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这位侯府嫡小姐,天庭饱满,长相精致圆润,眼神平和安定,无论做任何事都不疾不徐,自有一股庄严的光华宝相。 就说这几日所做的事,哪一样不是需得缜密筹谋才能成事。但姑娘轻描淡写间就能翻云覆雨,将所有人和事牢牢掌握在股掌之中。 这是个有大前途的姑娘啊! 几个妈妈齐齐站起身,众口一词,“愿为姑娘竭尽所能!” 时安夏当然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自己能用的人太少,做起事来束手束脚。让几个妈妈来教她这五个得用的丫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以后可能还需要这些妈妈帮忙做更多的事。 有了这个暖场,接下来的汇报更加热火朝天。 王妈妈最忙,带着西月一共办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给姜大人送信。 王妈妈知道,送信这事,她们就是简单跑个腿。 不过说易也易,说难也难。难就难在必须在规定的时辰里,清楚掌握姜大人的行踪。 人在哪,信就得送到哪。 最厉害的是姑娘。她怎么就确定姜大人一看是魏家小姐的信,便立即上心呢? 但她没问,照姑娘的吩咐办事就行了。 第二件事,是带着夫人给的身契,去找时云兴身边的三个小厮改口。 西月起身禀报,“事了以后,奴婢亲自将那三个小厮送上了去彭城的马车。人牙子说,会把他们卖到彭城赵家,七八年内应该是回不来京城了。” 时安夏微微颔首。 第三件事,是王妈妈主办,“老奴刚请人连夜写了话本子,明日应该就能送到各大茶馆的说书先生手上。” 时安夏道,“写话本子的人可靠得住?” 王妈妈点点头,“放心吧,姑娘。他是老奴亲亲的孙儿,从小跟在我们定国公府小公子身边当书童伴读长大,跟老奴可亲可亲哩。” 时安夏莞尔,“王妈妈好福气。” 王妈妈脸上笑出了褶子,“托姑娘的福。” 时安夏从案台上取了一锭银子递过去,“王妈妈,这十两银子拿去给王兄弟吃茶。” 王妈妈忙双手接过,“老奴替孙儿谢姑娘赏。” “他应得的。”时安夏淡淡一笑。 接下来,轮到北茴这组,她们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与谭妈妈负责跟阳玄先生对接。 “神了哎,”谭妈妈眉飞色舞讲述起来,“阳玄先生是真算得出来温姨娘屋子里设了香案祭台。老奴说找个人潜进去先查看一下。他说不用,罗盘有指示。” 显然谭妈妈是很信服阳玄先生的,“他一看老奴面相,就说老奴今年家里添了个小孙孙,哈哈,算得准极了!” 时安夏也笑起来,“阳玄先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可他竟然听姑娘的呢,”谭妈妈是最看好时安夏的人,因为她信阳玄先生,“老奴按照姑娘的吩咐跟他一说,他就同意了。还说,姑娘这是杀鸡用牛刀,以后能不能分派点更重要的任务。” 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 主要是谭妈妈的表情很吸引人,“天爷嘞,分派!他说让姑娘分派任务!” 时安夏也是故意稍稍露了点底牌,“嗯,阳玄先生与我是旧识。” 在场的妈妈肃然起敬,更加从心底对姑娘敬服了几分。 第二件事,是北茴踩着点去酒楼找他们家二爷时成轩,让他赶去魏家见姜大人。 早了不好办,晚了也不好办。时间要卡得刚刚好,方能成事。 接下来南雁和红鹊这两组人都是跟着时安夏去的魏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当时温姨娘的狼狈刻画得淋漓尽致。 大家哄堂大笑。 几组人这么一说开,就知今日这桩桩件件的小事,成就了姑娘要做的大事。 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不会有今日的效果。更何况最后还收到个意外之喜,温姨娘自行惹下众怒,闹到要去官府的地步。 众人欢欢喜喜七嘴八舌复盘了各个细节,尤其几个丫环受益良多。 散去的时候,大家都心满意足。 尤其是几个妈妈跟打了鸡血一样。 侍候主家,办事办了一辈子,从未像今晚这般,如同官员上朝向皇帝汇报事宜,还互相学习,互相提点,提出自己的想法。 而时安夏却像是回到上辈子,坐上太后之位后,阶下一群朝臣出谋划策。 她自重生以来,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信心十足,要重新开创这一世的新局面。 正在这时,北茴去而复返,匆匆来报,“姑娘,安柔姑娘从甘州回来了。” 时安夏抬眸,“回来就回来了,这也值得来报?” 北茴神秘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不是,姑娘,她是被晋王殿下亲自护送回府的。” 时安夏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晋王殿下! 第15章 下辈子我不会再嫁你了 时安夏的脑海中,出现的不是晋王少年风流倜傥的模样。 而是成了荣光帝的他缠绵病榻时,拉着她的手说,“皇后,朕这一生能有你爱着,足矣。” 然而那时已是国库空虚,多城失守,民不聊生。 她脸冷到极致,把手抽出来,凉薄回应,“皇上多心了,臣妾的爱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磨光耗尽。现在,不爱了!” 荣光帝暴躁至极,“不!你分明爱极了朕!你仰慕朕!依赖朕!