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的口吻,怎么听都不像是体面的绅士对死者家属说的话,尤其这个家属还是位年轻的未婚女性……这多少有些冷酷。 倒不是说雷克斯不懂得怜香惜玉,而是他需要对这一屋子的贵族表达出鲜明的态度——他绝不会扶持奇娜小姐上位后以联姻的手段达成人财皆收的目的。 同时,也是在警告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达西家的资产,我这位因纳得立领主不碰,你们也不能碰。 厚重的面纱挡住了奇娜·达西的脸,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从那微微颤抖的身躯来看,她似乎有些难以接受查理·雷克斯这种冷酷的态度。 当然……也可能是从未想过自己能继承爵位的她,因雷克斯的话语而对未来感觉到不安。 迟疑了会儿后,奇娜·达西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做出反应一般,轻微地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道:“我明白了,雷克斯先生。” 这么软弱的反应,看得屋内的贵妇们直皱眉。 莱茵王国的贵族妇女可不是隔壁诺斯克联邦的那些“活家具”,子爵家的小姐实在不该如此不堪。 尤其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厚着脸皮跑来求助的弗吉尔夫人,心简直跌到谷底去了——这个小丫头,根本没有半分老子爵的气势啊! 雷克斯略微缓和语气,道:“对你这样的年轻小姐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苛刻了些,奇娜小姐,但达西家是因纳得立重要的大家族,为了因纳得立的稳定,达西家必须尽快恢复过来。你是达西家优秀的继承人,我想你是可以做到的。” 奇娜·达西大约也意料到了自己的表现不太像样,声音更坚定了一些:“感谢您的信任,雷克斯先生,我会尽力担负起家族的责任。” 贵妇人中,来自法兰克家的贵妇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老子爵活着的时候,市政厅明里暗里拉偏架、支持法兰克家跟达西家打擂台,老子爵故去,市政厅居然就这么旗帜鲜明地站到了达西家这边,法兰克家的人感觉自然不会很好。 雷克斯没注意到被贵妇们拥护着的法兰克家女眷是什么反应,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关心…… 杨、纪棠和赵姐女士对这些贵族的态度,都像是在看冢中枯骨,这种态度也影响到了雷克斯——对于热衷玩弄权术的贵族,拿相应手段应付就行,别让这帮家伙有沾手实事的机会就成。 目前来看,这种策略挺有效,这帮家伙宫心计玩了一出又一出,也没影响到市政厅推行的一系列政策。 绝壁会招致贵族反弹的税制改革,有了弗吉尔家这只“鸡”,也能暂时应付住这群“猴”。 表达完支持达西家的态度,雷克斯便目光炯炯地看向主动赶来送脸的弗吉尔夫人,沉声道:“市政厅的应战书会在三天内送到贵府,夫人,请做好领地战准备。” 一屋子人的视线,刷刷一下全集中到了面纱遮着半张脸的男爵夫人身上。 弗吉尔夫人气到发抖…… 当众对一位孀居的贵妇发难,这个该死的私生子,和他所追随的那个黑魔法师一样不讲体面! 气归气,雷克斯这话弗吉尔夫人是无论如何不敢接的,烈阳教团、巴特莱斯家都不是雷克斯那些亡灵大军的对手,弗吉尔家更不可能是。 弗吉尔夫人当成救命稻草的达西家女子爵又是个对雷克斯言听计从的软蛋……她是真的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雷克斯先生,这件事……有许多误会。”弗吉尔夫人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试图解释。 