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洛家现在胆子大得很啊,是觉得从龙之功稳妥了,还是觉得……”他缓缓站起,“朕没有你们,就杀不回京城,夺不回皇位了?” 第350章 出动“十二杀”保护新娘 岑鸢对幽州洛家一向礼遇有加。像如今这般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洛颂扬等人伏在地上汗流浃背,“属下绝不敢有此等想法,还请主君明察。” 岑鸢仍旧穿着喜服,还没来得及换掉。他脸上的怒色却与喜服格格不入。 他起身,冷笑,“明察!只怕察下来,你们洛家脸都不要了。” 城东的宅子,表面开的当铺,地底却有一座深冷地牢。 洛颂扬忐忑跟在岑鸢身后踏进地牢时,就有种不祥预感。 绑在柱子上的女子脑袋耷拉着,头发将脸遮了半边,鲜血滴在她身前,形成了一滩黑渍。 “英儿!”洛颂扬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家孙女。 绑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正是洛英。洛颂扬的孙女,洛家长子洛游的次女。 洛英听到动静,睁开肿胀的眼睛,微微唤了声,“祖父……” 她原本长得英气又美艳,擅隐匿,是个矛盾又出众的女子,更是洛家第三代里出类拔萃探听消息的好手。 如今,被折磨成了这样……洛颂扬抬头看向岑鸢,“主君,英儿她犯了什么错?” 岑鸢眸底冰冷,“你问她。” 洛英咬了咬嘴唇,“我没错,我就是要杀了时安……” “夏”字没出口,岑鸢顺手拿起桌上一条带刺的鞭子丝毫不留情地挥了过去。 鲜血四溅!温热的血溅到了洛颂扬脸上。 洛颂扬脸色难看极至,“主君手臂上的伤是被你弄的?” 洛英听到这句问话,泪水一下就涌出来。 她嘶哑着嗓音,十分悲伤,“主君,你为何要拼了命护那女子?你的光复大业迫在眉睫,为了她,值得吗?” 岑鸢的喜服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亲,终是成了。 岑鸢眸色淡淡,忽然问,“你想知道原因?” 洛英怔愣地看着他,依然带着一份迫切而炽热的仰慕。 岑鸢一字一字,字字诛心,“为她,我可复国;为她,我也可放弃万里江山。” 洛英张了张嘴,忽然尖叫了一声,“不……” 她不信!她不信! 她双眼猩红,流出血泪,伤心欲绝,“主君,你告诉我,你骗我的。” 岑鸢冷漠地不再看她,转身便走。但走了几步,他又顿了足,却不回身,只平淡地说了一句,“为她,我还可与天下为敌。” 这一次,他彻底走出了地牢,任凭洛英在地牢里放声哭泣。 洛英好恨啊。 岑鸢!主君!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她全心全意喜欢的男子,就那么冷漠离去,再不看她一眼。 这个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喜欢他的人了。 从见岑鸢的第一面,洛英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有的人,只需一眼,她就能确定,这就是她想要共同度过一生的人。 当初,洛英见主君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便是深深隐藏了爱意。 看到陈梦娇对主君穷追不舍,而他不为所动,她心中庆幸极了。 她便是知道,决不能叫他发现半点苗头。 洛英隐藏得很好,成为一个知进退的下属。 且为主君办了好几件大事,得了很高的评价,这使她很开心。 喜欢洛英的男子很多,上门提亲的都快把门坎踏破,但她没点头。 她把心思告诉了父母,说想要嫁给主君。 父母惊呆了,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一旦复国成功,洛家从龙之功居首位,有女子进宫很正常。 且女儿容貌武功都是上乘,于主君绝对有助益。 父母允了她,不再逼她接受别人。 就在洛英准备等主君复国成功后顺利入主中宫时,却惊闻主君要和北翼建安侯府嫡女成亲。 这个消息使得她几近崩溃。就有种……瓜熟蒂落的时候,瓜落进了别人的口袋。 洛英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便是亲自来了京城。 那一天,正好是岑鸢和时安夏许亲。 据说成堆成箱的好东西流水似的往侯府里送,她还看见岑鸢脸上露出一种久违的笑容。 她手脚冰凉。 他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子! 她很想上前去问问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心意? 如果知道了她的心意,他会毁了和时安夏的亲事娶她么? 甚至,她还卑微地想过,他如果一定要娶时安夏,那能不能也娶了她? 这个问题,她托了祖父去试探主君的心意。 祖父回话说,主君没有纳妾的打算。 洛英很伤心,故意装作离开京城,然后去而复返,就那么隐匿起来。 她想看看时安夏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使得主君泥足深陷,连光复大业都不顾,非要先娶一个北翼的女子为妻。 如果主君娶妻是有什么筹谋,为了光复大业,她认了。 起初,她的确认为主君娶其为妻是为了光复大业。