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胸骨被撑开器缓缓撑开，暗红色的血液立刻从心包腔涌出，就像被刺破的气球。 她迅速用吸引器吸除积血，暴露出那颗挣扎着跳动的器官。 心脏表面覆盖的薄膜已经鼓胀如气球，这正是导致血压骤降的元凶。 “剪刀。”她接过器械，随即剪开患者的心包。 随着这层束缚被解除，心脏立刻恢复了有力的搏动，监护仪的警报声暂时平息了下来。 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现在她能清楚看到病变的主动脉，本该光滑的血管壁隆起一个紫黑色的包块，像树干上畸形的瘤。最危险的是升主动脉段，血管外膜已经薄如蝉翼，随时可能破裂。 她缓缓开口：“建立体外循环。” 体外循环建立后，这台银白色的机器将暂时替代患者的心肺功能。 “降温开始，目标20摄氏度。” 这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阶段，她需要让患者的心脏完全停跳。 当体温计显示20摄氏度时，郁绥青深吸一口气：“阻断钳。” 冰冷的金属钳夹闭了主动脉根部，那颗疲惫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手术室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体外循环机发出规律的“嘀嗒”声。 “现在开始置换人工血管。”她将手术刀缓缓探入，开始仔细地切除病变血管。 内膜上那道撕裂很长，状况比预想得还要严重。 这台手术，她曾经见老师做过无数次，总好奇老师的手为什么会这么稳。 如今站在这里的人变成了她自己，她终于意识到，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之后的应运而生。 将人工血管放置好，吻合上每一段血管之后，缝合人工血管的过程相当漫长。 郁绥青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动作上，连睫毛上都凝起细小的汗珠。 在脆弱的血管上，她必须保证，自己的每一个操作、用的每针每线都绝对精准，任何细微的渗漏都可能在患者恢复血压后引发灾难性的出血。 “最后一针。” 落针，打结。 动作成功完成，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接着，主动脉阻断钳被移除，温热的血液重新灌入冠状动脉，整个手术团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二十秒后，那颗静止的心脏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就像冬眠醒来的动物，心跳逐渐变得规律有力。 郁绥青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后背的手术衣已经湿透，黏在肩胛骨上。 “复温，逐步减少体外循环支持。”她退后一步，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波形逐渐恢复正常。 一段时间后，数据依旧稳定。 郁绥青吩咐：“准备关胸。”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挑战成功后的满足感。 手术完成时间比预计早了一个小时，当最后一针皮肤缝合完成，她才终于摘下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口罩和手套。 “郁医生，干得漂亮啊。”麻醉医生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郁绥青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患者身上。 她很明白，手术成功了，但接下来的24小时才是真正的考验。 主动脉夹层术后患者面临的风险她再清楚不过，出血、感染、器官功能衰竭……每一个都有可能夺走她刚刚挽救回来的这条生命。 走出手术室，消毒水的气味被走廊上更复杂的医院气息取代。 郁绥青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准备去更衣室换下手术服。就在这时，她看到等候区一个年轻女孩猛地站了起来。 “医生！我妈妈她……？”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眼睛红肿，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郁绥青停下脚步，职业性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被送往ICU观察。” 女孩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眼泪夺眶而出：“谢谢您……您辛苦了。我是大一的医学生，知道要把我妈妈救回来有多难……”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妈妈……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通常术后4-6小时会逐渐恢复意识，但具体情况要看她的恢复情况。” 通常郁绥青会极力避免投入太多感情去和患者家属交流。但今天，或许是因为这是自己人生中主刀的第一台手术，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孩此刻孑然一身，但也是一名向往着成为优秀医生的医学生，她忽然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 “你妈妈很坚强。”她看着女孩颤抖的肩膀，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夹层范围这么广但撑到了手术，是她给了我们救她的机会。” 女孩抬起泪眼，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她轻拍女孩的肩膀：“要坚强一点，让妈妈醒来的时候看到你高兴的样子。” — 一场手术下来，时间已经是下午。 脱掉手术服之后，郁绥青在更衣室里换了件干爽的T恤，接着才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走到不远处时，她停下脚步，透过半掩的门望过去——自己的工位旁边，很久没碰上的顾淮回来了，看起来正在整理东西，神色晦暗不明。 她若无其事地走进去，没把注意力分给他半分。 可她越是想避开，这个人反而来了劲。 顾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借着推眼镜来掩饰：“郁医生，听说你主刀了一台夹层手术？” 郁绥青顿了顿，最后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嗯。” 关于这台手术，患者的CTA影像早就已经在人民医院的心外科大群里传遍了，至于在这里“听说”吗？ 顾淮听罢，挪开了目光，低下头玩味地笑了笑：“恭喜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交谈 郁绥青点了点头，神情淡了几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你本来不用特意赶回来的，我一直在医院里。”顾淮歪了下头，“可惜我今天是来提辞职的，所以得麻烦你。” “哦？”郁绥青突然有些好奇。 顾淮的声音比往常平静：“可以聊聊吗？” 医院天台的风裹挟着初春的凉意，郁绥青的大衣下摆被吹得微微扬起，她望着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转过身，发现比她晚一些到天台的人手里正端着两杯热咖啡。 “谢谢。”郁绥青接过其中一杯，热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手心里。 顾淮靠在栏杆上，眼镜片后的眼睛望着远方，忽然开口：“我下个月去约翰霍普金斯。” “是吗？恭喜。”郁绥青抿了一口咖啡，拿铁，燕麦奶，是她喜欢的口味，“为什么突然要走？” 顾淮轻笑一声：“不是突然。从医学院毕业那天起就有这个想法，只是现在觉得时机到了。” “嗯，那祝你一切顺利。”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复杂的感受。 “郁医生。”顾淮顿了顿，“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们这种在金字塔尖出生的人，根本不懂我们底层人的艰辛。” “我来自南方落后省份的一个贫困县，我们县GDP排名全省倒数。在县一中几十年的历史里，我是唯一一个考上申城大学的人。我上学的时候走的是山路，晚上写作业的时候要点煤油灯……你根本想象不到我走了多少路，才有了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 郁绥青注视着他侧脸的轮廓，阳光透过云层，在他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一刻的顾淮，与平日那个嘴角总是带着标志性弧度的副主任医师判若两人。 她被触动了一瞬：“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会显得像在炫耀，但是顾淮，你知道的，在宋韵晴那件事情之前，医院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家庭状况，甚至连沈老师都不知道。” “我敢说，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燕大是全国最优秀的医学生的聚集地，但我本科期间连续五年都是专业第一；规培、值夜班、出急诊……这些该做的事情我一样都没少干；我的职称、论文，也没有一项是水的。” “关于你的出身，我感到很遗憾，但在成为医生的这条道路上，我想我付出的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你不用解释，我已经想通了。”顾淮仰头喝完咖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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