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这说明什么?说明时安夏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写的那手字达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准,足以做他师父而不用自谦。 但她却用了四个字:“愿不辱命”。这姑娘是何等自负,又何等谦虚! 可自己的曾孙女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众人的错愕中,黄万千向着时安夏深深一揖,“师父且稍等片刻,待徒弟了解一下前因后果。” 他声音洪亮,字正腔圆,没有半点含糊其词。 人群安静得震耳欲聋! 就是那种所有人内心都炸锅了,但面上却没有谁敢窃窃私语议论半句。 唯有黄思凝摇摇欲坠,明显是受了天大的打击,“曾,曾祖父,您,您在说些什么?”她指着时安夏,“您,您叫她师……师父?” 黄万千没理她,只是把视线投向黄思琪,“琪丫头,你来说。我要听今日发生之事的全部过程。” 黄思琪到底只是个没及笄的孩子,如此大的压力下,没绷住,哇的一声哭起来。 倒是这会子站出来个人,正是吊儿郎当的霍十五。他可是全程看戏看到现在,“黄老夫子,我来说!” 他指着黄思凝,开始复盘刚才发生的事,“她一来就跟这个妹妹说上次没有分出胜负,要求再比试。这个妹妹没理她,然后她就癫了,说你们黄家不轻易收徒,劝这个妹妹死了心。还说您是块金字招牌,谁都想借来用。又说云起书院得了好处,吃相太难看……最后还逼着这个妹妹当众承诺不拜您为师……“ 霍十五口才很好,不止把几个人的对话讲得清清楚楚,连时婉晴落井下石讲出来的那些诋毁的肮脏话,都一字不落复述一遍。 时婉晴头痛欲裂,猛然想起那晚确实是黄老夫子亲口说要拜时安夏为师,她怎么就全忘了? 当时她全程在场,亲眼见证。可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跟黄老夫子的曾孙女一样认为时安夏想拜黄老夫子为师呢? 她知道站错了阵营,无意间把黄老夫子得罪得更狠了,进退两难间,只恨脚下没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霍十五天生就喜欢凑热闹,如今自己身处热闹中心,可不得多蹦跶几下嘛,“哎哎哎,黄老夫子,您曾孙女儿还说,您身体不好一脚都踏进棺材了,且眼花耳聋,被人用什么孤本骗了,才会觉得时姑娘写得一手好字。” 黄思凝快气疯了。从哪冒出来这么条疯狗啊啊啊啊!逮着她就咬!使劲咬!不松口! 她心里暴跳如雷,面上却只能咬紧银牙,怒目而视。 冯免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总觉得他十五哥讲得过于正经,没达到黄老夫子要求,便学着黄思凝的样子和腔调道,“你敢不敢有志气,说一句不拜我曾祖父为师?” 然后又学着时安夏风轻云淡一笑,端庄又板正的模样,“好啊!我不拜你曾祖父为师。” 学完,他还抬头问两位正主,“像不像?” 黄思凝想杀人:“!!!” 滚!有多远滚多远! 时安夏也没说话,但朝他微微翘起了嘴角。 只那轻轻一笑,便让所有看到她笑的人,心里无端生出千朵万朵花儿绽开的美景来。 春风十里,草长莺飞。那身着男装的小姑娘怎的笑起来这么美? 唯有黄思凝和时婉晴恨得咬牙切齿。 贱人!这就是个贱人啊!大庭广众之下就和男子眉来眼去,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无论现场的人们心里想什么,都不耽误黄万千了解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家人竟然这么伤害一个小姑娘,伤害他黄家的恩人。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 他朝着黄思凝冷冷命令,“跪下!” 第127章 她要欺师灭祖 一声“跪下”,如一道惊雷砸在头顶上。黄思凝不可置信地看着曾祖父。 就算要打要骂要罚,也不能在这么多人前啊! 曾祖父自来的教育理念就是“七不责”,第一条便是对众不责。意思是在大庭广众下,不要责备孩子,要在人前给孩子留些尊严。 如今,曾祖父竟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 她不能跪!绝不能! 她分明还是个孩子,她也是有尊严的啊! 但在曾祖父如刀般锋利的视线下,她膝盖一软,就那么跪了下去。 这当口,外头又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低声问另一个人,“陈公子,你催得这么急,总要先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另一个冷冷看他一眼,懒得搭理。真就是话不投机,一个字都多。 又是在众人屏住呼吸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祖父!”起先问话的正是黄皓清,也就是黄思凝的父亲。 他见女儿下跪被围观,心里慌乱,一时震惊不已,“祖父,这是发生了什么?” 黄万千负手冷睨,“发生了什么!你养的好女儿!她要欺师灭祖!” 黄思凝:“!!!” 曾祖父一定是疯了!一定是被人夺舍了!才会说出她欺师灭祖的话来。 她必须要争取父亲的原谅,未语泪先流,“父亲,女儿一时,一时,一时玩心过重,与时姑娘……闹,闹着玩。