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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宋简还未看清是谁阴了他,就听百香阁的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他爬起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命令身边的随从砸门进去,可还没喊完,就被杨宗堵住了嘴。 —— 陆宴阖上了门,与沈甄四目相对。 他睥睨着她,由上至下。 目光突然定格在了她腰间素白色的香囊上,香囊之上,清晰无比地绣着一个“甄”字。 梦中之物,都逐一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的嘴角忽地噙起一丝笑意,一丝认命的笑意。 也许老天都在暗示他,那些怪异的梦,和道士嘴里说的前世,都是真的。 他闭口不言,只把身上的钱“哗啦”一声倒在了桌面上,看着沈甄眼睛,哑声道:“这些钱,我买一箱,够不够?” 沈甄楞在原地,倏然觉得好生难堪。 买卖同情,她向来不耻。 可今日不同往昔,她这侯府嫡女的自尊心,跟眼前的钱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那卖身契,她签不得,沈泓也签不得。 她猛然低头,咬住唇,忍住泪,细白指腹不停拨弄着桌案之上银钱,颤着嗓子道:“大人给多了,这些,足够了。” 精明如陆宴,又怎会不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上次我从你这误拿了一把扇子,若我没看错,扇面上的君安水榭是淳植先生画的,他的笔墨,值这些钱。”说罢,他又看着沈甄道:“明天,我会派人来取。” 陆宴转身,手刚搭在门环上,沈甄便追到门口,小声道:“多谢陆大人。” 他背脊一僵,哑声道:“不用谢我。” 不用谢我。 沈甄,你真不用谢我。 我陆宴若是想要你,会比他们,无耻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总果然钱多。 第6章 尽头 却说云阳侯府被官家查封后,沈甄等人便搬到了位于长安城最南边的昭行坊,那边住的多是些白丁俗客,已算得上是地租最便宜的地方。 沈甄回家的时候,沈泓正端着碗在喝药。 安嬷嬷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道:“诶呦我的小祖宗啊,咱也不着急,你慢点、慢点。” 沈泓擦了擦嘴,一抬眼,眼里立马放出了光芒,“三姐姐回来了!” 她走上前去,怜惜地摸了摸沈泓的发梢。 沈泓自幼聪慧,却生来体弱多病,每每到了冬日,就会变成一个小药罐子,早中晚顿顿不落,就差把药汁当饭吃了。 沈甄抬手捏了捏他消瘦的小脸,道:“喝了药,就盖上被多睡会儿。”她们所在的鹿院逼仄狭小,一共只有两间屋子,也不隔音,自打入了秋,她几乎每日夜里都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咳嗽声。 即便是闭上眼睛,她也能想象出沈泓躬着身子,两只小手捂住嘴的模样。 思及此,沈甄替他盖上被褥,柔声道:“睡吧。” 沈泓向来将他这三姐姐的话奉为圭臬,立马闭上了眼睛,可孩子终究是孩子,装睡的道行实在是浅薄,他眼皮颤颤,长长的睫毛似蝴蝶翅膀一般地抖着不停。 沈甄一眼识破,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就像是多年前的某一天,长姐对她一般,“我等你睡着了再走,不急的。” 闻言,沈泓眉头一松,翻身攥住了沈甄的一根手指头, 待沈泓睡去,传出了弱弱的呼吸声,安嬷嬷捏了捏沈甄的手心,“姑娘随奴婢来。” —— 进了隔壁的屋子,安嬷嬷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缓缓道:“这是今日晌午的时候,大姑娘叫人送过来的,姑娘看看吧。” 沈甄接过,缓缓打开,旋即,周身的血液都似凝住了一般。 她好似听到这一个月来绷在她心头的那根弦,“叮”地一声就断了。 盒子里面的金银玉器,她再是熟悉不过,这都是长姐的陪嫁啊…… 看着看着,沈甄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安嬷嬷看着沈甄暗暗抽泣的模样,心中酸涩难掩,瞧着这些由侯夫人亲手挑选的首饰,不由想起了三年前——侯夫人离世的那一年。 