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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南回后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有人在她身后不到十步远的地方点火,她却连那人的脚步声、呼吸声都没听见。 接着是毡毯被掀起的声音,一阵冷风灌进来,伴随着一点清浅的咳嗽声。 肖南回一骨碌从那张矮榻上爬起来,一个利落翻身落下单膝点地,大腿上的伤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及时调整好了平衡没有出丑。 冷风带来帐外的空气,透着一股清冷的苦味。 她已经准备好行个大礼然后高呼万岁了,可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亮光,在看清那站在大帐入口处的两个人后,她整个人不由得呆住了。 刚进帐子的人压根没望她一眼,正慢条斯理地解着身上那件厚重的裘衣,手腕上的舍利珠串上下滑动着衬着那截腕骨笔直劲瘦。银色皮草缝制的裘衣如此厚重,却也遮不住其下瘦削挺拔的身形,穿着月白满绣纹雪缎的那具身体上,顶着一张她熟悉的、淡漠的脸。 而就在他身后,丁未翔正面无表情地用手里刚点燃的蜡烛,引燃账内的火把。 肖南回舌头打结:“你、你、你怎么在这?” 她话音还未落地,一旁的丁未翔已经虎目圆瞪、大吼一声:“放肆!陛下面前还敢口出狂言!” 与此同时,帐外守着的士兵一股脑地冲进来,唰地一下便对着肖南回拔刀相向。 她彻底懵了,只觉得眼前有一万只丁未翔在对她大吼大叫。 陛下?哪个陛下? 天成的皇帝?那个洗澡让她等了一个时辰的皇帝? 男子的目光依旧没有偏移分毫到她身上,径直越过她僵硬的身体走到那张“软塌”上坐了下来。 帐内有了光亮,她这才发现,那滑溜溜的毯子根本不是什么羊毛毯,而是一张黑色的貂绒皮草,那软塌也不是什么软塌,而是一张过于宽阔的禅椅,方正的椅圈上雕着繁复生长的莲蔓纹,与那泰和汤苑门上的图纹一模一样。 肖南回咽了咽口水。 她刚刚“□□”了皇帝的座椅,还将他的坐垫当被盖...... “未翔,这俘虏莫非摔坏了脑袋?那还真是可惜,以为能有什么重要的信报呢,拖出去砍了吧。” 那张熟悉的脸张口说话了,声音却不是之前“钟离竟”的那种清澈音色,而是低沉有几分沙哑,和那天在泰和汤苑外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胳膊被人左右架起,那几名士兵便要将她往外拖,肖南回连忙惊醒。 “等、等下!”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一时不知道该喊些什么。 钟离竟是皇帝?他怎么能是皇帝呢?不对啊,她之前在霍州的时候一直同他在一起,也没听说过皇帝离开都城啊? 然而丁未翔根本不想给她思考的时间,连声催促那几个士兵道:“等什么等?还不快快拖出去!” “我、我有话要说......” 肖南回奋力挣扎,又一个士兵箭步上前按住她的背。 那几个人还真是瞧得起她,四个大汉几乎是将她“连根拔起”,拔萝卜一般将她往大帐外拖去。 “等下。” 座上帝王突然开口,士兵们的动作一停。便见原本坐在貂皮禅椅上的男人站起身来,端着个烛台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刚刚离得远了些,这下倒是看清了。” 肖南回眼中简直要泛出泪光。 陛下,是您金口玉言要臣去打入敌人内部的,现下您终于记起来了么? “这不是前几日宿岩城告示上悬赏的女贼匪么?” 帝王的声音悠悠传来,肖南回的泪光便僵在那里。 丁未翔闻言,还凑上前煞有介事地借着烛光看了看肖南回的脸,就像当真没见过一样轻轻挑了挑眉:“还别说,陛下这么一说好像确是如此。” 他转向那几名士兵,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去俘虏营传个酷吏来,要会审女犯的。快去!” “嗯。”皇帝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哼,又淡淡加上一句,“俘虏营离得有些远,今日天色已晚,营禁想必也落了,明日再去寻人手吧。这里就交给未翔,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个士兵互相看了看,低头领命,随后十分识趣地躬身退出了大帐。 帐内安静下来,一块上好的丝帕落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眼。 “面见圣颜,仪容不整,成何体统。” 肖南回吸了吸鼻子,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又急又委屈,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不是个轻易流眼泪的人,之前受过再重的伤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兴许是之前经历了诸多磨难、这一刻觉得日日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到了尽头,尽管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却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崩溃。 左右抹了两下,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突然生出些窘迫来。 这情绪结合了眼下的情景,直教她浑身不自在,思来索去好像还没正式拜见,连忙就势伏地行了个大礼。 “臣肖南回,参见陛下。” 大约过了五六个呼吸,那声音才再次传来。 “卿劳苦功高,怎可俯身于尘埃之中?快起身来。” 眼前这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和钟离竟截然不同,她心下打鼓、不敢掉以轻心,正要起身,却见那人弯腰向那禅椅上看去。 皇帝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从那黑的发亮的皮草上拈起一根长长的头发,又轻轻一松手,那头发便轻飘飘地落在肖南回的眼前。 “孤的椅子,睡得可还舒服吗?” 肖南回浑身一抖,刚直起来的身子“扑通”一声又趴回了地上。 “回陛下,臣不知......不知......” 不知道你就是皇帝啊!要是知道你就是皇帝还用得着费这番功夫吗?你是皇帝你不早说?!害得她在霍州呕心沥血地谋划,还以为玉玺就要落入他人之手。 等下,他是皇帝,那霍州之行期间宫中又是何人坐镇?义父是否知道此事?如若不知,她如今知道了会不会连累他? 肖南回心中一阵嘀咕琢磨,面上神色变幻非常,自己却浑然不觉。 丁未翔在一旁瞧着,实在瞧不下去,狠狠咳嗽一声。 地上的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臣、臣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皇帝换了个姿势,懒懒摆摆手,丁未翔闪身出了大帐,片刻后大帐外连守夜士兵换岗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肖南回意会,口不停歇地将夙平川遇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结合在碧疆的所见所闻,分析了一番当下局势。她本想将仆呼那与安律的事一同上报,但又觉得此事太过离奇,现下说出来有捕风捉影的嫌疑,于是暂且按下不表。 期间,她时不时地望一眼那人脸色,却半点情绪痕迹也找不出。 小半个时辰过去,该说的都已说尽,空气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皇帝半阖着眼静坐在那里,连衣服上的一个褶皱似乎都没有动过,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吐出四个字。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这就完了? 肖南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顺便为自己耗费的那些许口水感到不值。 “陛下,臣以为,此事非同小可......” “卿不远万里、风尘仆仆、着实辛苦,这便下去歇息吧。” 她对这场突然结束的谈话感到十分不习惯,原地踌躇了片刻,那要人命的声音便传了来。 “怎么?是要歇在孤的坐榻之上吗?” 吓人。 太吓人了。 肖南回节节败退,几乎是踉跄着逃出了大帐。 第68章 天成治军之法严厉,严禁流言碎语。 士卒间若乱议军政之事,一旦发现便会被杖责后除去编制,此生不得再入行伍。 话虽如此,这人的心却是管不住的。 最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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