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说李棣那个人。 自己的岳父刚被圣人革去工部尚书,这个风口上,他不受牵连就不错了,谁能想到,他竟然高升了。 他中进士才不过三年。 一个八品监察御史,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四品的工部侍郎。凭他一个寒门之子,若无人提拔,是绝无可能的。 思绪回拢,再看看眼前的沈家女,他抽回手,缓声道:“沈甄,睡吧。” 话音甫落,沈甄满腹的话,都咽下去了。她知道,他这是不让她开口了。 她缓缓转过身子,躬起身,闭上了眼睛。 陆宴的目光落在了她白皙的背上。 纤弱的身子,微微开合的蝴蝶谷,无一不在勾着他怜惜。 他伸出手,若有若无地抚了两下。 —— 翌日一早,杨宗急匆匆与陆宴耳语了几句。 很快,便回了镇国公府。 他一进府,管家连忙低声道:“世子爷,老太太在里面等着您呢。” 陆宴略略颔首,“嗯”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向陆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屋里头,那孟家女正坐在老太太身边,读着经文。女子声音甜美,老夫人脸上也带着笑意,十分惬意。 “孙儿给祖母问安。”陆宴冷清的嗓音,刚好砸在了孟素兮的心上。可一想到他多日不回府,又去了那种地方,便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老太太笑着冲陆宴招手,示意让他过来些,可他一走进,老太太的嘴角便僵在了原处。 他这乖孙的脖子上,怎么会指甲印。 她一看便知,这是女子指甲的划痕,再一想到最近流传的闲话,不由板住了脸。 三奶奶嫡亲的妹妹,孟素兮的母亲,今日可是来府上做客了。他这幅样子,如何能见未来的岳母,纵然镇国公府门第尊贵,可结了亲,便是一家人,万不可拿腔拿势去欺压别人家的女儿。 要说亲的人,流连那种地方,叫孟家夫人如何想。 老太太表情骤变,孟素兮也不由回头去望,这一看,她的身子毫无意外地僵住了。 他脖颈上毫不掩饰的三道红痕,就是在告诉她,他当真与那些花街柳巷里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根本不是寻常的应酬。 这样的想法一出,孟素兮的眼眶便湿了。 见此,陆老太太赶紧拍了拍孟素兮的肩膀道:“好孩子,你先回去,祖母有话同你宴表哥讲。” 孟素兮压下心中的难堪,垂着头,哽咽道:“素兮明白。” 孟素兮从他身边走过时,果然,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香味。 人刚走,老太太便道:“宴哥儿!你可知孟家的大夫人今日已到了咱们府上?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见人?”虽说是打着走亲戚的幌子,但谁不知道,孟夫人是特意来见陆宴的。 今儿说这话的若不是老太太,依照陆宴的性子,定要回上一句——我怎么不能见人了? 可这是他的亲祖母,年事已高,到底是顶撞不得。 陆宴长呼了一口气道:“祖母,我实在不喜那孟家女。” 陆老夫人的脸色被他这话气得微微涨红,“那你倒是给我说,你稀罕什么样的?说不出,你今儿便别给我出这个门。” 这话一出,陆宴立即回头把门阖上,端了个圆凳坐到了陆老太太跟前儿,“孙儿倒是许久没给祖母读过经文了。”说罢,他拿起了方才孟素兮搁在那儿的经书。 老太太一把抽走他手里的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对他道:“素兮这孩子,我瞧着是极好的。他们孟家虽无爵位,根基也算不得深,可到底是朝廷新贵,正得圣人的心,与咱们家又是沾亲带故,也不算委屈你吧?再者说,你那个脾气,一般人会受的住吗?孟家女温柔体贴,孝顺长辈,模样也是上佳,她究竟是哪里不好,竟如此不得你的脸?” 陆宴摩挲着手上的玉佩,笑道:“祖母,我二哥都给您诞下曾孙了,您怎么就抓着我不放呢?”祖母如今岁数大了,就偏爱些嘴甜的丫头,倘若他将孟素兮那些表里不一的事说出来,还不知她老人家该如何伤神。 