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听小姑娘早前的推断,应该就是李清慧给他下了毒,导致他早亡。 所以……明德帝瞳孔剧震。 不会吧!不是吧!在他们那个梦里,朕朕朕朕……死后难道跟李清慧合葬了? 他本来在喝茶,一口水喷出来。 喷出来的哪里是水,分明是他发自内心的血啊! 水洒在刚画的地图上,晕开条条道路,也晕开那养蜂局。 时安夏不知哪句话把明德帝给听激动了,忙关切地问,“父皇,您还好吧?” 明德帝脸黑透顶,“还死不了!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时安夏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就知自己说漏了,忙捂嘴,“童言无忌,父皇不舍得治儿臣罪的……” 明德帝这下可不管她插科打诨,“你告诉朕!她是怎么死的?死后葬在哪里?” 时安夏颓然坐在桌前,用双手捂住眼睛,讷讷的,“您何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听了之后除了犯恶心,于您的龙体一点好处都没有。父皇息怒,别听了啊!童言无忌……” “说!”明德帝怒了。 时安夏吓得一颤。 帝王之怒啊! 她乖巧地捧着茶杯,眼睛盯着杯里浮动的青青茶叶,声音跟蚊子似的嘤嘤,“您中毒驾崩了,她自请陪葬。” 明德帝在心里国骂了好大一声,“砰”的拍桌子,“岂有此理!她李清慧简直不是人!” 时安夏瞧着明德帝上赶着来犯恶心,还把她吓得心一跳一跳的,就觉得不能让他好过。 反正都恶心,那就一次恶心个够得了,“当时,儿臣在她的殉葬礼上听到她说‘若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吧。’” 她一说完,就把耳朵蒙上,眼睛也闭上,耷拉着脑袋。 明德帝:“!!!” 一口气就那么堵在嗓子眼上了。 再看那小丫头……他就更怄气。 但也由此,明德帝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李清慧擅调花粉香露,搞歪门邪道,很可能婵玉公主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催情迷药也有她的手笔。 其实时安夏也想到了这个。 为什么李清慧没有对明德帝用这些下作手段?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目光相撞,都想到了这一点。 这些年没用这些手段,是因为李清慧清高,不愿意承认自己入不了明德帝的眼。 她总相信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才情,一定能真正走进明德帝的心里。 李清慧是骄傲的! 因着这份骄傲,她不屑用任何辅助手段来得到明德帝。 当她暴露了自己的野心,终于想用这些手段的时候,又见不到明德帝了。 明德帝想起最近好几次,李清慧都一副愁苦样儿跪在御书房外求见,恐怕就是要来御书房祸害他的。 这一想,顿时头皮发麻。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杀意。 此人,留不得了。 时安夏墨黑的眸底波澜微起,沉声道,“父皇,李贵妃想要儿臣的命,儿臣便要了她的命,不过分吧?” “准!”明德帝正色道,“但你要答应朕,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朕要的不是两败俱伤,更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朕要的,是单方面灭杀!” 时安夏微微勾起唇角,“儿臣与父皇的想法一致。儿臣,也从不是肯吃亏的人。” 明德帝胸口那股郁气终于散去不少,“海晏甚合朕意!你合该是朕的公主!” “儿臣即便不是父皇的公主,也必是父皇的子民!”时安夏字字有力,“儿臣永远是父皇的子民。” 表忠心,任何时候都不晚,任何时候都不嫌多。 尤其是对帝王,只要逮着空隙,就得表忠心表决心表立场。 如此,才能深得帝心。 终有一日,当她远在他国时,明德帝只要每每想起她时刻表达的赤诚,便会善待她的家人,以及与她走得亲近之人。 时安夏站起身,扬起头,一脸国泰民安的笑,“那儿臣杀人去了……” 第311章 儿臣信因果 明德帝只觉小姑娘那笑,不像是去杀人,而是去用个晚膳。 他心头微凛,目光中满是忧虑,瞬间转了念头,“不用你一个小姑娘动手,朕下密令处死她即可。” 他想到了因果。 他想到小姑娘如今还这么小,实不该因他手上沾染了鲜血。 曾经他从未考虑过这些,可今日小姑娘叫他一声“父皇”,他便忧虑上了。 时安夏从明德帝深沉的眸色中,看到了一种……久违的,抑或从来没感受过的父爱。 她眼眶忽的一热。 原以为自己有了母亲的爱,对于父爱的缺失就不再渴望。 可这一刻,时安夏喉头竟微微有些哽咽。 但她却笑了,低着头,怕明德帝看出眼中的泪光,“父皇放心,儿臣信因果,不会无缘无故造下业。儿臣自……落水醒来,发现可梦前世,便是无时无刻不在警醒自己,不能随意造业。” 是以她宽恕祖母,却又不愿让祖母心里好过,便是诛心。 她对温姨娘不动私刑,也只是因为不愿手上沾染人命。直到温姨娘被律法处置,她这颗心才堪堪落下。 她知裴钰往后会犯下“邬城黑色惨案”,是以让他斗试败北,从而在心态上影响他的科举。 