那一年,云阳侯府就跟中了邪一般。 年初,大姑娘沈姌坠河,被寒门之子李棣无意中救起,被迫下嫁李家。年末,二姑娘沈谣又在议亲的时候,被回鹘的皇子一眼看中,皇命难违,只能远嫁他国和亲。 紧接着,侯夫人便染上了时疫,溘然长逝…… 安嬷嬷自十五岁起,便伺候在老太太身边,这三十年来,她亲眼见证了沈家是怎样一步步,成了大晋的簪缨世胄,钟鼎之家。 可谁能想到,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 她蹲下身子,将沈甄抱在怀里,唇抵在她耳边,悄声道:“大姑娘让老奴告诉您,与其将东西全部典当了,也还不起那些钱,那还不如不还。” 沈甄抬起眼,颤着嗓子道:“大姐姐,可是还说了什么?” 安嬷嬷点了点头,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继续道:“明日晚上,大姑娘要送你们姐弟两个出长安,这箱底里藏着的,是一份户籍。等你们到了城门口,记得找一位姓徐的官兵,侯爷于他有恩,是个靠谱的。他眼角有一道疤痕,很好认。” 沈甄错愕地瞪住了眼睛。 她虽然已走到了穷途末路,但却从来没想过要逃,毕竟盯着她的人何其多,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她又如何能逃得过呢? 安嬷嬷看出了她的想法,继续耳语,“届时我会放一把火烧了前院,阻止人进院子,而清溪则会扮成姑娘的模样留下呼救。你和泓儿就趁慌乱之时从挖好的地洞走,一旦出了城,便再也不要回头,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长安。” 越听越不对劲,沈甄忙道:“那嬷嬷呢?那清溪呢?” “老奴和溪丫头本就是做奴才的,便是官府来了人,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左不过就是打发给牙婆再发卖一次罢了。可姑娘和泓儿不同,那张抵押单据本就蹊跷,我们见不到侯爷,根本无法知其内情,若是这时候签了那卖身契,那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她伸手攥住了安嬷嬷的手臂,正欲开口,安嬷嬷便冲她摇了摇头。 沈甄想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猜到。 安嬷嬷伸出手,抚摸着沈甄如远山含黛的眉眼,笑着红了眼眶。 这孩子,是她从小带大的啊,从婴儿哭啼,到亭亭玉立。 十六年,过的竟是这般快。 她真真是舍不得。 安嬷嬷看了她许久,就像是再也见不到了一般,“老奴知道三姑娘素来娇气,日后,挺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泓哥儿。” 半晌,沈甄终是扑向安嬷嬷,呜咽呜咽地哭出了声。 —— 十月初九,辰时。 沈甄照例去百花阁照看生意,一切都与往常一般无二。 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有个穿着蓝色长褂的小厮走了进来,鞠了一躬,道:“我家世子爷叫我来取香粉。” 闻言,沈甄连忙起了身子,“可是陆大人吩咐的?” 小厮点了点头,“是。” 沈甄上前两步,将提前预备好的一箱香粉递给了他,“喏,就是这箱子了。”说完,她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了一幅画,放到了箱子的罅隙之中。 这是淳植先生的画作,原本都是要拿去典当的。 但今日她就要离开长安了,这店里的东西既然带不走,还不如留给这位帮过她一次的大人。 这个插曲过去后,百香阁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岚身着红色的曳地长袄,裹着象牙白的狐狸领围脖,妥妥一幅京中贵妇人的打扮。 她跨进门,随后用右手挑起遮与面部的面纱。 “姑母怎么来了?”沈甄起身道。 沈岚走过去,在沈甄对面的红木雕兰花纹嵌理石的方凳上坐下,皱眉道:“甄儿!明日便是初十了,你难道真要签了那卖身契抵债不成?你可知道,签了那卖身契,是要被送到哪里去!你难道宁愿将自己卖了,都不愿信姑母的吗?” 