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珩摇了摇头,他简直是累出幻觉了,居然有一天能在沈慈恩的话里听见难过二字。 “不想见你。” 他直白地说着,冷漠又决绝。 沈慈恩这一瞬只觉心脏都被刺穿了,一股寒气直往她心头钻。 “周珩!你看看我!” 她用力地将周珩摆正,目光殷切地望着他:“这一个月,我好好地想了想,我还是无法接受失去你的结局。” “我认输,周珩,我们复合好不好?” 高傲如沈慈恩,有一天竟也会如此低三下四地求周珩复合。 周珩冷眼看着她,心里没有爽快,也没有难过。 “沈慈恩,你别缠着我。” 他只是一声又一声地说着重复的话:“我已经不爱你了。” 他都不知对沈慈恩说了几遍“不爱了”,为什么沈慈恩还要无耻地舔上来?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爱,可以让你伤害了。” “我不相信!” 沈慈恩卑微地看着他,寻求一个答案。 “我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在一起也有整整七年了,为什么你突然说不爱就不爱了?你变心了吗?” 她目光变得又沉又重。 周珩却只是冷然看着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 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说个一二三四,沈慈恩还会喋喋不休地缠着他。 和条甩不脱的赖皮狗一样。 于是周珩松了话口,恍惚地说道:“我从没有变心。” 沈慈恩闻言,眼中狂喜。 她想也不想便直接将周珩拥进怀中,不断地、激动地呢喃着:“我就知道,你还爱我,对不对,对不对!” 周珩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走廊的尽头,悄然打开的电梯此刻又悄然地闭合。 电梯里,林淼淼苍白的脸上,满是绝望。 周珩不知道林淼淼曾经来过。 他被沈慈恩紧紧抱着,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慈恩,你抱得太紧了,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沈慈恩这才恍然地松开了他的手。 周珩喘息了几声,便抬头看向她。 “我话还没说完,沈慈恩。” 沈慈恩一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随后便见周珩平静了心态,决绝地给她下了最后的判决书。 “我从没有变过心,是因为自我决定离开你之前,我都是爱你的。” “但我说了分手之后,也绝对不会再回头了。” 沈慈恩脑袋一下子狂喜,又一下子极悲,叫她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只会愣愣地说道:“再不会回头了吗?” 周珩郑重地点头。 “对,再不会回头了。” 沈慈恩眼眶一下子便红了个彻底,她罕见的情绪失控,在她整个人生里都屈指可数。 周珩叹了口气。 “沈慈恩,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你能回答得出来,我就原谅你。” 沈慈恩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 “你问!我一定回答。” 周珩紧盯着沈慈恩的眼神,缓缓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在我们在一起的七年里,你一共出轨了几个男人?” 一针见血! 沈慈恩的脸瞬间面无血色! 她张了张唇,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珩讽刺一笑:“记不清了是吗?” 他深呼吸一下,又问道:“你失约我的那几十次里面,又有多少次是因为别的男人?” 沈慈恩绷着脸,只捏紧着拳头,始终沉默。 周珩闭了闭眼,喉咙里又像堵进了棉花一样,险些窒息。 “你知道吗?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我曾经动过一次大手术。” 他眼眶也跟着红了。 沈慈恩瞳孔一颤,惊讶地看着他,她终于开口了。 却是一句苍白的:“我不知道。” 周珩这一刻,仿佛被从前的那把回旋刀再次扎中了心脏。 那样的苦痛,他又尝了一次。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根本不在意!” 周珩声音都颤抖了,这是他唯一还不能和解的事。 “沈慈恩,我得了肿瘤。” 他一声声地控诉着沈慈恩,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这七年,我什么事都管着你,为你处理家里,公司上的大事小事。