女儿……并,并不是,有意要为难时姑娘!父,父亲明鉴!也请曾祖父不要偏听偏信!” 黄皓清一看祖父那沉重的脸色,便知事情不简单。 祖父已有多少年不动怒,多少年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就跟那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点就炸的样子。 但见祖父深深一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底一片痛色。他沉声问,“谁有戒尺?” 还真有。 今日到场有不少教谕,纯粹是习惯便带了戒尺在身,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一时递上去好几只戒尺,黄万千顺手拿了一把,朝着孙子黄皓清道,“跪下!女不教,父之过!” 黄皓清只犹豫眨眼的功夫,便掀袍跪在了祖父身前。 当黄万千的戒尺打在黄皓清手上时,黄思凝只觉眼前黑了,天塌了。 戒尺打的那是手吗? 打的是脸!打的是尊严! 黄皓清如今四十不到,上有老,下有小,外有朋友,内有妻妾,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在乎脸面的时候。 他是文坛泰山北斗的嫡孙!是儒士名流的儿子! 他更是他自己! 他从小就是当今明德帝的伴读,是大儒方瑜初的得意门生,是《北翼风华》的作者,更是上届春闱的出题者之一。 他不入仕,却在朝廷中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是黄家风仪最具代表的传承者,被广大学子推崇且称道。名校更是为能请到他去讲一节课,而倍感尊荣。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祖父用戒尺责罚。 就算小时候,黄皓清也不曾受过这般屈辱。 一下!两下!三下! 四下!五下!六下! 打到十下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时安夏看着黄老夫子能为她做到这些,心下十分动容。她上前打断,温温道,“听闻静安茶馆的静心茶十分有名,黄老夫子不如移步去品一品?” 黄万千这才停了手,知小姑娘给自己递梯子,心头更加惭愧不已,“我黄家世代书香门第,百年风骨,竟出了个如此品性恶劣的后辈,实在是愧对先祖。今日之事,还望师父海涵。” 时安夏听胡子一大把的黄万千一口一个“师父”叫着,只觉别扭又好笑,“黄老夫子是万千学子心中神祇一般的人物,可别再叫我师父了。不如,叫我先生可好?” 黄万千叫着“师父”倒是一点没有心理障碍,只是察觉到把小姑娘叫老了,又怕把小姑娘捧得太高,自己护不住她。 他是打算穷尽毕生,举黄家全族之力护住这个小姑娘,保她一生顺遂,一世坦途。 是以黄万千并不纠结,立时应下,对跪着的黄皓清道,“还不起来谢过先生。” 黄皓清这才起身,却是眉目舒展,向着时安夏拱手一揖,“谢先生大人大量。” 他对时安夏的接受程度非常高,其鉴赏力在黄家一众人中也算佼佼者,自是知道时安夏当得起“师父”这两个字的分量。 只是他来得晚,挨了罚,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回去了解完整,他还得怒扇女儿几个巴掌才能解了心头之气。 时安夏并不想为难这些真正有风骨的文人,便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待斗试结束,我准备开‘和书’字体第一课,时间地点由黄老夫子安排吧。” 黄万千心头一震之后就是一喜,先生这是要着力推广“和书”字体了。 经今日大庭广众的这顿责罚,便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时安夏觉得黄皓清这顿打不能白挨,正是宣传推广“和书”字体的好时机,为“和书”字体成为北翼国书字体打下基础。 在场之人,不是教谕就是学子们的亲朋好友,无一不好奇这姑娘所说的“和书”字体到底是什么?能令黄老夫子推崇备至,拜在其名下。 当然更好奇的是,这姑娘不是流落坊间多年,两年前才被找回来吗?据她大姑母说,字都不认得几个,更是不懂礼数之人。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可以当得起“先生”开课呢? 今日静安茶馆发生的事长了翅膀在全京城传播,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黄皓清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始作俑者黄思凝更是被黄老夫子罚去庵堂做了姑子赎罪。 这把黄皓清的正室文氏,也就是黄思凝的母亲气得哭晕过去好几回。 她女儿正当议嫁的年纪,早前是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如今名声搞成这样,哪个正经书香门第,哪个高门勋贵能让女儿进门? 作孽啊! 文氏气炸了,嗯哼!时姑娘是吧!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以后见着了……我绕着您走行了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说白了,她是不敢再惹时安夏。 正室之位,来之不易。