因为此女从郡主升为了公主,利用价值极大。 因着要娶此女,主君还见了明德帝。 面圣!就算他们洛家举全族之力也做不到可以面见北翼皇上,只需一个海晏公主,主君就面圣了。 洛英放下心来,甚至觉得海晏公主只是个垫脚石而已。 过河,就会拆桥。 待主君复位成功,到那时海晏公主就成了弃子。 洛英想得挺好。 但她忽然发现了晋七等人。 晋七是什么人?是岑鸢的青羽卫“十二杀”。 里面十二个人,都是岑鸢真正的心腹。有时候,比他们洛家还更得岑鸢信任。 晋七一个人出现还没什么,荆三出现也没什么。可青羽卫“十二杀”全部出动就非同一般了。 她去套了凡九的话,得知“十二杀”的任务是保护新娘。 岑鸢竟然出动“十二杀”保护新娘! 这让洛英意识到,岑鸢对时安夏恐怕不是利用,而是……钟情。 这个发现令她痛苦。 带着这份椎心刺骨的痛,她悄悄观察了好几日,终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岑鸢心里那人,真的是时安夏。 成亲的头一天,洛英向江湖上有名的暗杀组织“倾天鼎”下了定银,要暗杀时安夏。 昨夜,洛英便是利用熟人的身份,趁其不备,先将“十二杀”拖住。 “十二杀”里,至少有十个都在侯府布防,却让侯府处在最惊心动魄的危难中…… 走出地牢的岑鸢心中后怕不已。 他因着放心不下他的小姑娘,通夜守在窗外,才避免了一场惨祸。 除了他,没有人能救下时安夏。 他甚至硬生生用手臂挡下了大刀,只为了不让大刀砍到窗台上,惊了新娘子睡觉。 岑鸢抬头望向明月,声音极淡,吩咐晋七,“‘倾天鼎’可以灭了。” 第351章 灭杀“倾天鼎” 没几日,江湖掀起惊涛骇浪。暗杀组织“倾天鼎”一夜之间被人连老窝都端了。 据说“倾天鼎”当家人死的时候,还在青楼花魁的被窝里,眼睛都没睁开,就被一剑割了咽喉。 到底是谁干的?官府不查,江湖人士不愿插手,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来朝廷和江湖就界线分明。 当然,更多的是拍手称快。 实在是因为“倾天鼎”手上沾染了太多人命,结下过太多梁子。 真就是黑白两道该得罪的人都得罪完了。且,两道都有他们的贵客。 “倾天鼎”名声很烂,只认银子不认人。只要银子到位,就算灭门灭族的勾当,他们都肯干。 上至八九十岁的老人,下至几个月大的婴孩,“倾天鼎”都不放过。 朝廷难道不想割了这毒瘤吗?想! 明德帝登基后的第二年,“梁氏灭门案”震荡京城,下手的正是“倾天鼎”。 明德帝一怒之下,命东羽卫肃清“倾天鼎”。 朝廷下了追杀令,掀起腥风血雨。那是第一次朝廷和江湖的交锋。 却,两败俱伤。 第一代东羽卫,几乎全军覆没,令人唏嘘。 尤其是第一代羽卫长宋惊鸿,更是全家被“倾天鼎”报复,杀得一个不留。 他自己也在此次任务中受了重伤。伤愈后,却不愿再为官,从此隐居山林,做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闲人。 据说,宋惊鸿从那以后,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明德帝去看过他几次,终究没能将此人带出山林。 而“倾天鼎”也死伤大半,他们当家的连夜将老巢迁出京城,消停了好多年。 这两年,“倾天鼎”隐有冒头之势。 “倾天鼎”又在京城秘密扎了根,为几年后的祸事埋下伏笔。 明德帝翻着密报,一页一页,看得全身冷汗。 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 他想到了宋惊鸿,想到宋惊鸿枉死的全家,更想到了他亲手组建培养的东羽卫。 悲沧的情绪席卷着这位帝王,悠长一声叹息,再悠长一声叹息……终究,还得靠他亲自指婚的女婿岑鸢啊! 没错,明德帝现在可不管岑鸢是梁国幼帝,还是洛家少主,他只认岑鸢是他亲自指婚的女婿。 娃娃亲?不存在的。 反正岑鸢求到了他跟前,请他指婚,那这门亲事就是他亲手指出来的。 几日前,他这女婿同时动用东羽卫和西影卫令牌,要灭杀清缴“倾天鼎”。 当时明德帝极力反对。 他就没想通,刚成亲第二日,这新郎官怎的就不安生呢? 你要灭杀“倾天鼎”,就不能在成亲前灭?或者,咱们从长计议行不行? 万一“倾天鼎”发起疯来,你有考虑过我女儿和我女儿的母亲,以及那一大家子人没有? 明德帝气得很,连夜派了齐公公去把岑鸢找来训话。 中心思想就是,你杀谁也别连累我女儿! 岑鸢当时阴阳他,“划重点,主要别连累你女儿的母亲!” 这话!听得怎的这么怪异?说得好像他和他女儿的母亲有点什么似的……就很脸红好嘛。 明德帝被这女婿气得脑门子疼,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突突乱跳。 岑鸢就是在那时,用无比坚决的语气向他保证,“我以北翼皇帝的性命担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北翼皇帝的性命……那不就是自己的性命?明德帝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忽然觉得,他这女婿是个妙人。别看人家一副冷面孔,随时都跟谁欠他钱一样,但其实内里还很有趣。 长得英俊,人有趣……嗯,配得上他的乖女儿。明德帝愣是自己哄着自己,把这位拐走他们北翼至宝的梁国幼帝看顺了眼。 既然阻止不了,他就得问清楚。要怎么才能斩草除根?要怎么才能做到没有漏网之鱼而事后杜绝报复? 