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也会累,我的身体也会出毛病?” “可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别的男人,你在出轨!你在我们的房子里,用我们的那张床,和别人发生关系!” 周珩终于说出口了。 他难堪地闭上了眼,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一直保持冷静? 当他躺在手术台上,望着眼前的灯光直直地照着自己,意识一点点地失去时。 他也曾恐惧,会不会这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 可他不敢恐惧,因为他知道,他只有自己了,如果连自己都恐惧,那他就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咬牙硬撑。 可他真的累了,他也想有人能替他挡去风雨,站在他的前头。 沈慈恩,不是他的良人,她只是一个皮囊尚好的渣女罢了。 周珩回过神来,目光冷淡。 “所以,沈慈恩。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沈慈恩走了。 她泣不成声地走的。 周珩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他完全不能理解沈慈恩的痛哭流涕,就像他一直不明白她的死缠烂打,到底是因为对他还有几分情意,还是因为习惯。 习惯,确实是一个很难戒掉的词语。 由时间组成,由记忆丰满,要戒掉不易于断掉自己的一只手。 可周珩却硬生生地戒掉了一切和沈慈恩有关的习惯。 他不想再在漩涡里失去了自己,他要挣脱,要自由,所以甘愿重新开始。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 一周过去。 周珩还是没去联系林淼淼,他也不想去联系她。 正巧本市的一所大学在开校园祭,他也打算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绘画苗子。 到校园祭的绘画专区时,他一幅一幅地看过去。 这一幅手法稚嫩了点。 这一幅感情不深。 这一幅根本不知道她在画什么。 看完所有人的画之后,周珩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还真是被林淼淼的画给养刁了,看这些画都觉得稚嫩了。 周珩扭过头正准备离开,便被看见身侧正站着一个人。 林淼淼。 她穿着白裙,模样认真地望着画。 一头黑直发,显得她整个人更加清冷无法靠近。 极美的五官此刻直接跃进周珩的眼里,很强的冲击力。 一周不见,林淼淼好像变了一个人。 周珩看见她的这瞬间,心里深处藏着的疙瘩,全部涌了上来。 林淼淼为什么和他生气,为什么会如此介意画画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包括,这一周,她到底去干了什么。 为什么全无消息,为什么再出现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 林淼淼若有所感,扭头朝他看来。 她轻轻一笑,是得体的笑容,却让周珩觉得莫名少了什么。 “周珩,好久不见。” 周珩神色复杂,却也讪笑地回道:“这周,你去干嘛了?” 林淼淼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只是扭头看向画。 “你来这,是为了找新的画家吗?” “你打算换了我吗?” “听说你找来的画家出了抄袭的事情,为什么不来找我?是因为觉得我幼稚吗?” 一连四个问题,句句打得周珩哑口无言。 是,他是来这找新的画家,毕竟林淼淼失踪,他无可奈何只能来找新的人补上。 可这又不是他导致的。 周珩沉默地看着林淼淼,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问道:“那你呢?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林淼淼挑了挑眉。 她也不敢说,这一周她一边学礼仪,一边用微信偷偷窥屏周珩的生活。 在看见周珩有找新画家的苗头后,迫不及待地便追到了这里。 她没忘记,周珩喜欢的那个女人,长得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既然周珩喜欢的人是那样,那她也可以装成那个样子,只要他喜欢,她什么都可以。 所以林淼淼此刻哪怕心里再激动,她也只是端着,淡淡地笑了笑。 “路过而已。” 周珩直觉告诉他,林淼淼肯定在搞什么鬼主意。