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这样看去,二女儿越发肖似少时的圣母皇太后了。佟国维心下一软,再也说不出重话来,“听阿玛的话,回院子里去,啊?” “阿玛,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儿子懂您。”就在此时,一身侍卫装扮的隆科多大步而来,冷冷地看着他,“皇贵妃娘娘出了事,您怕牵连家族,其二便是心虚,不愿求见万岁爷,如今还斥责妹妹,可儿子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愚蠢!” 心虚?愚蠢? 这孩子,胆敢对阿玛出言不逊! “你——”佟国维指着年方十七、器宇轩昂的小儿子,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逆子,你懂个什么!这时候进宫求情,撞在皇上的气头上,整个佟家都要完蛋,你说得倒是轻巧!” 隆科多在御前当差,对那场元宵小宴亦知道一些内情。康熙对这个表弟向来看重,此间事发,倒也没迁怒于他,可隆科多看得出来,万岁爷对佟家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正是如此,阿玛才要挽回圣心。 人老了,是越来越糊涂了! 从前,姐姐想要更改四阿哥的玉牒,在他看来再正确不过,可阿玛不同意,家族不同意,只因看不上四阿哥的身份,真是太可笑了。 隆科多与皇贵妃感情一向深厚,见不得佟国维独善其身的做法。诸多怨气凝结在一处,他冷笑道:“阿玛好生糊涂,谁让您进宫求情了?如今该做的是请罪!皇贵妃犯了错,佟家却像鹌鹑似的,半点动静也无,不是心虚是什么?生怕万岁爷查不到您的头上来?” 说罢,他转头看向茹玥,收敛了讽刺的神情,缓缓道:“妹妹想要探视,也非异想天开。阿玛请罪之时,哭得越伤心越好,看在姑姑的份上,万岁爷定会允许我们见皇贵妃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一面”四个字,隆科多的声音带上了哽咽,“阿玛,重情重义与凉薄致斯,哪样更得万岁爷喜欢?” 佟国维听着,怒火渐渐熄灭。他怔愣许久,恍然大悟,隆科多的话不无道理。 别的倒是其次,他正愁茹玥见不到皇上,如此不就是绝好的时机么? 单凭那张脸,佟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了。 目送一双儿女的背影渐渐远去,赫舍里氏依旧拭着眼泪,佟国维冷哼一声,掀起袍角坐下,烦躁地道了句:“这逆子,什么时候才能不顶撞老夫?” 很快,欣慰冲走了烦躁之意,他喃喃道:“夫人,我佟佳氏后继有人啊……” 三日后,翊坤宫。 馥郁香气袭来,微凉的手揉按着太阳穴,康熙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唇角微扬,好半晌闭着眼问:“这手法,琇琇是和谁学的?” 云琇动作顿了顿,郭络罗氏的男丁热衷学武,这手闻名军营,专治跌打的独门秘术,她从小看得多了,自然学了个半吊子。 忆起幼时,图岳被三官保揉按过后的惨叫声,云琇至今心有余悸。 但她是女子,力气有限,再怎么揉按,也无法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心里这般想,云琇浅浅一笑,轻声说:“不瞒皇上,臣妾和董嬷嬷讨教的手法,力度可是刚好?” 能使得宜妃娘娘屈尊降贵、亲自服侍,皇帝惊喜不已,夸赞还来不及,哪会没眼色地挑刺? 他打定了主意,不管琇琇揉按得如何,都要说好。 谁知力道竟出乎意料的合适,直让人疲惫尽去,昏昏欲睡起来,舒服得只想叹息。 康熙缓缓睁眼,握住了云琇的手,把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下颔搁在她的肩窝处,含笑道:“好极,朕再满意不过了。” 见梁九功和伺候的人齐刷刷地垂下头去,云琇深吸一口气,笑靥飞上红霞:“皇上!” 康熙知道怀中人脸皮薄,便总想逗逗她,美人嗔怒可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他心里正美呢,只听云琇柔声道:“皇上是不是忘了什么?