岑鸢拿出一份名单,每个人都有详细注解。 年龄,身高,户籍,长相特点,擅长兵器,常出入之地,以及老巢地点,甚至还有“倾天鼎”当家人备下的“狡兔三窟”地址。 明德帝惊呆了。 合着岑鸢这是早就盯上了“倾天鼎”? 事实上,岑鸢确实早就盯上了“倾天鼎”,只是没想到要这么早动手。 因为三年后京城会发生血洗芙蓉楼的“芙蓉楼惨案”。 “倾天鼎”为了报复朝廷当年东羽卫的肃清行动,在元宵佳节人潮最汹涌的芙蓉楼前,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进行了大规模杀戮。 整条长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长歌当哭,有人只是出门看个灯会,就与亲人生死诀别。 那个元宵佳节成了无数人的梦魇。据说芙蓉楼所在的那条街洗了三天三夜,都没洗尽血腥味。 明德帝心神俱碎,龙颜大怒,下令整个北翼击杀“倾天鼎”。 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任何民间组织,只要杀掉一个“倾天鼎”成员,即可向官府领取白银万两。 可见当时明德帝有多愤怒。 饶是这样,江湖上竟然没人敢领这银子。 还是半年后,晋王上奏,说自己已将“倾天鼎”尽数灭杀。 随着奏折一起呈上的,还有“倾天鼎”所有成员及首脑的名单。 那些人的尸首,全部拖到了芙蓉楼外示众。 万千百姓长哭不止。 明德帝亲自带领文武百官在芙蓉楼前祭奠亡灵。 也是那一次,晋王的名声在百姓中传颂。晋王也更进一步在明德帝心中获得了信任。 明德帝听完岑鸢这一通讲述,也不知该骂谁,只得闷闷地问,“所以,那次灭杀‘倾天鼎’也是你的手笔?” 岑鸢只低着眉眼,不回话,倒像个做错事但不肯认错的孩子。 明德帝心头一声国骂。都多余问! 不是他又能是谁? 可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前世的岑鸢为他,为京城百姓报仇雪恨,铲除邪恶。 同时也感激这一世的岑鸢,早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利用自己的先知本领,救万千百姓的性命,维护北翼的安定秩序。 明德帝作为一个帝王,当然也想过,有人在他身边安插亲信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尤其这个人还是别国皇族。 可在这一刻,明德帝觉得自己若是有半点怀疑,都是对昭昭日月的亵渎。 明德帝选择信任岑鸢,更信任自己的直觉。他让东羽卫和西影卫同时协助岑鸢,除恶务尽。 当“倾天鼎”覆灭的奏折真正呈到明德帝跟前时,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而此时的洛家人,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主君动怒了! 第352章 主君动怒了 “倾天鼎”覆灭,别人不知内情,但洛家几位主事的却心知肚明。 正是因为知情,所以内心才更惊恐。 主君动怒了! 主君动怒,他们洛家今后的身份就很尴尬。 他们原本就是梁国人,且是辅佐君王的隐世家族,地位十分超然。 如果主君因为洛英之事,对他们不再信任,甚至将其边缘化,他们又如何自处? 若是主君是个弱的,完全仰仗洛家行事倒还好。至少主君会因为需要依靠洛家而忍气吞声。 但很明显,主君很强。 且,洛家早就知道,主君除了他们,还有别的隐藏力量,并不是非他们不可。 早前洛家也因此有心胸狭隘的恼怒过,但还有更多明事理的,诸如洛风洛晨等人,他们看得很通透。 只有主君强,复位才有望,而他们洛家才能重新成为辅佐君王的隐世大家族。 否则洛家不被梁国重视,又不敢入北翼王朝做官,那算什么呢? 任何有抱负的人,谁不想在有生之年堂堂正正立下一番汗马功劳? 当今梁国墉帝无论是什么原因篡位,逼宫都非正统,并不名正言顺。 最明正言顺的,还是当属主君岑鸢。 他不是太子,他是正儿八经的皇帝! 他复位,绝对正大光明。 洛家人围在一起聊着“倾天鼎”覆灭,一夜之间,一个暗杀组织从头到尾被灭杀得干干净净,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青羽卫“十二杀”终于怒气腾腾亮了杀招。怒气从哪儿来?自然是从洛英那来。 他们把洛英当自己人,所以掉以轻心,差点害了主母的性命。 就算岑鸢不责罚他们,他们自己也很难过得去心里那一关。 “倾天鼎”就成了“十二杀”的宣泄口。 洛风气愤道,“这次就算主君不杀洛英,我们洛家又有什么脸面留下她?” “倾天鼎”是什么恶名昭著的东西?洛英竟然为点儿女私情,找这种暗杀组织去杀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简直是令人发指! 洛晨想了想,道,“主君将洛英还给咱们家,就是想看咱们的态度。父亲,您拿主意吧。” 洛颂扬早没了先前的傲气。 人活久了,容易自大。 他这些年越发狂起来了,尤其主君来到洛家亮了身份,需要他们辅佐重新杀回梁国都城。 主君偶尔会来找他商量要事,态度温和,十分仰仗洛家的样子。 他昨日吃了酒,便是倚老卖老对主君指手画脚起来。 殊不知,这是大忌。 洛家祖训第一条,便是恪守本分,不能干涉主君行事。 洛颂扬此时冷汗涔涔,哪里还能拿什么主意。 洛晨见父亲不言语,只得挺身而出,“儿子倒有个主意。” 洛颂扬脱口而出,“你说!” 显是急了。 