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祝晚之连忙跟上,却见他走向了投胎部门后的黄泉路,正错愕之际,景铭回头看她:“你没看错,三生石在黄泉路边上。” 他的视线平移至左边。 一块巨大的石头矗立在那里,“三生石”三个大字磅礴大气,石身上有些坑坑洼洼,有些影响它的美感。 可见前生、今生、来生的三生石,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景铭见祝晚之的视线落在坑洼上面。 他眼神闪过一丝惋惜,“这些年,哪怕明令禁止,也有人挖三生石……也不知道他们用来做什么……” 祝晚之一步步上前,在三生石面前站定,声音很轻:“用来见证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别人她不知道。 可言司城挖三生石做戒指的事,祝晚之是知道的。 景铭闻言沉默。 他知趣地走到远处守候。 毕竟这也算祝晚之的个人隐私。 祝晚之深吸一口气,这才朝三生石伸出了手。 在手指触碰到石面的一刹那。 三生石白光骤现。 一层层柔和的白光扩散开来,随后就是潋滟的彩色,光彩溢目。 它渐渐凝聚成型,变成一个白衣女子,她抬头凝着祝晚之,双眸如同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这还不止。 过了一会,它又变幻成一个民国女子,海外留学,回国抗战,最后死于枪火中。 下一瞬,它又变幻成一个官家小姐,入宫为后,红墙绿瓦,在皇宫中郁郁而终。 不管怎么样,祝晚之的每一世—— 都会早逝。 祝晚之想不通自己怎么每次都死的那么早,但她看见那些死相凄惨的自己,心口也跟着沉闷起来。 看得越多,她的呼吸都泛起了疼。 祝晚之屏息凝神,忍着痛意,终于在回忆中捕抓到了她和言司城的那一世—— 永宁十二年,兰梅阁。 黑色的罗帐曳地,龙涎香从香炉中冉冉升起,浮在空中勾勒一片朦胧。 祝晚之睁开眼,眼前视线有些模糊。 她原本要来刺杀皇帝的,可她失败了,被皇帝囚禁在偏僻的兰梅阁中,不准任何人见她。 还给她下了软骨散,让她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一阵脚步声从阁外传来,由远至近。 过了一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罗帐的一角,让祝晚之看清了那张脸。 一张俊美的脸。 皇帝很年轻,却也是个昏君,人人喊打喊杀的昏君。 望着这张脸,祝晚之记忆渐渐回笼—— 她原本不是刺客的,她原本是个官家小姐,但因皇帝的昏庸,全家被冤进牢,在外周游众国的祝晚之侥幸逃过一劫。 “要杀要剐,随你便。”祝晚之偏过头,声音冰冷。 皇帝冷笑两声,强行扶起她,端着粥给她喂食:“我不杀你,你这条命,朕要好好留着,也让你死去的家人看看,你是如何臣服于朕的。” 祝晚之沉默,僵硬的坐在床上,听到他侮辱自己家人,一头撞上了他的下颌。 “嘶——”皇帝吃痛,蹙眉看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祝晚之一愣。 皇帝叹了一口气,静静看着她:“我是小四,你在我八岁的生日宴上,还抱着我啃了一口,说以后要让我入赘你们家。” 猝然听见有人提起从前的囧事,祝晚之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 她定定的盯着他,恨声道:“是你。” “是你让我满门抄斩?” 祝晚之红着眼,质问道:“我家世代辅佐皇家,你们为何是非不分,竟然将我们满门定罪……” 一身玄衣的皇帝沉默很久,缓缓摇头。 “不是朕,当初的朕,没有实权,害你们的,是左相一党。” 祝晚之僵住,垂下眸。 她家确实常年与左相意见不合…… 有一回,左相家的幼子逼良为娼,被人揭露,也是他们祝家处置的左相幼子…… 解开了误会。 皇帝很快就和祝晚之表明了心意,他说他从小喜欢她,想她永远陪在他身边。 祝晚之没有回应,皇帝却不放弃。 正月初,祝晚之站在院内看梅花,皇帝给她折梅,他说,“阿晚,成为我的皇后。” 上元节,祝晚之因为在院里看雪,连夜发起了高烧。 皇帝原本提前给她买下了全城的花灯。 她也看不见了。 祝晚之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皇帝矫情了起来,一连数日郁郁不乐。 清明节,祝晚之想去祭祀家人,皇帝陪她去了。 祝晚之看着家人的坟墓,眼中满是伤感:“如果我不是罪臣之女……” 皇帝沉默了一会,他说,“纵使我们身份悬殊——” “我也要娶你。” 微风拂过,祝晚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六月初,祝晚之问皇帝,如果她要离开他,他会怎么办,皇帝半响才开口,“我会杀了你。” 