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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上面的一根纤线都纹丝不动。 营地中的火把好似散落各处的鬼火,月光彻底消失不见。 四周静的可怕,仿佛一切都已消融在这如梦一般的迷茫之中。 是雾。 百年一遇的大雾。 打更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丑初,昧旦。夜之将尽,熹微有盼......” 肖南回朝着那声音而去,一把抓住打更人的肩膀。 “这雾起了多久了?” 那人吓了一跳,看清来的是人不是鬼后,才缓了缓开口答道:“约莫、约莫三更刚过的样子,便起了。” 三更过?那便已有几刻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大人,十月廿六,大雪了。” 第79章 肖南回曾经与一名肃北营的老中尉交好。对方曾在战场上救过她一命,后来她请对方在望尘楼喝过酒。 老中尉酒过三巡后,拍着她的肩膀传授了自己沙场多年的个人经验:危难之中,能救人一命的往往不是智勇谋略,而是人的本能。 而本能,往往是在无数次危难之中练就的。 眼下这场大雾让她想起在碧疆的最后一天、随着霜降寒潮而来的安律等人。那种危险靠近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经历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托管吉祥后,肖南回一直没有固定的坐骑,她依靠先前在营地中的摸索,决定前往最靠近西边的哨岗。 就在此时,浓的散不开的白色中,有什么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 哒哒,哒哒。 是马蹄声。 她很紧张,仔细分辨,却只听得一只马的声响。 马蹄声越来越近,并不急促,像是有人在放马散步一般。 终于,一个轮廓自浓雾中渐渐显露,黑漆漆的一团。 那是一匹马,一匹黑色的马。 马背上光秃秃的,骑手已不知所踪。似乎就只是从马厩跑出来的一匹战马而已。 马走得又近了些,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肖南回犹豫了片刻,走近前去,想去牵那马的辔绳。 看清那马鞍的瞬间,她的手一顿。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战马。 寻常的战马不会在辔绳上拴红缨络子,也不会在马鞍上镶嵌白宝石,更不会用上好的丝缎做不禁磨的鞍面。 不过,那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她之所以会对这匹马有印象,是因为她见过它。 这是......夙平川的马。 那匹雄赳赳、气昂昂,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 一把抓住缰绳微微使力,那马终于慢慢停下脚步,四只漆黑的蹄子稳稳落地。 她这才发现马的四只马掌全部被人剔除,因此她方才听到的马蹄声并不响亮。 她凑近瞧了瞧,只见马蹄边缘几乎翻起。那是走了很长的路才会留下的印记,而马口旁已经干涸的泡沫也说明了这一点。 先前因为黑色的皮毛而不明显,如今离近了才发现,那马的双眼之间似乎被人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肖南回轻轻抬手摸了摸,轻拈手指过后,指尖留下一片发黑的红色。 那是还未干涸的血迹。 下一秒,那马突然受惊一般嘶鸣起来,任她好一阵安抚才渐渐平静下来。 顺着马尾的方向望去,地面上一行浅浅的坑洼伸向迷雾之中。 那是马蹄留下的印记。 肖南回的心渐渐沉到了底。 ****** ****** ****** 晨昏交界之时,天地间最是混沌一片,也是人最为懈怠疲惫的时候。 丑时初至寅时末往往是两军交战时,偷袭的最佳时刻,因此军营中多会增强守备,夜巡的队伍也都会挑选最有经验的伍长来带领。 今夜负责营内巡视的伍长是雁翅营的老兵,数月前方才从南境守军撤下来。对于营地守备他向来熟稔,但对于这宿岩的又干又恶劣的鬼天气,他是非常不适应的。 这种不适,两天前方才有些好转。可惜好景不长,今夜便又出变故了。 半刻钟前,他听到营地西侧的角鼓被鸣响。 对于行军驻扎的营地来说,烽火燃燧都是示警联络的惯常手段,但以今夜的情况来看,便是多大的火光也穿不透这厚重的雾气。然而擂鼓是非常紧急的时刻才会采取的示警行为,他心下有些忐忑,却又还存着一丝侥幸。 这雾确实有些不太寻常,但也不至于因此而自乱阵脚。他在南境的时候,见多了各种雾瘴。 营地中因为擂鼓声而起了骚动,然而还未等他带着手下赶到,那鼓声便停了,随后一阵急促马蹄声自营地正中传出,似是有人纵马疾驰而来。 军营中除加急军报,严禁纵马疾行,一旦被抓可不是挨几军棍这么简单,革职降级都是小事,严重的可能还会连累上级。 持军报者会鸣哨示意,此人却并无。伍长示意手下做好将来人拦下的准备,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偏在这档口上赶着送上门来。 然而还不等他发挥自己的职责,一匹漆黑的高头大马便冲出雾气直奔他而来,那纵马而来的人转瞬间勒紧了缰绳,一个翻身便落在他近前来。 他猛地抽出佩刀,透过模模糊糊的雾气,这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右将军?” “鹿松平呢?” 鹿松平虽然不招人待见,但好歹一营校尉,怎能直呼其名呢? 这女娃,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轻浮的很...... 伍长皱眉:“将军可知军中纵马疾行乃是一等重罪,若是冲撞了......” 肖南回一把揪起那人衣领,两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问你,鹿松平呢?!” 伍长被眼前女人疯魔般的神情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方才鸣鼓的可是将军?究竟出了何事......” “不好的事。”肖南回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 鹿松平只看了一眼那匹黑马,面色转瞬间便沉了下来。 “这是左将军的马。” 肖南回点头,急切将那马身上的痕迹展现给对方看,又将先前夙平川碧疆被俘的事飞快说了一遍,她还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推断,鹿松平已然有了判断。 他解下一直悬在腰间的铜号角。 “速传各营,按先前部署,准备迎接敌袭。” ****** ****** ****** 如果非要给鹿松平这人安一个字,肖南回会选“算”这个字。 就像那晚在彤城康王行宫,她对他使了“调虎离山之计”,但他几乎立刻便算到有事要发生,于是杀了个回马枪,险些将她堵在雪迷殿内。 更不用提上次夜狩蝠群、彻查叛贼一事。 这或许就不难解释,为何他武功或许不及丁未翔、却能担任一营校尉的职责。 但这一回,就算是鹿松平也算不到这一遭。 他算到宿岩一入九月便北风肆虐,风会带走营地的烟火气息,因此他将驻扎地点选在了天沐河的下风口,但却没算到会有大雾从西边而来。 他算到飞鸽传书可能会暴露营地所在,因此早早便规范了军报传递的方式,但却没算到数月前战败将军的马竟能“识途而归”。 肖南回能够理解鹿松平的懊恼,但又隐约觉得:这一切并非他的疏忽,而是白氏逆天而行。 宿岩向来干燥地拧不出一滴水,怎会起雾? 马通人性,战马更是皆与主人心意相通,怎会轻易听外人差遣? 若说这其中没有南羌人做过手脚,她是一万个不信的。 那马额头上的血符就是最好的证据。 然而若是数月前,有人同她提起咒法符语一说,她定是白眼翻上天。每年去寺庙并不代表她是个信奉鬼神之说的人,但自从与那人有了交集后,她的生活中时常发生从前认知不能解释的诡异之事。 飞线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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