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掉头就走。 “周珩!” 林淼淼瞬间破防,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似在祈求着他的垂怜。 “周珩,别走,好吗?” 周珩以为林淼淼好歹能装个几天,再破防。 没想到他才走了几步,就逼得林淼淼破了功夫。 她那想攥又不敢攥紧的手,甚至还在发抖。 周珩有些欲哭无泪,他也没这么吓人吧。 “林淼淼,你要是不能好好说话,那我们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恶狠狠地“威胁”着:“等我回公司,我就把你的合同转给别人,以后再也不来见你了。” 林淼淼瞳孔猛地一颤。 “别!我都说!” 她憋了半天,才说道:“我这周去上学了。” “上学?你读研了?”周珩有些惊讶。 林淼淼脸上浮出红色,低声说道:“不是,是教我那些生活常识,和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她像是怕周珩不信,还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考我的!现在的我,别说是换水管了,就连给小白做饭也不是问题了。” “你相信我!” 林淼淼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周珩手心发痒,恨不得上手狠狠地掐一下她的脸。 “就为了这事,你一直不和我联系?” 林淼淼委屈回道:“安伯说,这样容易有反差感。” 她垂下了目光,声音莫名又低了一会:“而且我不是没去你家找你的,只是那天,你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你们还抱在一起了。” 周珩一愣。 他这时才回想起之前和沈慈恩在门前的那一出,怎么也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伤了另外一个人。 “我和她没关系。” 他现在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说上一句。 可林淼淼的眼神却忽地亮了。 “真的?”她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在身后猛地摇了起来。 “真的。” 周珩不自觉浮出点笑来,然后又紧紧地崩住了嘴唇。 “但是你无缘无故不理我,和我置气,我还是有点生气。” 他收敛了笑容,打算和她将此事彻底说清。 谁知,林淼淼也正有此打算。 她严肃着脸,径直邀请道:“要不要和我回家?” 周珩啊了一声,不知进度为何莫名其妙到了这个阶段。 便见林淼淼定定地看着他:“不是要知道原因吗?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 时隔一周,周珩再次来到了林家。 安伯不在,林淼淼说他去买菜去了。 他们一到别墅,林淼淼便急匆匆地将周珩往她房里带。 周珩红着一张脸,一边说“这不太好吧”,一边顺从地跟她回了房。 打开房门后,林淼淼迅速将房门锁上。 周珩这下有点慌了:“林淼淼,你这是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不代表我接受……” 林淼淼却全然不听,又拽着他的手到了床边。 下一秒,她便当着周珩的面,将身上衣服一脱。 周珩下意识闭上了眼。 黑暗之中,唯有林淼淼温和的声音:“周珩,看看我。” 鬼使神差之下,周珩缓缓地睁开了眼。 本以为会看见她白皙的肌肤,却没曾料到的是—— 林淼淼细白的后背布满了恐怖的疤痕,一条条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一瞬,周珩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连嗓子眼里都透着心酸与难过。 林淼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是被人打了多少下,才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又是谁,会如此狠心,在人身上施暴? 林淼淼望着周珩的眼眶逐渐地红了,她却没什么感觉。 她径直牵着他的手,摁在自己后背的伤疤上。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我是林家的私生女。我出生就是个错误。” “我既上不了所谓的族谱,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平凡的生活。