能不急吗?惹了主君,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洛晨沉吟片刻,正色道,“主君不杀洛英,却把洛英交回洛家,是要洛家一个态度。这个态度我们得明确……” “你要杀了英儿?”洛颂扬陡然提高了声音。 洛英是他最为看重的后辈。他们洛家不以男子为尊,向来是谁有本事谁就为尊。 而洛英显然是其中佼佼者。 主君需要的很多消息,都是洛英搜集打探而来。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洛晨十分清醒,“在主君面前谈功劳苦劳,恐怕主君会弃了洛家。” 洛风附和道,“就算不杀了英儿,让主君和主母出这口气,也得废了她武功,再不能用她。而且还要把她好好看押起来,至少在主君复位成功前,不能再让英儿恢复自由。” 仅,留她一命。 为什么留她一命,洛风有一种直觉,是主君想留她一命。 至于原因,他说不出来。否则主君当场就把洛英杀了,何必还给洛家这么麻烦。 洛晨点点头,“正是如此。主君不会再用一个对他起了心思的人办事。而我们洛家不拿出点态度来,也会被主君放弃。” 洛颂扬微微点了点头。 洛晨继续道,“儿子以为,主君此人……比咱们想象的强大,并不依附于洛家。而是洛家依附于主君。从龙之功,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父亲,您想过没有?洛家若是被放弃,而主君复位成功,到时洛家将何去何从?父亲您到时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洛颂扬坐在这个位置上几十年,也并非鼠目寸光之辈。 他不是不懂识人,而是……飘了。 被儿子们这一分析,顿时心下骇然,“光是废了英儿恐怕难消主君心头之恨啊!” 洛晨和洛风同时点头,“正是!主君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洛晨不敢看洛颂扬的眼睛,“所以父亲,您老了,该颐养天年了。洛家交还给主君,让主君自己安排人来掌洛家之事。” 洛颂扬:“!!!”合着这是让我滚蛋! 他气得吹胡子,想说,没我,主君管得过来洛家吗? 咦,还别说,没他,恐怕还真不碍事。 洛颂扬后知后觉想起来,最近几年在洛家替主君办事的,几乎都是洛晨和洛风。 一时,又是心灰意冷,又是……老怀大慰。 好歹洛家还有两个是主君的心腹。 这次要不是主君成亲明面上需要给侯府面子,都不会让他出来亮相。 他这个名义上的祖父,其实就是个傀儡啊。 是他自己没意识到,还以为自己真是老辈子,可以对主君之事进言了。 终究是他犯了大忌,君臣有别,既然选了主子,就是死,也要跟随到底。 否则,就是灭族的大祸。 洛颂扬长叹一声,“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 洛风和洛晨没想到父亲如此深明大义,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才劝得动他隐退。没想到三言两语,他老人家就想通了。 两人不由齐齐起身跪行大礼,“父亲英明,儿子跪谢。” 他们深信,跟着主君定能登顶。 两人一起去到如意街九号时,岑鸢刚和时安夏用完晚膳在院子里赏花散步。 樱花层层叠叠,将一条条小径包裹起来,仿若朵朵粉色云朵,在头顶炫丽漫开。 她看樱花,他看她。 在一朵樱花落到岑鸢肩上时,时安夏漫不经心问,“还疼吗?” 岑鸢怕媳妇儿担心,便是答,“不疼了。” 哦,不疼了是吧?时安夏似笑非笑看着岑鸢,“那就把账算一算。” 被她眸色凉凉一扫,岑鸢忽然又觉得有点疼了,嘶……真的有点疼了。 第353章 原来她才是他的宝儿 春日斜阳落山时,红了半边天。 岑鸢成亲后的次日就带人灭“倾天鼎”去了,直到今日刚回来同时安夏吃了顿晚饭。 他有一肚子话要说,全是说不出口的相思话。 他看得出来,他的小姑娘也有一肚子要清算他的话要问。 他不示弱不行啊。毕竟,他现在也是亲自有娘子的人了。 其实时安夏这几日心情很好,因为“倾天鼎”覆灭了。 “倾天鼎”自然也是她的一块心病。 时安夏原想着,待成亲后与岑鸢从长计议。 毕竟不将这株祸根拔除,她寝食难安。 谁知岑鸢成亲次日便告知她,要同时动用东羽卫和西影卫围剿“倾天鼎”。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家人的安全。 但岑鸢护得很好。 在他将防御方案铺在她眼前时,她就看出了他的用心。 时安夏便是想,前世晋王立功灭杀“倾天鼎”时,他也是这般周全细致吧。 她看着他的手臂,想问,灭杀“倾天鼎”,是否跟你受伤有关? 但终究瞧着他皱起的眉头,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刚成亲,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少年夫妻,却也是新婚燕尔,实不宜事事问得详细。 此时,时安夏伸出玉白的手指轻轻按了按他受伤的手臂,问着话,“换药了吗?” “换了。”岑鸢答道,“这几日都是晋七给我换的。” 时安夏仰头装作嗔怒的样子,“到底疼不疼?” 岑鸢皱了皱鼻子,怪委屈的,“时疼,时不疼。” 他人长得太俊美板正,做那种搞怪的表情就特别好笑。 “哦……”时安夏拖着长长的尾音,两腮鼓得像小包子,“时疼时不疼,那就是不疼咯。” 