祝晚之很清楚,一个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一定是认真的。 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 七夕节,祝晚之终于回应了皇帝的心意,约他在京城的鹊桥上相见。 皇帝来赴约了,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阿晚,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往后,我们定要好好在一起。” 祝晚之笑了起来:“我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本该是天定的姻缘。 只是,皇帝是个昏君…… “噗——”匕首刺进身体的声音响起。 祝晚之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着男人俊美的脸庞:“小四,别怪我。” 话落,她一把将匕首拔出。 红血的鲜血顺着匕首尖滴落在地,开出一朵绚丽的红花。 皇帝怔愣了很久,红着眼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他? 为什么要在他最开心的时候,捅他一刀? 祝晚之沉默着,僵直着脊背站在鹊桥上,皇帝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已然让她的肩胛骨生疼。 周围响起路人们惊慌的逃窜声:“啊!杀人了——!” 皇帝还在不断质问祝晚之。 “祝家死于左相一党,只不过是你一个借口而已。”祝晚之声线有些颤抖,抚摸上他的脸颊,就像是在对她的爱人。 祝家不死,皇帝哪来的势力? 皇帝浑身一僵,晦暗的眼眸看向祝晚之。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在我的身边……” 祝晚之眼底满是苍凉,哑声笑了出来:“因为你是个昏君,我原本——” “就是为了杀你,才入的皇宫。” 这些年来,天灾连连。 百姓食不果腹,皇帝却有心思给她包下满城的灯笼。 他以为他是谁?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吗? 可她祝晚之却不是褒姒。 一滴清泪滑落,皇帝眼眸红得像滴血,嗓音沙哑,“如果我们有来世,我不是皇帝,你会爱上我吗?” 祝晚之张了张苍白的唇瓣,正想说什么,破空声兀的响起,一只冷箭携着寒意刺进她的后背。 皇帝慌张的将她抱入怀中。 “阿晚——!” 意识徒然陷入黑暗。 前尘往事,化作白色的云烟消散。 祝晚之恍惚的睁开眼,只见三生石上还在闪过着一幕幕画面。 她僵硬的扭头,看向出声的男人。 景铭也愣住了,转过身去,却发现言司城神情晦涩的站在那里。 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祝晚之,又看向言司城,最终后退两步,让出一条路来。 言司城站在轮回口,眼眶不可抑制的泛红。 祝晚之一步步沿着石阶,走过黄泉路,站在他面前。 一千年了,他看她的眼神从未变过,永远都是这样深情。 “言司城……你编造了太多谎言……一时间,我都不知道先说哪个。” 祝晚之声音清晰,一字一句都刺入了言司城心底。 言司城沉默了很久。 “我没有骗你。” 清风吹过,祝晚之许久才开口:“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 言司城一僵,苦涩一笑:“你是我的皇后。” 但二十一世纪没有皇后,只有妻子。 言司城即使是阎王,也不可能立个皇后出来。 “我们死前,我曾问过你,如果我不是皇帝,你会不会爱上我,你没有回答我。” “但在你年少时,你和我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就因为这句话,言司城记了一辈子,记了千年。 今年是第一千四百五十二年。 他等了她那么久,寻了她那么久。 他想让她爱他,就像他爱着她一样。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 “人真的有下辈子。” 祝晚之步步走近言司城,直直看着他。 两人紧紧挨着,彼此的呼吸撒在对方的脸上,可祝晚之说出的话,却让言司城彻身寒凉。 “你之所以千年都找不到我,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找到我。” 她的话,无比刺耳。 字字扎心。 言司城眼眶猩红,沉默不语。 但他心底还是有一丝希冀的。 