后宅还有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孟姨娘,成日里都在虎视眈眈。 但凡她行差踏错半步,就得从这位置上卷铺盖滚蛋。 也是在这会子,黄家上下所有人才真正知道,他们将迎来一位“先生”,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少女。 而时安夏这日下午并未等到哥哥们从考场出来,因为宫里派人来接她了。 皇太后有请! 第128章 宫里第一滴污血 来得真快,皇太后这是坐不住了。时安夏心里有数,今日这事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皇太后又岂会让别人捷足先登? 她可是“有缘人”呢! 时安夏曾就“有缘人”这几个字询问过阳玄先生。 阳玄先生观她面相,看她手相,说“有缘人”即是天生凤命。 她宝相庄严,天庭饱满,耳有垂珠,且珠上有痣。还不止,天中隐痣,脖后应该也有痣。 这些都是凤命的表象,当然还有命格匹配。 时安夏后来让北茴瞧过,天中发际里确有颗隐痣,而脖子后面也有颗痣。 听起来全都对上了。时安夏是相信这个说法的,否则上一世,她如何能让晋王成了荣光帝?如何能成为北翼之光,力挽狂澜? 但这一世,她要人定胜天。她绝不成为皇家的一分子,更不想成为谁手中的棋子。 时安夏将北茴等人留在宫门口,自己跟嬷嬷进宫去了。 她跟在嬷嬷身侧走着,目不斜视,身姿端正,自有一股从容。 这皇宫,可真熟悉啊。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条路通向哪里。 而那嬷嬷却以为,这姑娘从未进过宫,定是被这满眼富贵给震慑得强作镇定。 宫里惯来捧高踩低。最气人的是,这姑娘连赏银都不备一份,可见不懂礼数,令人心生厌烦。 嬷嬷那脸耷拉得跟马脸一样长,故意带她绕远路。 时安夏也不点破,跟着走就是了。反正她活力四射,有的是脚力,一点不觉得累。 你那么大年纪都能顶着猎猎寒风绕远路,爱绕你就绕吧。最好是绕到天黑,皇太后跟她说不上几句话,就得放她出宫。 损失到底算谁的呢? 其实这嬷嬷,算得上跟时安夏渊源很深。前世她就喜欢在背后叫“马嬷嬷”,有一次口误,还差点说漏了嘴。 马嬷嬷当然不姓马,而是姓宋。只是因为她脸长,又老爱耷拉个脸子。 此人一贯仗着自己在太后跟前得脸,没少作威作福,树敌无数。 后来荣光帝继位没多久,宋嬷嬷更是上蹿下跳,说奉太皇太后之命调教后宫,生生把一个不得宠的妃子逼疯了。 一些没有根基的小宫婢,因生得几分姿色,被宋嬷嬷盯上,但凡稍犯点错,一张小脸都被划烂。 那时已升为美人的红鹊也差点遭了宋嬷嬷的毒手。 时安夏忍无可忍,设计将她除掉,抛尸荒井。 若说杂技团的姜彪是她伙同北茴在宫外杀的第一个人,那宋嬷嬷就是她上一世在宫内沾染的第一滴污血。 这一世,老货最好不要来惹她。不然她可就忍不住了,手痒着呢。 可笑的是,宋嬷嬷身形肥胖,又老胳膊老腿儿。为了整治她,生生从申时初走到了酉时中,在寒风中走路直打飘。 时安夏望瞭望天色,温温嘲笑,“嬷嬷真是辛苦,大冷的冬天走这么久的路。”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宫殿,“原来这是沁园宫啊!一会儿本姑娘定要跟太后娘娘说说……” 她这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却把宋嬷嬷吓出一身冷汗。 来前,太后叮嘱宋嬷嬷,速带时安夏入宫觐见。 但宋嬷嬷因为没收到时安夏的赏银心有不甘,错把鸡毛当令箭,带着绕了半天道。 沁园宫跟寿安宫一个在北端,一个在南端。若是被这姑娘无脑吐到了太后跟前,以太后的心思,定然知她是故意为之。 眼见天色已晚,关闭宫门在即,而太后还没见着人,宋嬷嬷不由得大急,懊恼万分。 时安夏只凉凉一笑,仍旧自顾往前走,根本懒得理她。 宋嬷嬷只好在身后喊,“姑娘请留步,走错道儿了。” 时安夏却不管她,头也不回往前走,“不会吧,嬷嬷别说笑话了。您可是宫里的老人,怎会带错道儿?” 宋嬷嬷:“!!!” 小贱蹄子是怀疑我了吗? 宋嬷嬷这时候知道急了,心里转悠着要怎么把锅甩到小姑娘头上。反正话都是由着她说……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小姑娘缓缓转过身来,眸底是幽深慑人的光芒。 “嬷嬷,马上宫门就要落锁,已过了觐见的时辰,本姑娘这就要回侯府了。劳烦你去回太后娘娘,就说今日无缘相见。毕竟,这皇宫太大了,今日本姑娘可是在宫里走了两个时辰,连沁园宫都看到了,愣是没见着太后的寿安宫。” 宋嬷嬷:“!!!” 小贱蹄子在威胁我!她怎么敢!我可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人! 哪个不是巴结着她,求着她在太后跟前说点好话?怎的这姑娘这么不识抬举? 时安夏在风里走了两个时辰,也着实有些累了,累了就脾气不太好,“嬷嬷也别想着在太后跟前把今儿耽误的时辰,全算本姑娘头上。毕竟,我也是见过沁园宫的人!若是下回有机会见着太后,本姑娘少不得要好好说说今日沁园宫的大门长什么样子。” 说完,她扭身便走。 宋嬷嬷站在风中凌乱,“!!!” 这这这!这是反了天,乱了套了! 呸!呸呸呸!我看没人给你带路,你走不走得出这皇宫! 其实宋嬷嬷多虑了,人家不止走得出去,还能抄近道出宫。 并且出宫门时,她还跟守宫门的侍卫闲聊了几句,说沁园宫门前的雪太厚,宋嬷嬷在那摔了一跤,可惨了呢。 时安夏今日得黄万千亲口承认拜师已火遍京城,太后这么快宣她进宫更是引人注目。