我妈想靠着我嫁进林家,却没想到没有一个人承认我的身份。” “她不甘心,所以把我每天每天地关着。稍有不顺,便打我出气。在那个家里,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甚至没有人知道我曾在那活过。” “安伯是在我妈死后,才在老别墅区里找到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变成一个不好的小孩了。我没法和外人沟通,甚至不会好好吃饭,因为我妈不给我筷子,他喜欢看我用手抓着吃饭。” “她说,要让我成为一个废物,这是他的复仇。” “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听得多了,就记住了。后来她死了,自杀身亡。林家没给我钱,安伯只能拿我的画出去卖钱,不知怎么地,就有好多人过来找我画画。” “林家知道了,把我接过去。让我每天每天画画,画完一幅又一幅,还对别人说,我是林家正儿八经的女儿,他们以我为荣,还给我住这么好的别墅。” “周珩,我的人生好像只有画画,我的价值好像也只有画画。所以我会害怕,如果我不会画画了,或者,有人比我画的好了该怎么办?你会抛弃我吗?就像他们一样抛弃我。” 林淼淼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恨不得将他的手插进自己的胸膛里。 叫他知道自己的真心。 周珩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为何缺少安全感的原因,也知道了她为何将自己紧紧关着,不许任何人进出。 可林淼淼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也从未因此怨恨过任何人。 她唯一担心的,也仅仅是他不要她。 周珩不知此刻自己该说什么,整颗心僵着,尝到了浓浓的悲伤。 他眨了眨眼,眼睛酸涩无比。 林淼淼煞有其事地说道:“周珩,不要为我哭。” “有人说了,男人爱上女人的第一步,就是心疼她。” 周珩正伤感着,林淼淼弄这么一出,他简直哭笑不得。 “所以,你不要我爱上你。” 他故意逗她。 林淼淼刷的一下脸就红了。 刚才说起童年时,一动不动的手指,此时又悄然地卷在了一起。 “也不是不可以,我就这么一说。” 周珩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两人彼此对视着,无需言语,在这一刻,两人的心都是通的。 无论是在坦白前,对自己无微不至,笨拙的照顾。 还是为了他能接受自己,而选择成为另一个人,蠢蠢地去学习知识,想要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 这些都让周珩心动。 但,也仅仅只是心动而已。 周珩有过一段长达十五年的感情。 他在高一的时候就暗恋上了同班的学生,沈慈恩。 是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 他钟情于自己幻想中的那个沈慈恩,并执着地追在她身后,一跑就是十五年。 他看着她恋爱,分手,工作,成长。 陪着她长大,成熟,成为人上人。 他习惯了付出,习惯了不被人注视到。 好不容易从只注视着别人,变成只注视着自己,他真的要再次进入一段恋爱吗? 尤其是,他心动的人,还是这样特别的存在。 周珩不敢去赌,他怕林淼淼是下一个沈慈恩,他也没有再一个十五年可以供人挥霍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去选择一个没那么出众的,没那么喜欢的,就这样平静地过完一生。 选择林淼淼,就是选择了另一条不亚于沈慈恩那样艰难的道路。 周珩望着林淼淼纯净的眼,踌躇,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选择了轻轻地拥住林淼淼,低声与她说道:“林淼淼,我现在没有能爱人的力气。你能不能,再为我成长一点。” 成长到能替他遮风挡雨了,再来和他求爱? 林淼淼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整个身体都崩在了一起。 随后,她用力地抱紧了周珩,像是要将他揉进骨头里去。 “好,我会的。我会努力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一定要等我。” 无尽的沉默里。 她又卑微地添上了一句:“不等也没关系,等我回来,请你一定考虑我。” 周珩再没拒绝的理由。 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 …… 林淼淼出国了。 她出国前再三叮嘱道:“我只是过去独立生活几年,读个研究生而已。你可千万别觉得我不回来了。” “你如果想我了,一定给我发微信,无论多晚。” 