雷克斯直接把视线移开,对奇娜·达西小姐微微躬身,站起身,道:“奇娜小姐,我就先行告辞了——” 弗吉尔夫人见雷克斯根本不与她做口舌之争,恨得不行,只能跟着起身,含恨低头:“请等一等,雷克斯先生,弗吉尔家,无法应战……请容许弗吉尔家认输。” 雷克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躬身低头的的弗吉尔夫人,摇摇头,冷冷地道:“看在你是位孀居妇人的份上,我接受你的投降。弗吉尔家已经失去了代国王陛下治理领地的荣誉,市政厅会收回永望领。” 弗吉尔夫人咬着牙根,忍了又忍把心头恨意摁下去,颤声道:“弗吉尔家接受……您的安排,领主大人。” 提前认输,好歹还能尽可能把弗吉尔家在永望领搜刮的财产保住。 真要双方上战场,那些亡灵经过的地方,可是什么都不会留下——明明是受害者的达西家就是教训! 雷克斯板着脸点头,大步离开……接手永望镇的班子已经准备好,可以让他们去走马上任了。 这边,雷克斯悄没生息地毁了一次玩家们的“集体活动”,另一边,借着亡灵们的搜刮行为小发一笔的杨秋,应守夜人队长林奇·克拉克的邀请,前往中城区蓝宝石大街烟草俱乐部,与摩西港来的诺曼男爵见面。 诺曼男爵放下自尊求助于克拉克队长当日,不巧出了吸血鬼血洗达西家的大事件,守夜人忙着清理达西家凄惨的现场、光是把那些混合成一团的烂肉铲起来分堆装棺材就折腾了一天一夜,不得不让诺曼男爵多忍受两天煎熬。 好歹把达西家的大宅净化干净,克拉克队长总算能抽出身来解决诺曼男爵遭遇的诡异事件……结果却发现,诺曼男爵身体的异状和本地教会千年来累积的无数特别事件案例都对不上,完全找不到先例。 因纳得立是个小地方,千百年来能进灾厄编号的事件也就出现过十八起,克拉克队长有心求助于案例更多的圣地,但诺曼男爵坚持不能将他的情况告知更多人(圣地的人可不会为他一个地方上的小贵族保密)……克拉克队长便不得不找外援了。 搁以往,教会遇到本地没有先例的事件会找施法者鉴定,施法者们虽然脾气古怪,但好奇心也非常旺盛,会很乐意看稀罕……乐意帮忙,但现在吧,因纳得立只有一个施法者,克拉克队长除了杨秋还真没第二人能求助。 杨秋也有很旺盛的好奇心,听到信儿就来了。 第250章 寄生恶魔 扎卡·诺曼,年过四十看起来依然很年轻,留着精心修剪的胡须,头发浓密,有一双迷人的淡绿色眼睛,身材标准,举止得体,风度翩翩,任谁看到他都得承认,这是一位受女性欢迎的、有魅力的莱茵绅士。 当克拉克队长介绍了杨秋的身份——一位博学多闻的热心施法者后,端正地坐在高背椅上的诺曼男爵神色明显地窘迫起来,视线游移,不自在地换了条腿翘脚,还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 这反应,简直是把他想要求助的问题极其难以启齿写在脸上了。 杨秋从进贵宾室的门到坐下来这段时间里,已经把这个男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就贵族男性这个群体而言,这位男爵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算太糟——胸前的口袋里装着单片眼镜盒,大拇指指腹和右手中指第二指节朝大拇指方向的一面有光滑的细茧,指尖上还有些很淡的、没有彻底洗掉的墨水痕迹。 显然,这位男爵的爱好更偏向于文艺方向,建立在傲慢和目中无人基础上的所谓“贵气”比那些把全部的生命用来享乐的贵族要少得多。 在凶名赫赫的“噩梦屠夫”面前还能专注地为自己的遭遇头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这位男爵对自己屁股的干净程度很有自信……当然,也有可能是盲目自信,毕竟有一定地位的男人总是很难认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我对诺曼这个姓氏有些印象。”