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对朕不离不弃!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承认!你快承认!朕便恕你无罪!” 时安夏退开一步,摇头,“一个无能的君王,护不了妻儿,护不了臣子,更护不了百姓!你倒是起来看看啊,北翼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闭嘴!你闭嘴!” 她拿起案桌上的奏折,大声念出来,“漠州失守,江城失守,断河沿岸城镇全部失守……” “不许念!不许!不……”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拿着奏折的手在发抖。挑衅君王,死罪啊! 她那时候以为皇帝至少会废了她的皇后之位,但没有,反而隔了几日再次传她进殿。 太医说,皇上快不行了。 她进殿去,淡漠站在他面前。 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自说自话,“夏儿,来生,朕还要和你做夫妻。” 她静静打断他,“下辈子,我不会再嫁你了。” 荣光帝咽气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曾闭上。 …… 夜深了,时安夏睡意全无。 她在想,晋王为何会送时安柔回来? 时安柔是温姨娘的亲生女儿,比时安夏还大上半岁。 一年前,温姨娘让时安柔回甘州探亲去了。 时安柔上辈子晚了大半年才回京城,这会子却提前回来了,且还是晋王送回侯府,就很有意思了。 难道时安柔也跟她一样是重生的? 这个想法使得时安夏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随即便笑了。 上一世她眼瞎,对晋王一见钟情,费尽心机成了晋王侧妃。 后来她怀孕期间,时老夫人为了固宠,坚持把时安柔送进王府成为最低等的妾室。 谁知时安柔见识短,加上本就对她心生妒忌。被晋王府的女子们一挑拨,反而三番五次成为陷害她的利器。 之后晋王登基,时安柔也只是后宫中最底层的一名夜者,从未得到过帝王宠爱。 时安夏想得入神,快天亮时,才和衣倒在榻上睡沉过去。 只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她便被时老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吵醒了。 听得外边似是北茴在拦着人不让往里闯,“陈妈妈,您止步。我们姑娘天亮才睡着,身子骨儿又不好,您别去吵着她。” 陈妈妈居高临下的主院派头,“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老夫人都起来了,你们姑娘还在睡,成何体统?这要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时安夏坐起身,捏了捏眉心。 她对这位陈妈妈印象深刻。 此人是陪着温姨娘从甘州来京城的奴仆,惯会谄媚讨巧。不止是温姨娘的心腹,更深得时老夫人看重。 但时安夏之所以记得她,却因为她还是南雁上辈子的婆母。 南雁就是因为被她儿子陈金福花言巧语哄骗,所以没跟着时安夏去晋王府。 时安夏嫁入晋王府后,事事不顺,和那堆妻妻妾妾斗法,没时间关注府外南雁的生活。 结果南雁被她那嗜赌如命的丈夫,输给了其他赌鬼。 那时候南雁还怀着孕,被人糟蹋完以后哭着回来找婆母作主。 就是这位陈妈妈,当着街坊四邻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说她刚从别的男人被窝里出来,怎么好意思来跟她说有孕在身?又说她肚子里装的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这一闹,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了这事。 陈金福装出一副好心,悄悄把南雁安顿后,没几天又把她输给了另外一个人。 南雁再次被糟蹋后,心如死灰,几尺白绫吊死在陈妈妈家大门口的门梁上。 …… 时安夏现在想起来,还有窒息般的刺痛。 她眼里一片阴沉,扬声喊,“北茴!” 北茴答应一声,赶紧打帘进来,一脸不忿。 那陈妈妈直接便是跟了进屋,嘴里念叨,“姑娘,您这屋里的丫头该换换了,尊卑不分,不敬老,传出去没得损了姑娘的名声。” 时安夏任由北茴侍候自己穿衣梳洗,闻言歪着头问,“陈妈妈,谁为尊,谁为卑?” 陈妈妈被问得老脸一白,“这……” 时安夏又道,“陈妈妈跑到本姑娘院子来指着鼻子骂,可有分尊卑?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替代侯府的主子作主了?” 陈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替老夫人传话,让姑娘去一趟荷安院。” 时安夏淡漠别过头,不再说什么。 只是出门的时候,轻飘飘撂了几句话,“既然陈妈妈这般懂规矩,那犯了错,少不得要自罚。否则传出去,还以为侯府御下不严,没得损了老夫人的名声。也别太苛责自己,就去明松堂跪三个时辰吧,祖母那里本姑娘自会去说。” 说完,给了北茴一个眼神。 北茴忍不住挑了挑眉,欢天喜地,“是,姑娘,奴婢这就送陈妈妈去明松堂。” 陈妈妈的脸黑如锅底,气得全身颤抖。 荷安院里,时安夏给老夫人请安,便看见时安柔正站在老夫人身后捏肩。 等她请完安,时安柔忙从老夫人身后走出来,向着她轻轻一福,“安夏妹妹。” 时安夏平静无波回了半礼,“安柔姐姐回来了。” 她看出了时安柔与往日相比有所不同。 