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却有现成的冰。 高兆容立即说:“不行!这还怀着孩子呢。” 李崇润却惑于她灿烂的笑容,有点心软:“要不……” “你可不许犯糊涂。”高兆容拧眉喝他。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缨徽只要一撒娇,他就投诚了。 这酥山缨徽到底没吃上。 因这姨甥两争论的时候,她突然喊肚子疼。 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抓捏着她的肚子。 李崇润忙把女医和稳婆都唤来,几人检查了一番,仓惶道:“娘子羊水破了,需得尽快准备接生。” 众人合力将缨徽抬回了寝阁。 綦文丹罗帐垂下,侍女们忙做一团,端进热水,端出血水,稳婆聚在床位,不住地喊着“用力呀,娘子。” 缨徽感觉眼前有无数星矢飞舞,腾起来,又坠落。 几度将要晕厥,又被残存的意识拉了回来。 疼痛顺着筋脉爬入四肢百骸,仿佛要把人撕成碎片。 她的手无助颤抖。 触到什么,紧紧捏住。 像在漂浮的巨浪中抓住了一个浮木。 连疼都喊不出来,舌头不听使唤,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 混乱中,她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徽徽,你要好好活着,尘世急风骤雨,我们都还没有享受过快乐呢。” 有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温热。 缨徽疼到极致,思绪都模糊了。 眼前一片幻白的光,灼灼刺目。 在清醒与昏沉的交界,她依稀记起了当年刚到都督府的时候。 比起锦绣热闹的西京,这里蛮荒寒冷。 眼前全是陌生人,说着各种各样深奥的话。 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 缨徽裹着桃粉的绸袄,压抑着心底忐忑与他们寒暄,斟字酌句,生怕说错一句。 都督李寻舟见过她后,便让身边几个郎君来见礼。 她见了六个,到第七个时,是个比她还矮的小郎君。 玉面乌目,丹唇高鼻。 比女孩子还漂亮。 他羞答答地从身后拿出一盏莲花灯,面带赧意。 小声地说:“阿姐,你真好看。今天是上巳节,幽州风俗,去永定河放一盏莲花灯,神佛可以保佑你一辈子顺遂,得偿所愿。” 那时缨徽应付了几个长辈和年长的郎君,已经十分疲惫,没有往心里去。 敷衍地冲他笑笑,接过莲花灯就递给了红珠。 虚伪又客套地说:“谢谢你,小郎君。你也要放,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李崇润朝她重重点头。 从前只以为在游栏里遇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七郎时,是第一回与他说话。 没想到,其实两人早就说过了。 更没想到,在她背井离乡,最孤寂伤悲的时候,已经有个孩子来安慰过她了。 他小小的,可是拿出了最大的善意,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阿姐,神佛可以保佑你一辈子顺遂,得偿所愿。” 是不是,不全是利用,不全是慰藉。 在阴冷的夹缝里,也曾有过一丝真情。 缨徽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 仿佛尖啸炸在耳边,幻白的迷雾消散,尘世的场景逐渐清晰。 有婴孩儿啼哭,那般嘹亮,盖过了细碎的言谈和重叠的足音。 她艰难地睁开眼。 李崇润坐在身边,他的身体紧绷,像抱着个易碎易融的珍宝。 见缨徽醒来,他忙弯下身子,将黄绫布襁褓推到了她面前。 “徽徽,你看,我们的小宝宝。” 第30章 “我们有女儿了” 襁褓里躺着个婴孩。 小老鼠似的, 面皮皱巴巴。 攥着拳头,咿咿呀呀的。 哭累了,乳母喂过, 现在开始打盹儿。 显得精神恹恹。 李崇润献宝似的:“是个小女孩,徽徽,我们有女儿了。” 缨徽抚摸她的脸颊。 她睡了整夜, 朝阳正从茜纱窗透进来,落到小婴孩的脸上。 是圣洁温暖的光晕。 让人很恍惚,像做梦一样。 仿佛昨天自己还是孩子, 转瞬之间已经为人母。 孩子无忧虑,睡得很快。 小嘴在梦中开开合合, 极纯净的睡颜。 李崇润见缨徽面容几无血色, 憔悴得很。 想起被端出去的几盆血水,至今心悸。 与她温声商量:“让孩子睡一会儿, 你也歇一歇, 好不好?” 缨徽的目光不舍地流连于孩子的脸上。 李崇润哄劝:“时日还长呢,不急在这会儿。” 说得缨徽一阵惆怅。 稳婆进来将孩子抱走。 白蕊端了鲜嫩的鱼羹进来, 李崇润接过。 坐在床沿, 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寝阁里燃着芸合香,清甜醇正, 已经冲散了血腥味儿。 被衾床单都是干燥洁净的, 身边有人照顾。 缨徽觉得很舒服。 除了身体疼得厉害。 像被车辘碾压过,将筋骨寸寸打断又重新拼合到一起。 她才知道,人人都说女子生儿育女, 仿佛是极平常的事。 可是经历一回才知, 竟这般痛苦。 痛成这样,怎么就没几个文人写些诗句歌颂一下。 她一边吃鱼羹, 一边眼珠咕噜噜转,胡思乱想着。 好歹活下来了不是。 一下子又雀跃了。 李崇润疑惑:“究竟想到什么了,这又是什么表情?” 缨徽始终贯彻,有好日子先过着,有福先享着。 她放松了身体,在吃完鱼羹后,躺回床上,道:“在想,给我们的宝贝取个什么名字。” 李崇润眉眼皆弯,有种少年轻快的雀跃:“幽州上下为庆贺我的长女出生,在永定河边放了一千盏莲花灯。在幽州,莲花是祥瑞。大名需斟酌,小名叫莲花,好不好?” 莲花。 缨徽想起与李崇润初见时的情状,陡然有种宿命的感觉。 她点了点头。 李崇润捋顺她颊边的碎发,问:“是不是很疼?” 缨徽可怜巴巴的颔首。 李崇润道:“只生这一个,再不生了。” 那怎么成呢? 堂堂幽州都督若无嗣子,朝堂文武也不会罢休。 缨徽一怔,突然想到,她不生,别的女人可以生啊。 她好像默认了崇润身边的女人只有她。 说不出是何滋味,应当是轻松的,可又有些失落。 大约是生女身心受创,人也开始多愁善感了。 缨徽如今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认真地同李崇润道:“我想睡一觉,天黑前叫我起来罢。我要吃饭……”转了转眼珠,“我想吃清泉寺外买的古楼子。” 李崇润笑了,为她掖好被角:“好。” 她醒醒睡睡几日,难得安恬。 经常做梦,她梦见了燕燕。 梦中她的模样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娟秀的眉眼舒展开,身形拔高,湘妃竹般的遒劲。 仍旧跳脱。连在梦里都没有片刻的安生。 她叽叽喳喳对缨徽说个不停:“天冷了,我从后院梅花树下偷偷挖出一坛子松醪酒,配上文泰门外的绿豆糕,别说多得劲了。” “还是陈酿香醇,我阿耶真是小气,藏起来也不给我。” “我给小侄儿绣的亵衣嫂嫂不喜欢,总是不给他穿,嫌刺绣的丝线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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