陆老夫人一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下定决心了,心知劝他无用,半晌过后,用手推了推他,“你出去吧,出去吧。” 陆宴出门后,对管家说,“你去二哥房里把韫哥儿给老太太抱去,就说我让的。”陆韫之那是阖府上下的开心果,哭起来大家都跟着乐,他是比不得。 陆宴回了肃宁堂,不大一会儿,长公主就气势汹汹地推开了他的门,一进屋,话还没说上一句,就盯着他的脖子看。 长公主的脾气向来大,拍桌子道,“那孟家女此刻正倒在你三婶婶怀里哭,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便是没相中她,也不能这样打你三婶婶的脸面,你、你瞧瞧这幅样子!” 刚被训斥完,又来一遭,陆宴这点耐心到底是没有了。 长公主见他闭口不言,又道:“是,长安官场的风气不正,有事无事都喜欢去那平康坊里去坐坐,我本以为,你当洁身自好,濯……” 陆宴直接打断了她,“出淤泥而不染的,那是白莲,不是我。”这是他自己的作风,跟长安的官场可没关系。 长公主被他这话一噎,气急,“那好,亲事暂且不说,陆宴告诉我,那花街里的女子,究竟哪里好?” 陆宴摸了下鼻尖,故作深思,然后道:“真诚,且热情。”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这绝壁不是我亲生的。 第17章 生病 ——“真诚,且热情。” 陆宴这话一落,长公主细眉微蹙,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 她美眸瞪圆,难以理解地看着他道:“当初说肯试试的是你,送人家字画的也是你,若是不喜欢,你同我说便是了,怎么就非得让她如此难堪?” 陆宴沉默半晌,与长公主道:“母亲怎么不去问问她都做了些甚?” 长公主眸色一滞,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不由降低了声音道:“她……可是做了什么惹你厌的事?” 陆宴道:“长公主认为,她派人跟踪我算不算?” 长公主心里一惊,立马反驳道:“怎会?她近几日除了在你祖母身边伺候,便是留在扶雪阁里折腾那些字画,连街都未曾上过。”她虽说没多喜欢孟素兮,可老太太前些日子的一番话,却是打动了她。 话说孟素兮究竟是何时入了老太太的眼呢?想来,便是他们在亭中下棋那日。 那日陆宴回府,也不知为何,一直冷着个脸,半分面子都没给孟素兮留。看到那一幕,老太太自个儿都觉得有些过了,可孟素兮不但没有怪罪,反而是眼巴巴地追了上去。 老太太看中的,便是孟家女这个知进退的性子。 她只要能一心扑在陆宴身上,能管家,那些身份高低,便也不那么重要了。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常常想,三房的日子为何能过的如此和顺?陆璨那样招蜂引蝶的一个人,说他百花丛中飘都不为过,挑来挑去,反而独独是温氏的性子合了他的心。温氏知道低头,知道哄人,一冷一热一调和,日子才是和美的。 若是一个端着,另一个也端着,新婚燕尔还好,日子长了,早晚会成为一对儿怨偶。 老太太的一番话可谓是砸到了长公主心里,近两年,英国公家的女儿在说亲,宁国侯家的女儿也在说亲,长公主不是没撮合过,可陆宴到底那个性子,她太清楚了,真真是半分都不肯哄着人来的。 这样的事经历了几回,以至于长公主看孟素兮这善于讨好人的样子,也顺眼了几分……可怎么就…… 陆宴看着母亲暗下去的脸色,又道:“她若是安分,我倒未必会如此做。” 长公主思忖半响,看着陆宴道:“所以,你这脖子……是故意的?” 陆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这倒不是。” “这么说,拒绝她是真,夜夜宿在平康坊也是真?” 陆宴唇角牵动了一下,面上带上了一股长公主从未见过的风流之意,“是。”这话,陆宴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不然这抓痕哪来的,便更是说不清了。 长公主手握成拳。 陆宴过了弱冠之年,有了这档子事,她不是不能理解,可一想到自己光风霁月的儿子同那种地方的女子夜夜在一处厮混,她到底是不能接受的。 她长呼了一口气,刚生出给他纳个良家妾的想法,就听陆宴道:“母亲大可不必担心,待日后成亲,我自然会断干净。”