是以“沁园宫门前雪太厚”,这话很容易就让有心人解读出了本质。 宫里的嬷嬷带她绕道了! 小姑娘真可怜,还未及笄就进宫觐见。这本来就很让人惶恐,结果还被恶奴带去宫里整治。 太后知道后大发雷霆,当晚就把办事不力的宋嬷嬷罚去浣衣局当差。 实在是不罚不行啊,这事儿已经传到了明德帝耳里。 据说那晚,云起书院的所有教谕和学子都在宫门外等时安夏出宫。就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但这委屈,小姑娘终究还是受了! 而所有教谕,自然包括了黄大儒和方大儒……皇太后人没见着,惹了一身骚。这口气不得出在恶奴身上吗? 时安夏回到建安侯府,下了马车正要回夏时院,就见蜿蜒廊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远远行来。 越走越近,他高大身形倾覆出一大片阴影,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得严严实实。 第129章 你把我丢哪儿去了 “拿去。”清冷低沉的嗓音如幽魂般响起,偏生悦耳得令人心跳。 陈渊安静看着时安夏错愕的表情,将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时安夏清凌凌的眸子闪着碎光,在他低沉嗓音的蛊惑中,不由自主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瞧,竟是滚烫的糖炒栗子。 栗子不大,但果肉饱满。 她几乎是下意识将油纸包推回他手,温温道,“陈公子,我不吃栗子的。” 她一直不吃栗子,原因是栗子会导致她恶心呕吐。她记得掌权的那些年,皇宫里每每筵席都会把有关栗子的菜式剔掉。 陈渊深邃的眸子闪过意味不明的疑惑,须臾,又将油纸包塞回她手里,笃定又霸道,“我买的,你得吃。” 时安夏:“!!!” 红鹊:“!!!” 北茴诧异,姑娘分明最爱吃糖炒栗子,怎的又不吃了? 时安夏恍惚了一瞬,在这一推一拒间,忽然想起自己原本确实是爱吃糖炒栗子的,只是后来为什么那么排斥呢? 她捧起油纸包,表情认真,“陈公子,你跟我来一下。” 她说完率先走去了对面游廊的檐下,站定后,转过身对跟上来的陈渊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陈渊双手交叉抱胸站着,挑眉,唇角勾得挑衅,“又想问我所图为何?” 他忽然伸手在她抱着的油纸包里拿了一粒栗子,轻轻剥开,金黄栗肉泛着热气和光泽,“趁热,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他飞快将那粒栗肉塞进她红润的嘴里。 时安夏刹那间羞红了脸,栗肉包了满嘴,因为生气两颊鼓得像只小青蛙。 这人!多孟浪啊! 他低闷的笑声在暮色中格外撩拨,见她气鼓鼓的,声音便从未有过的柔软,“就知道你爱吃栗子。” “!!!”时安夏无法想象,这还是那个借了他米还了他糠的苦大仇深大黑渊吗? 本来准备了好几个问题呢,一时忘了要问什么。 只乖乖细嚼慢咽嘴里的栗子果肉,香甜的味道,沙沙的,又软又糯,把生气和怨念都融化了。 很好吃,丝毫没有恶心想吐的征兆。时安夏吃完了,眼睛盯着陈渊手里新剥好的那一粒。 他弯着好看的唇角,乖乖递过去。 她素手拈花般接过放进嘴里,放任了自己,也放任了他。 因为惊奇发现,她竟然真的能吃板栗了,吃了不会吐,吃了还想吃。 就那么一粒一粒吃着,好似把他叫过来,就是专门躲着吃他剥的板栗。 她吃得像只扫尾子,没有了之前的端庄温婉,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陈渊安静地看着她,喉结轻轻一滚,眸底有泪光闪动。好似跨过悠长的岁月长河,只为了这一幕,只为了剥糖炒栗子给她吃。 仿佛在这世间曾经受过的所有委屈,已经抵消了一大半。 暮色彻底暗沉下来。 糖炒栗子吃完了。 时安夏抬眼看着陈渊,想问他们之间是不是本来就认识?还想问,他会是晋王的人吗? 话到嘴边,却变成,“栗子没了。” 他“嗯”了一声,“明日再买,今儿不能吃了。”说完转头就走,似乎栗子剥完就算完成任务。 “哎?”时安夏对着他的背影问,“所以你是知道玉城灾情的?如果我舅舅和大伯不去救灾,你准备找谁去?” 窗户纸捅漏了一个角,仿佛逸出一丝光来。 陈渊脚步一滞,并未回头,几分无奈,几分叹息,“走了两个时辰,脚不累吗?还真是个操心的命。” “不累。”游廊里的灯笼光影迷离,将她的影子模糊拉长到与他的固执交错,“你告诉我,我就不操心了。” “我找了四殿下。”陈渊轻声答道。 “翎王殿下?”时安夏只觉诧异之外,又意料之中,不由失笑,“你倒是会选。” “难道不是因为你选的他?”陈渊忽然转过身。 直到此时,尘埃落定。 时安夏猜得没错,陈渊跟她和时安柔一样,都是重生而来的人。 这个念头早前就有了,只是一直不确定。直到默出《圣德表》,他反应那么大,她才敢肯定。 如今,他是连装都不装了。抑或,他从来就没打算隐瞒过。 上一世,时安夏身为惠正皇太后,好不容易保住北翼江山,却发现瑜庆帝根本当不起守护子民守护山河的重任。 是她亲手把瑜庆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也是她亲自去到惠州把翎王请回京城称帝。 翎王本来不愿坐上皇位,但因为曾经时安夏帮他逃出京城,救他性命,他不得不还这个情。 最后的北翼是在翎王手上才变得强大起来,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翎王是她的选择,所以他这一世才选择了投靠翎王!