以她对时安柔的了解,此女自恃从小长在侯府,比她仪态更优雅,见识更广,且年纪还长些,从来不会如此低眉顺眼。 但光是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时安夏确定,时安柔也是重生之人。 再看看吧。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将视线投向时老夫人,“祖母,您找我?” 第16章 温水煮青蛙 时老夫人眉目舒展,倒也没什么不悦,“老身刚听说,你昨儿把兴哥儿屋里的人发卖了?” 时安夏叹口气,“我撤了灵堂,又把哥哥送去灵山,着实把母亲气狠了。我想着,那些人若还留在府里,母亲总归是时时刻刻想起往事,伤了身子。” 时老夫人默了默,倒也觉得合理。 既提到这几人,难免要说到昨日的事儿,“早前这几个小厮说,兴哥儿是因魏家姑娘跳的河。为何昨日又改了口,是你让他们改口的?” 时安夏摇摇头,“祖母,这跟魏家姑娘本来就没有关系。小厮们早前怕被责怪,自然是要把责任推在别人身上才好。” 温姨娘在外听了片刻,实在没忍住,挑帘进来驳斥,“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再说,你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水里?若是兴哥儿为了救你跳下水,小厮又怎会担心被责怪而胡乱攀扯?分明就是那魏家姑娘……” 时安夏冷睨一眼温姨娘,懒得搭理,只转头对时老夫人再次解释,“祖母,真要说跟魏家有什么关系,大抵是魏家姑娘跟我有几分交情,吩咐了丫环们下水去救我罢了。” 熟悉的说词!颠倒黑白!温姨娘瞪圆了猩红的眼,“不是!不是!兴哥儿明明是对魏家姑娘……” 时安夏凉凉打断她的话,“温姨娘注意措辞。死者为大,温姨娘执意要让我哥哥死后声名狼藉吗?我哥哥名声不好倒不打紧,连累父亲的名声,温姨娘担得起这个责任?。” 昨日时成轩的态度历历在目,温姨娘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胸口,顿时咬牙切齿泄了气。 时老夫人则想起儿子那本就拿不出手的名声,要再被死了的孙子连累,恐怕连目前的闲职都保不住,更别说升迁了。 这便一个眼神杀向温姨娘,“昨日没长教训吗?这么大个人,还没夏姐儿有远见。几个小厮罢了,发卖就发卖了吧。以后谁也不许提这茬,尤其是你,不要再在老身耳边叨叨兴哥儿和魏家姑娘有什么事儿。” 时安夏轻轻一挑眉,合着温姨娘还没死心呢。不知在时老夫人这里下了多大功夫,才让人一早把她从被窝里薅出来。 她便是翘了翘嘴角,把起床气给撒出去,凉凉道,“还有,温姨娘,你一个做姨娘的,有什么资格叫我哥哥‘兴哥儿’?若是这点子规矩都不懂,那我少不得求母亲去请个嬷嬷回来教教你规矩,省得坏了侯府门风。” 时老夫人点点头,巴不得能用上点护国公府嫡女唐氏的资源,“这门风是该肃肃了。” 温姨娘:“……” 这时,南雁和刘嬷嬷端来刚沏好的茶。 时安夏温温一笑,垂眸接过刘嬷嬷端过来的茶递到时老夫人跟前,“祖母,这是我大舅母前几日送的鹂阳玉露,您尝尝。” 时老夫人听得心头一喜,接过杯子还未喝,只觉一股纯澈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鹂阳玉露产量稀少,皇宫特供品,算是有价无市的珍贵之物。 小心翼翼品上一口,唇齿留香,舌尖上都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和喜悦,“嗯,好茶!还得是护国公府有福啊,宫中贡品都能随时享用。” 此茶又一次成功让她想起,自己儿媳妇唐氏的娘家护国公府,实在不是他们这等破落侯府能相提并论。 心里对权势的向往,更加浓烈炽热。 莫名心思一动,眼神就看向了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时安柔。昨晚晋王竟然亲自送这个孙女回来,是有什么想法吗? 她在两个孙女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不得不承认,嫡孙女就是嫡孙女。 无论是样貌还是仪态,又或是行事作风,都担得起主母的重任。 如果时安夏能成为晋王妃,而晋王对这个庶出的孙女更有意,也不是不能争个晋王侧妃。 到时一府出两妃,谁还敢说他们侯府没落了? 如此一想,时老夫人眼里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慈爱。但到底两个孙女都还没及笄,眼前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转了话题,言语间满是关心和试探,“你母亲那边,还要靠你多开导才好。劝劝她别太伤心,你母亲和父亲都还年轻,再给你生一个弟弟,也还有机会。” 时安夏附和着垂下美目,悠悠的,“哥哥走了,母亲也就没有支撑下去的念想,实在令人忧心。” 时老夫人有口难言,分明还有个真正的嫡子,这会儿却无法名正言顺了。到底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把侯府真正的嫡子重新扶正? 时安夏抿了口杯子里的热茶,透过袅袅茶雾,看向时老夫人那张充满野心的面容,“祖母,孙女儿原想着,父亲若是仕途顺利些,也能争一争侯府的世子之位。可您看,昨日闹出那么大的事来,恐怕父亲这次升迁很难了……” “也不要太灰心,万一……” “祖母,您是不知道姜大人的性子有多严苛。” “孙女儿好容易说动母亲为父亲筹谋一次,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半道上……唉,温姨娘若是早知道是这结果,恐怕也不会去闹得那么难看罢。” 