沈甄颔首垂目,她知道,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要安抚住姑母。 她攥了攥拳头,故作为难道:“甄儿知道姑母定是在心里骂我不识好歹,可是姑母,滕王与父亲素来不对付,我实在是怕他……”说着,小姑娘就捂住了嘴。 一个月之前,沈甄绝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戏子的天分。 沈岚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连忙道:“傻孩子,有姑母在,你怕这些做甚?若是你真受了欺负,姑母难道还会眼睁睁看着不成?” “甄儿,你若是跟了滕王,不只是我,便是整个肃宁伯府,都是要与你共进退的,你莫要乱想,知道吗?” 须臾以后,沈甄低着头,声如蚊蝇,“若是姑母能保住泓儿,甄儿便什么都听姑母的。” 一听这话,沈岚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笑道:“泓儿也是我的亲侄儿,等过了明日,姑母便把他接到肃宁伯府上去住,定会好好照看他,若你想见他了,跟姑母说一声便是了。” 沈甄看着沈岚一脸真挚的神情,整颗心都凉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他们就是想把沈泓扣押在肃宁伯府,以此来威胁她罢了。 沈甄知道,若是今晚走不成,那她和泓儿,便真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 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清溪一边沈甄和沈泓换衣裳,一边轻声嘱咐道:“姑娘离开后,千万要记得,莫走官路,也莫走水路,最终的落脚地儿,谁也别说。” 话音甫落,外头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镗镗之声。 鼓声锤耳,便意味着,宵禁要开始了。 长安城中宵禁制度森严,昼市一休,顺天门便会用这暮鼓之声,催促行人速速归家。待六百槌鼓声一停,不仅街上会禁止人通行,城门坊门也会一同关闭。 就是现在了。 安嬷嬷裹着一件大衣,披散着头发,点了两个火折子,慢慢出了屋。 天色昏暗一片,四周也黑漆漆的,安嬷嬷动作麻利地将火折子扔到了前院门前的一堆细柴和干草上,“刷”地一下,火苗窜起,瞬间点亮了整个院子…… 另一边,沈甄则拉着沈泓的小手,躬着身子,从地洞钻了出来。 沈甄不敢回头,拼了命地往城门的方向跑,即便她背对着院子,也好似能看到,那浓浓的烈火…… 跑到半路,沈泓拼命地咳了起来,沈甄停下脚步,抚摸着沈泓的背,“要不要停下来歇会?” “三姐姐,我还能忍。” 沈甄拢了拢他身上的衣裳,低声道:“跑的时候别用嘴呼吸,尽量用鼻子,实在难受了,就捏捏三姐姐的手,知道吗?” 沈泓点了点头。 昭行坊离安化门最近,二人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却怎么都瞧不见那个眼角有疤的官兵。 沈甄越来越急,忍不住四处眺望,不安之感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脚步声出现在她的身后,沈甄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府兵打扮男人赫然站在她身后。 一切都好似静止了一般。 须臾,寒风呼啸,如刀割斧锯一般地落在她身上。 天色乌沉,细细密密的雪从墨色的空中急速下坠,冰冷地,沉重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融化成水,像极了泪。 只见那人,翻身下马,越过人群,不疾不徐地来到她面前。 他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 他强势地,毫无怜惜地看着沈甄,薄唇轻启,“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第7章 外室 陆宴强势地,毫无怜惜地看着沈甄,薄唇轻启,“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眼神太过尖锐,让她无处可逃。 沈甄低下头,双手堵住了沈泓的耳朵,道:“泓儿,把眼睛也闭上。” 