周珩一脸无奈,却笑着打趣道:“发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直接放弃学业回来陪我?” 他只是说笑,却见林淼淼猛地点了点头:“当然。” 她应得很快,几乎是连思考都没有便做出了选择。 也许在她心中,爱就是爱,世间一切别的东西都抵不上爱。 她从前没有,所以得了,就会固执地一直攥紧。 周珩曾经问她:“你为什么单单喜欢上了我,你会不会有一天见的人多了,就会觉得这几个月的相处也不算什么了。” “我没有特别出色的皮囊,也没有特别出色的能力,为什么,你会在芸芸众生里,一眼就看中了我。” 那时,林淼淼因为出国就吃不到中餐,被他逼着学厨艺。 听了这话,她一手拿着平底锅,一手挥着锅铲,漫不经心道:“没有为什么啊?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啊。” “不信你可以问问小白。你们都觉得是小白走出门,牵住了你。但其实是我在台阶上,看见你的瞬间就松开了小白,叫它去找你。” 她皱了皱鼻子,忽地笑道:“不然,你以为一只从没见过的猫,凭什么对你撒娇又卖萌?” “想留下你的,从来就只有我而已。” 周珩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了。 也许是被震惊到了,也许被感动了,又或许是破防地冲到小白面前,借揉捏它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总之,在林淼淼那,好像一切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因为他是周珩,所以值得被爱。 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周珩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只是他仍满怀希望地想。 希望能是一辈子。 …… 两年后。 沪市最大的展览中心正在今日举办一场盛大的画展。 画作主人公是惊艳了世界的华国画家,林淼淼。 这是她归国的第一场画展,别开生动的规模顿时吸引了无数的媒体记者。 周珩气喘吁吁地从坡下往坡上走。 这条路不过5公里,他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四百米犹如天堑。 原本他早早打了车,但司机说家里有急事,就把他扔在了半路。 再打车都是高峰期,根本打不到。 忽地,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周珩与车里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竟是多年未见的慕淮之。 周珩瞬间气也不喘了,腰也挺直了。 便见慕淮之复杂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便说道:“我有车,只是这边不好停车,所以才打的车。” 慕淮之闻言,轻笑了一声。 他从车后座走了出来,站在他旁边:“那好,我今天也学一回绿色出行。” 周珩无力吐槽。 都到展览中心了,慕淮之才下的车,这算什么绿色出行。 可他直觉慕淮之是有话想说,便也沉默地同意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某种意义上,他们也算是情敌,竟在这个时候平和相处了起来。 慕淮之忽地起了话头:“你这几年,和沈慈恩还有联系吗?” 周珩一愣,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联系了。我早就和她说清楚了,也没了再见面的理由不是吗?” 慕淮之苦涩一笑。 “还是你看得开,说分手就分手,断的干干净净,一点念想都不留。” 周珩一挑眉,主动问道:“所以你现在还和沈慈恩牵扯在一起?” 慕淮之犹豫后,点了点头。 “我舍不得,和她也算纠缠了这么多年。我都知道,她爱的人不是我,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她。哪怕她对我从来都只有肉欲之情,我也甘之如饴。” 周珩沉默了。 这很难评。 慕淮之似是也知道周珩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可这真的太累了。周珩,但凡沈慈恩有像爱你那样多爱我一点,我都不至于这么难过。” 周珩脚步猛地一顿。 慕淮之也紧跟着停下了步子。 “你知道吗?你离开后,沈慈恩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再不花心,也不出去找男人。