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人编了曲,在茶馆唱呢。” “所以啊,朕就说岑鸢适合礼部嘛。这种斗志,哪个国家不害怕?铁骑强弩能占一时上风,可终究干不过人心民意。”明德帝深深叹息,“一国齐心,胜百万雄狮。” 另一头,马楚阳和唐星河,外加一个霍斯梧在贡院外围着刘武。 刘武警惕心大作,“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顽皮少年邪笑着收紧圈子,才爽朗地哈哈笑出声。 霍斯梧抬手搭在刘武肩上,“紧张个啥,又不吃了你!刘武,你父亲是埠州烟城守将刘正浩将军对吧?你说你父亲要是知道文苍书院整天灌输你仇恨无关紧要之人,会怎么想?” 马楚阳也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擂台输赢本也不稀奇,但你我之间没仇恨吧?” 唐星河笑笑,拿下马楚阳和霍斯梧放在人家肩膀上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无论谁赢,其实都是北翼赢。这个道理文苍书院不教你,你自己琢磨。” 三人勾肩搭背走了,一路笑笑闹闹,是少年最好的情谊,是少年最好的时光。 身后传来马楚翼的声音,“马小……弟!” 马楚阳被他哥那声“马小”吓出一身冷汗,以为又要被喊“马小妹”了,还好他哥改口快,否则一定哭给他哥看,然后再找母亲告状。 哼,小样儿,还治不了你咋的? 马楚阳转过身,怂耷耷的,“哥……” 马楚翼负手行来,“马家拳练得不错,不过有些招式你用错了。待我处理完公务,回来陪你练。” 马楚阳侧头朝另外两只使了个眼色,喊一声“跑”,几人转头发足狂奔。 马楚翼远远听到弟弟回了一句“我不”,似是意犹未尽,后面又跟了一长串,“我不我不我偏不……” 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手痒,又想把这货拎起来揍一顿。 第436章 他馋岑鸢的脑子 岑鸢从贡院里出来,目送时安夏的马车远去,才走近马楚翼道,“要想育人,很简单,来我云起书院任个教谕,如何?” 马楚翼顺口答,“好啊,你教我,我教学子,也无不可!” “成交!”三言两语,搞定个好教谕,岑鸢心情愉悦,“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跟我回书院看看场地,还有你平日休息的地方。” 马楚翼挑眉,“合着驸马爷早就算计上我了?” “那当然。”岑鸢笑,“我太忙,没空管那些小猴子。” 两人说笑着上了马车。 马楚翼想起自家那只小猴子,“你刚才说马小妹是自己加戏?什么意思?” 岑鸢道,“他前日在步射场上没来得及发光,被唐星河五箭齐发压着四箭出不来,憋着劲儿呢。就打算……” “等等。”马楚翼惊讶地问,“你说我弟弟四箭出不来,意思是他能四箭齐发?” “你对你弟弟关心太少啊。”岑鸢淡笑,“他会的东西太多了。皇上那日问唐星河愿不愿出战,可把你弟弟羡慕坏了……” 马楚阳跟唐星河形影不离,见小伙伴出了风头,憋着股劲儿要让明德帝问自己呢。 人家连词儿都设计好了:春风向北,马嘶蹄急。这词儿还是找时云起给想出来的,就等着今日一战。 可这一战,马楚阳被刘武打得太窝囊,没达到效果。是以刘武要重试再战,马楚阳顺水推舟。无非是想堂堂正正打一场,好让明德帝看清楚,北翼除了有个星河,还有个骄阳。 谁知皇上还是不问,他急了。皇上不问,他自己去问,就有了那一幕。 马楚翼听岑鸢说起来龙去脉,忽然抚额笑了,“这脸皮……我是望尘莫及。” “这才是娇惯出来的权贵子弟最好的样子。” 两人去了云起书院,四处走了走,交代妥当,马楚翼就回东羽卫复命去了。 红鹊来禀岑鸢,“少主,少主夫人和老夫人在余生阁等您用晚膳呢。” 岑鸢这才发现,天色已暗了下来。正要说“马上回去”,就见龙江来了。 原来是明德帝传唤驸马觐见。 岑鸢只得又急急赶去宫里,行过礼,见旁人都退到了殿外,才埋怨道,“又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我忙着呢。” “好事儿!”明德帝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岑鸢垂眼,坐下,“我还没吃晚饭。” “那朕让人摆膳?”明德帝已经多年没听到谁这么轻松自如和他说话了。 