她从没想过要弄死裴钰,因为这一世的裴钰,还只是个学子,没犯过事。 只可惜裴钰作死,自己把自己作进了监牢,作去了流放。 前两日消息传来,裴钰因逃跑被官兵捉拿归案,过程中抢夺官兵手中的刀,被一刀捅穿,死了。 这份业,算不到时安夏头上。 对待继外祖母也是一样。 曾经继外祖母朱氏给舅母下过专门针对胎儿的“碎骨香”,害了舅母肚子里的孩子;她便是把专门针对老人的“碎骨香”还给朱氏,一面装神弄鬼吓朱氏,一面让朱氏骨头疼得满地打滚。 对于其他人,无论是惊蛰,还是肖长河等人,时安夏都喜欢扔给东羽卫去查,交给律法去办。 她睚眦必报,却从不祸及无辜。如温姨娘的错,她从未算在时安柔头上。 是时安柔自己不安分,才造成了如今景况。 但凡时安柔乖一点,听话一点,她没想过为难这位庶姐。 谁造的孽,谁承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若是李清慧要杀了她,而她反杀,便算不得造业。 哪天去到佛祖面前,她也可以狡辩一二:我佛慈悲啊,人要杀我,我不得已反杀之,可怪不得我呢。 时安夏又和明德帝说了详细设想。 明德帝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可行,越听越觉得危险。 时安夏无奈道,“您要真不放心,就让西影卫跟在暗处保护儿臣可好?” 明德帝忧心忡忡下觉得可行,召来一排西影卫道,“海晏公主若是掉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 西影卫整齐划一,“是!属下定不负皇命!” 要说这世间,比西影卫更懂明德帝的人,除了岑鸢和齐公公就没有别人。西影卫早前查唐楚君的时候,还不太明白“各方面”消息是什么意思,现在哪有什么不懂的? 如今明德帝这就是爹护崽! 西影卫各人都在心里暗笑,没敢把一丝一毫的笑意表露在脸上。 时安夏抬起头问,“西影卫里,可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放到别人身上而不被发觉?” 忽然西影卫动了,几个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齐齐跪在她身前。 时安夏:“???” 西影卫甲将手中有“羽”字的令牌双手奉上,“请海晏公主恕罪。” 西影卫乙将手中有“影”字的令牌双手奉上,“请海晏公主恕罪。” 时安夏温温一笑,“西影卫果然名不虚传。” 刹那间,韦行舟残影般掠到她身后,顷刻间,甲乙手上的令牌不见了。 时安夏一摸袖子里,令牌便是好好的放在里头。 她是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不由得眉眼弯弯,“甚好,就你了。你扮成太监跟我一起出御书房吧。” 暮色四合间,时安夏要出宫了。 她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穿太监服的西影卫韦行舟。 她走得不疾不徐,目光掠过红墙绿瓦。 宫里这条条道路,承载着多少人一念之间的生死。 正想得出神,便是远远听到一个轻柔细腻的女声唤她,“这是海晏公主吗?” 时安夏心道,来了。 这声音多好听啊,好听得你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人暗地里能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此人最大的错,在于上一世杀了明德帝。 没有明德帝的北翼,山河破碎,万民疾苦。 便是此人!造下的孽! 时安夏想到这里,心头不可控制地掠过浓烈杀意,眸色却是无比天真澄澈。 她缓缓抬起头,向着岔路口亭亭玉立的李贵妃望过去,行了个万福礼,“海晏见过贵妃娘娘。” 李清慧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袅袅走过来,“好孩子,早听皇上说起你来着,今日一见,果然端方。” 时安夏低头娓娓又行一礼,“谢贵妃娘娘夸奖,海晏惶恐。” 李清慧笑问,“你如何知道本宫是贵妃娘娘?” 时安夏心道,你化成鬼我都知道你是李清慧!现在我还知道你就是空占个名头的贵妃! 但话得这么回,“今日进宫谢父皇恩典,母亲担心我冲撞了各位娘娘,便是画了画像,以衣着头饰规制来分辨。” “倒是聪明谨慎。”李清慧道,“本宫和你有缘,正好消食,顺道送你出宫吧。” 她转身对跟在时安夏身后的太监吩咐,“你跟皇上复命去。本宫与海晏公主一见如故,正好闲聊几句。” 那太监一脸为难,“这……” “本宫瞧着海晏公主长得伶俐可爱,欢喜得紧。”李清慧美目淡淡扫过去,“怎的?公公是不放心本宫吗?” 那太监看了一眼时安夏。 时安夏温温道,“公公回去吧。海晏有幸遇着贵妃娘娘,也是……同样欢喜得紧。” 那太监便是告退,复命去了。 李清慧听时安夏那么说,当真是欢喜地一把拉过她,亲亲热热的,“下回你再来宫里,就直接去西祐宫找本宫。” 时安夏在微微察觉到李清慧趁乱塞了东西入她袖中时,就知再也没有“下回”了。 她答应过明德帝,如果李清慧没有动手,她就不可以自身犯险。 明德帝说,要杀一个后宫处心积虑的妃子,他可以手起刀落,无须理由。 时安夏似无察觉,只是笑着不认路,跟着李清慧在宫道上缓缓行走。 就在这时,韦行舟去而复返,一脸焦急地追过来。 第312章 皇上终究对她动了杀心 韦行舟气喘吁吁从时安夏身后的宫道上追来,“海晏公主,您忘了拿松子百合酥。