这个认知让时安夏一贯波澜不惊的眸色起了变化。 就在时安夏来不及想得更深,陈渊却像个孩子般生气质问,“为何你记得所有人,就是不记得我?” 时安夏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愕然望着逼近的男子。 他就那么看着她,压迫感十足,却又委屈巴巴,“我呢?你把我丢哪儿去了?” 时安夏:“!!!” 就,还挺慌的! 那感觉就像一个负心女,被人找上门来追问,“你把我丢哪儿去了?” 她眨巴着眼睛看他,“不,不如,不如你说说……” “不说了。”他生气地转身就走。只两步,他停下背对着她,声音幽沉又破碎,“既然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也挺好。” 说完,陈渊真的走了。 时安夏不敢再叫住他,心里乱得很。 她看着他的背影,又仿佛嗅到了一种苍凉且落寞的味道。 刚才陈渊对她做的事,分明超出了男女间的大防。 所以陈渊不是奔着红鹊来的。 以他的性格,若真是为了红鹊,大可以直接讲明,何必拐着弯子来给她剥糖炒栗子?何必要问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那么他……是奔着她来的!假装受伤被救,又假装给她当府卫。 他逼问她“你把我丢哪儿去了”,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牵连……一时,她想得有些痴了。 北茴见陈渊走远,悬着的心落了地。自家姑娘还没及笄呢,怎么可以跟男子单独相处这么久? 然后走近就发现她家姑娘的糖炒栗子吃完了!吃完了! 谁剥的壳?她可不指望陈渊给姑娘剥壳,可糖炒栗子吃完了!肯定不能是她家姑娘自己剥壳吧。 北茴看着姑娘干净的指甲,思绪有些凌乱。 红鹊快人快语,“咦,府卫长今儿转性了呢,还给姑娘剥栗子壳?” 时安夏忽然问,“红鹊,你早前认识陈渊吗?” 红鹊摇摇头,满目细碎的星光,“我怎么可能认识府卫长那样的人啊。” 刹那间,时安夏似乎有点猜到陈渊为什么对红鹊不一样了…… 第130章 他是想做她宿命里的人吧 如果时安夏没猜错,当时红鹊替她钻进安平王的被窝时,陈渊就算不在屋里,也在不远处。 所以陈渊是眼睁睁看着红鹊被抓走的,也知道红鹊为她而死。 这应该就是陈渊对红鹊不一样的根本原因。 同时,那一晚也是陈渊把自己从守卫森严的央华宫安全带回瑾仁宫。 如果是他,就没有什么想不通了。 有没有可能,三更销魂散的解药……也是陈渊? 这个念头一起,她脑子一阵刺痛。同时,脸红得跟醉了酒一样。 便是一把捂着自己的脸,生怕被人看出些端倪来。 但时安夏依旧想不起来关于陈渊的一星半点,更想不起她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连他为什么要喂自己吃糖炒栗子,都没有一点头绪。 她以为的那些,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同时,时安夏更是想明白,如果舅舅不在朝堂上提出玉城之灾,可能翎王的人也会提出来。 甚至救灾方案都备下了,只是因为她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那么……元宵夜那晚! 时安夏想起来了,那个戴着阎王面具的男子,不正是翎王殿下? 电光火石间,她醍醐灌顶。就算那晚她不找陈渊去换灯谜,陈渊自己也是会去的。 他一再追问,“如果我做成了呢?” 他不会让晋王如前世一样拿到红木宫灯,更不会再让她嫁给晋王。 这个认知一起,她便是理解了为何她坚持要去报国寺,他生那么大气。 他一定以为她还想如前世一样,嫁给晋王。 后来见她也想换了灯谜,他才知她心意,其实她也不想和晋王产生任何瓜葛。 于是他便临时戴着老翁面具,化身卖炭翁去灯谜闯关。 他是想做她宿命里的人吧。 夜风袭来,时安夏忽然有种冲动,想去找陈渊问清楚,前世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明明没有失忆,为什么却连关于他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生生忍下了冲动。正如陈渊所说,既然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也挺好。 月色如银,在夜风中散发出幽幽冷芒。 时安夏伸手抚了一下鬓边,思绪平静下来,淡淡吩咐,“北茴,把消息放出去,就说我在宫里走了两个多时辰,受了风寒,病倒了。” 北茴应下。 次日这消息就传得满天飞,自然也传到了宫中,气得皇太后连午膳都没用就躺下了。 整个寿安宫的宫婢奴才们都战战兢兢,生怕出点岔子惹皇太后不高兴,又要被打罚。 宫女甲,“那建安侯府的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这般娇气拿乔,不就走了点路吗?怎么就起不来了?” 宫女乙,“就是,也不知娇贵什么呢?听说流浪坊间多年,受的苦多了去了。走这两个时辰的路就能走病倒,我才不信!” 宫女丙气死了,“你俩可闭嘴吧!还在议论呢,管不好你们这张嘴,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问你们,宋嬷嬷怎么进的浣衣局?动动脑子吧!” 宫女甲和乙互相对望一眼,“宋嬷嬷不就是被太后娘娘给罚去浣衣局的呗?还能是怎么进的?” 宫女丙没好气,但又不得不提醒,“宋嬷嬷是跟着太后娘娘多少年的老人了,你们真以为绕路两个时辰就值得进浣衣局?” 