又绕回到温姨娘身上!谁还不会添堵告状呢?时安夏凉凉看过去,就见温姨娘气得快要吃人了。 医者常言,气郁伤肝。时安夏想,温姨娘的黑心肝这几日怕是快气烂了吧。慢慢气死她,温水煮青蛙,比一下子弄死好玩多了。 她冷眼瞧着时老夫人时喜时悲的模样。心道就是这样一个无知自私的内宅妇人,竟然将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难怪时家族长常念叨,娶妻娶贤!娶妻不贤,祸及三代。 时安夏揭开茶盖,轻轻拂了拂茶沫子,轻抿了一口,才放在身旁的小桌上,“眼下母亲失望了,不想再管父亲的事。再说,父亲的才能您也是看在眼里。孙女儿说句僭越的话,父亲的心思都在后宅上,我母亲就算有心拉一把,都……唉,算了,到底父亲这一脉是二房,也就不争那些虚名了。” 时老夫人急了,怎么能不争? 第17章 才华少年竟是个草包 时安夏看似不经意的话,深深戳中了时老夫人的心病。 她是侯府继室,所出仅时成轩一子,其余还有两个女儿。 侯府之中,老侯爷共有四子。 长子时成逸乃先夫人所出,二子便是时成轩。三子和四子,皆为妾室所生。 老侯爷早年便想为嫡长子请封世子,好让其顺理成章继承爵位。 时老夫人急了,想了个办法让他来不及进宫请封就病倒了,一躺便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中,时老夫人衣不解带守在床边侍候,时成轩也是表现积极。 时老夫人更是日日在老侯爷耳边念叨,说长子时成逸总在外喝酒吃肉,花天酒地不归家,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老侯爷病好之后,心灰意冷,也就不再提起请封世子的事儿。 时老夫人筹谋二十几年,为的可不就是让时成轩成为承袭侯府的世子吗? 如今侯爷老态龙钟,缠绵病榻,十日里有七八日都昏昏沉沉,不理世事。 前几日侯爷听说孙子死了,直接就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时清醒时糊涂,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两腿一蹬就见了阎罗。 时老夫人必须在侯爷活着时,让儿子时成轩坐上世子之位。 奈何现实就如时安夏所言,时成轩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整天只留恋后宅那点子事。妾室通房七八个,有时候一晚上要在好几个院子轱辘转。 但昨日阳玄先生不是说了,她儿子仕途顺畅,将一飞冲天,位极权臣。后一转念,难不成那私设的香案祭台,把她儿子的仕途真的冲撞得干干净净,一丝好运不留? 一时,又喜又悲,内心惶恐。想着定要请阳玄先生来化解一二,花多少银子都不心疼。 时老夫人放下茶盏,拿起时安夏的手细细抚摸,“夏姐儿,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操心家里的事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定要好好替你选一门亲事。话说回来,世子之位虽只是个虚的,但对你将来的亲事定有助益。祖母老了,最大的心愿也不过就是盼着你们好。” “祖母的意思,咱们还得替父亲搏上一搏?”时安夏睁着天真明亮的眼睛,温软又贴心。 时老夫人点点头,“祖母本已有成算,待你哥哥再年长些,便直接……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就这么走了。”说着说着,眼泪瞬间布满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倒作不得假,毕竟时云兴嘴甜,总是哄得她开心。 那厮又惯会两面派,在外浪荡无耻,回府便是一副才学满腹又有上进心的模样,不止蒙骗了唐氏,连时老夫人同样蒙在鼓里。 时安夏便是要撕了这层遮羞布,“我母亲太过溺爱哥哥,为他挑选的贴身小厮全都是心术不正的东西,带着他不务正业。孙女儿查过了,哥哥早就被各大书院拒之门外,没有哪位先生肯教他学问。” “什么?”时老夫人一时无法接受。 尽管孙儿人没了,但在她心中,终归是满腹经纶的才华少年,更曾将兴旺侯府的重任放在这孙儿身上。 现在告诉她,这竟是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的草包? 时安夏沉沉唏嘘,低眉垂目,“不止如此,去年哥哥还惹上了人命官司,花了八百两才堪堪了结。” 时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八百两?” 站在一旁的温姨娘脸色骤变。 时安夏假装没看见,仍旧自顾自说着,“嗯,哥哥看上个刚成亲的新妇。那新妇是个贞烈的,抵死不从。结果哥哥伙同一帮混子,污了新妇的清白。新妇羞愤,次日就投了井。新妇的丈夫拿着哥哥遗落的玉佩,上府衙状告哥哥。最后哥哥用八百两银子,平息了此事。” 上一世,新妇的丈夫知道权贵相护,无法替夫人报仇,便收了那八百两银子火速离开京城,最后努力经营成了皇商。 八年后,时安夏在宫中如履薄冰之时,被此人联同后妃构陷,差点就死在冷宫中。 还听说,曾经跟时云兴一起侮辱新妇的那帮混子,每一个都死状凄惨。 这一世,她已经来不及救下那可怜的新妇,却是不想与这位厉害的未来皇商成为死对头。 冤有头,债有主,谁作的孽谁承受。 时安夏真诚发问,“祖母,这笔银子可是您出的?我母亲说,她没给过这笔钱。” 