这是皇上专门叮嘱御膳房给您做的。” 李清慧脸上的笑随着暮色暗下来,很沉很沉。 明德帝以前也曾专门叮嘱过御膳房给她做这做那,甚至连祝凌修喜欢吃的都做来给她吃。 她以为日子久了,明德帝总有忍不住与她生情的时候;她以为只要等的时光足够长,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终究,是她错了。 她应该在进宫后就给明德帝吃点东西,让他一觉醒来发现躺在自己床上,让他百口莫辩,让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的女人。 她原本就该堂堂正正做他的贵妃! 李清慧的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 时安夏仿若未见,转过身,朝韦行舟微微点了个头,上前一步接住食盒,从食盒底下将李贵妃塞进她袖中的帕子递到了他手里。 她接过食盒的当口,一转身,食盒就准确无误地撞在了李贵妃身上。 韦行舟吓得面色大变,忙托住食盒。同时,那张帕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李清慧的身上。 李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婢如意埋怨着,“你怎的撞到了娘娘?” 时安夏忙跪下请罪,“海晏笨手笨脚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暮色中的李清慧已敛了情绪,让人看不到眼中的悲喜,只那声音仍旧温柔婉转,“快起来吧,撞了便撞了,不要紧。”又对如意道,“你小心着些,别吓到了孩子。” 时安夏忙低着头谢恩,做足一个孩子闯祸后大气不敢出的沮丧,这才拎着食盒笨手笨脚地起来。 韦行舟见状,“不如小的送海晏公主出宫吧,快要关闭宫门了。” 李清慧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奔来,“曹公公,皇上找您呢。” 韦行舟闻言,只得无奈回去了。 李清慧勾唇一笑。 看来明德帝也在帮她。果然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等时安夏死了,她再装作内疚去给明德帝解释。 就算明德帝要怪责她,总得要见她面吧。到时,她有的是办法让明德帝躺到她床上去。 李清慧带着时安夏一路走出去,弯弯绕绕拐到了颐门这条道上。 路过浣衣局,再路过针工局。继续走了一段,眼看养蜂局就要到了。 时安夏停下脚步惊讶的,“咦,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条道啊。” 李清慧冷冷一声笑,“来时走的生路,回去走的却是黄泉路。自然是不同的道。” 时安夏闻言敛了伪装的讶色,眉目平静,只声音沉了几分,“李贵妃这么想走黄泉路,难道还想着‘若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穴’的鬼话?” “你说什么?”李清慧错愕地望过来。 时安夏缓缓扬起脸,眸色平静得可怕,“李清慧,你不过是名义上的贵妃而已。你借着祝凌修的名义才进了后宫,到现在还妄想帝王的情爱?” 李清慧的脸色终于狰狞起来,“谁说的!谁告诉你的?” 时安夏讥笑着,“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皇上根本看不上你!你这么丑,哪里入得了帝王的眼?” 如意气得脸色铁青,“你一个小小外姓公主,有什么资格诋毁我们娘娘?” “资格?”时安夏诛心,“就凭皇上派本公主来杀死李清慧你啊!” “你在激怒本宫!”李清慧强忍怒意。一想到这死丫头马上就要死得凄惨无比,不由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死有余辜!” 那丝笑意在暮色下异常狰狞。 时安夏仿佛已听到了蜜蜂大军的万蜂奔腾,语速也快起来,“你用脏药卑躬屈膝讨好婵玉公主时,可想过你那一生把清誉看得比命还重的父亲和母亲?” 如同狂风暴雨肆虐。 “你倾慕皇上没错,错在手段肮脏,与下贱之人联手设局。所以李清慧!你也下贱!” 宫婢如意护主,“放肆!你……啊……”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大群蜜蜂黑压压由远而近扑来。 李清慧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又残忍的笑,“去死吧,海晏公主。” 时安夏微微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瓶申大夫亲手调制的避蜂露往身上倒。 那些密密麻麻的蜜蜂原本目标就不是她,而是李清慧。远远闻到那避蜂露的味道,蜜蜂拐着弯扑到李清慧身上去。 片刻,李清慧和如意都在尖叫声中打滚。 李清慧是被攻击的对象,如意则是受了波及。 如意保命的时候机灵,这会子也不护主了。逃生的本能让她疾步狂奔,在宫道上又叫又跳。 但她身上没有特制玉露,蜜蜂很快就放弃了如意。转而全部进攻玉露所在的李清慧。 万千蜜蜂把李清慧包成团,恐怖得无与伦比。 那就像一团黑色龙卷风,瞬间将人吸入无底深渊。 时安夏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眉眼都不动一下。 