甲:“那不然呢?” 丙:“昨儿个傍晚那会,黄老夫子在宫门口找人问皇上要人,说他师父被皇太后召进宫了。又说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进宫会害怕。只要小姑娘没出来,他和方老夫子就在宫门口等到她出来。” 甲和乙听得有点晕。 丙可不管那么多,继续道,“然后侯府小姐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就说自己看见‘沁园宫’,你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绕道了。”这下她们不糊涂了。 丙:“你看,你们都看出来了,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就认为是皇太后故意苛待黄老夫子的师父。你们忘了昨晚齐公公连夜就来了寿安宫,然后宋嬷嬷才被罚进浣衣局。” “哦,听你这么一说,这姑娘后台有点硬啊。”甲小声的,“皇上都要给黄老夫子几分面子。” 丙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所以你们就只能看到表象,难道不是那侯府的小姐太精贼么?但凡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被宋嬷嬷带着绕道,苦水往肚里咽。还不是由着宋嬷嬷自说自话,一个人编?谁会知道宋嬷嬷绕道?” 甲乙震惊的表情,“对哦!以前吃亏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就这么吃下暗亏。就这个侯府小姐不同,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呢。” 丙:“所以侯府小姐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太后娘娘都拿她没办法。” 甲乙继续震惊,“那……完了,遭殃的是我们!” 丙给她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这阵子机灵点,别闯祸!还有,哪天遇到那位侯府小姐,可千万别耍心眼子。宋嬷嬷就是前车之鉴。” 甲乙瑟瑟发抖,“谢姐姐提点。” 彼时,时安夏正像只扫尾子一样,坐在海棠院里吃着陈渊买的糖炒栗子。 陈渊说话算话,承诺“明日再买”,就真的给买了。不止买了糖炒栗子,还买了冰糖葫芦。 时安夏现在满脑子都是陈渊。 倒不是少女怀春那种想陈渊,而是一直琢磨她和陈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曾经想不通的那些空缺,只要把陈渊一填进去,就忽然顺理成章了。 比如她在晋王府的时候,到底是派谁去办成的那些大事。 别人办不来,陈渊可以。 而时安柔看到陈渊向晋王复命,其实大概率是因为时安夏的缘故。 可陈渊这样的人,又为什么要帮她? 她想不通,便报复性地咬一口冰糖葫芦。 唐楚君见女儿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皱眉,“不是染了风寒么?怎的还吃凉的?” “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您也信!”时安夏继续咬着冰糖葫芦。 唐楚君心疼坏了,“那恶奴带你绕了两个时辰,怎会不染风寒! 时安夏便是笑,“母亲,我身体好着呢,放心吧。等斗试结束,我还得开课,自然要养精蓄锐。” 说到这个话题,唐楚君觉得跟做梦一样,“夏儿,那黄老夫子真拜你为师啊?” 时安夏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啊,哪是想拜我为师。他是怕我重新开山立派而已。” 唐楚君一脸兴奋,“我女儿就是厉害。你比母亲强多了!也不知是随了谁。” “自然是随她爹我了。”时成轩喜滋滋从外面进来,顺手解了披风扔给小厮。 第131章 一人独美不快乐么 一见时成轩进来,唐楚君就没好气,“随你!真随你就完了!脑袋空空不记事。” “谁脑袋空空不记事?”时成轩一撩袍角,自顾坐下,“楚君,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儿女不随我,还能随了谁?他们打小我就看出来,我儿女是这小辈儿里头最聪明的。” 这本是句随口炫耀的话,听在唐楚君耳朵里立刻就变了味儿,“是啊!我儿子生下来就被人换了,我女儿两岁被人卖了!你还打小就看出他们最聪明!您真是慧眼如炬啊!” 时成轩,“!!!” 怎的哪壶不开我提了哪壶! 时安夏好笑地看了母亲一眼,但笑不语,只埋头小口小口吃着南雁剥好的栗肉。 时成轩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你别惹我不高兴,我儿子都参加斗试了。” 唐楚君阴阳怪气冷笑一声,“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知道儿子参加斗试啊?” “这说的什么话?起儿也是我儿子!是我时成轩的嫡长子!” 唐楚君冷冷回敬,“这下知道他是嫡长子了!这十六年你干什么去了?” 时成轩有些恼火,“你这人怎的成日里来回翻旧账?为夫没认出起儿是嫡长子,你不也没认出他是嫡长子吗?如何现在就赖我一个人?” “咦,我不赖你赖谁?”唐楚君铁青着脸,“温姨娘是我纳的妾,还是我给你纳的妾?