可她和我在一起,却从没有过一分真心。” “她甚至宁愿待在她办的‘胃健康’基金会里,也不愿意和我多亲近亲近。” 周珩瞳孔一震。 他不由地转头看向慕淮之,万分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基金会?” 慕淮之有些惊讶,随之也理解。 “你不关注她,自然不知道。两年前,沈慈恩突然为得了胃肿瘤的患者创办了一个免费的基金会。” “她说,她是为了赎罪。” 荒谬,简直荒谬。 周珩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如果这样能帮到世上和他一样难熬的患者,也是一件幸事。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复杂地看着慕淮之,良久才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来。 “积福行善,挺好的。” 慕淮之自嘲一笑。 “是挺好的,她现在成了大善人,人人爱。可我知道,她心里却再孤寂不过。但她不许我进去,她心里只有你。” 周珩不知道该是多深的感情,才能叫慕淮之在他面前,说出自己的前女友爱他的话来。 他哑口无言,只是沉默地继续往上走。 慕淮之跟了上来,他的话没有停。 “周珩,你说我该和她继续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周珩闷声答道:“你和她的感情只有你自己能做得了决定。” 慕淮之语塞了几秒,继而又问道:“可沈慈恩的心里只有你。” 周珩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慕淮之摇头,语气飘忽不定:“不是,只是路上偶尔遇见了。忽地就想不通了,沈慈恩那样的一个人,为什么最后会为了你收心。” 周珩莫名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慕淮之甚至异想天开地说道:“有时候我都会在想,是不是只要我陪她七年,她也能这么爱上我。” 周珩心里的怒火蹭蹭得就起来了。 他忍无可忍,扭头看慕淮之,正想骂他。 却看见慕淮之双目通红的眼,和实际无比清醒的神色。 一瞬间,他的火气又悉数地散了。 慕淮之心里早有决断了,他只是舍不得。 就和当年的他一样,身在迷雾中,辨不清方向,只盼着有人能拉他一把。 可直到他自己遍体鳞伤地走出迷雾,这只温热的手也没够等到。 现在,慕淮之也是一样。 他也在渴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告诉他,这样做是错的,他该回头了。 周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不会的。” 他一字一句,笃定地回道:“沈慈恩永远不会只爱一个男人。” “她不会爱你,她也不爱我。她爱的,只是能全心全意为她一个人而活着的‘男朋友’,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你可以待在她身边,直到她将这个名头转移到你身上。但从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慕淮之了。” “你会变成下一个我,成为下一个彻底失去自我的人。” 周珩冷冷地看着慕淮之。 如果这样了,他还要冥顽不灵,那真是无药可救了。 慕淮之好似被打蒙了,清醒过来后,他苦涩一笑:“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珩微微点头。 正好,两人走到展览中心。 周珩朝入口处走,慕淮之朝旁边的展览走。 两人在门口分别,就此,再也未曾见过。 听说,慕淮之最后还是出了国,独自一人。 他在国外的婚史如何,也再没人知道,只是隐约有听人说过,他终是找到了一生挚爱。 且,只爱他一个人的那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刻,周珩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去见他两年未曾见过面的“好友”,林淼淼。 周珩忙着进入正厅,于是便没察觉到自他出现过,来自于展厅某处地方的炙热视线。 林淼淼紧紧盯着周珩,自从他出现后,目光便再没挪开过。 就这么看着他,似要将这两年没看回来的次数,全部补齐了才罢休。 而周珩则四散开来目光,再展厅各个角落不断地寻找着林淼淼的踪迹。 甚至低头给她打电话,可惜始终没人接通。 他眉眼间带了焦躁。 这还是他这几年间第一次和林淼淼失去联系这么久。 自从林淼淼一天之前给他发来回国的消息,甩给他这个地址后,便借口起飞断了联系。 周珩掐着时间给她打去电话,可仍是关机状态。 他以为是林淼淼手机没电了,现下看来,明显不是这个原因。 