他哑声开口:“可你明明是喜欢过我的……” “为什么就不能忘记曾经那些不愉快呢?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言司城看着眼前的女人,一点点回忆过往祝晚之给予他的快乐和痛苦。 是,是他辜负了她。 可是他也后悔了! 他也想弥补,可祝晚之却始终不愿意给他机会,为什么? 为什么她对待爱恨如此决绝? 在悔恨撕裂他的五脏六腑前,言司城眼神痛苦,哑声开口:“祝晚之,我找了你千年,你就欠了我千年!这是你该还给我的!” 祝晚之缓缓摇头,轻声道:“你一厢情愿而已。”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听得言司城仅存的希冀蓦地破碎,心口猛然抽痛,密密麻麻的绞痛瞬间传来。 他的脑子变得混乱无比,连头发丝都是痛的。 他像个入了炉火的瓷器,承受了千年的煎熬,受尽了折磨,最后迎来了自己的碎裂。 桩桩件件,都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言司城死死的盯着祝晚之,望着她与景铭并肩离去的背影,心底压抑的不甘终于爆发。 “祝晚之……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祝晚之步伐一顿,冷冷道。 “阎王,一个不称职的阎王。” 一个混迹人间找妻子的阎王。 地府鬼魂数量那么多,言司城分身不暇,将实权分散了出去。 在地府,连黑白无常的威望都快赶上阎王了。 她和言司城夫妻一场,即使感情结束的方式不美好,但也不希望他颓废下去。 想到这,祝晚之语气缓和了几分:“言司城,回阎罗殿去吧。” 去处理地府的工作事务,既是给她交代,也是给众鬼的交代。 言司城没有说话,闭了闭眼睛。 “阿晚……我不想回去。” 祝晚之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过了身。 “你……”不要再执着了。 祝晚之话还没有说完,腰间便缠绕上了一道黑气,将她蓦然往言司城站着的地方卷去! “言司城!你要做什么!”祝晚之只觉耳边回荡着急速的风声,呼呼作响。 风声止,她跌在了男人冰冷的怀里。 景铭见到这一幕,紧张喊道:“祝晚之!” 祝晚之剧烈挣扎起来。 “放开我!” 言司城加重了桎梏她的力道,黑眸愈加深邃,像一块墨一样浓稠的化不开。 “我说过,如果你要离开我,那就和我一起下地狱。” 祝晚之忍不住愤怒,咬了咬牙,维持着冷静:“我们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哪!来!的!地!狱!” 闻言,言司城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我们就一起灰飞烟灭。” 祝晚之一怔,脸色苍白,张了张唇:“你疯了?!” 言司城眼神闪过一丝阴鸷,声如泣血,“对,被你逼疯的。” “无论是阳间,还是阴曹地府,我都得不到一个圆满的结局,索性我们一起去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他的偏执。 每一个字,都让祝晚之无比后悔,她怎么没给言司城灌孟婆汤!! “爱也好,恨也好,阿晚,我们永远,永远都要再一起……” 祝晚之脸色徒然惨白起来。 下一刻,言司城死死抱着她往后仰去,两人像折翅的比翼鸟一样直直坠入忘川河! 景铭瞳孔猛然一缩,来不及思考,奔了过去。 和他们一起跳进去—— 扑通! 河面不断泛起一圈圈涟漪,忘川河里的鬼魂渐渐朝三人聚拢,啃噬着他们的魂体。 言司城和祝晚之仍旧在往河底沉去。 这是他们第二次跳忘川河了。 清冷无比的河水,万鬼噬身的痛。 祝晚之不想跳。 她是被强拉的! 水中,二人发丝缠绕,言司城死死的抱住祝晚之。 景铭咬牙,祭出了锁魂索,终究是抓住了他们两个! 他猛然一拉,口中念着法决,结出一层结界,将昏死他们拉上黄泉路。 “噗!” 刚落地,景铭就直直吐出一口鲜血,缓缓走上去,将他们两人分开,而后阴恻恻盯着言司城看了很久,终究是放弃了将人一脚踹下河的念头…… 万川河也是有监控在的,很快,消息传到了地府各个部门耳中。 地府工作人员拉着孟婆来给他们疗伤。 景铭是用法术护体跳入的忘川河,伤势不重。 但言司城和祝晚之却没有任何防备就入了河,两个鬼魂已经魂体隐隐透明。 孟婆给他们一人灌了一桶孟婆汤。 “给言总多灌点。”范无咎站在门口,蓦然出声。 孟婆无语一瞬,叹了口气,幽幽道:“这孟婆汤是给他们治疗忘川水伤的,不是驱除记忆的,喝多了也会伤魂。” 范无咎挑了挑眉:“你身上肯定带着消除记忆的孟婆汤。”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孟婆低头,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一密封小瓶递给他。 “这事要做你做,我可不干。” 范无咎啧了一声,握着瓶子顿在原地很久,最后还是赶来的景铭抢过瓶子,给昏迷的言司城喂下了孟婆汤。 孟婆不想多呆,转身朝外走去,范无咎缄默一秒,也跟着走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后,聚在门外的公职人员们面面相觑一会,立即凑成一团。 “言总这是什么情况?地府虽然不把鬼当人,但是也不用想不开寻死吧?” 员工瞥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言总那可是鬼上鬼,哪里可能被生活逼得寻死?” 地府的生活虽然压抑沉闷,但也只是局限于小鬼们身上。 想起祝晚之,有人摸着下巴略有所思:“大概是爱而不得,所以疯了?” 众人一愣,神色各异。 好歹也是他们的上司,众鬼的神情都有些落寞。 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了…… “真羡慕祝晚之,言总那么爱她……” “有什么好羡慕的,简直可怕的很……” 有些人只是站在局外,都感到后怕。 而当事人,则是惊魂不定的从床上醒来。 祝晚之从噩梦中坐直起身,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人。 是景铭。 不是言司城。 祝晚之松了一口气。 只见景铭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颌,阖眸假寐。 祝晚之顿了顿,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下一秒,景铭被她的动静惊醒,而后替她递过水。 祝晚之嗓音有些沙哑:“谢谢……” 景铭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言司城喝下了孟婆汤,介于他不稳定的精神转态,地府上层决定将他送进地府医院。” 祝晚之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她问:“他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吗?” 景铭点头,又道:“他会的。” 忘却所有前尘的言司城正住在医院里,拥有着独立的一层病房。 每日,他在清冷中醒来,又在清冷中入睡。 他时常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热闹的鬼魂们飘来飘去。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呢? 言司城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忘记的事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天的时间很长,每日都会白褂医生来和他讲“鬼生那么长,除了爱情,还有别的事。”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直到有一日,一个抱着猫的陌生女鬼来找他。 在虞肖绾进入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医院保安便拿着法器将她围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言总还在养病,一切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还请你离开。” 虞肖绾置若罔闻。 她心底五味具杂,侧眸看向言司城。 “司城,你还记得我吗?” 言司城颦着眉,平静开口:“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记得你?” 虞肖绾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无比。 与此同时,一抹黑雾凭空出现,直直朝她蔓延而去,虞肖绾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卷了进去。恍惚之际,周遭的景色已然生变。 阎罗殿。 黑白无常,以及鬼界高层都在盯着虞肖绾。 祝晚之也在看着她,眼神晦涩。 鬼界高层幽幽道:“虞肖绾,为什么没有黑白无常为你引路,你自己就直接下了地府?” 虞肖绾沉默良久,红着眼扫视着众人,一言不发。 这时,一阵葡萄味幽幽从远处飘来,孟婆的声音闯入众鬼耳中。 “因为,她本是地府的公职人员。” 众人闻言,顿时晔然。 虞肖绾扭头,神情狠厉,“你在胡说什么?” 孟婆冷静的收回视线,而后掏出手机,登入地府六道轮回系统,翻出了那个被众人忘记的人—— 守护三生石的虞妶。 孟婆面无表情把她的生平群发给众鬼。 “一年前,虞妶在上岗时,不慎坠入万川河中,灰飞烟灭。” “也是在一年前,一个名为虞肖绾的女人,接近了在阳间的言总,说自己是言总的转世妻。” 孟婆顿了顿,又道:“我就纳闷了,既然祝晚之才是阎王妻,那你虞肖绾又是什么呢?” 范无咎接道:“鸠占鹊巢的鸠。” 听着二人捧眼似的贬低,虞肖绾死死的攥着手心,额间浮现诡异的红色花纹。 鬼界高层看着她的异变,平静开口:“原来,你是用了这个法术,才从地府逃窜至人间的。” 祝晚之不解,轻轻拽了拽旁边鬼的袖子。 鬼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地府有很多禁术,这个女鬼用的就是禁术,她用了此术,就可以将鬼魂强行凝聚出肉身……” 祝晚之一愣:“那代价呢?” 鬼回道:“散去一身修为。” 祝晚之身后传来众鬼的窃窃私语。 “虞妶我知道,她在地府呆了上千年了,如果想变成人,大可直接去转世投胎。” “为了取代祝晚之,散去一身修为,逃窜至人间,是真的愚蠢啊……” 祝晚之也不明白。 她想不通,虞妶为什么要这么做。 祝晚之抬眸看向虞妶,淡声开口:“你为什么非要去到言司城身边?” 虞妶缓缓抬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嘴角勾勒冷笑。 “因为我爱他,爱了整整千年。” 祝晚之蹙眉:“千年?” “噢——”虞妶拉长了尾音,眼神幽暗,“差点忘了,我是他的暗卫,你从未见过我的脸。” “那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想起来。” “祝晚之,一箭刺穿肩胛骨的滋味如何?” 虞妶见祝晚之不说话,眸色深沉幽暗,像是望不见底。 好一会,她才惨然一笑:“祝晚之,你死后,他也死了,我也死了,可是他压根不记得我这个人。”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只站在三生石畔,来来回回翻看着和你的过往。” “我有日醉酒趁着中元节和他表白,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言司城和我说——” “如我这般情深之人甚少,如有机缘,他定会考虑。” 祝晚之脸色苍白,缄默不言。 地府高层皱眉道:“所以你就取代了祝晚之的身份?” 地府高层顿了顿,叹道:“那只是一句戏言而已,虞妶,你错了……” 闻言,虞妶压抑在心底的悲哀全数爆发,她拔高了声音,尖锐地回道:“我没错!我只是下了地府,陪着言司城,我有错吗?我只是在他身边守了千年而已,我有错吗?” 她追人都追到了地府。 言司城成了阎王,她在阎罗殿工作,一切都刚刚好。 只是,言司城不爱她而已…… 虞妶眼角的泪不断落下,她心头的苦涩蔓延,哽咽道:“千年,我那么爱他,却见证了他千年的爱而不得……祝晚之,你知道千年是多久吗?你知道眼睁睁看着爱人求而不得的滋味吗?” 祝晚之仍旧没有说话,于是虞妶自言自语的说下去。 “你知道我又多痛苦吗?祝晚之,你不知道,你是个功德加身的人!除了死亡!就没有天大的事了。” “我有多羡慕你……你知不知道……” “父母痛爱,学业有成,功成事立……多美好啊……” 在一片死寂中,虞妶缓缓闭目,竭力掩盖住自己眼中的泪意,可泪水却不受控的溢出眼眶。 祝晚之定定的看着她,忽然替她觉得悲哀。 将心换心,这样的千年,祝晚之是一刻也守不住。 虞肖绾太执拗了,得不到回应却不肯回头。 言司城又何尝不是? 祝晚之呼吸微微一滞,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到不可闻,却清晰的传入在场的众鬼耳中。 “你不是爱他,你是不甘心。” 大约十秒后,虞妶失声痛哭,朝祝晚之道:“眷恋是爱,思念是爱,信任是爱,可卑贱也是爱,扭曲也是爱,痛苦也是爱。” “凭什么你们夫妻的爱是爱,而我的爱不是爱!” 祝晚之摇头:“他也不爱我,他也是不甘心。” 她笃定的语气,让在场的鬼都怔愣住了,包括虞妶。 祝晚之扭头,朝地府高层道:“按规矩处理吧。” 虞妶脸色苍白,却没有求饶,只是死死的盯着祝晚之。 在地府做事那么多年,私自出逃的罪责她一清二楚,得去岐山挖石榴石赎罪九千年!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工作人员拿着捆魂索朝她靠近。 虞妶任由铁链将她捆住,麻木的抬眸看向祝晚之,“比起我爱他不得,我更痛苦于,他爱你不得。” 