岑鸢很少见时安夏这个模样,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见得最多的,是她端方温淡或者威严的样子。但她偶尔狡黠,可爱,甚至顽劣,俏皮,就会令他爱到极致。 如此时,她已梳了妇人发髻,却像只可爱的小包子,便是令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宝儿,这几日你独自在家,害怕吗?” 时安夏瞪大了眼睛,惊得出声,“你喊我什么?” 岑鸢从她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灼热专注的模样。 这一路啊,他跌跌撞撞奔向她。 他忽然笑起来,轻轻将她往怀中一带,就抱住了她轻盈又娇小的身子。 樱花树下,漫天花雨。 他穿着天青色长袍,她穿着月白色锦衣罗裙。飘带随风胡乱纠缠在一起,解都解不开。 只余他低头抵着她的额,轻声道,“宝儿,你忘记了。你说过等我娶了你,就让我这么叫你。” 前世没实现,今生可算是补齐了。 且是这么早,在她未及笄的时候,就娶了她做妻子。 这一世,谁都别想和他抢。 时安夏在他怀里,仰起头,轻轻扬扬漫出一丝笑意,“真的吗?” 她没有记忆,可她依然喜悦。 她的耳朵贴在岑鸢的胸口,听到他坚硬的胸膛里传来震耳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那么有力,那么热烈。 她被他深深感染着,慢慢伸出双手,去环他的劲腰。 时安夏忽然想起,怪不得早前他叫夜宝儿的时候,就总盯着她似笑非笑叫“宝儿”。 原来,她才是他的宝儿……这个念头令她在他怀里悄悄抿嘴偷笑了好久。 荆三正欲来报,说洛家二爷四爷求见。 一抬头,瞧着四月樱花中的小娘子,嗔中带笑,眸子里漾着一层水润,当真是人间绝色。 暮色霞光,微风吹来,樱花纷纷扬扬落了小娘子一身。 再瞧他家平时刻板的主子,嘴角噙着笑,眉梢眼底皆是温存,正伸手细细拿掉小娘子头上的花瓣。 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一个仰头,一个低头;一个嗔着,一个宠着,真真儿是新婚燕尔,琴瑟和鸣。 忽然,他家主子就那么抱上了小娘子……哎呀,这是他能看的吗? 荆三捂眼睛,从手指缝里又偷看了几眼。他这一脚便踏不过去,生生收了回来。 就,感觉自己很多余。还感觉自己若是没眼力见,这一脚啪哒踏过去扰了他主子的好事,主子会吃人。 还是撤吧。 荆三一猫腰,捂着眼睛溜走,然后撞到了树上,脑袋撞了个包。 果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要撞大包的。 荆三自作主张回了洛家二爷四爷,说主君这会忙着,没空。 他可是一点都没撒谎。 洛风和洛晨相视一眼,心头暗暗叫苦。 洛晨试探着问,“荆三,少主是在生气吗?”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真就是让荆三气不打一处来。 荆三也是“十二杀”之一。他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主君说他长得有小厮相,适合镇宅,所以出事当晚他主要负责如意街九号宅子的安全,并不在侯府布防。 可“十二杀”因为被洛英摆了一道,出了纰漏,害主君受伤。就算他不在场,也脸上无光。 这便沉下脸来,“你说呢?你们洛家当真是好大的算计,算来算去,算到少主头上。要我说,还是少主往日太纵着你们洛家了,纵着纵着就忘了谁才是主子。” 洛风和洛晨被怼得一时下不来台,只觉得一巴掌呼在脸上,火辣辣的。 连平日最闲散不爱管事的荆三都这么说,更遑论主君。 洛风好容易挤了个笑容出来,“都是我们洛家的错。是我们洛家教女无方。” 荆三懒洋洋瞥了一眼对方,“那倒也不是,十个指头还不齐呢。你们家洛冰就不错,至少她……咳……”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赶紧打住。 他倒是打住了,可洛风和洛晨吓个半死。 啥啥啥?洛冰?洛冰也喜欢上了主君? 洛风和洛晨这会子总算后知后觉想明白,洛冰十八岁还不肯嫁人,原来心里也有主君。 洛晨尤其脸色不好,因为洛冰是他的长女啊。 他这做老子的,竟然不知道自己女儿起了这心思。 但说起来,还真不怪他们洛家姑娘春心荡漾。见过主君那样容貌的男子,眼里还看得上谁? 加之又是那样的身份,往后复位成功,后宫位置多的是。 洛家有从龙之功,往宫里送几个人,应该不是问题。想必洛家的姑娘们都是这么想的…… 第354章 我能对主母做什么 洛二爷和洛四爷忽然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可不是洛家个别姑娘的心思啊!把那几个到了年纪各种推拒不议亲的姑娘挨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洛风和洛晨惊得满额是汗。 今日不见主君也好,回去还得再议。他们要先把自家的姑娘们管束好,方能向主君表忠心。 否则一个个都打着给主君投怀送抱的主意,他们洛家得被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们拖死。 这会子荆三挤在宅子门口撵人,瞧着洛二爷和洛四爷惊呆的样子,正要说点什么,忽然瞳孔一震。 洛冰!洛冰来了! 真是说谁,谁就到! 洛风和洛晨顺着荆三的视线一瞧,顿时也呆住了,齐齐唤一声,“冰儿!” 