父亲从小便教导他们不得撒谎,所以即便是眼下这种状况,她仍是不希望沈泓听到接下来的话。 沈甄强装镇定,语气平缓,“方才家中起火,我见火势太大,四处蔓延,便带着弟弟跑出来报官。” 她知道自己话定是漏洞百出,可仍是抱有一丝希望。 希望他能再帮自己一次。 然而她话音刚落,杨宗便压着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主子,找到人了。” 沈甄闻声望去,在看清楚了这士兵眼角的疤痕后,小脸瞬间煞白,指尖都在轻轻颤抖,沈泓有些害怕,不由小声道:“三姐姐,你怎么了?泓儿能睁开眼睛了吗?” 陆宴喜怒难辨地看了她一眼。 按照晋朝律法,衙门捉人,是可以用麻绳或是镣铐桎梏住犯人,以此来防止他们半路逃跑的,可他念着她的脸皮,便亲自走上前去,不轻不重地钳制住了她的双手,沉着嗓子道:“沈甄,认罪吗?” —— 沈甄本以为,这位陆大人会直接将她压回衙门,却不想,他竟然带着她,穿过了两条正街,走入了深巷里一处占地虽狭,却雅人深致的院落。 仰头一看,那块由红衫木精雕而成的匾额上,刻着两个字——澄苑。 院内小路逶迤曲弯,梧桐和芭蕉林立,池塘小桥,门窗水榭,无一不精致。若是到了春日,定会有“虚阁荫桐,清池涵月”的绝景。 可沈甄眼下不是来观景的,她越是观望四周,心里就越是不安。 然而她的手被他死死地攥着,一丝力气都用不上了,只能随着他脚步继续往前。 直至澜月阁,他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沈泓,对杨宗道:“先带他去西厢。” 沈泓一直很乖,五岁的孩子,一路上没哭也没闹,但眼看着要被人带走了,突然奋力地蹬起了小腿,“三姐姐,三姐姐,他们要带我去哪?” 沈甄连忙安抚他,“没事的泓儿,你先跟这位大人走,三姐姐一会儿就去找你。” 沈泓蹬腿的动作没停。 杨宗知道自家主子最是讨厌孩子折腾,连忙将他打横抱起来,小声道:“小公子,你过会儿就能跟你三姐姐见面了,且等等就是了。” 杨宗将沈泓抱走后,陆宴带她进了澜月阁。 一进门,他便松开了她的手,燃了灯,然后沉沉地开口道:“本官给你一次机会,说吧。” 也许是为官甚久,说话的气势早已浑然天成。 所以即便此刻他的身后,摆的是一张颇为暧_昧的黄花梨木所制的架子床,也丝毫不影响他不近人情的官威。 沈甄攥了攥拳头,根本不知该从何开口。 认罪吗? 这样大的罪名,她要怎么认? 可狡辩吗? 被他当场捉住,如何能狡辩? 她皱眉思索,半晌过后,实在受不住他那拷打的目光,只好低声道:“今夜所有的事,皆是我一人所为,我认。” 听了这话,陆宴若有若无地提了下嘴角,又道:“所有的事,都哪些,说来听听?” 沈甄兀自咬起嘴唇,双目泛红,但却不肯垂泪,按照他的指示,轻声道:“负债违契不偿……畏罪潜逃。” 说到这,她又似彻底豁出去一般,道:“陆大人既然捉住了我,那我也不再狡辩,到了明日,您把我送到金氏钱引铺便是。” 陆宴嗤笑一声。送到钱引铺去?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将手伸进她的襦裙,准确无误地从她的身后搜出了一张户籍单子。 沈甄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去抢,但这人却猛然举高,根本不叫她得逞。 因着身量的优势,沈甄就是踮起脚,也依然是够不到。 陆宴将纸张一抖,摊在她眼前,一字一句道:“假冒文书,篡改户籍,私自纵火,贿赂官员,你觉得,该当何罪?” 听到这的时候,沈甄已经彻底慌了。 那双如麋鹿一般清澈透亮的双眸之中,尽是慌乱,额角也跟着浮起了点点冷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若是他这样查下去…… 安嬷嬷,长姐,谁都保不住。 少顷,他低沉的嗓音在她头上缓缓漫开,“光是伪写官文书印这一项,其刑罚,就可判流放二千里,若是再算上其他的,绞死不为过。”在波诡云谲的朝堂混迹多年,他太清楚,怎样的言辞,会击垮一个人。 何况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 沈甄被他说的身子发软,内心崩溃,险些站不住,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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