哪怕早前岑鸢与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把持着一个度。不像现在,就像普通百姓家里那种被娇惯的儿子跟老子说话的态度,让人听来十分舒坦。 他这女婿是真把他当父亲了啊! 岑鸢满脸拒绝,“不吃。有事儿说事儿,我还得赶回家吃饭。我娘子……”他顿了一下,抬头勾了勾唇角,促狭道,“和我娘子的母亲们,都在等我回家吃饭。” 明德帝:“……”可以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岑鸢怼了明德帝,心情就舒畅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德帝道,“朕就是忽然想着,可以新立一个专门管理《翼京周报》的部门,独立于六部之外。由你来做尚书,如何?” 岑鸢抬眸,淡淡看着明德帝,“还说不是看中了我的活字印刷?” 明德帝清咳一声,不敢看岑鸢的眼睛,“不要说得这么见外嘛!你是朕的女婿,一家人!‘活字’印刷技术早晚都要交出来的,是不是?” 岑鸢微微挑眉,“怕我跑了?” 明德帝叹口气,“朕……还真怕你跑了。” 岑鸢默了一瞬,心莫名有些软,“跑不了,你的海晏公主是我娘子。北翼是她的家,也就是我的家。只要你别多心疑我,我总归是盼着北翼能强盛的。” 明德帝道,“你这是被人疑怕了啊。” 岑鸢淡淡道,“坐在高位的人总担心有能力的人反了自己……我现在家大业大的,你说我怕不怕?” 明德帝伸手拍了拍岑鸢的肩膀,“行了,好小子!朕,信你。朕只是想着,如何能让你名正言顺做事,所以想要专门给你开个部门。” 岑鸢开诚布公道,“我手下做事的人,有一大半是梁国人,你不担心?” 明德帝早就想过这问题,“你若能控制得好,朕自然不担心。” 岑鸢沉吟半晌,应道,“也好,立一个独立于朝廷外的宣传部门。我的人,不参与朝廷议事,也不属于朝廷官员。你可明面上借调一些官员过来任职,以后正好接手《翼京周报》这摊子事。” “你要哪些人?可以给朕草拟一份名单。”明德帝心愿达成,心里隐隐跳动着欣喜。 “可以不离开原部门,只过来兼职即可。”岑鸢随手列了一串名单递交过去。 明德帝一瞧,心下有了底:这些人可都是经受住考验的忠臣啊! 他小心翼翼将名单收起来,如获珍宝。 其实明德帝成立这个部门有私心不假。他想要把“活字”印刷的精髓永远留住,更想让岑鸢那满脑子天马行空的丰富宝藏能顺理成章落地北翼。 毕竟,那是梁国的帝君! 总有一天,岑鸢会离开北翼,去发展他自己的梁国……明德帝只要一想起这茬,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多希望此子真是他的子民,为他所用。他多希望此子能安安稳稳在北翼生根发芽啊! 没有人能理解他作为皇帝的复杂心情。说白了,他馋岑鸢的脑子。 若是以往任何一任皇帝处在他的位置上,或许都会想,此子既不能为我所用,那必杀之。 可他明德帝不能这么干! 人家护他性命,他却想要人家的性命! 这还是人吗? 恩将仇报,又如何能是一国明君? 当晚,明德帝就宣了几位尚书,及中书省的官员过来议事,宣布要成立个“北宣部”。 北宣部的尚书为海晏公主驸马岑鸢。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没有人反对。当然,反对也无效。 次日,明德帝上朝时即下旨北宣部成立,将离翰林院不远的一处院子拨来做了办公场所。 北翼的翰林院及北宣部与皇宫一街之隔,离得很近。 其中有陆桑榆、黄醒月、朱羽贤、吴长林等十个官员暂调入北宣部主理常务。 其中有一个人比较有意思,竟然是只参加斗试,未参加科举的中书省官员晏星辰。 时安夏看着一串名单,目光落在这个名字上,笑了,“晏星辰,挺好。” 这可是《北翼山河记》的作者啊…… 第437章 吉祥之光普照大地 晏星辰,这是个妙人。 先不提其一生的传奇故事。只说一样,就凭他是《北翼山河记》的作者,就知此人为了记录北翼之兴衰历史,以及记录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付出了多大代价。 晏星辰一生未结良缘,一腔热血全部奉献给了北翼。 他步履薄冰,小心翼翼,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与任何人交好。 孤独地来,孤独地去。 他是惠正皇太后钦点的史官,随多位将军深入过战场腹地,也曾随皇太后御驾亲征,九死一生。 