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哪有一丝人情味儿呢? 靖安长公主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夸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甚至不想再同他多说任何一个字。 是谁说生儿似母的? 她何曾这样混账过? —— 翌日晚上,镇国公府设宴招待了孟家夫人,席面上的气氛虽然很好,但从靖安长公主对孟夫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这结亲的事,怕是难了。 不过孟素兮做了甚,长公主倒也没多说。毕竟人家姑娘要脸面,他们镇国公府也得要脸面,这样的事,终究没法子拿到台面上来。 心照不宣地轻拿轻放,便是最好。 用膳时,孟家夫人的脸色还算是不错,但一出了耀林堂的西次间,脸就沉下来了。 温氏忙追上去,喊了一声,“二妹妹,你等等我。” 孟家夫人依旧走的很快,直到被三奶奶拉住手,才回过低声道:“这事若是非要论出个一二三来,我倒是不觉得兮丫头做错了,明明是那陆家世子留宿勾栏瓦舍在先,兮丫头不过是想看看……” 还没说完,三奶奶就捂住了她的嘴,“宴哥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弱冠之年身边都没侍妾的儿郎,怎么偏生兮兮来了,便要留宿在那种地方?再者说,人家也没明说要同兮兮结亲不是?二妹妹,高门大户里规矩繁多,听话都得听音儿,谁也不会明说出来得罪人,不比我们以前……” 三奶奶话还没说完,孟家夫人就甩开了她的手,“我今儿算是明白父亲为何总嚷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大姐姐现在是镇国公府的宗妇,说起话、做起事,确实是不一样了。” 孟家夫人阴阳怪气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扎温氏的耳朵。 温氏红了红眼睛,对着她道:“二妹妹今日说这话,和兮丫头来之前说的,又何尝一样呢?” 孟夫人被向来温柔的姐姐一怼,不禁红了脸。 却说孟素兮来之前,孟家夫人可是声泪俱下地对温氏说着她们娘俩艰难的处境。 孟家大老爷庭虽然已是朝中三品大员,可根基到底是浅薄了些,最大的一个靠山,无非是圣人。所以孟庭打的注意很简单,他想让孟素兮去参加明年开春的选秀。 选秀二字,听着倒是光鲜亮丽。 可成元帝乃是先皇长子,年近半百不说,膝下光是皇子就有了六位,他让孟素兮进宫,不过是想挣个国舅的名声,争个爵位罢了。 孟家有三个女儿,孟素兮,孟岚兮,孟韵兮。除了孟素兮是孟夫人生的,后两个皆为孟庭的表妹庄姨娘所出,孟庭对庄姨娘感情颇深,生怕这俩女儿是庶出便低人一等,不免多疼爱了一些。 有了偏疼,自然就生了龃龉。 家中三个女儿,没有一个想进宫伺候老皇帝,偏偏孟庭以孟素兮是嫡女为由,暗示了多次。 孟家妻妾失衡,导致这三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是处处攀比,比学识、比穿戴、比样貌,但凡是能比的,就没有能落下的。这里面,孟素兮哪怕有一样占了下风,孟夫人便会用银子给孟素兮找补回来。反正她的嫁妆,多到无人不眼红。 孟家的这些乱遭事,包括孟素兮争强好斗的性子,温氏皆是一清二楚。 若不清楚,她又怎会特意去嘱咐孟素兮呢? 温氏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叹了口气,“好了,走吧,兮兮若是不想进宫,想别的法子就是了,你也别太惯着她了。” —— 傍晚时分,陆宴手执一卷书,正坐在自个儿院子喝茶。 肃宁堂的婢女云儿,过来小声通报,“世子爷,孟姑娘说想见您一面,在院外候着呢。” 陆宴低头抿了一口,低声道:“让她进来吧。” 不得不说,孟素兮这回是规矩多了,她悄声走到陆宴跟前儿,忐忑道:“世子还能容我解释一二吗?” 陆宴还没应声,只给她一个“你说”的眼神,孟素兮的心就跟着抖了抖,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 她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坠在地上,哽咽着把错认了,态度倒是诚恳,没有躲事的意思。 