她给过李清慧机会的。 至少今日她没想过要李清慧的命。 但李清慧既然不想活,她也可以成全。 许多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定是吓得花颜失色。而时安夏不会。 她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安静又冷静地看着李清慧。 她曾见过密密麻麻的死人堆,也曾穿梭在遍布万千血肉模糊尸体的战场上寻找她北翼的将军们,儿郎们。 她曾经承诺过,生要带他们回家,死也会带他们回家。 她带着人一具一具尸体去翻找,一点一点肢体去拼凑。 她哭累了就坐在死人堆里祈祷老天保佑。 她看着鲜血浸湿了大地,所有绿草都变成了红色。 当见过那一切后,再看这群蜜蜂蜇人,就真不算什么。 李清慧知自己被算计了,也知时安夏手里有救命的东西。 她张嘴求救,话还没出口,嘴里就被蜜蜂灌满。她死的时候,耳边是那句“就凭皇上派本公主来杀死李清慧你啊”。 皇上,终究对她动了杀心。 她只是爱慕他,错了吗? 李清慧死的时候,仿佛看到自己正在给明德帝的膳食里下一种能让人丧失理智的药。 那种药能让他爱她! 于是那夜,她爬上了他的床。 第313章 为什么海晏公主没死 李清慧悄然爬上了明德帝的床。 她以为他中了药,正意乱情迷。 可明德帝竟然两眼清明,冷漠又决然地推开她,“李清慧,你竟敢给朕下脏药!” 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被识破。 明德帝派来保护她的人,同时也成了监视她的人。 李清慧一败涂地。 明德帝不再踏入她宫殿半步。 不久之后,消息传来,明德帝中毒,驾崩了。 她跪在地上,长哭不止。 她连明德帝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啊! 为什么对她这般冷漠无情?她从十二岁就喜欢他了啊。 明德帝心里只有民生疾苦,只有百姓江山。 所以李清慧也只能装作忧国忧民,跟在他身后,陪他遍走民间乡市。 祝凌修爱她,黄皓清也爱她,可她只爱明德帝一个人。 她原是想说清楚的。可她发现,一旦说清楚,她连跟着他们一起出行的资格都没有。 她便不应承,也不拒绝。 后来李清慧发现,如果她不装作对祝凌修有意的样子,她连见明德帝一面都难。 她以为时间长了,明德帝总会看到她秀外慧中的一面,总会像她喜欢他那样喜欢上自己。 可是李清慧没有等到那一天。 她发现自己走岔了路。明德帝真的把她当成了祝凌修未过门的妻子。这怎么行? 她得把自己摘出来。 正巧,婵玉公主看上了祝凌修。 李清慧决定将祝凌修彻底推给婵玉公主。 她泄露了几次与祝凌修相约的地点,让婵玉公主去偶遇。 可那呆子竟对婵玉公主视若无睹。 李清慧一时有些得意,但更多的却是烦躁。 祝凌修已成了她的绊脚石。 眼看着自己岁数一年年大了,李清慧急了。 她决定铤而走险。 目标锁定虞阳长公主的原因是,虞阳长公主为祝婆母寿诞,豪掷千金购画作为寿礼。 当时有两幅画入了虞阳长公主的眼,一副是白印居士的《寿丰华年》,一副是清音大家的《兰芝图》。 最后,虞阳长公主选了《寿丰华年》。还笑着对人说,喜鹊立于桃枝,全画不见寿桃,却处处显长寿喜悦,更寓意着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又说白印居士的花鸟画,早已超脱了一般闺阁画家以花卉描绘小情小调的境界。 虽然虞阳长公主句句不提《兰芝图》,可李清慧就觉得虞阳长公主句句都在贬低《兰芝图》。因为她就是人们口中的清音大家。 她分明已有很高的成就,可虞阳长公主却瞧不起她。 既是这样,她就给虞阳长公主送份大礼。 李清慧约见了婵玉公主,给她递了点子。每个细节,她都交代得十分清楚。 婵玉公主大喜,将计划报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让婵玉公主来问,她要的是什么? 李清慧道,“我要进宫为妃。” 在李清慧授意下,婵玉公主表现得十分嫉妒,处处追查祝凌修的心上人。 终于祝凌修求到了明德帝跟前。 明德帝允了,李清慧如愿以偿进了他的后宫。 虞阳长公主一家,死的死,伤的伤。这就是看不起她李清慧的下场。 后来,明德帝始终不碰她。 李清慧觉得,祝凌修只要活着,明德帝就会一直把她当作是祝凌修未过门的妻子。 她偷偷给婵玉公主递了信,让她将祝凌修做成假死。 谁知祝凌修“死后”,明德帝还是不肯爱她。 终于,明德帝死了。不知道是谁毒杀了这个无情男人。 李清慧怀疑是皇太后,又怀疑是云兰公主等等。 不过她已经不关心了,反正明德帝活着的时候也不爱她,还是死了的好。 明德帝死前交代,无需任何嫔妃陪葬。 她偏不如他意。 若生前不能同衾,那便死后同穴吧……等等,为什么时安夏刚才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李清慧在这个世间的最后一眼,便是看到那个眉目如画的小姑娘朝她弯唇一笑。 那笑里,含着无尽的嘲弄和鄙夷。 那是一个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目光! 李清慧已不能思考,魂魄抽离肉体,仿佛看到了殉葬的自己。 她的前世今生,原来都只喜欢那一个人…… 李清慧死了。 明德帝连夜令大理寺和东羽卫联合查案,且传了李清慧的父母进宫,让他们参与彻查。 