 楚一道:“属下明白。” 一个多时辰之后,楚一带着部分赃物回了大理寺,拿出一个单子道:“光是地底下藏着的银钱,就有五十万贯,有些前朝名画、金银珠宝,差役门还在搬。” 周述安点了点头道:“那些不急,先把这消息放给魏王府。” 说罢,周述安拿着沈姌的状纸,和账册又进了签押房。 “李大人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些?” 李棣看着周述安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瞳孔,心里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他起身道:“周大人这话是何意?” 周述安将手里的赃物单子扔给了他,“开明坊的南怡苑,是李大人名下的,对吧。” 李棣到底也在官场摸爬了数年,不会连这些东西都看不明白,他抖了抖眼前的单子,厉声道:“污蔑!” 周述安不紧不慢地给他倒了一杯茶,低声道:“你我同属寒门、同年科考、同年入仕,我与李大人说句心里话,这是铁证,谁也帮不了你。” 李棣跌坐回凳上,下唇微微颤抖。 贪污意味着什么? 晋律规定,官吏贪污受贿,一经发现,终身不齿,永不叙用。 轻则杖八十、免官,重则抄家、削封邑…… 此刻李棣眼前闪过了许多人,许后、六皇子、滕王、沈文祁、沈姌……他知道,这些人,谁也不会主动来救他…… 他只能自救。 李棣忽然道:“周大人,我想见沈尚书一面。” 周述安同他对视,直接道:“本官以为,沈家人不会见你。” 李棣摇了摇头,胸有成竹道:“周大人把我的话传出去便是了,他们会来见我的。” 周述安将手里的状纸和账册一一递给他,动作依旧温和,“这是告李大人贪污的状纸,这是呈上来的物证,李大人且好好看看吧。” 李棣抓起状纸,手腕颤动。 这状纸的下方,写的居然是沈姌二字。告自己贪污的竟然是她? 难不成今日之事都是她策划好的?先与他离之,再用这账册…… 账册。 思及此,李棣忽然想到了那日他在府中昏迷时沈姌的所作所为! 他恍然大悟。 原来药是她下的。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进书房! 原来,她早就开始算计他了! 李棣的大掌拍在桌案上,怒道:“毒妇!” 此时的李棣,早已不复平日里谦逊有礼的模样。 周述安看的出来,李棣离彻底崩溃,不过是还有一步之遥,他适时添了一把火道:“本官要进宫面圣,李大人可还有要说的?” 进宫面圣,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雷劈在了李棣身上。 眼下蜀地有难,朝廷的银两根本不够用,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李棣完全猜得到成元帝会是个什么反应。 这一瞬间,他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之前,他什么都没有,无官无爵,一穷二白。那时的他,因为进京之时没个体面的行头被那些世家子弟接二连三嘲笑。 他不甘,与人生了争执,紧接着,许后便找上了他…… 李棣看着单子上赫然写着的五十万贯,不由想笑,这些钱虽然埋于他的别苑,却没有一分,是他能动的。 这都是许家的。 明明都是许家做的,可这账册上却无许家任何一人的名字。 这便是百年世家吗? 何其可笑。 李棣又去看了一眼状纸,终于笑出了声,枉他还真想同她好好过,要一个孩子。没成想,她竟是想要自己死。 思忖间,他又看到了沈文祁厌恶的眼神,他沉声问自己:李棣,你有什么资格,娶我的女儿? 默了半晌,李棣看向周述安,“周大人可否给我张纸,我还有一纸状书要写。” 周述安颔首,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通通递给了他。 倘若这场大祸注定跑不掉了,那他总得找一个人来陪他。 若能把沈家拉下马,许后兴许会对他的母亲照拂一二? 李棣低头写完了状纸,随后交给了周述安,“周大人一看便知。” 周述安拿去,故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连起码的证据都没有,本官以为,你所言非实。” 李棣道:“我有证据。” 周述安道:“何处?” 李棣道:“我故意在当年的考卷上留了个印记,右上角有三滴墨,墨汁下刻着我的名字,透过阳光便能瞧见。”晋朝自打有了糊名制度,便严禁在考卷上留下印记,一经发现,立即作废。 周述安不动声色道:“你说的这些,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李棣道:“并无。” 周述安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李棣抬眸,“周大人这话是何意思?” 周述安拿过燃了一盏油灯,将李棣刚刚写好的文卷,置于摇曳不熄的烛火上。 一张状纸,瞬间化为灰烬。 李棣双目瞪圆:“周大人这是作甚!” 周述安再不看他一眼,起身对外面道:“来人,押罪臣李棣,进大理寺狱。” 等李棣再见周述安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圣人亲自下旨夺了他工部侍郎一职,并抄没李府。 昏暗的大牢中,李棣坐在角落里,他的腿上有隐隐血迹,这是受过杖刑留下的。 李棣看到门外的周述安,幽幽道:“我还以为周大人多么清高,原来,竟是东宫的人。” 周述安信步走进去,字正腔圆道:“大理寺不投靠任何人。” 李棣怒道:“那你这是为何?” 周述安抬手挥退了差役,同他对视半晌,道:“你不该那么对她。” 你不该那么对她。 李棣脑海中轰隆一声。 周述安虽没明说,可为官五载的直觉,准确无误地让他猜到了这男人嘴里的她,是谁。 又或者说,还能有谁。 李棣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手臂上哗地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 他的声音有些凄惨,却又有些冷静。而这份冷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偏生周述安知道,怎样的话才能叫李棣彻底崩溃。 “不为何。”周述安勾起了嘴角道:“只是我,看上你夫人了。” 李棣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却被脚上的镣铐绊倒在地。 —— 五日后,沈姌如约站到了书肆面前,她抬头凝视着匾额,半晌过后,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提了提。 她心里清楚,这儿还有一笔债未还。 她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敲了敲门,得了他一句“进”。 沈姌将食盒摆到他面前,柔声细语道:“是我熬的汤。” 周述安坐在雕花镂空的四方椅子上抬头看她,“辛苦你。” 沈姌笑道:“你不快喝便凉了。” 周述安抬手掀开了盖子,白花花的的热气冒了出来。 沈姌夺过他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四目相对后,喂了他一口,见他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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