杨秋对文艺青年是能多些耐心的,微笑着主动开口,“950年左右,我游历经过莱茵王国时,听闻有一位名为阿拉贝特·诺曼的男爵举办了一场马里恩夫人的雕像展,可惜我得知消息时展会已经结束,无缘欣赏这位诺曼男爵的收藏品。” “那是我的曾祖父。”诺曼男爵轻轻呼了口气,面前的施法者是比他过世的曾祖父还要年长的人,诺曼男爵尴尬的神色有所缓解,“曾祖父十分痴迷马里恩夫人的雕像作品,还立下了遗嘱要求在他死后将马里恩夫人的作品赠送给与他一样狂热的收藏家。” 马里恩夫人青年早夭的命运为她的作品增添了悲剧色彩,让这位出身于诺斯克联邦的雕像艺术家死后两百年里作品价格持续上升,有资格被拿巴伦大陆的收藏家争相追捧……对马里恩夫人本人而言,也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以马里恩夫人为话头,围绕着诺曼家的文青传统闲聊了几句,诺曼男爵打发走在旁边服侍的男仆和管家,贵宾室里只剩下作陪的克拉克队长和杨秋这个客人,男爵才硬着头皮将他的遭遇一一道来: “……事后回想,这一切的源头应当是从三年前我得到那本残缺游记开始。” “相对于我父亲对古典文学的喜爱,我更热衷于充满想象力和不可思议的传奇小说和游记,我认为这种故事性的体裁更加生动,更容易让人们接受,也更便于传播一切人们所向往的美好事物。” “我在摩西港公开收集各种流通或不流通的传奇小说和游记,如果是已经失传的孤本,我会乐意支付与之匹配的价格。” “三年前,1030年的夏天,有一位皮肤黝黑的索克里水手找到我的管家,想把一卷他在索克里帝国南部打捞沉船时捞起来的羊皮纸卖掉。” “那个索克里水手的要价不高,我的管家直接付了钱。” 杨秋插了一句:“是这位陪同你来的管家吗?” “不是。”诺曼男爵摇头道,“那是位我父亲传给我的老管家,在去年病逝了。”顿了下,男爵补充道,“是正常的病逝,他的心脏一直不太好,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亲自检查后才开具的死亡证明。” 杨秋微微点头:“继续说那卷羊皮纸的事吧。” 诺曼男爵低低地吸了口气,看来这卷羊皮纸带给了他很大的阴影:“那卷羊皮纸缺失了一部分,用某种带有防水成分的墨水书写的文字并非通用语,而是古老的南方文字。” “我用了很大的精力查找资料,又请求精通古典文学的父亲帮助翻译,用了大约半年的时间,解读出了一部分内容。” 诺曼男爵停顿下来缓了缓,从上衣衣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一边递给杨秋,一边有些难以控制情绪地道:“解读出来的内容真的很普通,施法者先生,并不像是会跟未知的神秘学有关系的东西,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深入地去探究的,甚至在出现……异常端倪时,我都没能第一时间联系到这上面来!” 杨秋冲诺曼男爵递出安抚眼神,表示会愿意相信他,把笔记本接了过来。 笔记本上用俊秀的钢笔字抄录了羊皮卷上解读出的内容,看上去确实如男爵所说,很普通,像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船员在枯燥的航行中随手记录下的絮絮叨叨的旅行日记,记载着一些千年前的沿海城市风土人情,记录着某些港口城市出名的美食和女人,咒骂糟糕的天气,抱怨发酸的朗姆酒喝起来像马尿,甚至连对父母偏心某个更成器的兄弟的怨言也写在其中。 无论怎么看,这些内容都只是一个活在通用语流行开来前的、有些识字基础的索克里船员所流传下来的近海航行游记,别说是与神秘学有关了,半个与教派教会有关的字眼儿都没出现过。 杨秋先快速浏览了一遍,又仔细从头看了一遍,将笔记本合上。 可以确定,诺曼男爵的遭遇与“文字”无关。 学者和文青确实是最容易受未被教会查封的神秘学典籍影响到的人,而诺曼男爵显然不会这样不理智,他不但会让家庭医生去检查与羊皮卷有过联系的管家死因,还会主动求助到教会——摩西港的教会无法解决他身上的问题,他还会不辞辛苦地跑到因纳得立来。 “问题应该是在那卷羊皮纸上了,男爵,你还保有它吗?”杨秋把笔记本还给对方。 “……烧掉了。”诺曼男爵尴尬地道,“在我身上出现、出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情况后,我更换了平日所用的器具,处理掉了所有我认为有嫌疑的东西……也包括这卷羊皮纸。” 杨秋点点头,这也是正常人在猝不及防遭遇诡异事件后的正常反应:“让我看看你所遭遇的异常体现在什么地方吧。” 诺曼男爵做了个深呼吸,从高背椅上起身,先把门外的两个男仆叫了进来,让他们守在自己身边,这便开始脱衣服。 当男爵脱掉上半身的衬衣,没少往次元魔界溜达、啥奇葩魔物都看过的杨秋,也不由得一怔。 诺曼按普通标准算成勉强称得上健美的身体上,缠绕着一只……像是浮雕一样的,很“单薄”,却又很立体的,类人型魔物。 如果不是这只魔物与男爵的身体皮肤一个色,简直要让人怀疑男爵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把一张魔物的皮缠到了自己身上。 更诡异的是……这只魔物,像是拥有生命——当它察觉到杨秋和龇牙咧嘴的克拉克队长的视线时,它那对肉色的眼珠子居然转动到了客人所在的方位,三角形的面部出现嘴巴一样的裂口,发出犹如野兽威胁敌人时的,沉闷的低吼声。 缠绕着男爵身体的魔物肢体,也像是能控制男爵本人一般,让男爵不受控制地往客人方向冲来。 两名健壮的男仆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一左一右固定住男爵的身形,并熟练地为身体不听控制的男爵快速地套好衬衣,系上纽扣。 用衣物阻隔魔物视线,男爵的身体控制权重新回到他手里,他像是虚脱了一般任由男仆帮他穿好细羊毛衫、马甲、套上外套,被搀扶着坐回高背椅上,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能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茶杯。 “……就是这样。”诺曼男爵难掩绝望地道,“一开始只是小面积的皮肤略微凸起,我以为是得了什么皮肤病,没想到……尊敬的施法者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还真是——稀罕啊!”杨秋眼睛发亮地盯着悲催的男爵。 克拉克队长连忙咳了一声提醒杨秋注意人家的心情:“杨先生,您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是否有解决的办法呢?” 杨秋略微收敛住把眼前的男爵当成奇珍看待的态度,微笑着点头:“寄生于人类或动物体表,以生物的血肉塑形的魔物,在象牙塔的魔物典中确实有相关记载。” 就是没见过活着的寄主——出于礼貌,这句话杨秋省略掉了。 诺曼男爵顿时升起了希望:“施法者先生,我这样的情况还有救吗?” 杨秋思索了下,道:“通常而言,次元魔界的魔物来到物质世界有两种途径,一是通过不稳定的时空裂痕或恶魔召唤法阵,这是大部分中高级魔物来到物质位面的唯一路径。二,是强大的大恶魔将自身的部分力量投映到物质世界,影响某一魔力富集区域、让分身成型,又或是掠夺物质世界诞生的本土生物躯壳缩短分身成型时间。” 这个物质世界的魔力确实称得上充沛,但和次元魔界的魔力饱和度依然没法比,即使是魔力富集、又频发不稳定时空裂痕的塔兰坦荒原,也只能诞生中低级魔物,高等魔物并不多。 领主级的大恶魔,本体穿过时空裂痕的风险是很大的,即使要来物质位面,也只能投射分身。 “诺曼男爵的情况,属于后一种。”杨秋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在千年之前,有只强大的大恶魔将一部分力量投映到我们的世界,寄生于一只小羊上。只是刚投射过来的大恶魔十分弱小,寄生需要较长的周期,这只小羊的羊皮被制成羊皮纸打断了第一轮寄生过程。” “接下来,这卷羊皮纸落到了某个索克里船员手上,又因沉船被埋葬在大海里,直到机缘巧合辗转到男爵手中。” 