时老夫人提起八百两银子就牙疼,这可是出自她的私库。 不是说拜大儒为师吗?怎的是了结官司? 去年温姨娘找时老夫人索要银子时,说兴哥儿要拜一个大儒为师,需投其所好买幅名画作为拜师礼。 那大儒叫方瑜初,曾是皇上的启蒙先生。后来因年迈精力不济,请辞在家逗弄儿孙,颐养天年。 时老夫人被“方瑜初”这个名字喜得心花怒放,想着要是自己嫡孙能拜大儒为师,以后请封世子就简单多了。 本来她打算让唐氏出这笔银子。但温姨娘说,不能让唐氏知道这事,因为方瑜初和护国公府有私怨。她是托了好多人情,才求得大儒语气松动。 时老夫人不知怎的就信了,忍痛拿出自己的私银,贴补了嫡孙。 当时她那好孙子可是信誓旦旦保证,定会好好努力,将来出人头地,好好孝敬祖母。 可万万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不堪。 时老夫人气得又想拿茶杯砸破温姨娘的头,看看杯里的茶,强行忍住,只沉声问,“说!那八百两银子可是拿去了结官司了?” 温姨娘吓得两腿一软,跪在时老夫人面前哭诉,“姑母,兴哥儿犯了错,不敢去找他母亲,寻到了侄女儿跟前,难道侄女儿能见死不救吗?侄女儿又怕吓着您老人家,所以,所以才编了这话来哄您。” 时安夏睨了一眼温姨娘,眸里没有半分波动,起身告退,“祖母,您和温姨娘说说话。孙女儿得去瞧瞧母亲的身子,可别伤心坏了。”说着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走到帘前,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又转过身来,“对了,孙女儿把府中的哥儿都叫到海棠院去了。想着让他们多陪陪母亲,到时再从中挑个合意的养在母亲名下尽孝,咱们侯府二房总不能连个嫡子都没有,您说是不是?” 第18章 命格必须归位 时老夫人心头一跳。 真是瞌睡来了这亲孙女儿就递枕头。还正不知要怎么把那货真价实的嫡子还回去,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陡然间,时老夫人福至心灵,犹如醍醐灌顶。 曾经强行修改命格,影响了风水。那么命格归位,是不是侯府的运势就能重新回来? 她此刻激动得心尖儿都颤了,双眼迸射出喜悦的光芒。 起儿必须重回唐氏名下!没得商量! 温姨娘也心头一跳。不行!绝对不行!我儿子死了,姓唐的还想要回她儿子,做梦! 时安夏瞧着对面各怀鬼胎的两人,温温凉凉漫开一丝笑意,“咱们二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得未雨绸缪才好,可不能让大房的人再有起势。” 时老夫人只觉这嫡孙女前所未有的顺眼,字字句句都砸在她心坎上。 直含笑点头,向时安夏招手,叫她回来再多说几句体己话。 她爱听! 时安夏转回身,刚紧挨着老夫人身边坐下,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就传来陈妈妈的哭嚎,“老夫人,老夫人,您得给老奴作主啊!” 时老夫人被下人打扰,十分不悦,“又什么事?” 陈妈妈甩开北茴的手,冲进来跪在地上告状,“安夏姑娘无故让老奴罚跪三个时辰,老奴这老寒腿哪里受得住?求老夫人给老奴作主。老奴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就算打罚也轮不到安夏姑娘……” “闭嘴!”时老夫人这会子正待见自个儿嫡孙女,哪会让一个奴才破坏她们融洽的祖孙情。 时安夏抬头看过去,清音娓娓,“陈妈妈,可是祖母让你到我院里大呼小叫的?“ “不,不是!”陈妈妈忙矢口否认。 “那就对了。祖母这般疼我,肯定不会这么做。那陈妈妈可是对侯府有所不满?”不疾不徐的询问,比疾言厉色更让人心悸。 “没,没有不满。可是……”陈妈妈想要辩解,却感觉每个字都苍白无力。 “既然没有不满,为何口口声声要把侯府的秘密传扬出去?” “老奴没,没有。老奴冤枉啊!”陈妈妈彻底蒙了。 “当时我院里的人都听到了。”时安夏表情认真又凝重,“陈妈妈分明说要把侯府的秘密传出府去,毁我名声,毁老夫人名声!这等恩将仇报的奴才,我惩治不得?” 陈妈妈百口莫辩。 时安夏转头望向时老夫人,眼里闪着泪光,“祖母,如今正值侯府多事之秋,哥哥的死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若是御下不严,再传点什么不堪的事情出去,不止阻碍父亲仕途,咱们侯府在这京城就更无立足之地。孙女儿也是没有办法,才让陈妈妈去明松堂跪三个时辰,以儆效尤。” 时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做得很好。” 她阴冷的视线对上陈妈妈,多了几分不耐,“老身还不知一个奴才竟敢口出妄言!既然不想在明松堂跪三个时辰,那就在老身院子的雪地里跪五个时辰。” 陈妈妈闻言差点晕过去,被人拖出去时惊得合不拢嘴,连求饶都忘记了。 她是老夫人院里的人不说,还是当年随温姨娘从老家甘州一起来的京城。 这些年,她深得老夫人信任,又得温姨娘倚重,更参与了侯府那桩换子事件。一直以来在所有下人面前都高高在上,俨然把自己当半个主子。 时老夫人却是从时安夏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另外的味道。 什么是侯府的秘密?这些年她替儿子各种筹谋和算计大房,陈妈妈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随便哪一件传出府去,她都得脱下一层皮。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当年的换子事件。 