温如琴是你亲娘,还是我亲娘?两人合起伙来坑我和我儿子!我起儿那满身的伤,你问过一句吗?关心过一句吗?你……” “好好好,我走我走!”时成轩站起身,气冲冲就往外跑掉了。 时安夏瞧着时成轩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母亲,您总用这招赶走父亲,也不是个事儿啊。” 唐楚君脸一红,“那个不要脸的,不用这招对付他,就跟个赖皮狗似的,赶都赶不……” “你说谁是赖皮狗?”时成轩阴阴地站在门口问。 时安夏一瞧这架势,准备换个地方吃糖炒栗子。这便站起身,准备告退。 时成轩却道,“夏儿别走,你来评评理!我……” “你为难闺女做什么?”唐楚君上前一步,扬眉呛他,“好好的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是架没吵够?” 自从时成轩想方设法赖在海棠院,唐楚君扮温婉贤淑夫人的想法就彻底崩塌了。 也用过以前的法子,好言好语撺掇他去姨娘的院子歇着,可不管用啊。这货一脸义正辞严,非要赖在正房夫人的院子里以振夫纲。 说实话,他的出现,非常影响唐楚君和于素君两人培养坚不可摧又蜜里调油的姐妹情。 没办法,她只能找架吵,吵完基本就能把他轰走。 有时候她想,哪怕犯七出被他休了就休了吧,自己出去单过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有儿有女有哥嫂有闺蜜,啥也不缺啊。一人独美不快乐么?为何非要跟这货纠缠? 是担心他没本事养姨娘小妾,还是担心他吃不好穿不暖? 操那心做甚? 便是又想起件事,“我怀疑我女儿失踪也是温慧仪搞的鬼!你这个做爹的,最好去弄清楚真相。不然等我自己搞清了,时成轩,你就等着跟我和离!” 这地儿没法待了!时成轩感觉自己好难,现在是姨娘院里他不想去,正室院里容不下他。 他说一句,唐楚君能顶十句。还句句扎心! 他都过成什么日子了?又是怀念母亲当家作主的一天。 时成轩眼巴巴瞧着女儿,期待女儿能为自己说句话。但一想到如果真是温慧仪卖了女儿,他那些年还和温慧仪过得郎情妾意,就觉得自己也忒不是个东西。 怎么说呢,莫名还挺愧疚的,“楚君,你别生气,我有空去查查。如果真是那女人,就……就随你处置她。” 唐楚君将脸别到一旁,呛人的话卡在喉咙。 时安夏忙让人拿来漱口水漱口,又整理了一下妆容。然后向父亲母亲行礼告退,准备溜了。 人生啊,得自己想清楚了怎么走。反正她母亲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至于父亲么……看看吧,只要不是太膈应人的大事,就这么着吧。不然怎么办呢?又不能换个亲爹。 刚走到门口,时安夏碰上钟嬷嬷送信进来。 是护国公府她外祖父唐颂林的亲笔信,信上说,春闱结束就为时云起改族谱。 时安夏笑起来,“外公可真会抓时机。” 唐楚君也生气地将信扔在桌上,“谁稀罕他改族谱!还不是看我夏儿成了黄老夫子的‘先生’才服的软!简直唯利是图!” 时成轩十分欣慰。瞧,不受待见的又不止他一个,楚君生起气来连亲爹都骂。 这一想,挨骂也不是不能接受。 时安夏不知亲爹已经自我安慰得通体舒畅,只是劝着母亲,“不管什么原因,结果是好的就行。我哥哥本来就是护国公府的外孙,理应写在族谱上。我只怕这是外祖父的缓兵之计……” 唐楚君一愣,“怎么说?” 她自然也是希望儿子上护国公府的族谱,名声富贵这种东西谁还嫌多,该他的就要得到。 时安夏分析,“您看外祖父选在斗试开考后,考试结果又还没出来前递话,只不过是打个伏笔。外祖父定是想着,哥哥春闱若是中榜,就给他改族谱。要是没中,估计就没有后文了。恐怕这事还没跟朱氏透过口风。” 唐楚君听得气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听时安夏道,“母亲不必生气,不如咱们准备些回礼送去护国公府,朱氏想不知道都难。” 唐楚君眼睛一亮,“还是夏儿聪明。”这便吩咐钟嬷嬷备了些礼送往护国公府,言明收到国公爷要为时云起改族谱的信,侯府上下都十分高兴。 朱氏气得脸都绿了,待丈夫一回家就闹开了。说什么改族谱不合礼法,建安侯府没规矩,护国公府不能也没规矩。否则会遭人笑话。 国公爷唐颂林被唐楚君反手这一回礼搞得人尽皆知,其实也不太高兴。 但被朱氏一闹,心里的火便撒她身上了,“你还跟我扯礼法讲规矩?你养的好儿子在外干了什么丑事心里没数?还怕遭人笑话!我国公府的脸都被你儿子丢尽了!” 第132章 时安心特别恨时安夏 要说这国公府的丑事……没错,昨日建安侯府有多风光,护国公府就有多丢脸。 主要是唐星河这个祸头子办了两件大事。 就时安夏请黄万千在静安茶馆品静心茶那会子,唐星河得了消息,说陆永华和容嫣私相授受,于是便拖着一脑门子问号的马楚阳急急慌慌跑去了槐树巷。 哥俩都是翻惯了国公府族学墙头的捣蛋鬼,那点墙自然拦不住他们。 是以马楚阳不止听到他未来嫂嫂容嫣说,希望陆郎能体谅她“身不由己”的处境,还看到俩狗男女抱在一起,一个喊着“陆郎”,一个喊着“嫣妹”。 马楚阳怒从心头起,直接踹门而入,抓了个现形。 这边动静闹大了,街坊四邻少不得来看热闹。 唐星河当时站的位置比较刁钻,人家看不到他,但他看得到围观的人。 那人群里竟然有个他熟悉的人,就是他小叔唐楚瑞。 唐楚瑞是朱氏生的最小的儿子,比唐星河只大了五岁,今年二十一。去年成的亲,如今闲在家中,无所事事,正等着老丈人给他在国子监安排个闲职。 他老丈人是国子监祭酒,虽官位只从三品,但家蕴深厚,主支是勋国公府。 