洛冰正从刚停稳的马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两个丫环。她诧异的,“父亲,二伯,你们也在这?” 洛晨只觉得头疼,“冰儿,你来找主……少主?”他们在外面一向称呼少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洛冰点点头,“不然呢?不找少主来这做甚?” 洛晨一把拉过她,“先跟我回去,迟点再说。” 洛冰摇摇头,“父亲,少主大婚,我有礼物要送他。”说着,朝荆三笑道,“荆三爷,烦你替我通传一声,就说我带了少主让霍爷找的东西来了。” 听说是主君让霍爷找的东西,荆三不敢耽误,忙去禀报主君。 片刻,荆三出来了,“洛冰姑娘,少主有请。” 洛风和洛晨眼巴巴的也不敢问,终究没跟进去。 但洛晨想了想,忙将洛冰拉到边上叮嘱,“冰儿,做人要有分寸,跟少主和少主夫人说话要记得分清尊卑。” 洛冰还不知道洛英惹下的祸事,便是觉得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 心里暗暗嘀咕,难道是最近自己长胖了?这么一想,不由得暗暗吸了口气,挺胸收腹抬头,感觉这样会瘦点。 临风阁里,岑鸢和时安夏分坐主位。中间隔着一张楠木雕花小桌,桌上放着一套金丝琳琅盖碗茶具。 地上铺了厚厚的织花地毯,燃了烛灯,满室通明。 洛冰匍匐问安,“洛冰见过少主,见过少主夫人。” 岑鸢沉默着,看了一眼时安夏。 时安夏才温温道,“起吧,坐。” 洛冰谢了主母恩,轻轻侧坐在椅上,抬头用余光看过去。 她很好奇,什么样子的姑娘能做他们主母?能配得上主君? 且,她听说是主君费了很大功夫才娶到这位时姑娘。人家还在孝期,主君就迫不及待生怕新娘子跑了一样,求着娶进门。 这一看过去……咦?不是那个木质娃娃吗? 原来,真有人长这样啊? 难怪了!她一直以为木质娃娃是主君想象出来的样子呢。 上次她和弟弟洛林闯进小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主君雕刻的娃娃。 洛林刚拿着木质娃娃在手里把玩,就被主君一脚踹出屋去了。 从那时起,洛冰就知道主君脾气相当不好。 她原先还挺喜欢主君的,从那之后就歇了心思。感觉随时都会被暴打一顿,就有点害怕。 此时洛冰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时安夏。 时安夏也在观察洛冰。 那是个眸色十分干净的女子,秀美容貌中透着英气,倒是很合眼缘。 时安夏微微一笑,问,“我样子很凶?还是你以前见过我?” 洛冰方觉自己失态,忙行了个万福礼,“少主夫人恕罪,属下没,没见过。属下今日是来送东西的。” 她说着从身后丫环手里拿了两个盒子呈上。 一个盒子十分精美,里面装着一颗硕大夜明珠。 那颗夜明珠闪闪生辉,把一屋子的烛火衬得幽幽灰暗。 洛冰见主母眼里有光,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忙祝两人百年好合。 时安夏识货,知这颗夜明珠极其珍稀。当真有种白昼如星光闪耀,夜晚如明月高悬的意境。 洛冰瞧着主母高兴,心里也欢喜。 她将另一个装有羊皮舆图的盒子呈给主君后,就靠到了时安夏这边,“少主夫人,您觉得好看吗?” 时安夏点点头,弯起眉眼,“好看,谢谢你哦,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她说着就用手捧起了夜明珠,那光照得她的小脸越发瓷腻。 洛冰瞧着主母那样子吧……莫名心软软的。 她比时安夏年纪大,见时安夏那模样十分可爱就欢喜;可时安夏是她的主母,地位上又比她高,使得她不能造次。 忽然就无法自处了。 耳边听到时安夏问,“我们院子里有很好看的樱花,用这个夜明珠一照,一定美极了。你要去看看樱花吗?” 洛冰一怔,点头,悄悄问,“可以吗?” 她往日在主君面前是不自在的,尤其是洛林上次惹了主君不高兴,使她心生怯意后就更不自在。 她是打算送完礼物就走人的,没准她父亲还在外头等她呢。 可主母邀她赏花,她不能不给面子啊。 时安夏便是笑着跟岑鸢道,“夫君你自己看舆图,我带着洛冰姑娘去赏花了。” 岑鸢唇角噙着淡淡宠意,鼻子逸出个“嗯”字来。 洛冰心道,稀奇,原来主君会笑啊? 她从来没见过主君笑,连话都很少听到他说。 洛冰福身告退,兴高采烈陪主母拿着夜明珠赏花去了。 她这才发现,这府里种了好多好多樱花,粉的白的,一丛一丛,层层叠叠。 樱花在北翼算是很稀有的花,整个京城估计也就这一处了。 它稀有却不名贵,主要是因着京城人更爱梅花牡丹芍药,以及桃、杏、李、梨等有特色的花卉。 反而樱花的形状显得单薄不起眼,殊不知大片樱花开起来,一簇簇,一团团,红红白白压枝俏。 落樱缤纷,如云如霞。 夜明珠的光在黑夜里当真是似明月清辉,将樱花照得白雾雾一片。 北茴等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美景,齐齐惊叹起来。 待洛冰尽兴赏完花离开时,月亮已悄悄爬上树梢。要不是马上宵禁了,她还不想走呢。 她觉得主母是个十分温和的人。 洛冰刚出去,就被父亲逮了个正着。 洛晨黑着脸问,“你可对主母做了什么?” 洛冰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能对主母做什么?” 陪主母赏花算吗? 明显主母赏花比她还赏得开心啊! 