今儿可是佟夫人与二姑娘进宫的日子。” 康熙一愣,面色沉了下来,而后解释道:“佟国维匍匐在朕的面前请罪,痛骂不孝女,说他别无所求,只想见长女最后一面,让她的余生好过些。” 云琇微微扬眉,她的重点在“二姑娘”三个字上,皇上竟和她解释了缘由? 这话她没法接,只叹了一声:“皇贵妃一病不起,若是迁宫,还不知熬不熬得过去。” “朕已下旨降她为妃,琇琇该改口了。”提起皇贵妃,康熙面沉如水,“熬不过去又如何?朕允她同额娘和妹妹见面,已是仁慈……” 云琇颇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么又生起气来了? “是臣妾多嘴,”她对着他的面颊亲了一口,笑道,“不提这事了。好不容易放晴,皇上不若陪我逛逛御花园?臣妾已闷在屋里许久了。” “……”皇帝摸了摸面颊,顿时忘记了生气,霎那间不知今夕何夕,片刻之后,他板着脸嗯了一声,“起驾吧。” 虽说板着脸,可那藏也藏不住的笑容,梁九功都没眼看了。 那日在乾清宫,皇上问起“哪位娘娘最是心善”,四阿哥不加思考便提起了宜主子,而后犹豫半晌,又说了成嫔娘娘。 梁九功心里有数,宜妃娘娘膝下已有两位阿哥,万岁爷便是再心动,也只能抛开这个念头。 果不其然,皇上怔愣过后,低低念了声“成嫔”,但四阿哥毫不犹豫地提起“宜额娘”,却是让他震动不已。 自那之后,皇上恨不得日日待在翊坤宫,对宜主子的宠爱堪称纵容。就像现在…… 梁九功一抹脸,万岁爷哎,您的英明神武都去哪了? 冬日的御花园万木凋零,唯有梅花开得正艳。云琇披了月白的大髦,皇帝身穿玄色常服,远远望去,就如一对璧人。 佟二姑娘茹玥远远望着这边,杏眼浮现欣喜之色。 很快,欣喜之色褪去,表哥身旁还跟着一位娘娘! 深吸一口气,记起阿玛的叮嘱,红晕重新漫上面容,茹玥迈开碎步,鼓起勇气上了前。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康熙极力抑制住惊愕与激动,额娘? 不,不。 人死不能复生,她不是额娘。 ——她站的那个地方,正是平嫔身穿薄纱邀宠之处! 没等茹玥羞怯地唤一声“表哥”,“锵”地一声,长剑出鞘,康熙又惊又怒,从侍卫腰间拔出开了刃的宝剑,横在了她的脖间。 云琹还来不及反应,顿时看愣了。 皇帝寒声道:“说!你是人是妖,还是混进宫中的细作?!居心叵测至此,谁给你的胆子?!” 第82章 佟二姑娘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自小娇养在深闺,平日里绣绣花,弄弄草,从未接触过风霜刀剑,侍候的下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哪里被人用锋利的剑刃横在脖颈上过? 拿剑指着她的,还是她憧憬万分的皇帝表哥,阿玛口中文韬武略、坐拥天下的帝王! 冰冷的触感带来死亡的味道,仿佛下一秒就会割开皮肤,血溅三尺,丝毫不留情。她浑身颤抖了起来,一声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听不清其他的话语,杏眼紧闭,就要昏厥过去。 惊怒过后,得以近距离打量,康熙终于看清了面前肖似孝康章皇后的女子。 太过稚嫩,心思太过浅白,没有学到额娘的半点风韵,即便容貌相像,他也绝对不会错认。 忆起方才那羞涩含情的眸光,康熙握紧剑柄,额间青筋毕露,黑沉着脸吩咐左右:“这等细作,胆敢冒犯圣母皇太后,快将她拿下——” 历经平嫔邀宠一事,康熙简直生出了心理阴影,对打探圣驾行踪、假装宫中偶遇的嫔妃厌恶无比。 面前之人更是点燃了他的怒火,胆大包天混入御花园也就罢了,还妄图用美人计勾引于他! 这张脸长得越像,就越是对额娘的亵渎。 想激起他对额娘的怀念与怜惜,从而将这个来路不明的细作纳入后宫?是反清复明的余孽作祟,还是郑氏家族的报复手笔? 一时间,种种阴谋论调掠过皇帝的脑海,他眯起凤眼,看向佟二姑娘的目光,与看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细作?拿下? 