他曾亲自用手刨过尸骨,也曾亲自背着将军的尸体穿越丛林。 最重要的,他其实不是他,而是她。 这就是晏星辰放弃科举之路的原因。她只参加斗试,一路杀进金銮试,继而有了进中书省的资格。 因为参加科举,不止要被搜身脱鞋,还得脱光衣服裸身检查。如此她是万万躲不过,只能钻了斗试的空子。 时安夏手里那块免死金牌,就是为晏星辰所准备,防着时安柔哪日发了疯,想起来揭露其是女儿身。 不过,时安柔在科举期间都不曾想起晏星辰是哪号人物来,想必以后也想不起了。 这会子时安柔正在津津有味看《翼京周报》,看得乐滋滋。 太后发话了,让李家善待她,留着有用。 时安夏这头也派人在保护她,使她没有生命危险。 她现在越来越适应这样的日子,感觉自己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蔓柳,给我再来一份土豆饼。” “姑娘,您这都吃第六份了。”蔓柳提醒道。 时安柔缓缓从报纸里抬起一张愈渐圆润的脸,“怎的,把你们李府吃穷了?要不要把我撵出去啊?” 蔓柳忍气吞声,“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您取。” 她出去的时候碰上了李长风父子,就顺便告了个状。 李长风父子厌恶地挥了挥手,让她照办。 待蔓柳走远,李天华道,“父亲,难道就这么养着她?她把妹妹害成那样!也不知皇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想的,非要把她当吉祥物留着。” 李长风抬头阴戾地看了那个院子一眼,无话。 李天华继续埋怨道,“她要真吉祥也就罢了,供着她也就供着她,可事实呢?如今那些个老东西听了一出什么所谓的‘话剧’,都不听话了。一个个都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呵呵……” 李长风没理儿子的牢骚,却是问,“你费了半天劲儿,拿下了海晏公主身边的丫头,结果什么用处都没有,现在如何了?” “这……”李天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海晏公主成亲后,就只带走了原先的几个丫头。那,那个,被留在侯府里去了洗衣房,哪儿还能有什么用处?” 李长风冷哼一声,“废物!偏偏挑了一个不中用的!” 李天华顿感冤枉。是他想挑个不中用的吗? 他分明先是看中了那个叫“红鹊”的丫头,那丫头长得美艳,还是海晏公主的心腹,可人家不上钩啊! 既不贪财,也不想攀高枝,更不待见男色,他要怎么下手?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丫头,宁可一辈子为奴,也不想换主。 李天华拿红鹊无法,才找的冬喜。 冬喜倒是上道,可不中用……他已是好长时间懒得去约好的地点与她会面。 两人正聊得不愉快,就听见外头有人匆匆行来,手里拿着最新的《翼京周报》之《武举专刊》最新版,“李大人,朝廷新成立了个‘北宣部’,尚书是海晏附马,还抽调了朝廷数人入驻,没有咱们的人。” 因着婵玉公主府的案子,如今的李家没有一个能正常上朝议事。朝上与其一条阵线的官员,要么“回头是岸”称病赋闲在家;要么“耳聋眼瞎”被排挤在外,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消息。 李长风便是问来人,“消息属实吗?会不会是空穴来风?” 那人是李府养的一个幕僚,将手上最新刊物双手递上,“都上了新版报纸了,怎能不实?” 李长风眼神阴戾极了,接过报纸,一目十行看过去,“好,很好!这么大的事,我李家竟然是从报纸上看来的。呵呵,好得很!” 李天华探头过去同看,“‘北宣部’是个什么鬼东西?” “别管是个什么,皇上这是变着法子给驸马议事权。”说到后来,他更是不耐地将眼神投了一下时安柔住的院子,“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自打她来了,咱们是一样不顺。反观那个真凤女,自与驸马成亲,驸马底气就足了,做事也顺当,更受了皇上重用。” 李天华附和道,“哼,这位除了吃吃喝喝,什么事都不干!我李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要把假货供起来。” 正说着呢,就见假货从院子里出来,那肚子是吃得鼓鼓囔囔,脸儿也吃圆了,容光焕发的,“咦,几位大人怎的站在这儿说话?” 