所以这门亲事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毕竟唐楚瑞生来平庸,游手好闲,加之有唐楚煜这个嫡长子珠玉在前,他又是继室所生,能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嫡女为妻,已让朱氏很满意了。 那唐楚瑞看了几眼热闹,就走了。 唐星河亲眼见他进了槐树巷一户人家,当时还纳闷呢,小叔怎么在这? 结果等把陆永华那对狗男女搅和完了,出来时,正好遇到他小婶儿,就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姚氏。 唐星河也挺热心,虽然平时跟小叔家不怎么来往,但碰上了,招呼还是要打的,就顺口问了一句,“小婶儿,你找我小叔?” 姚氏当时还愣了一下,反问,“星河,你知道他在哪?” 唐星河没想那么多,伸手一指,把他小叔给卖了。 结果刚走到巷口,就听到巷子里传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打闹声。 唐星河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呀,不会是他小叔把外室养在了槐树巷吧?他小婶不会是来捉奸的吧?本来还不一定找得到,结果被他顺手一指,小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叔揪出来了……吧? 就是那么巧,唐星河的所有问句都变成了陈述句。 还好昨日的主角是时安夏,不止被黄万千亲自证明了“先生”的身份,还被皇太后请进了宫。 唐楚瑞的风头才被压了点下去,但压归压,到底八卦最动人心,多多少少也在圈里传起来了。 两相一对比,外孙女带来的荣耀,和小儿子让他丢的脸,立时让唐颂林想到了应该在斗试成绩没出来时就该表态改族谱。 否则真要等成绩出来,万一外孙踩了狗屎运又冒尖儿了呢?到时平白落个“看碟下菜”的名声。 却说侯府中还有个人过得极其艰难,那就是时安心。 时安夏风头越劲,时安心就觉得自己越不如意。 她如今跟母亲关系已是十分冷淡,那点单薄又寡淡的母女情已经消磨得不剩多少了。 这让她难堪又嫉妒,甚至觉得回到以前那种被二房压着的日子都比现在好,至少她母亲跟二房的唐楚君老死不相往来。 如今就是唐楚君抢了她母亲,时安夏抢了她嫡长女的风头。 侯府真正的大小姐本来应该是她才对。 前几日整个侯府已经收敛得差不多了,称呼已经从原来的“大小姐”改成了“安夏小姐”;却是从昨日开始,侯府因着时安夏成为黄老夫子的“先生”沸腾了,一个个丫环婆子小厮们,已经全然管不住嘴,都与有荣焉聊起“我们大小姐”来了。 时安心只觉郁气狂涌,头晕目眩。尤其看到母亲打扮得无比隆重喜庆乐滋滋去找唐楚君的样子,她至今都觉得刺目万分。 那样子,就好像时云起是她儿子似的,人家参加斗试关她屁事!又好像时安夏是她女儿一样,就算莫名其妙做了黄老夫子所谓的“先生”,就真是先生了吗? 一个未及笄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是越低调越好?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们,谁会像她一样在外抛头露面,跟个戏子一样,还得意扬扬。 真就是在外流浪惯了,上不得台面。早知如此,父亲就不该多此一举带她回侯府。 就在时安心怨气冲天的时候,便惊闻陆永华和容嫣的私情暴露于人前,据说当晚马夫人就替儿子退了亲。 这晴天霹雳直劈得时安心万念俱灰……她不相信那是真的!不相信陆永华和别的姑娘真有私情,不相信他俩私相授受被人逮个正着,更不相信容嫣就这么轻易被退了亲。 容嫣退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陆永华就能和容嫣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那她呢?她怎么办? 时安心当晚就气病倒了,高热反反复复,烧糊涂的时候,眼泪哗哗流,嘴里不停喊着,“陆公子!陆公子!别走!” 她清醒时,特别恨时安夏。 若初六那日,不是时安夏派了东蓠跟着她。而任由黄嬷嬷带着那些夫人闯进来,看到屋子里只有她和陆公子,再由着陆公子的母亲把这事儿一坐实,没准儿这会子陆家已经上门提亲了。 时安心半夜里醒来时,亲自带着贴身丫环去找了黄嬷嬷。 黄嬷嬷上次被于素君打板子打掉了半条命,如今还没好,睡觉都只能趴着。 时安心便流着眼泪求黄嬷嬷帮她找找人,去陆家打探打探情况。 黄嬷嬷答应了。 当时场面还比较煽情。 一个抱着时安心老泪纵横,说,“姑娘啊,老奴恨不得把心挖给你看哪。老奴是真心觉得陆公子好,才会想着撮合给姑娘。” 一个边哭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黄嬷嬷,您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黄嬷嬷道,“姑娘,您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一定能帮您探听到陆家的消息。” 她身在侯府多年,自然是有一些人脉的。 到了斗试第一阶段的基础试发榜之际,也就是斗试的第三天,正月二十三日。消息传回,说当时陆永华和容嫣只是在槐树巷陆家的老房子里叙旧,根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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