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造下肖家血债、害我白氏一族颠沛流离、至死不得魂归故里的人,如今就坐在那高台正中、灯火最亮的地方。” 顺着白允的目光,肖南回缓慢望向高台上的身影。 其实她不用看,也知道此刻最耀眼的那个人是谁。 他依旧安静坐在那里,身上的月白色被灯火映照出一团团的光晕,令人想起北地那绵延不断、圣洁而受人尊敬的雪山。他是这场大戏的主角,却仿佛四周的喧闹热烈都与他无关。 高台上的伶人飞速旋转着,彩衣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来。 “我要你杀了他。杀了他就能为肖准报仇。” 金鼓之鸣骤停,旋转的伶人随之定住身形,将手中还滴着鲜血的岩羊心脏高举过头顶,匍匐进献给主位的方向。 这是所有祭祀的核心————“牺牲”。 鲜血滴在洁白的丝毯上,滚出一道道血痕,像是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杀戮在此上演。 帝王缓缓起身,月白的衣裳在他身上滚动出一波波弧光,他伸出手指蘸取了那一点鲜血,在大祭司的额头上写下古老的符号。 肖南回难以克制地盯着那道身影,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怎会是他?怎能是他? 那双手上会沾有肖家人的鲜血吗? 可是......十数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没有继位,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怎可能同那样的事有关联? 她坚信自己的推断,笃定道:“天家的事,怎能算在一人头上?” “为何不可?!夙氏绛灾祸于我族的时候,可有算过其中分别?!” 肖南回哑口无言,但她还是无法就这样放弃:“他和其他人不同......” 白允的动作突然便停住了,她定定瞧着肖南回,那双秋水翦瞳里似乎多了些疑惑。 “难道你对他......”顿了顿,她眼中的疑惑渐渐变为肯定,“你喜欢他。”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令肖南回血冲天灵盖,整个脑袋“嗡”地一下,连脱口而出的辩驳都磕巴起来:“你、你胡说什么?!” 白允瞧着眼前人的反应,神情变得有些好笑:“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如今来看,倒是真的。” 肖南回心乱如麻,她觉得今晚自己出现在听风楼或许就是个错误。 “你私自出别馆,已经是重罪。你若不想连累义父,便随我回去向督军秉明情况......” “肖南回。”对方突然唤了她的名字,“我改变主意了。” 下一秒,白允突然便贴近了过来。 肖南回能闻到她身上有股令人迷醉的香气,随着说话间气息流转在她耳畔涌动。 “我帮你一个忙如何?” “什么忙?” 她本能地想要躲闪,女子却已抽身退开。 “帮你看清楚,你心里的人,究竟是肖准,还是现下坐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 话音未落,肖南回只看见眼前一晃。 对方的动作很快,脚下一个回转便已到了她身后,身法绝妙而老练,绝非寻常人可以企及。 肖南回本就心神大乱之时,等反应过来、转头望去时,只觉得心间一滞。 她立在身后角落的那把白角弓已落在白允手中。女子纤纤玉手拂过那弓弦,眼中有一瞬间决绝的神色,随后五指微张,一道黑影自她手中滑过、已稳稳架在弦上。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一瞬间,肖南回如坠冰窟。 她要弑君。 白允的侧脸上重新又挂上了笑容,像是一个缠绵床榻、饱受折磨的病人,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脱。 弓弦拧紧的声音被淹没在窗外人群的欢呼声中,细白的指尖无声松开,弓弦在月光下弹起一阵灰尘。 一切慢得好似静止了一般。 肖南回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乎如同那弦上的箭一般窜出,扑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可到一切底还是晚了一步,那支纤细的黑羽箭已然离弦。 箭矢化作一道黑影钻出窗棂、刺破寒冷的空气,向着高台之上的帝王飞去。 第108章 天成灵微十三年二月初二,白氏女刺王于玥河之上。 是夜,帝行宫通明至晓光之时,星月为之隐耀。 彼时的肖南回,正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发呆。 不同于晦日祭那晚的不见烛火,今夜的帝王行宫内,灯火通明却气氛肃杀。 火星四溅的篝火架将整个内庭照得通亮,刺目的红光遮蔽了天上的星星,愈发显得这一夜漆黑不见五指。 肖南回跪在冷硬的地面上,连被缚在身后太久、已经麻木僵硬的手都没有察觉。 肖南回的思绪还停留在一个时辰前,她从白允的身上爬起来向听风楼外望去,高台上乱作一团,一片翻江倒海、日月颠倒的景象。 四散奔走的人群冲翻了围在河岸的木栅栏,有人跌落水中,有人被踩在脚下,哭喊惊叫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如今也还停留在她耳朵里,赶也赶不走。 有人在身边走动,碰撞着她的身体。眨了眨眼,肖南回的视线对焦在眼前。 惊慌失措的伶人们正抱作一团,涕泪将他们脸上的脂粉油彩冲得一塌糊涂,好似今晚纷杂混乱的局面。 不断有鞫狱和廷尉司的人走来将其中一两个提走问讯,为的是排除刺杀内外勾结的可能。被带走的伶人们哭喊着,指甲在地面上抓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远处,高台上表演用过的祭台和祭祀用具被掰开砸碎一一检查,那只在高台上被献祭的纯白色岩羊身体就躺在地上,四肢已经冷僵,被一刀砍下的头上还有未干的血,打横的瞳孔像两扇将开未开的门、直直对着肖南回。 自古祭祀都会选择纯色的牲畜,并将它们称之为牺牲。牺牲之中又以纯白色的牛犊羊羔为最。白色象征着纯洁,幼小象征着具有生命力,这向来是神最喜爱的馈赠。而传闻中,岩羊的双瞳可以连接天地两界,亦有人说,那其实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她伸出手,想把那双眼阖上。 下一秒,一直紧闭的大殿殿门砰地一声打开,内庭的焦躁氛围随着冷风倾泻而出。 等候多时的群臣一个个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没有人敢在此时交头接耳。而宫人、内侍、医官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中间夹杂着单将飞的训斥声,每一道声线都透着一股紧绷。 从内庭飘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楚,可她的心已经乱成一团,完全无法分辨它们的意思,只觉得那些声音渐渐化作嘈杂的轰鸣声,在她脑袋里盘旋。 内庭回廊后走出一个熟人身影,正是阴沉着脸的丁未翔。对方似乎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虽然带着怒气,却最终还是移开、转身向厢房走去。 丁未翔没有冲过来一刀劈死她,是不是代表皇帝还活着? 她看见丁未翔手中拿着半支黑羽箭,那支箭的箭挺被快刀削断了,显然是丁未翔的手笔。 肖南回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对劲。 箭身在,箭头呢? 她的心又开始左摇右摆起来,不安与焦虑像是虫蚁一般爬满她的全身,撕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想要往更深的地方钻。 又一队医官疾步从侧门而入,看着比前面几队的年纪看起来都要大。白胡子老头们却没有一个敢怠慢,一个个紧倒腾着腿脚,手中的医箱都快要脱出手去。 肖南回的心就跟那些摇摇欲坠的箱子一般,不知内里都装了些什么,只知道所有东西都上下颠倒、左摇右晃起来。 她明明坐在原地,却觉得整个天地都在震动。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并非天地在动,而是她自己在颤抖。 就在这每分每秒都如凌迟般的煎熬中,残月已西斜。 冷风吹过神殿檐牙飞角之上的金蟾,吹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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