李长风抬起冰冷的眸,“你去哪儿?” 时安柔笑笑,“早上吃多了些,出来透透气儿,走走,消消食儿。听说海棠花开了,我看看去。”说着行了个礼,朝着海棠林而去。 李长风等人:“……”这熟门熟路的,你还真当是你家了。 丫头蔓柳跟在时安柔身后翻了好几个白眼,心道,你那只是吃多了些吗?一早上吃了六个土豆饼,撑不死你! 时安柔走了几步,又倒回来,从李长风手里,把报纸拿走,“是不是来了新报纸?给我看看。皇太后说了,让我及时掌握事态动向,才能更好的发光发热,吉祥之光,普照大地。” 李长风:“!!!” 普照你个奶奶的熊! 李天华:“!!!” 普照你个奶奶的腿! 幕僚:“!!!” 普照你个……我都不好意思说,一个姑娘家,你长肥了! 三人齐齐……不想说话,看着时安柔笨重走远。 好半晌,李长风才道,“今日派人进宫,务必要见到皇太后,看看到底要拿这冒牌货做什么。我一天都不想再看见她!” 李天华更是咬牙切齿,“但凡皇太后松口,我弄不死她!” 幕僚劝慰道,“李大人息怒,李公子息怒。当初皇太后接触此女,也是费了多番周章,想必有其深意,切勿乱了阵脚。” 父子俩齐齐甩袖欲走,又被幕僚叫住,“李大人留步,那新报章上还有一则消息,属下以为要引起重视……” 第438章 春风向北山河行 让幕僚心焦的,是新报章上另一条惊人的消息。 这是新成立的北宣部与翰林院联合推出的“春风向北山河行”征文。以热爱北翼为主题,歌颂北翼大好河山。 吟诗作画,体裁不限。 由黄万千为首的大儒为评定者,将评出诗作前十名,画作前十名。 前三名的奖励是……可入仕北宣部和翰林院。 这!岂非相当于又一次科举? 所有留在京城的学子都炸了! 他们的诗文画作,有机会被黄万千等大儒看见。如果入了文坛泰山北斗的法眼,这辈子还愁什么? 李长风越听越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疾步而去。 他想到了什么?自然是想到了近日的筹谋……也是要利用学子之口掀起风浪。可眼下学子的热情全用在诗画上,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听蓝院里,时安夏收起报纸,吩咐北茴,“叫外头人手脚轻些,别扰了少主休息。他一晚上没睡,这会子要抓紧时间补眠。” 北茴应着,“夫人放心,都轻着呢。只是……” “什么?”时安夏抬眸看过来,“别吞吞吐吐的。” “只是那冬喜又来了,还求着奴婢为她美言几句,想进听蓝院侍候。”北茴掩下目中厌恶,“这等背主之人,可要奴婢将她收拾了?” 时安夏温温笑道,“不必污了手。让人一点点绝望下去,看清现实,比活剐了她都难受。且,她一直认为旁人都是傻的,就她聪明。倒看看她是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 北茴叹息一声,到侧门口见冬喜,“你回去吧,少主和少主夫人正忙着。你的话,我都带到了,回去等消息。” 冬喜眼里顿时闪了光芒,伸手拉住北茴的手,“谢谢北茴姐姐。” 北茴疏离地抽回了手,垂下眉眼,“我还有活儿要忙,就进去了。”说着跨进了门槛。 这是少主府的侧门,一样的金边朱漆高门,门上整齐镶嵌着铜钉,铜质狮头门环彰显着富贵。 北翼开国时,朱门还有等级约束,不是所有门户都可以用。后来随着国力强盛,天子开明,渐渐就放开了。 只是朱漆昂贵,普通人家也用不起。是以这就成了富贵豪门的象征。 冬喜站在朱门下,仰望着逼人的贵气,眼都红了。 她原本央求她姑母来求少主夫人,允她过府侍候。 谁知她姑母那个见识短的,竟然说少主夫人既留她在侯府,那必是有留下的理由。只要好好干,别挑活儿,总有出头之日。 啧,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机会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 冬喜悻悻离去,又到与李公子约好的地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究没等到人,只得回了侯府。 她今日找管事嬷嬷告了假,说出门寻少主夫人有事。 管事嬷嬷一听,就放行了。这会子见她回来,立刻派了活儿下去,“手脚要快,你都耽误一早上了。” 冬喜忿然,想着以后若是入了李府,定要这些狗奴才好看。 一个个拜高踩低!早前见她是夏时院侍候的,哪个见了不笑脸相迎?