按说这样一个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样,哪个男人看了都是要心软一二的。 然到了陆宴这儿,孟素兮却听到了他翻书的声音。 一瞬间,她酝酿好的情绪都被风吹散了。 他在听她说话吗? 她攥紧了拳头,看着陆宴,轻声唤了一句:世子。 陆宴抬起头,用幽深又薄凉的眼睛看着她道:“我听着呢。”语气,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孟素兮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脖子上的抓痕,不禁在想,他的夜里,他搂着温香缠绵入梦的夜里,用的也是这样冰冷的眼神吗? 再回想他与自己下棋时的样子,她心里突然好生难过,这求而不得的滋味,真是让她好生难过。 “明日,素兮还能约世子下回棋吗?”孟素兮闭上眼睛道。 闻言,陆宴阖上了手中的书,对她道:“天色不晚了,孟姑娘就回了吧。” 陆宴神色淡淡,语气平缓,到是没了生气的意思。 可这样直白的拒绝,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 孟素兮走后,陆宴便踏着落日余晖进了内室,刚来了些倦意,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陆宴道。 杨宗进来后,关严了门窗,低声道:“世子爷,沈姑娘好像是病了,属下听墨月说,她高烧不退约莫有一日了,大夫不敢轻易请,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墨月便找了属下。” 冷不丁听到沈姑娘三个字,陆宴不禁生出了一丝恍惚之感。 他捻了捻手上的白玉扳指,想起了他走的那天晚上。 她在浴桶里睡着了,泡了个凉水澡,不生病才是怪了。 陆宴对医术虽算不得精通,但简单的风寒之症倒是难不倒他。 思忖片刻后,便拿了一起一张纸,准备写个方子,叫杨宗去抓药。 可刚一落笔,他的眼前突然涌现了她娇弱的模样,和那句她总是喜欢说的——“大人,我难受。” 一时间,他的太阳穴嗡地一下。他掷了手中的笔,道:“眼下快宵禁了,不必吩咐马车了,我骑马过去。” 第18章 怜惜 夜色渐浓,外面飘起了簌簌的雪花,温度也是一降再降。 陆宴翻身上马,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看管马厩的小厮躬身问杨宗,“外面不是要宵禁了吗?世子爷为何这时候出门?” 杨宗长叹了一口气道:“世子爷公务繁忙,也是别无他法。” —— 寒风呼啸,钻入袖中,等他到澄苑的时候,长安城已是应了那句——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片片的雪花层层叠叠地摞在了青石板路上,陆宴的步伐急促,碾过地面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此时墨月正好用竹扫帚清扫着积雪,见陆宴来了,连忙直起身子道:“奴婢见过世子爷。” 陆宴将药递给墨月,道:“用温火煎,尽快。”随即便大步流星地进了澜月阁。 屋内烛火轻轻摇摆,屋外雪花肆意纷飞。 他推开内室的门,入眼的便是蜷在床里头的沈甄,那样娇小纤细的背影,确实可怜至极。 他坐到床边,倾身去捞她的身子。 陆宴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一缕一缕别在耳后,顺着火光看她,她的额间挂着虚虚的汗,小脸煞白,唯独身子是滚烫滚烫的。 她的嘴唇微张,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惜太哑太低,陆宴只好把头低下去。 “冷。” 她轻声呢喃。 陆宴环顾四下,发现这屋里头已是烧了四个炭盆了,即便是再加两个,只怕她也还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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