而西影卫则第一时间将相关人等全部控制起来,包括西祐宫以及养蜂局的所有人。 这个案子其实不难查。 李清慧的尸身已经惨不忍睹,但从她身上搜到了罪魁祸首,就是那张染有特殊玉露的帕子。 特殊玉露是李清慧自己炼制的,在她的寝宫里还有没用完的证物。 据没被蜇死的如意说,贵妃娘娘是专门去等海晏公主的,也是贵妃娘娘带着海晏公主绕去通往颐门的路。 西祐宫的太监姚公公承认,是贵妃娘娘让他先行去养蜂局通知人打开蜂箱盖子。 养蜂局的人见死的是贵妃娘娘,也不敢再撒谎,证明是西祐宫的姚公公过来知会他。他也是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办事。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人证物证都十分明晰:李贵妃想要害海晏公主不成,反把自己给害死了。 唯一存疑的,就是海晏公主。 她在场,却安然无恙。 分明李贵妃要害的人是她,她却丝毫无损。 是不是怎么听来都有点诡异? 那张染有特殊玉露的帕子为什么没给出去? 如果李贵妃要害的是海晏公主,那这张帕子就应该在海晏公主身上,这会子死的应该是海晏公主才对。 为什么海晏公主没死,李贵妃却死了? 基于以上疑点,大理寺要请海晏公主时安夏到场问询。 大理寺主审,东羽卫陪审。 东羽卫来的是马楚翼,被李清慧的父亲李仕新要求回避。 谁不知道马楚翼跟云起书院的人走得近? 马楚翼默默坐到了角落里听审:回避就回避。 搞得我回避了能让案情结果有改变一样! 马楚翼可是知道明德帝有多宠爱海晏公主的。他就很想问一问李仕新:敢问李大人,皇上来了你敢让他回避吗? 其实皇上没来,不过齐公公来了也一样。 时安夏刚被大理寺传唤进宫里临时的审讯室,还没开始答话,就见齐公公拎着一个大食盒进来了。 齐公公道,“海晏公主吓坏了。皇上让海晏公主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稳稳心。不然哪有力气回你们的话?” 刘主审官:“……”合着我们都不饿! 要不是皇上派来的,本官就给你撵出去! 第314章 隆恩护体 翰林学士李仕新与夫人赵氏对视一眼,心凉了半截。皇上这是摆明了站在海晏公主一头。 夫妻俩都是北翼举足轻重之人。 李仕新除了官居翰林学士,也就是号称“内相”的高官,还是跟黄皓清父亲黄颐枫齐名的大儒。 赵氏也是一代才女,人称“梅秀居士”,其画作以梅为主,画风自有一股出尘傲骨。 夫妻俩一向都是把清誉看得比命都重要,极致爱惜羽毛。 若是女儿背负着害人性命反害己的名头而死,他们李家怕是要臭好几代。 那会子时安夏口头谢过父皇宠爱,又谢齐公公亲自跑一趟,才娓娓道,“还是先问案吧,几位大人忙得也都还没用晚膳呢。” 若是时安夏大摇大摆坐下来就开吃,梅秀居士还不一定把她放心上。 可对方这一作派,倒使她眉头紧蹙,暗道不好,心里莫名就窜上来一团火。 早前那一场声势浩大支援海晏郡主的“以吾之名”,就令夫妇俩私底下不满。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煽动学子,煽动朝臣,这能是什么好事? 他们认为,小姑娘的身后一定还有推手。 李仕新本就在私下决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醒一下明德帝,不能放任此势头,否则恐酿成大祸。 这还没来得及进言呢,就得知女儿死在了宫里。不止死法凄惨,且还说是他女儿要害人。 夫妇俩一致认为,此案绝对有隐情,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人证可以买通,物证可以放置。 对,就是这样! 夫妇俩相互对视一眼,心下已有了计较。 李仕新沉声道,“刘大人,既然海晏公主不饿,就开审吧。” 时安夏悠悠道,“饿,还是饿的。” 我不吃,是我有礼貌;但你不能认为我不饿。 李仕新:“……”相当厌恶此女! 还“以吾之名”!百官都瞎了吗?此女一身江湖匪气,肯定是在外流浪染上的,否则哪个世家的正经闺女能这么说话? 但,他只敢腹诽,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毕竟明德帝下过死命令,凡散布关于海晏郡主谣言者,一律处以极刑。 他不想找死。 刘主审官便是问,“海晏公主,那要开始审吗?” 时安夏认真更正,“刘大人,不是审,是问询。本公主才是被迫害的人。为官者,要注意措辞,您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 刘主审官:“……” 这活儿没法干了啊!心好累! 李仕新:“!!!” 梅秀居士:“!!!” 马楚翼:回避,是我今宵最好的归宿。还好我回避了,坐在上头的都得受虐。 刘主审官从善如流道,“好,那本官开始问询。准备好了吗,海晏公主?” 海晏公主时安夏乖乖巧巧坐在齐公公亲自给她搬来的凳子上,声音清脆好听,是少女才有的稚声,“准备好了。刘大人请,本公主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主审官尽量和善地点点头,在脑中默了默措辞,才问,“海晏公主,您今日进宫做什么来了?” 时安夏答,“父皇前些时日封赏我为公主,原本早该进宫谢恩。可我还在孝期,就延后了。如今我祖父祖母已入土为安,我就进宫谢恩来了。哦,对了,父皇说,他不忌讳这些。” 