她真是后悔啊!当时怎么就疯魔了一样,要把两个孩子互换?哪个不是她亲亲的孙儿呢? 若是唐氏知道真相,非让娘家护国公府来手撕了她不可! 时老夫人惊得背上冷汗涔涔。 她得尽快让起哥儿回到唐氏身边培养感情,这般才有稳住唐氏的胜算。 如此想着的时候,看时安夏的眼神里面更添慈爱,“夏姐儿,还是你最贴心,也想得周到。实在不行,就把起哥儿直接养在你母亲名下……” “不行!”时安夏和温姨娘齐齐喊起来。 时安夏摇摇头,“云起哥哥和我哥哥同一天出生,如今都已十六了,我怕他跟我母亲不亲。虽然云起哥哥救了我的命,但总不能……” 温姨娘忙点头,“是啊是啊,起哥儿木讷,跟不熟的人在一起不自在。他只有跟我在一起时,才……” 时安夏目光深处漫出一丝冷意,“是啊,以后温姨娘可要对云起哥哥好点,不然像你这么用鞭子抽得他满身是伤,他会跟你离心的。” 时老夫人在今日一波又一波的震惊中,彻底清醒过来。 侯府爵位要想落在二房手里,如果儿子靠不住,那就得靠孙子争气。 她曾以为才华横溢、堪当大任的孙子不止死了,还是个笑话。 如今几个孙子里,最有希望的是起哥儿,毕竟这是货真价实的嫡子。 一旦事发,有这孙子在,总还有转圜余地。再加上唐氏背后的护国公府助力,他们二房未必没有起势的机会。 绝不能让这贱人再祸害了起哥儿!时老夫人看着温姨娘的目光变得冰冷又嫌恶。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命格归位!只有命格归位,运势才能顺,侯府才不会没落。 她想通这里面的关节,再不犹豫,前所未有的坚决,“夏姐儿,如今起哥儿在何处?” “云起哥哥伤得太重,我头天把他送去了医馆。刚接回来,应该正在我母亲的院子里侯着。” 时老夫人一锤定音,“不用管旁的人。你现在就让起哥儿搬去海棠院住着。在那养伤也好,侍奉嫡母也好,如今该是他扛事儿的时候了。” 温姨娘气得心里直骂娘,又委屈又心慌,“姑母,您不能这样,我不可以没有起哥儿呀。” 时老夫人凉森森地盯着她,“所有妾室生下的孩子,都应该交由嫡母教养。你只是一个姨娘,有什么资格反对?” 温姨娘震惊地看着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姑母。 又听姑母说,“你鞭打起哥儿,老身还没跟你算账!即日起,你交出侯府管家权,禁足蔷薇院,没有老身的准许,不要出来到处晃。” 温姨娘大惊失色。 时安夏挑了挑眉,一抹笑意从眸中凉凉晕开。 第19章 难道她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侯府的中馈这些年一直掌握在温姨娘手中,各家各院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早年时老夫人不是没想过把掌家权给唐氏,奈何唐氏嫁她儿子嫁得心不甘情不愿。 且又是个娇气的,自打进府,三天两头称病躲在自个儿院子里,谁也不见。 时老夫人也不敢随便给唐氏立规矩。 她自己是继室,娘家在甘州有几分体面,拿到京城来就不够看了。哪敢明目张胆搓磨儿媳妇去得罪护国公府? 所以这些年她虽然换了人家的儿子,倒也不曾后悔过。有时还暗暗得意,护国公府嫡长女又如何,还不是任她摆布?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爵位争夺迫在眉睫。命格复位,是她想到最能破局的办法。 若是哪些不长眼的比如陈妈妈之流,在这个节骨眼上随口往外一宣扬,他们侯府竟然由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掌家,不止儿子的仕途受影响,侯府颜面又何存? 更可怕的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宠妾灭妻。当今皇上重律法,也重礼法……后果不堪设想。 时老夫人看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孙女儿,行事颇合她意,桩桩件件都能办到她心坎上,便起了心思,“夏姐儿,一晃你竟然十四岁了,明年及笄后,也到了议嫁之年。现在咱们侯府的中馈就暂时先交给你,你也学着管管家如何?” 温姨娘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姑母,夏姐儿……咳,安夏姑娘才多大点,还是个孩子呢,她能管什么家?” 时安夏唇角逸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散漫。 想那皇城森凉的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北翼江山都曾捏在她指尖,区区一个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不上侯府,却也不想让温姨娘得了便宜。再说,这是她迟早要送给大伯母的礼物呢,干嘛不要? 这便站起身,朝时老夫人轻轻一福,“孙女儿恭敬不如从命。” 时老夫人瞧着宠辱不惊的孙女儿,心里十分安慰。 有这行事胆色,还怕寻不到个好婆家?晋王妃的位置如今悬空,其实也不是不能想。 时安夏离开荷安院时,看见跪在地上已成雪人的陈妈妈,温温叹口气,“陈妈妈,你这又是何必?明松堂跪着不好吗?非要跪在这冰天雪地中。我怜你腿脚不便,你却不领情。” 陈妈妈也悔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明松堂老实跪着。那里好歹有柔软的蒲团,更不用淋雪。 她一腔怒气堵在胸口,却不敢在脸上显现半分。 她气老夫人如此绝情。