洛冰从父亲口中得知洛英竟然请了“倾天鼎”的杀手来杀主母,直听得瞠目结舌。 不会这么癫吧!我的天! 第355章 她所爱的是主君炽热的爱 洛家是个庞大家族,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家族底细,更不一定知道自己的根其实在梁国。 所以知情圈层,范围不大。简而言之,洛家是梁国隐世家族这件事乃机密,非常人所能知。 细数一下,也就洛颂扬以及他几个嫡出兄弟这几脉表现优异者,才能触及核心。 当然,也有表现特别突出的旁系,会被挑选出来重点培养,为家族大业做贡献。 其中不乏女子,洛英和洛冰就是嫡系里最出众的女子代表。两人各有所长,极受重视。 洛英擅搜集信息,洛冰擅分析和解密信息。两人在不同领域,都属佼佼者。 像她们这类人,在家族中本来就不以嫁人为目标,是以十七八岁以上不嫁人的姑娘并不稀奇。 若是要嫁人的,还得挑稳妥可靠且能掌控的人家,经由洛家的家主考查同意后,方能成亲。否则就会被施以家法,以秘制药物使其被迫变得痴愚。 是以情爱对洛家有能力的女子尤为苛刻。 光洛冰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年纪相仿的洛家姐妹,都是第一次见到主君便暗暗喜欢上了。 可哪个不是尽力隐藏心事,生怕被主君知道。 洛英倒好,竟然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洛冰就纳闷了。往日几个姐妹脸红说起主君的时候,洛英不是表现出一副就她不喜欢主君的样子么? 洛英还说,主君有什么好?又不爱说话又不爱笑,此生若是跟他在一起定然好生无趣。 这就好比吃拨霞供,她使劲说里面肉类不好吃,素菜最好吃。然后大家都夹素菜吃,她一个人吃肉。 我的娘呀!洛英好阴险! 洛冰越想越生气,感觉自己受了巨大欺骗。只是细想之,她真看不出洛英也喜欢主君吗? 那倒未必。她其实心里是有所感知的,但她无法知道的是,洛英胆子这么大,心这么狠,一出手就是杀招。 怪不得刚才主君连话都不爱跟她说一句呢,是怕沾染洛家女不好跟主母交代吧? 啊啊啊啊啊……好羞耻!好丢脸! 洛冰怒气冲冲去见了洛英,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骂人,在看到对方后就骂不出口了。 洛英穿着干净整洁的锦衣罗裙,安静坐在椅上。 远远看着,倒与常人无异。 可走近一瞧,就能发现洛英目中迷茫。 她看见洛冰走近,咧着嘴笑。一笑,口水就流出来了。 洛冰心头发酸,哪里还骂得出半个字来。 她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替洛英擦净口水,轻声道,“傻姑娘,值得吗?” 洛英脸上还有伤,眼角青紫,伤痕累累。她笑起来,伸手抓洛冰的衣袖,“姐,姐姐……” 洛冰拉起她的手,嗔道,“你比我还大,不许叫姐姐。快叫我洛冰妹妹!” 洛英只是笑,“姐姐,姐姐……” 洛冰替她整理衣领,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像安抚个孩子,“洛英姐姐,你真的做错了。你不该沾‘倾天鼎’的。” 洛英目色仍旧迷茫,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 但洛冰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倾天鼎’被主君一锅端了。谁能想到,恶名昭著的‘倾天鼎’令人谈之色变,却一夜之间覆灭?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而你,也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她们洛家女子,爱了不该爱的人啊! 洛英摇着她衣袖,“姐姐,糖糖……给我糖糖……” 洛冰让人拿来几块糖果,温柔哄着她,“乖哦,少吃糖。糖吃多了要烂牙的。” 她亲自拿起一块糖放进洛英嘴里,继续说道,“看得出来,主君很爱主母。主君用木料刻了那么多娃娃,竟然全是主母的样子。可见主君喜欢主母很久了。” 洛英认真吃着糖果,咬着咬着,就会口水流出来。 洛冰又用手帕给她擦干净。 她边擦边自言自语,“主母很精明,虽然年纪小,但我知道,那是个极有成算的女子。你信不信,就算我们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洛冰是做解析密报的,有些人,有些事,只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来。 她有时候喜欢装得傻傻的,一副脑子不灵光的样子。其实就在别人大意之间,她就能观人读心。 在她的领域,她有足够的自信,“这场情爱中,很显然是咱们主君一脑子热情扎在里面。” 洛冰觉得主君热爱主母,比热爱万里江山复国大业热情多了。 哪怕刚才主君全程没说话,只最后一个淡淡的“嗯”,就足以让洛冰这样敏锐的人解析到他的整个内心活动。 至于主母,那是个十分清醒的姑娘。她到底有几分喜欢主君……也很难说。 洛冰甚至有种奇怪的错觉,就觉得主母的甜蜜浮于表面,更多的也许是被感动。 说主母伪装,倒也不恰当。 只不过洛冰从主母身上感受不到一个女子热爱夫君的气息。她觉得主母所爱的,更多的是“主君炽热的爱”。 她甚至觉得主母来到主君身边,更像是为了寻找什么答案。