刘主审官从这字里行间听出来明德帝的宠爱,继续问,“你是从御书房出来的,对吗?谁送你出的宫?” 时安夏答,“对,我从御书房出来,是父皇派了个公公送我的。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 刘主审官看向齐公公,“敢问齐公公,能不能说说是您手下哪位公公送海晏公主出宫的?” 齐公公心道,这位刘大人还是很厉害,一下就触碰到真相了。便是淡淡一笑,点点头,“咱家这就派人去给您请人吧。” 刘主审官心头一跳,感觉真相恐怕就在这位公公身上了。 未等把人找来,梅秀居士心情极度悲伤,外加沮丧,出口便是疾言厉色,“若是贵妃娘娘真要害海晏公主,为什么那张手帕不在海晏公主身上?又为什么海晏公主毫发无损?这里面定然有鬼!刘大人,您一定要好好查!” 为官者,最厌恶的行为,就是在自己做事的时候,有人来教自己做事。 尤其更厌恶的,是被一个妇人教自己做事。 刘主审官当即就黑了脸,缓缓侧过头去,“李夫人这么能干,不如你来审案?” 梅秀居士一噎:“……” 李仕新打圆场,“拙荆不是那意思,还请刘大人海涵。” 刘翰森冷哼一声,“办案之地,乃正法高堂。岂容女子多言!李大人这家教不太好啊!” 大家都是正三品的官,我又不低你一等。 往日你高高在上看不起我,不就是仗着有个女儿是贵妃娘娘吗? 如今这贵妃娘娘都死了,还死得十分不高明不体面。你现在跟我翘个屁! 梅秀居士脸涨得通红。她一生受人尊敬,被人追捧,生个女儿又美貌如花,才情横溢,还贵为贵妃娘娘。 平日里她就清高得从不与底层人接触,张口闭口就是“为官清正”,“傲骨清风”。 如今被人指责成这样,顿时觉得……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她女儿才刚死,这些当官的就来落井下石。 场面一度僵持得尴尬。 还是时安夏打破了双方的冷寂,“照李夫人的说法,就是贵妃娘娘居心不良要害死本公主,可本公主没死,就很对不起李家,是不是这意思?” 李仕新被搞得头大如斗,摆了摆手,“不,拙荆不是这意思。她只是想找出真相。” 时安夏固执地摇头,“不,本公主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好像本公主死了,才能合了李夫人的意呢。” 她说完,侧过头问,“齐公公,你听到的是这个意思吗?还是我理解有误?” 齐公公阴沉沉地答,“咱家听李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李夫人丧女之痛固然让人同情,但别忘了,海晏公主才是被迫害的人。她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全是仰仗隆恩护体。可怜哟,海晏公主!” 时安夏深以为然,端方平静地点点头,说了句真话,“对,隆恩护体,本公主才能在贵妃娘娘的迫害中活下来。” 两人的话听在别人耳里,全是恭维。殊不知,真的是隆恩护体。 因为西影卫韦行舟到了。 第315章 无缘无故她如何要来害我 韦行舟来了。 他穿着黑色专属影卫官服,臂上绣有个“影”字。 人不算高,长相普通。若是刻意敛下眉目,他就是扔人堆里都让人找不到。 但此刻,韦行舟双目炯炯,行走如风。 他进来朝着主审官刘翰森一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西影卫虽无官阶品级,但地位超然。 众人一见他,都站起来行礼。 韦行舟开门见山道,“今日送海晏公主出宫之人,正是在下。” 在韦行舟进门时,刘翰森就已然猜到。他还没发话,却是李夫人陡然提高了音量,“为什么公公变成了西影卫?这里面有阴谋!我女儿是被冤枉的!我女儿是被害死的!” 李仕新面色骤变,想捂住妻子的嘴都来不及。 西影卫是明德帝的西影卫。 如果这里面有阴谋,要害死他女儿,那就是明德帝想他女儿死! 这是能说的吗?这是能随意嚷嚷的吗? 李仕新厉声喝道,“闭嘴!” 李夫人哪里肯听,就像是抓到了对方的一个突破口,就要一脑门扎进去,恨不得挖出个血洞来,“今日西影卫若是不能给我女儿一个说法,那我今日便是赌上李家上下全族的性命,也要告御状去。” 韦行舟便是冷冷回敬,“好啊!那就赌上你李家上下全族的性命,去告御状吧。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怂!” 李仕新只觉灭顶之灾的天罗地网,就那么从头上罩下来。 他倏然怒瞪着妻子,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多什么嘴!” 李夫人这会子也忽然醒悟过来。可自来把尊严看得比天高的人,哪里受得住在外头被丈夫下了脸面,便是借着丧女之痛,哇的一声哭出来。 韦行舟视若无睹,径直坐下,淡淡道,“刘大人,请。” 刘主审官小心翼翼在心头默了一遍措辞,才问询道,“您说今日是您送海晏公主出宫的?但海晏公主却说是一位公公送她出宫。这您有什么解释吗?” 韦行舟见对方用了敬语,问话语气也是公事公办,倒是十分满意主审官的态度,“海晏公主第一次进宫时,被恶奴带去宫里绕了好几个时辰。皇上担心宫里有人对海晏公主不利,便令我扮成太监护送海晏公主出宫。” 刘主审官抓到了中心思想,“所以您的行为,是皇上的意思。” 韦行舟点点头,视线淡淡扫过李仕新夫妇,“不止如此。皇上有言,恶人犯错,若只是罚跪禁足,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其自食恶果。” 