要知道林淼淼哪怕到了国外,和他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也尽量地将回消息的速度控制在几个小时内。 又时候他都怀疑,林淼淼是不是给自己设置了特殊提醒。 否则怎么会他前脚刚发出去,林淼淼后脚便回了。 她没有安全感,甚至比周珩更需要彼此的沟通交流。 两年下来,周珩就算再不愿,也被林淼淼这样执着的精神给打动了。 可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周珩找不到她人了。 他愤愤地找了女工作人员:“请问林淼淼人在哪?”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一脸的疑惑:“林淼淼?我不知道啊。我不认识谁是林淼淼。” 第1章 最无辜的死法 春雨延绵,落之不尽。大风刮过,杏花满地。 铅灰色的天空氤氲着黑云,明明是正午,却云雾缭绕,日头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 南渊都城的大街小巷受着落雨冲刷,摆摊的小贩匆匆收起摊子,打起油伞。他们的脚步匆忙,溅起青石地上积水涟涟。 “轰隆!” 雷声轰鸣,一道白光划破天际。 拱桥之下,双鬓发白的老丈携着孙儿躲避风雨,他抚着胡须,挑眼望着晦暗的天色砸嘴叹息。 “春雷突响,怕是有祸事降临啊。” 趴在他身旁的孙儿五六岁年纪,头剃了大半,只留下少许乌丝扎成两条细长小辫。他眨着黑黝大眼,嫩着嗓子好奇道:“爷爷,什么是祸事?” “老祖宗曾说道过,这春雷一响啊,是那山野的玉面狐狸投胎转世,日后定是要魅惑主君,祸国殃民,搅得天下苍生都不得安宁啊……” 老丈的嗓子带着被岁月碾过的沧桑劲儿,浑浊的三角眼倒映着天边仿若要劈开半空的电光。 “轰隆!” 又一道电闪雷鸣,西街巷口的破屋内,白若潼的肩猛地一抖。 她撑开沉重的眼皮,琥珀的圆眸灵动一转,茫然的瞧着眼跟前狭窄破旧的小室。 一张破床,四脚桌子,两条歪着脚的长凳,一扇掉了门的木柜子。 屋子似乎常年失修,抬头望去还能瞟见灰蒙的天。雨水从琉璃瓦中泻入,顺着梁子溅在桌上。格子窗的油纸破碎淋漓,冷风卷着窗门“呼啦”作响。 “咳咳……” 白若潼拧起秀眉,喉咙被房中的浮尘弄得瘙痒难耐。她捂着口轻咳两声,支起身子走下摇摇欲坠的破床。 她来到柜前,单手执起一盏铜镜。衣袖抚去镜上的落尘微微一抬,一张清秀明丽的脸庞落入镜中。 镜中的她刚过黄口之年,约莫不过十二岁的年纪。 柳叶弯眉,水杏眼。琼鼻似玉壶,双唇饱满色如桃花。若不是消瘦的双颊流露病态之貌,这张脸庞再长几岁,定会出落得沉鱼落雁,恐有倾国之相。 该死! 白若潼倒吸一口凉气,将铜镜狠狠拍在柜上。 阎君这个挨千刀的混蛋,竟然真的让她穿越了! 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地府的人都跟她玩真的?! 白若潼两眼翻白,脑袋里顿时有千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她,白若潼,二十四岁。五星级酒店的天才主厨。 正当她忙不迭是的在后厨忙碌备菜时,一抬眼,就瞧见黑白无常噙着阴森笑容贼兮兮的盯着她。她尖叫出声,拎着煎铲直接晕厥过去。下一秒睁眼时,她已身在地府中。 “不好意思,带错人了,”红脸阎君翻着生死簿,头疼道,“原本要带的是白羽潼,结果不小心带成了你,罪过罪过。” 白若潼咬牙切齿:“把我塞回去!” “塞不回,你的身子已经被火化了,”阎君砸口摇头,“这是我地府的过失,地府会赔偿你下辈子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用之不竭。” “谁要下辈子,我要这辈子!我花容月貌还未来得及享受人生岂能轻易死去?你们老板是谁?带他过来见我!”白若潼崩溃。 好端端的遇到这么个破事儿,她是得多倒霉呀!人都有带错的,地府养的莫非都是一群吃闲饭的小鬼? 第2章 刚穿越就要失身 “我就是老板,事已至此,你嚷嚷也没用,咱们还是好好谈谈赔偿,你有什么未完的遗愿,与本官说道说道。”阎君道。 荒唐! 白若潼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命都没了给点赔偿就完?他以为这是医疗过失么? “我遗愿一大堆,往大的说,我还没完成成为人生赢家的目标,还没环游世界旅行,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子孙满堂……”白若潼数着手指,算账道,“往小的说,我昨日刚追了一部小说,今天正打算一口气看完呢,结果就嗝屁了,你说吧,你要如何赔偿我?