说完这句,她彻底消失在祝晚之眼前。 虞妶落下的小黑猫在原地疯狂挠着结界,想要跟虞妶一起走。 祝晚之瞧着它那可怜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叹着气。 …… 一年后。 祝晚之结束了白天实验,晚上勾魂的日子,往东郊别墅赶去。 别墅内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只是没了人生活的痕迹。 祝晚之默默的看着一切,推开一个房间,发现里面全是自己的画像。 她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笑颜密密麻麻的摆了一室,而最中间,则是她的遗照,那张她让店员精修过后的遗照。 夕阳从旁侧斜打进来,落在画上,照得祝晚之容颜有些模糊。 不知不觉中,有眼泪无声从眼角缓缓落下,滴落在地。 祝晚之无声哭了一场后,抬手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因为曾经太过美好,她念念不忘。 恍惚中,祝晚之静静看着画,透过它,仿佛看到了几年前那个言司城。 他气质清冽,身份又摆在那里,即使脾气不温和,只要话少些,也很难让人不动心。 可他的爱太偏执了。 祝晚之受不起,也疲倦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到近。 陌生男子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这栋别墅的邻居举报……这别墅已经快有两年没有人进出过了……但昨夜却忽然亮起了灯……” 门外突然传来门把手拧动声。 祝晚之微微一顿,下意识扭头。 而门口的警察则是愣在原地,手上的文件“啪嗒”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画室中心的遗照。 此情景过于诡异。 警察脸上的血色全数腿去,仿佛受到了天大的重创。 祝晚之一愣,冷静道:“别墅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出事故死了,我是这别墅女主人的表妹。” “你们是要收别墅吗?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别墅占地很大。 如果没有人带路,确实很容易迷路。 警察们瞥见了地面上的黑影,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是鬼。 见祝晚之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警察提起的心彻底放下。 确实是亲人。 过了一分钟,警察才反应过来祝晚之刚刚说了什么,神情严肃:“这位女士,您刚刚是说这别墅的主人都去世了是吗?” 祝晚之顿了顿,缓缓点头。 和别人说自己的死亡…… 既新奇又释然。 伪造事故装死,对于祝晚之不是难事,警察拨了个电话,确认后言司城在不久前出车祸死去后,才放心让祝晚之带着他们看房。 祝晚之缓缓走在别墅里,拉开窗帘,朝着他们轻声道。 “这件别墅的采光很好,白天的时候,落地窗会有阳光洒进来,照在我们……照在沙发上,温暖极了。” 两个小时后,介绍完别墅的祝晚之回到了地府。 白光骤现。 往生电梯开启的那一刻。 祝晚之清晰的意识到,过去的种种,她都回不去了,她也没有回去的念头。 她不会忘记那些美好,也不会忘记那些撕心裂肺的爱,更不会忘记言司城对她的伤害。 爱与痛,悲与喜,都埋在心底。 “阿晚!”同事招呼她,笑容明艳,“快看手机,十年一度的考公开始了,你要不要也去考?” 刚下班的祝父祝母开着三轮车来接她,听见这话,立即道:“我们晚晚肯定能行的。” 祝晚之无奈,跟着父母回家后,立马投身进了考公里面。 …… 五十年后。 祝晚之成功当选地府第35届阎王,她的照片不仅被众鬼挂在鬼界表白墙上,还被挂在地府第一层大厅的正中央。 祝父祝母则是一个成了王牌保安,一个成了王牌保姆。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景铭每次忙碌回来,都能看见那科技感满满的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照片。 他打开手机,祝晚之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没有配文,只有一张张她身处各地的照片—— 西方,祝晚之和死神握手达成友好协议。 阳间,祝晚之在一场重大事故中有条不紊地维持着鬼魂秩序。 她真的很忙,不是在阎罗殿接待世上的大善人,就是处罚大恶人,亦或是在阳间处理重大事故。 