二姑娘茹玥被吓得眼泪狂飙,差些失禁,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心底唯有一个念头,快逃……阿玛救我,额娘救我…… 云琇怔愣了好半晌,只觉眼前一幕万分荒谬,乍然无语,不知说些什么好。 虽说佟家二姑娘贸贸然出现,可不对啊,皇上的反应怎会如此激烈? 梦中初见小佟佳氏,非是御花园,也非是这个时候,而是两年后的入宫侍疾。 皇贵妃生下的八格格不到一岁夭折,至此之后,她的身子骤然垮塌,喝了药也总不见好。缠绵病榻之时,皇贵妃思虑再三,向皇上求了恩典,让自己的妹妹进宫陪伴……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小佟佳氏与皇上见了面。 她以庶妃身份入宫,享妃位待遇,一月之后封妃,虽未行册封礼,但皇上亲口明言,佟妃与惠宜德荣四妃并无区别。 康熙三十九年,小佟佳氏三十出头,册为承乾宫贵妃,统率六宫。她比四妃年轻了一大截,可对于宫务,四妃不过协理而已。 除了膝下无子,小佟佳氏一辈子风风光光的,享够了福气。 虽说并不受宠,可因为与孝康章皇后相似,皇上足够敬爱,给了她无上的尊荣;同样,因着与孝懿皇后的关系,还有隆科多的从中周旋,四阿哥不忘朝承乾宫递上孝敬,平日里,对小佟佳氏也是真心敬重。 云琇记得很是清楚,小佟佳氏入宫后,贵妃曾经与她感叹说,后宫妃嫔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佟家的女人。 她们什么都不用做,便有高位尊荣,锦衣华服……钮钴禄氏,还有郭络罗氏,甚至太子的母家赫舍里氏,怎么比也比不了。 瞧,皇上封姐姐为孝懿皇后,之后供着妹妹,不容许任何人对她不敬。即便太后不喜欢小佟佳氏,膈应她这张脸,有皇上护着,太后终究是无可奈何。 还是太后向胤祺透露的此事,否则,她一生都被蒙在鼓里。 贵妃尚且这般感叹,梦中的宜妃,何尝不嫉妒? 早在皇贵妃失势的时候,云琇就预料到了小佟佳氏的进宫,却没想到今时今日,在御花园得以碰见。 心里唯一的念头——白白付出了精力,白白按累了手,今儿的梅林是逛不成了。 还来不及惋惜,云琇便好整以暇地静观事态发展,可皇上竟不按常理出牌,将她所有的猜测简单粗暴地打碎了。 亲耳听见康熙怒斥的一声“细作”,云琇愕然:“……” 好端端的,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家,怎的就成了细作? 环绕圣驾左右的御前侍卫没见过小佟佳氏,更不知道她是万岁爷的亲表妹,闻言肃然着一张面孔,拔出佩剑,就要一拥而上。 一时间,云琇不知该怜悯还是该笑,咳了一声,连忙阻止道:“皇上!您再仔细看看,这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又是今日进宫……臣妾瞧着很面熟,若是佟家二姑娘,就恰恰能对上年纪了。” 康熙还来不及收回怒气,听见云琇的话,霎那间愣了一愣,神色颇有些僵硬。 佟家二姑娘? 朕另一位从未谋面的表妹? 他僵硬着脸地想,原来如此,若真是姑侄俩,她与额娘相像……是有缘由的。 可佟国维为何藏着掖着,不告诉他相像这回事?? 二表妹又何故做出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既不表明身份,还想着勾引于他?! 只是一个照面,小佟佳氏与平嫔无比相似的站位,还有含羞带怯的情态即刻让康熙回忆起了过去,激起了他的厌恶之心。 矫揉造作,额娘断断不会这般的。她若是泉下有知…… 此时此刻,无人得知皇帝心里席卷的风暴,就像吃了苍蝇一般翻江倒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云琇见他发愣,而那位佟二姑娘抖若筛糠,惨白如纸,看样子似吓出了病来,她揉了揉眉心,无奈提醒道:“皇上,何至如此?您的剑刃还横在人家的颈间。” 康熙如梦初醒,松手撤了剑,转而负起了手,威严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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