你赔偿得起么?” “啧,”白若潼的喋喋不休吵得阎君耳根疼,他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看的那小说叫什么名字?” “至尊狂后,”白若潼眨眨眼,“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地府老爷也追书? “既然想看后续,不如你就还魂过去瞧瞧,你所说的遗愿,下辈子都会完成,”阎君语罢,大手一挥,一阵强风朝白若潼袭来,“还魂去吧!” “等等……” 她的身子平地而起,还未来得及反驳,眼前骤然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身处破屋内。 白若潼无言以对,世上还有比她更坑爹的穿越么? 她掐了一把胳膊,确定这一切并不是梦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思忖着如今的处境。 《至尊狂后》是一本女强复仇的宅斗小说。主角白茵菱是南渊王朝镇西将军的庶二女,生母兰氏是贫贱歌女出生,因此,她在将军府中受尽冷待欺辱。 在她十二岁这年,她的生母因得宠被将军府的姨娘夫人下毒致死,而她被陷害成为府中的“不祥之人”送往灵山佛堂为家族祈福三年。 在灵山之中,白茵菱忍辱负重,涅槃重生。及笄之后重回将军府时,一步一步将曾经害过她的人推入地狱。 不仅如此,她的命运平步青云,与南渊太子顾承廉偶得佳缘,最终成为一代贤后。 当然,这是故事的简介。实际上的内容白若潼只看过不到二十章。 若这里是《至尊狂后》的架空王朝南渊,阎君一定是安排她成为书中的某人。成为谁都好,千万别做那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病秧子。 这本小说白若潼看得尽兴爽快,唯有一事令她不满。 在小说中,有一个酱油角色也叫做白若潼。 书中对她的描写寥寥无几,南渊王朝镇西将军嫡幺女。性子骄纵,身子孱弱多病。出现不过五章,就被主角团害得领了便当。 她的身份最好是主角白茵菱,若是那便当小千金白若潼,她一定要学孙悟空搅得地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吱呀……” 年久失修的扇门被人重重一推,白若潼打眼望去,一个身着粗布长衫的男子匆匆进门,他勾着背,神色鬼祟的关上屋门。 他勾着目光在屋中转悠着,当瞧见站在角落的白若潼时,身子顿时一怔,眼露惊愕之色。 “四……四小姐,你怎么醒了?” “你是谁?”白若潼警惕的退后一步,入门之人生得贼眉鼠眼,动作也如同做贼一般,她还是小心为上。 “小娘子不认得万某是应该的,万某是在灶房干活的伙计万安。”万安讪笑着,双手因兴奋而摩擦起来。 白若潼突然醒来令他始料未及,他得到的消息是她已被人迷晕,没有两个时辰是不会醒来。 可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可这也难不住他,他一个八尺男儿难道还制服不了一个娇弱的小娘子不成? 比起不动的,玩一个会动会叫的娇俏小娘子更令人兴奋不是? 万安稳住心性,眼露贪婪一步一步的朝白若潼逼近。 白若潼的心重重一沉,心中暗自骂着阎君老爷的祖宗十八代。 万安!这个名字她眼熟得很。 书中曾写白若潼被庶姐白灵瑶陷害,让一下人玷污了身子,而这个下人,名字正是万安。 因这可怜的小丫头与自己同名同姓,当读到这个情节时,白若潼忍不住亲切问候了一句作者的母亲大人。 第3章 女子防身术 如此看来,她果真是附身到白若潼身上。而现在,她正经历着书中要被下人玷污的场景! 我X你仙人板板! 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踏过阎君的祖坟,或是上上辈子抢了他的老婆。说好的让她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结果一来就要让她失。身? 瞧着万安这张油腻腻的大肥脸,白若潼胃中一阵翻滚。 “小娘子别怕,万某对小娘子心仪许久,今日得见小娘子真容,万某只想与小娘子诉说情长,并不会伤害小娘子你。” 万安舔舔嘴唇,龌蹉的双眼肆意的在百若潼身上游走。白若潼虽不及碧玉之年的女子娇媚风韵,但她胜在芳容艳丽,奶白的肌肤细滑如羊脂,小巧双唇微微喘着病弱娇气,惹得万安一阵心痒难耐。 “你胡扯什么!谁要与你互诉情长,你想要对我做什么龌蹉勾当难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若是想要活命,最好放我离去!”白若潼余光瞄向柜上的一把红线剪子,背过身,悄悄将其握在手中。 万安邪笑,入口的美食岂能舍弃。他搓着手,大步流星的朝白若潼走了去:“四小姐糊涂了,今日是四小姐你唤万某前来的,何来什么勾当?你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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