景铭选择默默关注她的一切,而不是去打扰她。 她曾是他丢失人间的游魂,却不该由他掌控。 一阵脚步声自他身后缓缓响起。 景铭一怔,慢慢地转过身,只见祝晚之摘下墨镜,将手中提着的礼物袋递给景铭,莞尔一笑。 “我在西方给你带的礼物,死神镰刀的批发版,你不会嫌弃吧?” 景铭面色平淡,唇角却怎么也忍不住弯起。 “多谢。” 命运最狡猾的地方,就是充满未知。 有人散,有人留。 尽管如此,请选择自己坚信的一条路,迈向或许会到来的幸福。 ——全文完—— 从沈慈恩公司正式离职的那天,周珩买了束白玫瑰回家。 店家说:“这支白玫瑰养护得当,至少能活七天。” 周珩离开前,将它插在门口的花瓶上,当做最后的告别。 可直到白玫瑰枯死、腐烂,也没等到它想道别的那个女人。 …… “周特助,总裁在离职申请上签好字了,只是她好像没注意到离职的人是你。” 周珩神色平静地听着HR迟疑的声音。 昨天夜里,周珩第一次在他和沈慈恩住了七年的家里,发现了其他男人的领带。 他以为自己会像从前一样不满地质问沈慈恩,问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糟践他的心。 可他没有,甚至很平静。 从十四岁一见钟情暗恋沈慈恩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 这份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终于也要走到尽头。 当时,周珩只是捡起领带丢进垃圾桶,平静地和沈慈恩说:“我要辞职。” 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她轻蔑的一笑:“你舍得吗?行,你要辞职,那就按流程走。” 周珩点头,然后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他当夜便在酒店写好了辞呈,发给了HR。 思绪回笼,眼前,HR语气犹豫:“周特助,你真要离职吗?” “是的,请安排新特助和我尽快交接。” 周珩说完,就从人事处离开了。 他刚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便被沈慈恩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沈慈恩低头看着报表,神色无比正常的吩咐道:“下午的会帮我推到明天,去家里把我那件新做的蓝色鱼尾裙礼服拿过来,我今晚晚宴要穿。” 周珩下意识说了声“好”,便见沈慈恩看都没看他一眼,挥手让他走。 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批准了周珩的离职。 周珩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提这件事,走了出去。 安排好行程后,他便回了沈家,从一堆衣裙里准确地找出了她要的那件礼服。 这样繁琐的事,他毫无怨言地干了七年。 上到处理公司的大事小事,小到处理她家那堆复杂的家庭琐事,包括帮她妈送孙子上学,替小舅子处理牌桌上的欠债,还有寻找深夜离家出走的侄女…… 他就像个免费的人工客服,谁有烂摊子了,都要来摇他的铃。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再忍三十天,他就能彻底解放,就能和沈慈恩还有她那些糟心的亲戚,彻底说再见。 周珩将礼服以最快速度送回公司后,又迅速换了件衣服。 晚上七点一到,准时出现在沈慈恩的车旁。 去晚宴的路上,他一直看向窗外。 外边霓虹闪烁,此时此刻,确实比沈慈恩这个人要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给你买了欧米茄海马系列的限定手表,已经叫人送回家了。” 沈慈恩忽地说道:“别板着张脸了,参加晚宴的人不是为了来看你这张臭脸的。” 周珩一怔,知晓这是她给的台阶,便顺从地说了句:“知道了。” 见她神色微松,才补上了一句:“我最近有点累,今晚最多待到十点,我就会回家。” 沈慈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 周珩沉默地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晚宴上,沈慈恩将他撇在一边,独自去见了行业前辈。 周珩乐得清闲,站在角落,却自有人不安分地找上门来。 “周珩?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不跟上沈总,万一她又像上次那样把你忘在宴会了可怎么办?” 男人哈哈大笑着:“不过,也得亏了你脸皮厚,不然也不能一直扒着沈总不放。” 