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断,不一定准确。 无论如何,主君都是那个主动索爱的人。 一切不顾死活扑向主君的女子,最后都只能惨淡收场。洛冰只庆幸自己最爱的还是自己。 她这夜给洛英说了许多许多,关于夜明珠,关于樱花,关于樱花下温温淡笑的主母。 她是说给洛英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她是在警醒自己,切不可走洛英的老路。 洛英今后只能关在一方狭窄天地中,再也无法如一只自由的鸟飞翔于天地间。 为了个男子,何苦呢?她洛冰这一生,可是要活得精彩纷呈,比男儿更有魄力才好。 女子哪里不如男儿了? 洛冰离开洛英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她痴傻的模样,轻轻一摇头,走了。 她回去就跟父亲保证,“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主君一个男子,放心吧,我无心成亲,不是因为主君。” 洛晨问,“那是因为什么?” 洛冰默了一瞬才道,“等我有一天,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可以在家绣绣花,看看书,听个曲儿的时候,方有资格嫁人。否则我要瞒着夫君行事,或将儿女们都陷入危险境地,又于心何安?” 洛晨听得心里泛疼。 洛冰忽的惨然一笑,“还是别去害人了吧。一个人,来去无牵挂,死了也不用连累谁。” 皇位争夺,从来都是尸骨堆出来的道路……她若是早知这条路的艰难,不知道还会不会展露自己敏锐的天分。 尤其,这个主君似乎对皇权并不热衷。 第356章 姑娘和姑爷回门啦 岑鸢昨夜与人在书房研究霍爷送来的舆图,几乎快天亮了才睡。 他就近歇在书房,没回自个儿房间。 时安夏今日一早过去寻他,便扑了个空。 小厮路过,忙说少主歇在了书房。 时安夏便知这人昨夜没睡好,又将归宁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原本成亲第三日就要归宁,可岑鸢跟“倾天鼎”杠上,直接次日就把她送去了母亲唐楚君那里住了几日,昨儿才回来。 但到底归宁是归定,过场总得走一下。说白了,就是带着岑鸢回娘家蹭吃蹭喝。 今日艳阳天,日光早早就刺眼了。 时安夏坐在椅上看她爹给的那堆亏本破烂嫁妆,边看边做了记号,然后吩咐北茴安排人先去把庄子铺子馆子一一收回来。至于后头要做什么,再做打算。 北茴应下时,岑鸢就来了。 他人很高,往门口一站,就挡住了大片洒进屋子的阳光。 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时安夏展颜一笑,“青羽,可睡好了?” 这称呼总是冲口而出,其实她是想叫“夫君”的。 “怎的不叫醒我?说好了今日归宁,都误了时辰。”岑鸢有些歉意,“是我睡过头了。” 他平时很少会这样,实因追击“倾天鼎”几天几夜没合眼,困了只偶尔打个盹儿。 一回到家,想到离时安夏这么近,忽然就放下心来,才睡实了过去。 “我母亲也要从她的宅子赶回侯府,说不定还没到呢。”时安夏合上账本,“不急,厨房做了汤圆,你吃一碗再走。” “不吃了。”岑鸢今日换了一身藏青色长袍,袍上绣有玉树仙鹤,衬得他整个人说不出的温雅俊秀。 时安夏想着就几步路,回侯府吃也是一样,便起身道,“那走吧。” 岑鸢嘴上应着,却站着不动,垂下眼看她。 小姑娘容颜极盛,穿着浅绿碎花的襦裙,更显得春意媚人。 她水漾眸色,朱唇薄而饱满。若非姿态端方雅致,压下了这方春色美艳,恐怕就成了文人笔下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时安夏见男子盯着自己,忙低下头自省,“怎么了?我这身衣服不妥?” 岑鸢这才红着脸别开眼,“倒无不妥。” “那你看什么?”时安夏脱口而出后,小脸立时也红了。 看你好看……岑鸢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岔开话题,“你去看下我备的礼,够不够?” “不必看,只多不少。”时安夏温温然笑着,走近他,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给你。” 岑鸢眼睛一亮,“你绣的?” 他可是最知她不爱女红,能写一手好字,针在她手里却不听使唤。 时安夏递过去又缩回手,有些气馁,“算了,你会嫌弃的。还是等我练练手艺,再给你缝一个。” 岑鸢眼疾手快从她手里抢过来,“说好了给我的,怎的还能拿回去?” 他拿在手中看,荷包上是两只鱼,头挨着头。一只长,一只短。织的线条很简陋,针线走势也歪歪扭扭。 但他很喜欢,顺势就挂在了腰间。 岑鸢眸底一片湿意。 前世出征前,她也绣了个荷包给他。 同是双鱼。一条长的,一条短的,头挨着头。 那荷包陪着他直到生命结束。 时安夏小心翼翼地问,“前世,我是不是也绣过荷包给你?” 岑鸢迟疑了一下,摇头,“没有。” 他不想再提前世。 今生他娶了她为妻,一切都是好的。 何必再告诉她那些令人伤痛的过往? 他牵起她的手,步行去侯府。 马车装满了回门礼,跟在他们身后。 侯府门房早早就喊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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