诺曼男爵听到“大恶魔”这个词儿时,整个人已经瘫在了椅子里…… 施法者在描述用词上是很讲究的,大恶魔这个词儿不会轻易使用——换句话说,他完蛋了! “也无需绝望,尊敬的男爵。”杨秋微笑着道,“你得到那卷羊皮纸超过三年而未被寄生魔物夺走性命,而借走你部分血肉成型的这只寄生恶魔智慧不存,只剩本能,这只有一种可能……等待寄生机会的千年里,那只大恶魔的本体已经死在某个次元魔界了。” 次元魔界那种混乱之地,千年的时光里连魔王都能换几个,更别提领主级的大恶魔。 诺曼男爵捂着胸口大喘气,后怕与庆幸交织,痛苦地恳求:“请拯救我这个幸运的倒霉蛋,尊敬的施法者的先生,我愿意用我能承担的所有来感谢您!” 杨秋的微笑更加亲切,只要愿意付钱,就什么都好说。 巫妖恩维那个孤僻的家伙能学会接单子做生意,都是受他影响之故——他才是那个最热心于助人为乐的黑魔法师! 要不是中间跟烈阳教会搞出大仇恨来,他早就攒够建法师塔的钱了! 第251章 罗威尔的感想 诺曼男爵家的封地在摩西港——只听这封地位置,就能知道他们家穷不了。 诺曼男爵家的经济状况确实算不错,但要说多阔气嘛,其实也有限……四代男主人里面出了三个文青,精力都用来“醉心于艺术”了,自然没多少心思去经营家业。 哪怕诺曼男爵十分有付钱买命的诚意,也只能含蓄地用“我愿意用我能承担的所有来感谢您”这种有保留的用词,就已经很能说明他们家的经济现状了。 当然了,毕竟是延续了十几代人的贵族之家,家底是摆在哪的,说经济上并不特别宽裕是横向比较而言,对标的是摩西港那些同样经营了十几代人、有封地有产业的老牌贵族,要跟因纳得立的男爵比较,诺曼家还是得算富裕的。 诺曼男爵临时筹集并带到因纳得立来,并打算用来支付给金币教会的救命酬金,是一千二百金币。 抵得上中产人家不吃不喝积攒五年的收入,抵得上威斯特姆原来每年总农税的四分之一……够买上一辆肯亚帝国最新推出的魔法气动车,在任何国家的王都大街上开着跑都不会丢人那种。 这份诚意,杨秋确实地感受到了。 既然诺曼男爵如此有诚意,杨秋当然也不是会故意拖拉的人,当场就跟男爵约定好到城主府“驱魔”的时间,转过脸,立马给蹲在威斯特姆当宅男的罗威尔修士去了个电话,请他来保证驱魔过程中男爵的性命安全…… 驱除个寄生在人类体表上的无智慧魔物对杨秋来说不算啥,作业难度比自己架设活人用的正版传送阵还低。 真正的难点在于,要保证寄主在驱魔过程中不会被本能反抗的魔物吸成人干;而论及限制魔物反抗烈度,再没有比高级神官更合适的了。 其实请李·吉恩主教协助也不是不行,但是吧,杨秋不太愿意把诺曼男爵的“诚意”跟人家平分……还是不谈钱的罗威尔修士靠谱。 给杨秋“冷处理”了好一阵子的罗威尔修士,接到电话后,沉默了半分钟。 “罗威尔?”杨秋在电话里问。 “我会来的。”罗威尔面无表情回了一句,挂断电话。 苦修士脱下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沃尔顿?” 受俘的烈阳教团团长本·哈姆·沃尔顿,一边甩着手上的泥,一边大步过来:“在,修士。” 接替瓦格纳·皮特、为罗威尔修士当了三个月管家兼园丁兼厨子兼男仆兼周围邻居的万能工的沃尔顿,现在已经很有劳动人民的形状……大冷天里只穿了件套头衫,袖子卷到手肘处,双手和厚底靴上全是泥巴,裤子上还沾着些泥点儿。 瓦格纳在的时候总是被罗威尔修士打发去街坊邻居家帮忙,沃尔顿来了也是差不多的命——他才刚帮邻居家修补漏水的地窖回来。 “明天我们进城去,你去镇政厅借辆马车。”罗威尔吩咐道。 “好的修士。”沃尔顿到庭院一角的水龙头处洗了手,进屋拿了外套披上,脚步匆匆出了门。 换下沾了不少泥的鞋子、把外出的常服换成家居服,如往日那样坐到烧着煤块的暖炉边时,罗威尔顺手从墙边的书架上拿了本书出来。 这本雷克斯邮给他的《金X梅》,罗威尔修士从头到尾、反复阅读了好几遍。 翻开书页,视线落到看过数次的文字上,罗威尔修士轻轻吐了口气。 