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有合过而透出血丝来。那是仇恨与愤怒的颜色。 “你是......”燕紫轻轻蹙眉,终于回想起来什么,“你是皇帝身边的人?” 肖南回不语,她不想同他多说半个字。 她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脚下用力蹬出,右手袖间弓弩暗箭瞄着对方要害而去,左手同时反握匕首,直奔那紫衣肋下血迹。 她已经丢弃了招式功法,更丢弃了攻人防己的原则。如今驱使这具疲惫身体的,只有仇恨与愤怒。 “叮”的一声脆响,那支飞出的弩箭已化作两截,紫衣原地未动,剑柄狠狠一沉,正击在女子肩骨下三寸,另一只手鬼魅般探出,精准地捏住了那握有凶器的手的尺骨。 指尖前探出的利刃离那人的身体只有半寸的距离,却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肖南回不甘心,不管不顾地生生逆折手腕、顶着尺骨被碾碎的疼痛再次袭向那人,对方却已调转剑身,自下而上稳稳挥出。 肖南回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出,拦腰撞在身后崖壁之上,瞬间喷出一口鲜血。 “传闻胥吐的丝、以双经织就,能挡锋锐之气,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燕紫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那件已经污做一团的衣裳上,“你身上这件衣服保了你一命,但下一次,我可以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口吐鲜血的女子在污泥中支撑着身体爬起来,她身上那件缁衣已经被划开如破布一般,只有护住脖颈的那几颗盘扣还坚固地待在原位。 她不语,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恨意。那种恨意令她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对危险的判断、对生的渴望。 她只想杀了眼前的人,为此她可以不计付出任何代价。 她嘶吼着向他扑去,身法步伐早已丢开,只求能将手中匕首送入敌人的要害。 燕紫眯起眼来,手中长剑低吟着,剑锋带出的剑气将雨幕生生迫开,剑尖带着星芒如恶龙一般袭向前方。 锵。 肖南回腕间一麻,手中匕首掉落。而与此同时,那把直奔她而来的剑也被挡开,四溢的剑气割断了辔绳绳,两匹拉车的马受惊般躁动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不远处响起。 “你不能杀她。” 燕紫看一眼肖准,似乎在衡量这场麻烦收场需要付出的代价。 片刻后,他转身跳上马车,将被斩断的辔绳重新连接起来。 “她若再跟来,我便只能杀了她。” 肖准没有再说话,只将目光投向孤零零立在悬崖旁的女子。 “义父......”她嗫嚅着张口,光亮似乎又短暂地回到了她的眼眸之中。 然而下一瞬,肖准便飞身上了那辆马车。 他立在车尾,半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又似乎是因为污泥与雨水落进了她的眼睛,令她看不清眼前的人。 “回去吧,不要再跟来了。” 她近乎凝滞在原地,察觉到那马车启动、就要向前的一刻,突然疯了一般扑上前,一把抓住那马车的车轓。 “义父,跟我回去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燕紫冷眼瞧着、驾动马车向前,车尾的女子在地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她执拗地不肯松手,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站在车尾的男子,仿佛这样就能令他回心转意,仿佛这样就能有人告诉她这一刻的所有绝望和痛苦只是一场噩梦。 终于,那身影缓缓蹲下,粗糙的掌心轻轻握住她扒住车轓的手。 就像很多年前,他纵马而来、在戈壁中拉起她的手、带她来到了这座城、给了她一个家一样。 “南回,我不能同你回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她是知道的。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问他。 她多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她多希望他告诉她,他只是有事离开,去去就回。 “从今往后,你一个人多加保重。如若日后再有相见之日......” 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突然用力,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终于,她的掌心一空,整个人跌落在泥泞之中。 那站在马车上远去的身影又说了些什么,但她已全然听不见了。 “肖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喊他的名字。 她拼尽全力地念着那两个字,像是将从认识他以来的所有亲近、依赖和思念都倾诉其中。 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她还未说出口的话,他听得到吗? 他一定听得到。 那影影绰绰的轮廓似乎有停顿片刻,可终究还是虽那辆马车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她就在这山间泥泞中匍匐着,像是一座被荒草掩埋的石碑、一只丢了魂的野鬼、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 她希望流逝的时间能让她从这至暗的一刻解脱出来,可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还是像他离开那一刻一样痛。 两个时辰前,月已过中天。 今日是四月初八,她的生辰。 一年前的今天,她求签得签。 遥望山间一盏灯,四下临渊路难见。 欲探灯下影中人,却逢风起云遮月。 她撕碎了签文,却还是躲不过这道劫。 今日,便是应劫之日。 她笃信他们之间曾有的羁绊,笃信时间会为她编织出温暖的铠甲、抵挡一切孤独困苦,却忘了没有哪一场陪伴可以天长地久。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两只飞鸟交错的瞬间,带着相聚时的缘分,也带着注定分别的命运。 乌云聚顶,天地间是短暂的窒息感。 倾盆大雨泼洒而下,将一切冲刷殆尽。 他的背影、他们的过往、那些曾有过的美好与珍贵,顷刻间已同她的泪水一起湮没在大雨之中。 第143章 斗辰岭东麓,几辆马车正晃晃悠悠地在泥路中前进着。 那马车细看很是古朴,雕花虽不繁复却雅趣有致,车辕的老木不知上了多少遍漆,已将那漂亮的木纹沁出油来,车顶特意盖了油布,油布四角坠的实心铜人在雨水中闪闪发亮,眼珠子都雕得栩栩如生。 打头的马车更宽大些,车头悬了一盏油灯。那油灯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的,任那风雨如何刁难也没熄了去。拉车的两匹老骥鬃毛都有些稀疏了,脚下却十足地稳当,遇那深辙印或是泥水坑早早便懂得避开。 这样一幅质朴古韵的雨夜行山图中,就只那赶车的小厮看起来分外的别扭。一身白衣不说,脸上似乎还敷了些粉,拉着辔绳的右手翘着两根尾指,另一只手竟还握着把扇子,扇面闭得紧紧的,显然是怕被那雨水打湿了。 车轱辘又吱嘎吱嘎地转了几圈,总算转出出了这条坑坑洼洼的小路。 郝白偷偷松了口气,扇子把在手里转了几个圈,透出几分悠闲来。 雨安一带本就多雨,但像今日这般的大雨还是少见的。 天气潮湿,上了年纪的人便容易犯些腿脚不便的老毛病,是以前些日子他为了调理曾祖父的腰腿,又耽搁了几日,眼瞅着就要赶不上今日进城了。拖了又拖、迟了又迟,他这颗脆弱的心只要一想起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有种颤颤巍巍的胆怯。 说到底他也只是家族中最小的一个,偏偏每每这种担心受怕的事都要落在他身上。 思索一番,他决定冒险抄个近路。 瞿家早年历代当家的都要游历天下、四方行医,走过的每道山脉水势都会被记录下来、代代相传。他小时候懒惰了些,读了不过十之一二,勉强算是够用。 阙城旁的官道有七八条,山路却是不多。这是怕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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