李仕新夫妻俩面色难看至极。 这就是专门针对他们女儿啊! 也不知道他们女儿怎的这般想不开,和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斗什么气? 值得她一个贵妃自降身份动手吗? 夫妻俩一时气得心揪,又是难过,又是气愤。 刘主审官手心里全是汗。 这这这,就是皇帝在清理门户啊!那还审个什么劲儿?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请影卫大人详细说一下这一路的过程吧。” 韦行舟道,“我送海晏公主出宫,途中遇到李贵妃。是李贵妃主动问,这是不是海晏公主?后又主动要求由她送海晏公主出宫。在这过程中,我见李贵妃将一块手帕悄悄塞到海晏公主身上,而海晏公主完全不知情。所以我又趁其不备,将那块手帕送还给了李贵妃。李大人,这叫物归原主,对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李贵妃用那块沾有特殊玉露的帕子害人在先,而西影卫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李夫人的眼泪夺眶而出,全身都气得颤抖,“太狠了!西影卫太狠了!你完全可以把帕子扔掉,保下贵妃娘娘的命!” 韦行舟像看蠢材一样看着李夫人,眉梢漫出一丝不屑,“西影卫是你家请的府卫吗?我有什么义务保下贵妃娘娘的命?” 李夫人泪如泉涌,理所当然,“她是皇上的贵妃!她就是你的主子啊!” “我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还请李夫人慎言!”韦行舟已经极度不耐。 这时候李仕新出声了,“敢问海晏公主,当时您也在现场,为何能毫发无损呢?” 就连如意都被蜇得满头满身包,说话困难,海晏公主却是完全无事。那些蜜蜂就跟绕开她走似的。 这是他能想到最大的疑点。 一旦这个疑点解释不清,那么海晏公主就很难置身事外。 时安夏想了想,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兴许是因为我带了这个香囊荷包。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她担心我被蚊虫叮咬,里面便加了几味驱蚊的药材。” 刘主审官立刻让候在外头的太医检查香囊。结果如时安夏所说,确实香囊里有驱蚊虫的药材。尤其里面还有几味十分稀罕的药材,在市面上价值千金。 此案再无存疑,刘主审官饿了,想早点回家用膳,“本官对此案的来龙去脉已经查清,可以结案了。李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仕新是没有要问的了,很绝望。 可李夫人不死心,还有要问的,“凡事都讲个根源。敢问海晏公主,您此前跟贵妃娘娘可见过面?” 时安夏摇摇头,“没见过。” “那她如何会无缘无故害你?”李夫人厉声喝道,企图以声音大来掩盖恐惧,以达到气势摄人的目的。 谁知时安夏半点不害怕,也像看个蠢材一样看她,“李夫人你问我?我还问你呢!她是你女儿,你们母女定然心灵相通吧。那你来告诉本公主,无缘无故她如何要来害我?” 李夫人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泪水顺着脸颊哗哗掉落。 她快气炸了。 几轮交锋下来,她是半点便宜没占到,半点尊重没得到。她胸口剧烈起伏,憋屈得很。 李仕新生怕夫人再说出点什么以李家性命赌生死的话来,沉痛低下了头,“刘大人结案吧。本官,再无疑问。” 韦行舟却道,“刘大人可以结案,但李大人和李夫人还不能走。皇上召见,还请两位跟本官走一趟。”他说完,视线再次扫过李夫人,“至于李夫人要赌上李家性命告御状,本官也会如实向皇上禀告。” 说完一甩袖子,率先转身走出门去。西影卫的官服在夜色中显得尤为神秘。 朝阳殿内,明德帝面若寒霜。 李仕新夫妻俩进殿后,齐齐打了个冷颤。 明德帝冷声道,“李仕新,你可真养了个好女儿!” 第316章 欺君之罪 李仕新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来前已知不妙,但没想到一进殿,明德帝就发难了。 在他眼里,明德帝一向温和又讲道理。 正是因着平日温和,一旦爆发起帝王之怒,是真会把人吓得手脚发软,全身无力。 别看李夫人平日里趾高气扬,鼓吹“清风傲骨”,其实骨子里最是个拜高踩低之人。 她刚才随时随地都想压时安夏一头,无非觉得人家只是个外姓公主,又加之看不起时安夏曾被人卖出京城,就觉得人家没见过大世面。 此时跪在明德帝面前,她是颤抖得大气不敢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德帝冷沉地问,“听说李大人要赌上李家全族性命为女儿申冤?” 李仕新冷汗直冒,头抵着地回话,“下官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明德帝目光炯然地看着李仕新,“你们是看海晏公主年纪小,就欺负她!故意吓唬她!” 李仕新现在掐死妻子的心都有,“下官不敢!是贱内因丧女之痛,才胡言乱语。她一个内宅女眷,没有任何资格代表李家全族。” 李家牌位上的老祖宗恐怕现在都掀了棺材板儿,扛着大刀在来的路上了。 