如今倒好,谁都能呲她一嘴。 她洗着全府下人的衣裳,抬头看天,发现已是艳阳高照。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冬喜想着想着,眼泪掉进了木盆里,与水融为一体。 她今日来了癸水,腰酸背痛。往日在夏时院干活儿,都有人抢着做,叫她去歇息,养身子。说这几日最是要注意,少用凉水,谨防落下病根。 如今……管事嬷嬷一脸凶相,“磨磨蹭蹭,几件衣服你是打算洗到天黑吗?这边还有一堆!” 冬喜想甩手不干了。 可不干了……她又能干什么?想起以前在上个主家的经历,还是干吧。 今日是最后一天武举的擂赛。看台上,已陆续坐了人。 有显摆的,手上都拿着最新的报纸。 看报,尤其是看第一手《翼京周报》已成权贵身份的象征。 这不是有钱就能行,还得看买不买得到。 有人问,“莫瓷是什么?” “好像是安瓷中的一种吧?看报纸上说,这次的征文就是这个‘莫瓷’冠名赞助的。” “什么叫冠名赞助?” “我也不太懂,我猜的。你看上面写着明玉莫瓷杯征文,‘春风向北山河行’……明玉又是什么?我怎么觉得很眼熟?” “当然眼熟,东市三堂街口那里不是有个‘明玉安瓷’的铺子?关了好久了。” “好像最近里头动静大着呢,估计要重新开业了。” “那就是建安侯府的铺子,驸马又是‘北宣部’的尚书大人,我的天,他们家有大动作啊!” 在众人热烈新奇的讨论中,迎来了热烈激荡的擂赛。 云起书院继续书写不败神话。 第十五名杨铠甲挑战赵椎,赵椎胜。 第十四名冯雷挑战唐星河,唐星河胜。 …… 第十名周卫疆,挑战魏屿直。 “国子监,周卫疆,请指教。” “云起书院,魏屿直,请指教。” 擂赛开始,双方同时出手。 周卫疆是有点真本事的,一出手就凌厉异常,招招直指要害。 那魏屿直也是拼了命,不躲不闪,上前就是硬杠。你指我肾,我就挖你肝。 双方在台上寸步不让,都不挪步,就那么站在原地对招。 招式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没点真功夫,光站在那里都会被掌风残影呼得倒下。 数招之后,周卫疆忍不住低声提醒,“魏屿直,你不要忘了答应过半夏什么。” 魏屿直嘴角勾起一抹傲慢的阴冷,“谁是半夏?” 周卫疆闻言,眸色一深,招法乱了几分。 魏屿直攻势更猛,直将周卫疆逼入角落。 待将其逼入角落时,他就攻势放缓。 周卫疆心头一喜,以为对方回心转意,立刻精神一震,回攻利落,反将魏屿直连连逼退。 仿佛是逗着他玩,魏屿直在让其看到胜利曙光时,又一轮进攻,再将周卫疆逼退。 如此,来往数回合。 连看台上的人都发现了,“咦,魏屿直好像在故意拉扯回合!” “对,我也看出来了,跟唐星河马楚阳玩的一个套路,只是这个比较隐蔽。” “没点实力都不敢这么玩。” 唐星河跟马楚阳一对视,再跟台下的霍斯梧递了个眼神,三个顿时带头喊,“魏屿直!魏屿直!” 甭管先前怎么讨厌魏屿直,唐星河的逻辑是,那都属于院内矛盾。对外,咱还是一条线!还是一个阵营! 全场跟着高喊“魏屿直”!气氛掀到了最高点! “砰”!周卫疆被魏屿直一拳打下台。 还没等周卫疆起身,看台上的呼声也未停,魏屿直举手示意,“主考官大人,我举报周卫疆赛前作弊,扰乱武举!” 第439章 好一个清清白白 魏屿直是真直。 分明已经赢了,还来这么一出。 被打下台的周卫疆赛前也是武举热门,其父是兆州姜城守将周衡。 他原本有大好前途,现在这么一闹,恐失武举资格,不由大急,“你血口喷人!” 主考官皱眉,沉声问,“魏屿直,你可有证据?” 魏屿直桀骜回应,“也可以没有!” 主考官:“……” 你这么回话,到底有还是没有? 全场:“……” 这届举子还真妖娆啊!为了出风头也是拼了! 所有人都认为魏屿直搞这么一出,跟马楚阳一样是为了向明德帝请战列国。 连明德帝自己都心里默想,一会儿被问到该怎么三个字儿或者四个字儿往外蹦词儿才显得激情四射。 毕竟作为一个刚成立了北宣部的帝王,现在已经很习惯高燃仪式感。 国子监和李长风却是脸都气青了,因为这一闹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李家一直想在云起书院安插个人。早在云起书院广收学子时,他们便找了人混进去。 可云起书院就跟长了火眼金睛似的,把他们的人全给刷出去了,说资质差,不收。 后来他们主意打到了赵椎和吴起程身上,却没找到对方的薄弱之处下手。 最后,他们发现了魏屿直的秘密。 原来,魏家这儿子喜欢的是海晏公主,而海晏公主却已成亲。