惹急了,她真就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抖露出来,看谁吃亏! 时安夏对陈妈妈眼里闪过的暗芒视若无睹,独独把视线余光投向了跟在身侧的南雁。 她见南雁从陈妈妈身边走过,并未有任何异色。 既不关心,也没有任何一丝怜悯。 时安夏放下心来,想必这时候陈金福还没来得及花言巧语。她得盯紧这傻丫头,省得她误了终身丢了性命。 南雁这会子一门心思都在她们姑娘身上,心情美滋滋,“老夫人竟然肯把掌家权交给姑娘呢!” 时安夏笑笑,“傻丫头,没那么容易。这个家交不到我手里。” “老夫人刚才都说了呀。”南雁喃喃的,“难不成还能反悔?” 郑妈妈笑道,“你们老夫人那就是一时冲动说的话,当不得真。等她缓过劲儿来,就会思虑再三。你且看着。” 南雁嘟着嘴儿,“哦。奴婢就觉得我们姑娘掌家最合适。”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一群人款款往海棠院而去。 时安夏今日来荷安院看似闲谈,实则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了好几块大石,总有些人是沉不住气的。 她不知道这时候有个人正望着她的背影发愣,眸中翻滚着滔天巨浪。 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狐裘,身形纤弱,站在海棠院门口的拐角处一动不动。 这就是安静得像一缕空气的时安柔。她死死用指甲扣住自己手心的皮肉,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异样。 但她内心对时安夏的恐惧,本就刻进了骨子里,刻进了灵魂深处。 难道时安夏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吗? 还是说这时候的时安夏本来就已经心思缜密?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知道时云起和时云兴互换了啊。 如果不是重生,为什么今生的局面完全不同了? 她分明记得上辈子的时安夏,落水后好长一阵才缓过劲来。 时安柔心中满是不安。 半月前,她重生回来,想起很快就是亲哥哥时云兴的死期。 她便立刻书信一封送给她姨娘,希望姨娘能阻止时云兴下水。 只要时云兴没死,以后就是她的靠山,甚至连护国公府都能是她的后盾。 可不知什么原因,书信在别处耽搁了。信是时云兴死后的第二天,才送到她姨娘手上。 那时候,做什么都晚了。 昨夜时安柔回府,温姨娘就连夜追问,她是怎么知道兴哥儿会落水身亡? 她只说做了个梦,梦到这场景,就写了书信,还紧赶慢赶回了京。 结果温姨娘一巴掌打了她,埋怨为什么不多写几封信?又埋怨她这种救命的信,怎么不快马加急送来? 说到底,在温姨娘心里,她这个女儿根本不重要,只有那个儿子才是重要的。 被姨娘打的时候,她又恶毒地想,时云兴还是死了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昨晚晋王殿下根本就没送时安柔回来,只是晋王的马车送时姓家族里的一个远房堂哥去办事,被她碰上了。 那个堂哥她见过几面,便使了小计,说自己马车坏了,能不能让堂哥送她回府。 那堂哥是晋王殿下的幕僚,昨夜替晋王出城办事,想着事情也不急,就答应了。 时安柔体贴地不让堂哥下车送自己,便给门房造成一种晋王殿下亲自送她回府的假象。 她是想让时老夫人和她姨娘知道自己被晋王殿下看中,如此便不用像上辈子一样作为固宠的妾室去晋王府。 说得好听是妾室,其实就是个暖床丫头。 否则在晋王殿下成为荣光帝后,又怎会连个位份都不给她。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随便一个宫女都能拿捏她。 她这辈子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风风光光嫁给晋王殿下。 第20章 泼天的富贵谁不眼馋 时安柔想着,待晋王殿下成为荣光帝以后,她虽说不能如时安夏这般惦记上皇后的位置,最起码贵妃是可以的吧? 贵妃指望不上,嫔妃也行啊;嫔妃指望不上,哪怕是个昭仪呢? 哪一个不比夜者强? 她重生一回,事事掌握先机,在晋王面前总能比上辈子得脸吧。 谁让她身份低贱,从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但凡她有时安夏那样显赫的身份,她也敢肖想皇后太后的位置。 “在这愣着做什么?”温姨娘不悦的声音响在耳边,“没见你祖母都要收了我的掌家权吗?也不知道想想办法!我养你有什么用!” 时安柔眼底一片阴沉,抬起眼睑时,已换上了乖顺听话的模样,“姨娘,安夏妹妹十二岁才从外面被带回来,一定有很多事儿不懂。您跟祖母提提醒儿,别把这么大个侯府管乱了,叫外人笑话。” 温姨娘闻言眼睛亮了。 对啊,时安夏十二岁才回到侯府,短短两年能补得回十年的见识吗?况且她可是被时成逸捡回来的…… 看也不看女儿一眼,她转头又回去找时老夫人。 温姨娘一脸悲戚,满目决然仰头大声道,“姑母要收回侄女儿的掌家权,侄女儿不敢有意见。可您怎么能把这么大个家放到安夏姑娘手中?难道姑母忘了,安夏姑娘自小失踪在外,十二岁才接回府。她能懂什么管家?别说管家了,恐怕跟唐氏都不怎么亲近。” 其实时老夫人清醒过来心里也有些后悔,感觉自己那会子就跟迷了心窍一样,整个心思完全围着那丫头转,恨不得让那丫头袭爵。 温姨娘见时老夫人表情略略松动,继续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姑母,您不觉得奇怪吗?