原先怎么没发现他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个蠢的。 明德帝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把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西祐宫里的一个嬷嬷。 此人姓甘,在西祐宫当值了十年之久。 她并非李贵妃的贴身嬷嬷,但她与李贵妃死了的贴身嬷嬷江嬷嬷是同乡。 她哭诉道,“宫里无人知道老奴与江嬷嬷是同乡,更无人知道江嬷嬷是因为手里捏着太多贵妃娘娘的把柄才被悄悄处死的。” 李贵妃是怎么也想不到,江嬷嬷留了个后招。 江嬷嬷把李贵妃做下的恶事全数告知了甘嬷嬷。 要不是李贵妃死了,明德帝将西祐宫的人全抓了,甘嬷嬷还不敢全说出来。 李家势大,她哪敢轻易吐露? 但现在有皇上保命,她自然有多少说多少。 李仕新听着甘嬷嬷数落着一件件,一桩桩,只觉五雷轰顶。 他一直以为女儿是明德帝的宠妃!却不知女儿竟然是踏着祝凌修才得以进宫。 且,明德帝一直只把他女儿当成祝凌修的心上人在对待! 这太荒唐了! 简直太荒唐了!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竟然才是虞阳长公主案的主使,更是害得祝凌修生不如死的人! 女儿害的人,全部都是明德帝在乎的人! 这女儿是真的要逼着他这个老父亲一头撞死才甘心啊! 李仕新面如纸色,直喊“求皇上饶命”。 他是明德帝的近臣,自然知道皇上对长姐,对伴读是什么态度。 连婵玉公主都直接被砍头,皇太后因此被圈禁西山……现在他只能庆幸女儿死了。 死了!一了百了! 李仕新痛哭流涕,“皇上,臣不知情!臣若是知道养出这么一个恶毒的女儿,臣早就亲手勒死她了,根本不用皇上费心。” 明德帝信李仕新的确不知情,便是把视线落在跪成一团的李夫人身上,不由从鼻子里逸出一声鄙夷的冷哼,“朕竟然从不知道‘梅秀居士’是这般表里不一,华而不实之人。” 李夫人现在是冷汗淋淋,“臣妇也,也不知情!” 她话音刚落,明德帝便是一拍桌,“胆子不小!死到临头还敢欺君!把人抬上来!” 真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殿外抬进来一个老妇,正是李夫人的贴身嬷嬷。 李夫人瞳孔陡然放大。 那老妇奄奄一息,“夫人,老奴没,没用,老奴扛不住,全,全招了。” 明德帝让老妇又重新说了一遍,与甘嬷嬷所说相差无几。 显然,李清慧因祝凌修心上人的身份进宫的事,李夫人是知道的。 不止如此,李清慧做下的桩桩件件恶事,不管哪一样,李夫人都知情。 甚至,她还参与了其中谋划。 李清慧走到今天,便是因为有她这个母亲在身后出谋划策。 拔出萝卜带出泥,至此,李清慧的案子到此结束。 李贵妃因欺君之罪死后被贬为庶人。史上多的是死后被追封的嫔妃,她这死后被贬的还是头一例。 其尸身被李家带回,又被李家族长嫌弃,不允许葬入祖坟。 李仕新自请辞官,告老还乡。 李夫人因欺君之罪被明德帝赐死,且赏赐她八个字“表里不一,华而不实”。 从此“梅秀居士”的名头一落千丈,画作更是一文不值。 那些早年收藏过“梅秀居士”画作的,亏得直骂娘。 但这一切,都瞒着正在南阳山上养病的祝凌修。不让他知道分毫。 这是后话。 时安夏这趟进宫,看着是风平浪静,实则惊涛骇浪。 唐楚君次日才得知真实情形,吓得直拍胸口,叮嘱道,“夏儿,以后少进宫,宫里简直吃人呢。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又听说明德帝派西影卫保护她女儿,唐楚君便是双手合十朝着皇宫的方向直拜,“感谢皇上,谢主隆恩!” 若不是皇上英明,她女儿恐怕就要被蜜蜂蜇死了。 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宫里手段层出不穷。她女儿那么小,就算再聪明,又哪是那些成精的娘娘们的对手? 唐楚君忽然就觉得“海晏公主”这名头有点碍事儿,心头再无当日接旨的喜悦,反倒是好一顿嫌弃。 时安夏也没想到李清慧不止把自己的命闹没了,还把她母亲的命也闹没了。倒是她这趟进宫的意外收获。 这个李家算是没落了。 往日李家顶着贵妃娘娘的荣光,面子里子都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如今却如丧家犬一般,夹着尾巴做人。 这个李家不好过,另一个李家也没好到哪儿去。 李长风等人正等着明德帝把皇太后从西山接回宫呢。结果皇太后的消息没等来,倒是等来另外一个震耳欲聋的消息。 李贵妃被蜜蜂蛰死了!不止被蛰死了,死后还被贬为庶人。 李长风眼神阴戾地看向正在努力吃吃喝喝的时安柔,“你不是说,只要时安夏进宫,就一定有办法把皇太后放回宫吗?” 时安柔点点头,想象一下惠正皇太后的风仪,就能把背脊挺得更直。 她一副拿捏时安夏的笃定样儿,信心满满“,对啊!快了!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量她也不敢不从,我还捏着她……咳,的把柄呢。” 第317章 她可是惠正皇太后的嫡系 李长风要不是想着皇太后看重时安柔,早就把此女拖出去大卸八块了。 他到现在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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