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色暗沉, 不豫几乎快要溢出来。 玄色氅衣上刺绣着祥云宝相花, 环佩丝绦相衬。 配上皂靴,将人装点得矜贵又孤冷。 昨夜的疯狂纠缠就像一场梦。 缨徽嘤咛:“你要不要去看看小莲花再走。” 感觉他不高兴, 没话找话。 李崇润整理衣襟的手微顿。 看向窗外游廊, 道:“今日是议政的日子,结束后我再去看。” 作势要走,缨徽提声:“用完朝食再去。” 她掀被起身, 从箱笼里拾了件暮山紫的襦裙。 潦草披上, 想要陪他一起用。 刚一着地,如宿醉初醒。 头晕沉沉的, 只能靠在他身上。 李崇润垂眸盯了她一阵。 才将肩膀放低,适应她的角度。 她听见他的胸膛里传出低微的叹息。 缨徽其实没什么胃口,兀自趴在膳桌上打盹儿。 李崇润倒是自在,风卷残云,手下杯盘碗碟挪腾得流畅。 议政少说要五个时辰,对脑力和体力都是考验。 他不能失去手中权柄,失去了权柄,就等于失去一切。 包括眼前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食得餍足,才分出心神看一看缨徽。 “那个……” 他忖道:“城中暂且安定,你若是待得无聊,可以出去逛一逛。让孔毓给你安排好护卫。” 缨徽点头。 李崇润朝着她张口,想嘱咐她没事少往左营路军营转悠。 话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想起昨夜的飞醋,绕来绕去绕不过的谢世渊。 他不仅憎恨缨徽,更加厌恶自己。 总想去比较,这样偏执又小气,简直笑话。 他将瓷勺扔回碗里,起身离开。 缨徽目送他的背影,呆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红珠从门外探出头:“娘子,我们去吃酥山吧。” 城中黄金楼有藏冰,做的酥山格外别致。 冰沙细腻,加了黄油酪乳。 最精致的是浇头,用冰糖熬的山楂酱,酸酸甜甜。 每一勺冰都裹挟着山楂酱,浓郁芳香。 坐在二楼雅间,欣赏着窗外人流如织。 红珠连吃了三碗。 白蕊说什么都不肯再买了。 “黄金楼里好吃的那么多,非逮着这冰吃个不停,你就算了,诱得娘子也吃这么多。” 红珠抹抹嘴,“分明是娘子诱我!” 缨徽面前也摆了三五只青釉瓷碗。 黄金楼掌柜认得都督府车驾,殷勤备至。 除了她们自己点的酥山,另送了三碟小点心。 红绫饼餤,甜菓子,酪樱桃。 还有缨徽点的松醪酒,用花鸟白釉冰盏盛放,摆了一桌。 缨徽爱松醪酒的浓醇,抿了一口。 笑嘻嘻地对红珠说:“不是舍不得你吃,这东西太冰,不能一次吃太多。留着下回再来,细水长流嘛。” 红珠退而求其次去吃红绫饼餤。 往昔三人也曾从都督府里偷溜出来玩耍。 只不过寄人篱下,总要避着耳目。 还得谨防吃坏肚子,请郎中也麻烦。 哪及得上如今,自由舒畅。 嘻戏笑语间,接近午时,黄金楼里开始上客。 楼里雅间不是封闭,以半人高的竹篾帘相隔。 回字型的围栏,甚至能听见隔壁宾客寒暄后推杯换盏的声音。 掌柜请了琵琶娘子,专在客自云来时弹奏。 弹的是《江楼钟鼓》。 嘈嘈切切,珠落玉盘。 和着宾客错杂的交谈声,倒也相宜。 缨徽饮了酒,撩起篾帘,想看一看琵琶娘子。 她穿着锈红色的交领锦裙,领边和袖边缀雪白的狐毛。 梳宝髻,簪一套珍珠钗饰。 生得丰润秀美,宛如壁画上的仕女。 围栏上靠着宾客,众人喝彩。 更有慷慨的朝下面扔碎银珠宝做赏赐。 缨徽端酒盏,靠在围栏上。 听绕梁弦音,正逍遥,隔壁雅间传出打斗声。 杯碟连带着人被摔出,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徘徊在楼上的侍从立即将缨徽护在身后。 惊动了掌柜,拎着袍摆上来劝架。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才堪堪止住纷扰。 缨徽注意到,打架的人穿袴褶,是幽州军中的服饰。 且他们的袴褶是赤褖,按照规制,只有都督近卫军才有资格穿。 幽州军竟这般无法无天吗? 缨徽不由得为李崇润担忧。 琵琶曲音不绝于耳,缨徽已无兴致。 她回到雅间,随手斟酒。 正要仰头饮尽,身边伸出一支折扇,压在她的胳膊上。 “娘子,勿饮。” 缨徽抬头望去,是个锦衣华贵的郎君。 至多弱冠之龄,身着著白绸缎襕衫,戴皂巾幞头。 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打扮,但容貌气质却透出矜贵。 他凛色冲缨徽道:“杯里刚才被人下了东西。”又瞟了一眼隔壁。 紧挨着缨徽的雅间,里面同样坐着五六个近卫军打扮的男子。 正不怀好意地看向这边。 见被识破,不觉尴尬,反有几分得意。 “小娘子,不如过来和我们一起饮酒。” 其中一人舔着脸冲缨徽笑说。 缨徽懒得废话,看了身后护卫一眼。 护卫们会意,立即围了上去。 又是摔盆摔碗的打斗。 白蕊将四面篾帘放下,隔绝嘈杂。 缨徽朝那白衣男子鞠礼:“多谢郎君。” 她端起酒盏,却见琥珀色的酒中果真飘浮细小的杂质。 若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白衣男子拱了拱手,算作回礼,“我闻其气味,像是五石散。只当西京权贵醉生梦死,谙于此物,没想到素以骁勇著称的幽州军也难逃侵袭。” 说到最后,难掩惆怅。 缨徽听过此物。 从前李崇清荒唐,宴请宾客时常以此物助兴。 五石散最初用以治疗虚寒之症。 但过量服用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兴奋。 久而久之,会导致身弱疲乏,体力虚耗。 缨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要立即回去告诉李崇润。 转身就走,想到恩人,又转回来。 诚恳地道:“敢问郎君姓名、住址,今日大恩铭感于心,望请告之,必有重谢。” 白衣男子笑了笑:“在下……萧垣,萧萧瑟瑟的萧,断壁残垣的垣,就住在这黄金楼对面的福来客栈。初来乍到,多管闲事,也是机缘,娘子勿要放在心上。” 缨徽再度致谢,匆匆离去。 回到都督府,政事堂议事尚未结束。 按照规矩,无大事不能中断。 缨徽只有边抱着莲花在庭院里玩耍,边等李崇润回来。 谁知议完政,李崇润又快马加鞭去了左营路军营巡视。 这些日子,裴九思负责操练兵马,谢世渊从旁协助,兵阵方略都很登样。 王玄庄来时,几人正围绕着李崇润在商讨下一步练兵计划。 那个惹事的近卫军还关在诏狱,算起来,是王玄庄的下属。 他不敢再耽搁,只有匆忙来向李崇润禀报。 “今日休沐,那几个兵痞出去寻乐,身上带了些不该带的东西,胆大包天……” 营帐中,王玄庄抬头觑看李崇润的神色,硬着头皮道: “放进了韦娘子的酒盏里。” 话音一落,李崇润的脸色果然冷冽如冰。 陪坐在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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