想必是很不甘的……果然,武举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 李长风认为,准备的棋子是时候上场了。 于是就有了那夜英雄救美的一场戏,使得叫戚半夏的女子与魏屿直有了交集。 在魏屿直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戚半夏顶着酷似时安夏的脸接近他,几乎不用想都能成功。 戚半夏次日就找上门去了,说感谢魏公子的救命之恩,愿为奴为婢。 当时魏忠实夫妇见到此女的模样,简直大为吃惊。 魏屿直却将女子带了出去,直言举手之劳,无需偿还什么恩情。 戚半夏却盈盈哭着说出了原委。坦言自己说许过亲是骗他的,其实她是被嗜赌的兄长抵了债,输给了周卫疆。 当时她就跪下了,说自己不愿嫁给周卫疆,愿给魏公子当牛作马,哪怕做个通房也好。 就凭她那张脸,就不信魏屿直拒绝得了。 魏屿直默了一瞬,果然应了,约周卫疆出来谈判。 那周卫疆倒也不为难,只提出一点,擂试上他要赢。 他也没直说要魏屿直让,毕竟是有真功夫在身,只是确保万一而已。 周卫疆态度很明朗,只要他赢,就退了戚半夏,不与她为难。 魏屿直当时的态度是默允了。 李长风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其实李家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擂试,而是一旦魏屿直应了周卫疆,输了这场比赛,就有把柄掌握在李家手里。 往后他们推行计划时,就能以此利用魏屿直为其办事。 毕竟魏屿直的身份摆在那,既是云起书院的学子,又是建安侯府当家主母的娘家亲兄长。 行起事来,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他们以为计划稳妥时,魏屿直竟然擂试赢了。 不止赢了,还当众举报。 这如何不让李家难堪? 此时周卫疆见魏屿直出尔反尔,正要跳起八丈高,就听对方道:“你也别蹦!我敢举报,就自有证据!你要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魏屿直奉陪到底!之所以说也可以没有证据,是因为不想看你白白失了武举资格。如今列国来战,我们应该团结,而不是内讧。” 主考官肃穆且动容,正要出口警告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 这么正直的少年,不舍得打击狠了啊。 明德帝本来低着头,此时也抬起头来。 主考官问,“既然如此,你举报的目的是什么?” 魏屿直站在台上,傲然笑道,“有人设下连环计,想要收买我做坏事!我岂能如他愿!”他视线扫过看台上的李家人和国子监官员,“天子脚下,万民备战列国挑战,却有人如阴沟里的老鼠,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长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魏屿直的用词,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他想起身出去,却不敢动弹。 他一动,就说明李家与此事有关。他不能动,不止不能动,还得保持冷静继续看下去。 魏屿直抱拳道,“各位,今日我口头举报周卫疆,还请各位做个见证。他日若有人拿此事要挟,众位都是魏某的证人。我魏屿直绝不作弊,绝不妥协。” 他又向着明德帝的方向单腿跪下,“皇上,请您今日也给学子魏屿直做个见证!” 明德帝心思电转,面上却不显,倒是一副乐呵呵的慈祥模样,“朕还以为你也要来追问朕为何不问你‘战列国,敢不敢’呢。” 魏屿直朗声道,“学子敢,所以不用问。任何时候,国有战,召必上,上必战,战必胜!时刻准备着!” 明德帝缓缓站起身来,向后望去,“魏屿直的父亲来了吗?” 魏忠实心头一抖,忙出列,走上前跪在明德帝面前,“下官在。” 明德帝温和地笑道,“魏大人家风甚好啊!” 魏忠实却是垂着头,“下官惭愧。”儿子刚在步射场闹出那么大的事,哪里能称得上好? 他满脸羞容,却又为儿子今天的表现感到欣慰。 魏屿直仍旧单腿跪地,这次却是对魏忠实说的,“儿子屿直曾失过为人的坦荡,更失过做人的尊严!儿子谨记父亲母亲的教诲,做什么都须得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才好。” 