周珩一阵沉默。 眼前的男人与沈慈恩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他的妒忌明晃晃地带着恶意。 “有和我说这话的功夫,你不如想想怎么挤开别的男人上位。” 周珩说着,望向沈慈恩的方向。 便见沈慈恩此刻举着酒杯正与一位新的年轻男人交谈甚好。 他们笑作一团,暧昧涌动。 类似的画面不知出现多少了,他都已经麻木了。 周珩抬起手腕,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一到,他放下酒杯,再遥遥地望了眼沈慈恩,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等得够久了,早该离开了。 周珩回到家后,洗漱完毕便已经临近凌晨。 沈慈恩还是没有回家。 周珩没有发消息问她在哪,直接上床睡觉。 曾经,沈慈恩不回来,他就彻夜难眠,想着她现在又在谁那里,陪谁聊天。 第一次,没有沈慈恩在身侧的夜里,他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周珩还在睡梦中。 砰得一声,卧室的门就被人暴力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质问声。 “你怎么还在睡?我女儿呢?她怎么不在家。” 周珩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沈慈恩的母亲。 “你自己女儿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她一周有几次会睡在家里?” 他扯过衣服,冷声说道:“请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沈母轻嗤一声,扭头走了。 周珩一阵郁气,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起床,去了卫生间。 从里头出来时,却见到彻夜不归的沈慈恩此刻居然坐在沙发上。 周珩只扫了一眼,便平静地在对面沙发坐了下来。 沈母则一直在沈慈恩旁边抱怨着。 “你这个男朋友我是管不了了,叫他起床还冲我发脾气。一点礼貌都没有,离异家庭就是没教养没礼貌。这你要是嫁过去……” “妈!” 沈慈恩不耐地打断了她:“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沈母脸色一僵。 “这不是你舅舅家的小孩要上高中了,你看能不能找点关系进育成高中?那的师资力量可不是外边的学校能比的。” “是吗?”沈慈恩毫不在意地应付了一句。 周珩心里却一片了然,终于明白了沈母今日来的目的。 果然,沈母眼神很快地瞥了眼他,暗示道:“周珩他妈不就在育成高中当老师吗?” 沈慈恩轻轻挑眉,总算回过神来,看向周珩。 周珩却淡淡开口:“您也说了,我是离异家庭,早就和我妈没来往了。” 他就算是能管,现在也不想再管了。 从来没有一句感谢的帮忙,他早就受够了。 沈母却是眼睛一瞪,理直气壮:“离异了她总归还是你妈,你开口她还能不帮你?” 周珩不说话,只把沈母当空气。 沈慈恩见此,也失了耐心:“行了,妈,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沈母纵是不满,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沈慈恩便从沙发对面坐到了周珩身边。 一股刺鼻的男士清冽香水味袭来。 周珩下意识攥紧了手,将头别到了另一边。 而沈慈恩丝毫没有发现,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妈就这样,讲话不过脑子,你别和她计较。” “还有,昨晚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连一个信息也没有,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周珩身体一顿,很多复杂的情绪霎时涌上胸口。 ——沈慈恩不是不知道她妈有多麻烦,只是理所应当地把这麻烦交给他。 而她自己,很明显,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才想起家里还有他这个人。 哪怕他已经决定要走,可沈慈恩的话,还是伤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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