这本能靠着手抄本在华夏国流传了几百年的民间白话文小说,确实很有它独到的魅力,那种藏在香艳刺激和市井文化皮下精辟入里的对人性最直白的呈现,和白描式的笔触间那看似凉薄实则悲悯的对受压迫者不着痕迹的怜悯,对能解读到文章深意的大龄文青而言,有着直击灵魂的震撼。 文中的人物越是在生活这件事面前丑陋不堪,阅读的人就越是难忍心痛。 一个正常人,究竟能被生活逼到哪个地步,置身事外的读者,若是易地而处是否能有别的选择,是否能比文中人物活得更“体面”,是带着悲悯之心来解读这本经典小说的人,很难不去思考的事。 思考到这一步,阅读者若是有较高的社会地位、若是有较高的眼界和理想,便很难不更深入地思考下一个问题:是什么让生活这件事对挣扎的底层变得如此艰难?究竟要什么样的社会,才能避免文中的悲剧? 智慧族群的文化是共通的,跨越次元的人类文明也有许多共通处,《金X梅》世界中,恶人得志、鱼肉乡里,妇女靠着唯一的原始资本、以抢夺某个男人的宠爱来争取生存资源,底层互相倾辗你死我活……在这个世界,也能找到同样的对标物。 罗威尔修士在反复阅读《金》的过程中,脑子里总是浮现他所知的,他生活了三百年之久的故乡什加公国流传或是不曾流传过的奇闻轶事。 越是联系现实,罗威尔修士越是能感觉到内心惶恐。 《金》中的人物,似乎都能看到什加公国女性的影子。 杀夫的恶妇,卑微的女人,为讨好男人不择手段、不顾尊严、不计体面。 罗威尔修士没听说过“旧社会把人变成鬼”这句话,但他从《金》中看到了……生活把女人变成鬼。 封建时代的华夏文人不见得会为了女性权益而呼吁呐喊,但他们在自艾自怜自身命运时,会本能地把自己比作妇人,以这种最用力的方式来表达自身不幸。 类似的“文化”,在这个世界也是有的……不得志的名人创作的、以女人为主角的歌剧,多多少少都有自身的影子在里面。 罗威尔并不是要靠着创作女性悲剧来感怀自身的不得志者,他是繁荣教会的高级神官,是繁荣圣地排序靠前的黑袍苦修士,但……他也从未感觉到过,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妇人被压迫得更狠,却没有人去改变这种现实,是不是不太对劲。 直到他阅读到《金》这本来自异界的典籍,直到他亲眼看到接任威斯特姆领主的塔特尔·乔在亡灵镇长的影响下为妇人权益发声。 罗威尔修士始终蹲在威斯特姆没动,并不是真的跟杨秋闹了这么久的别扭,而是,身为保守派、一直在内心深处不认同杨秋任由亡灵们大刀阔斧地改变威斯特姆社会形态的苦修士,在震惊一直摆在他眼皮底下却被他忽略的事实之余,一面心情复杂地暗暗惭愧,一面默默观察着威斯特姆的变化。 杨秋的邀请电话打过来前,罗威尔修士刚从镇外的修路工地回来。 威斯特姆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小雪,外面的天气很寒冷,但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参加工作换取报酬的热情。 罗威尔修士往修路工地跑了有一阵子了,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很多勤劳的农夫和镇民顶着严寒用劳动换取食物和薪水,也看到了许多在工地上忙碌的女人。 有周边乡下的农妇,也有镇上的妇人。 她们和男人干一样的活,用手推车运送挖出来的泥巴石块,扛着锄头铲子挖路基,站在冰冷的泥水里拉着石碾喊着号子夯实地面。 女人不像男人那么有力气,做同样的体力劳动时,她们会显得比男人更狼狈,她们得用力蹲下身、涨红了脸、狰狞了五官,才能把男人不太费力就能推动的大石块从路基里推出来。 破碎那些大块的岩石时,她们扛锤子的动作比男人难看得多,每砸一下都得用尽全身力气,一点儿也不雅观。 但为了薪水,和两顿份量管够、多的还能带回家的工地水饺,女人们一点儿也不愿意放弃会让她们又狼狈又难看的重体力活,比男人还要更拼命更努力地工作。 管理工地的人,也没有嫌弃她们完成同样的工程面要比男人更多耗费一些时间,只要能完成划定的工作量,所有人都能公平地领到报酬。 