她从前一直战战兢兢学规矩,学女红,学琴棋书画,就怕别人笑话她不是咱们侯府养大的嫡小姐,什么也不会。可如今……” 时老夫人忍着烦躁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安夏姑娘根本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聪明能干,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给她出谋划策。” 时老夫人不由坐起身,皱着眉头,“你是说……” 温姨娘点点头,十分肯定,“定是时成逸!安夏姑娘被他利用了!” 她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敢跑来找时老夫人。 实在太反常! 时安夏刚被找回来的时候,虽然也算机灵,但处处透着局促和小家子气,还有深深的不安。 就算对着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毫无亲近之意。 这两年来,她所有时间都扑在学习上,似乎要把失去的十年全补回来。但权贵世家错综复杂,规矩礼仪多不胜数,又哪是这么短的时间可以补得回来? 温姨娘无比肯定,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时老夫人被这一提醒,忽然想起来,“两年前,也是时成逸把她找回来的……” 彼时,时安夏去了海棠院,见母亲还在假装伤怀,但一双发红的眼睛像钩子般钩在时云起身上,却不能表露半分亲近之意。 她也望过去,便看见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俊美少年。 他身上披着白色华贵长裘,露出里面靛蓝色流云滚边长袍,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玄纹腰带,脚蹬蓝缎黑底靴。 束起的墨发上简单嵌起白玉小冠,齐眉处戴了一条镶着澄蓝宝石的抹额。 他面若惨月,眉如墨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病态的贵气。 时云起从小到大从没穿过如此华服美裳。这是第一次,从头到脚,全由唐氏一手挑选。 这就是她的亲哥哥!哪怕从小被温姨娘苛待,被折弯了脊梁,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掩不住他出挑的风仪。 时云兴那厮哪怕穿戴得再华丽,也真就不及她哥哥一根脚趾头。 时安夏远远朝时云起一笑,时云起也温温回了一笑。 他俩原也不是这几日才交好。 早在她两年前回府时,许多人包括时云兴对她都透着轻视和嘲笑。只有少许几人对她展现出善意。 其中就有时云起。他悄悄跟她说话,跟她细说府里的规矩。让她在如履薄冰时,感受到温暖。 侯府二房这一脉,共育有五子。 除去十六岁的时云兴和时云起,下面还有十三岁的时云静,八岁的时云鹏,最小的时云舒才一岁多。 此时几个姨娘带着儿子在海棠院的漫花厅里候着,心中忐忑不安。 从早上时安夏差人来吩咐他们去海棠院,大家心里就有数。 这是正妻要挑嫡子养在膝下了。 众人心里又喜又忧,怕被挑中,又怕没被挑中。 一旦被挑中,自己就不能随时见到儿子了。 可嫡子的资源不是庶子可比。尤其主院这位还是护国公府的嫡长女,那泼天的富贵啊,谁不眼馋? 时安夏担心母亲的表情露馅,忙将时老夫人的意思传达下来,让时云起即刻搬进海棠院。 众人皆惊,怎会挑上起哥儿?孩子都那么大了,这会子养在膝下能养得亲吗? 可仔细一想,又明白了。以老夫人那自私自利的性子,怎肯将这好事让给别人?当然是紧着自己娘家血脉了。 一时间,众姨娘都对老夫人和温姨娘生出了不满之心。 时安夏轻松加把柴,让火苗燃得更旺些,“母亲,祖母要把掌家权给女儿。以后有不懂的地方,母亲可要指点一下才行。” 轰!火苗骤然窜得老高!众人脸色五花八门,好看极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老夫人用掌家权换了时云起为嫡子,可谋得一手好算啊! 合着其他孩子不是她的亲孙子嘛? 时安夏将厅中人的反应瞧得清清楚楚。 只有抱着小云舒的韩姨娘始终低着头,好似跟她全无关系的样子。 这时,唐氏开口问,“我想养着舒哥儿,韩姨娘,你可愿意?” 韩姨娘惊慌地抱紧儿子站起身,“夫人,您说什么?” 时安夏柔声重复,“母亲说,想把舒哥儿养在膝下,你可愿意?若是不愿,母亲也不勉强。” 韩姨娘红了眼睛。 她有心疾,本就活不长。拼了命生下儿子,身体更是羸弱,走几步就喘。 她做梦都害怕自己死了,没人管她儿子。 一听这话,哪还有别的想法,忙跪在唐氏面前,“愿意,妾身愿意的……” 第21章 什么时候顺行天意都不晚 韩姨娘进府时间短,对夫人也不了解。但夫人从不搓磨她们这些做妾室的,想来是个心善的人。 只是再怎样,她都不敢生出心思,让儿子成为嫡子。 这会子夫人亲自开口了,她还有什么迟疑,只觉得跟做梦一般。 海棠院这边收了时云舒为嫡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荷安院。 来报信的是海棠院的严妈妈。 她是唐氏嫁入侯府后,时老夫人派过去伺候的。这些年一步一步得了唐氏的信任,许多事都不防着她。 时老夫人听了严妈妈的禀报,急得一下子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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