罗威尔修士观察了好段时间这些一点儿也不符合他脑子里固有印象的威斯特姆女人们,越是观察,他就越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被动摇。 镇政厅推行的许多政策罗威尔本人其实都是不赞同的,比如亡灵镇长坚持让当过妓女、男妓的年轻人担任文员。 但结果是,这些出身和经历都不太好的文员,确实地完成了份内工作,并不比那些出身更清白、受教育程度更高的好人家子女差多少——甚至因他们的出身确实不太好的缘故,他们更愿意投入更高的专注力来投入工作,来完成分配给他们的任务。 镇中大道整改,男女工同招,罗威尔修士虽然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心里面也是不以为然的,他认为男人和女人放在一块儿工作容易出问题,会拖慢镇中大道的整改进程。 但镇中大道偏偏就按时完工了,那些利用前会所、前妓院建筑改出来的工厂车间,在进入冬天前就陆续迁入机器、接上电力,开始生产。 现在,这条男女工同时上岗的修路工程,罗威尔心里面已经不太敢暗自反对了,只当个安静如鸡的旁观者。 持续观察的大半个月里,罗威尔没有看到这些没什么文化、更谈不上素质的人闹出太大的矛盾来,也没有看见哪一天的计划工程量因工人的缘故而拖慢。 安静地当个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乱猜测的旁观者,让罗威尔隐约地看出了一些东西。 不是男人和女人放在一块儿就会搞出不伦关系或对立立场,人们究竟能发挥出什么样的行动力,其实全看组织者如何安排。 组织者不贪心,不为工人安排无法完成的工作量、不靠克扣工人自利;不偏颇,为一部分人发放完整薪水,而另一部分人拿不到——别让工人为了薪水上的不平等内部产生矛盾,是不是男女放在一起,根本就不是问题。 人群也从来不会因为性别而割裂,女人与女人、男人与男人个体之间的差异,远比女人和男人之间更大——男女群体内都有懒惰的人和勤劳的人,按性别分人群是再蠢不过的事。 观察的结果,结合罗威尔修士在《金》中读到的感悟,让罗威尔修士渐渐认识到了……杨一直明明白白摆出来给他看,但他却坚持不肯承认的事实: 杨和他的亡灵们,鄙夷当下拿巴伦大陆各国的制度,是有原因的。 莱茵王国也好,罗威尔修士认为大环境上要优越于莱茵王国的什加公国也罢,都会有意限制一部分人(女人、位卑者)的能力,把她们(他们)圈在特定的范围内不许越界,反过来责怪妇人们(位卑者)做不成事。 亡灵们没有这种限制特定人群展现才能、又去嫌弃特定人群无用的成见,这样的它们反而更能发掘人类社会潜力,表现出比人类的执政官更优秀的才能。 这样的现实让罗威尔修士多少有些难堪,可他也必须承认……他无法反感亡灵们推进的社会改革,他知道在亡灵们促成的环境里,《金》这本异界小说和他在漫长的岁月中听过看过的悲剧,会少很多,很多。 第252章 以恶为序 罗威尔修士搭乘镇政厅借的马车进入因纳得立城时,是接到杨秋电话的第二天清晨。 一进城门,罗威尔修士便发觉这座城市相比数月前他被迫冒充雷克斯前来时,变化了很多。 最明显的一点,从西城门进城、到穿到小半个西城区和南城区外围街道这段路上,看不到蜷缩成一团的乞丐,看不到集聚在街头等活干的、脏兮兮的半大小子,也看不到总是成群结队活动的帮派份子。 就连那种每个城市都随处可见的、在巷子口摆个木箱子坐在地上等待客人的擦鞋少年,都看不到几个。 马车从南城区转向中城区时,罗威尔修士注意到有结伴出行的妇人从巷子里走出来,一边聊天,一边走向玛丽街市集。 罗威尔修士隔着车窗沉
相关推荐:
穿书后有人要杀我(np)
天下男修皆炉鼎
取向狙击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突然暧昧到太后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氪金大佬和菜鸡欧神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