看台上的魏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明德帝点头赞道,“好一个清清白白!好一个堂堂正正!起吧,都起来。” 待魏忠实和魏屿直都起了身,明德帝才缓步走到台上,面向所有看台上的人,威严出声,“自武举以来,朕几乎每日都与各位一样在观战。朕观什么?观能力,更观人品。” 场上安静得似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这是第一次,明德帝对百姓百官们如此推心置腹,“武举过后,场上举子们或入兵部拣选,或入军营历练。要不了三五年,举子们将成为我北翼不可或缺的武官武将,为北翼的百姓撑起一片晴天。是以,人品又比能力更重要。因为人品不好的武将,带给百姓的只有灾难。” 周卫疆面如土色,头低垂着,拳头紧握。 明德帝继续道,“瑞庆七年,锦州守将朱颂国纵容儿子以剿匪为名,四处烧杀抢掠,终酿成‘锦州之乱’;吉丰三年,誉州守将王乙大肆敛财,屯养私兵谋反,长达三年与朝廷对峙,最终以血流成河收场。苦的是谁?还是百姓啊!朕以为,心正方为挑选官员的第一准则。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心正才能保官正。” 就在大家沉浸在明德帝长篇大论中时,忽然听他话音一转,“周卫疆,朕且问你,武举作弊一事,你有还是没有?” 第440章 周将军守住了百姓的心城 来自帝王的威压,差点将周卫疆的身子压垮。 他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哪经得起这么吓唬?当即慌了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嘴里颤颤巍巍吐出一个字,“有……” 全场内心哗然,却不敢宣之于口。 魏屿直心头大急。 他举报归举报,却不想把这事扯得过于明白。 只因那女子肖似时安夏,于时安夏的名声有损是其一;更不能让人知道他隐藏的心思,否则以后要如何自处?这才是他举报又不拿出证据来的真正原因。 正在这时,从看台最后一排缓缓站起一个人。 那人踏着沉重的步伐行来,跪在明德帝面前。 他风尘仆仆,倦色满面,正是回京述职的兆州姜城守将周衡,也就是周卫疆的父亲。 周衡早上到达京城,听闻儿子今日擂试,来不及在驿馆整理仪容,就直奔贡院而来。 他还是花了高价买来的票进场,知道儿子排名第十的成绩,已是很高兴。 周衡兴致勃勃观看擂试,见儿子被打下台,其实也并不惋惜。 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人生哪能处处赢?年少的时候多受些挫折,多吃点苦头,没什么不好。 他作为守将,目力见识自然不差。他看得出自己儿子和那举子之间存在一定差距。可万万想不到,那举子直接举报了他儿子。 周衡一直没现身,便是想看一看事态的发展。 他当然不信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周家世代忠良,没道理到了他这代,生出个这般窝囊的儿子,还需要靠作弊来赢。 直到儿子沉沉落下一个“有”字,他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周将军像是瞬间老了十岁,跪在明德帝面前,“末将教子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岑鸢和时安夏对视一眼,又淡淡转向了前方。 周将军终于赶回来看到了这一幕,没有白费他们的心血。 对于周将军和周卫疆,时安夏是准备施以援手的。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家世代忠良沦为李家的棋子。 从这一世来看,周卫疆行差踏错一步,今后将受制于李家。 就以今日这场武举作弊来说,要不是魏屿直一个举报破了全局,受制的将是双方。 李家既能要挟魏屿直,也能要挟周卫疆。 那周卫疆虽只是个懵懂少年,可他父亲周衡却是身居要职,手握兵权。 姜城是兆州的屏障,兆州又是北翼南部的屏障。 简而言之,如果太后与宛国勾结,要想下手,就得首先撕开兆州的口子。要撕开兆州的口子,那就首先得撕开姜城的口子。 姜城的口子是谁,自然就是周衡了。 从上一世来看,周衡父子俩也是令人敬佩的。 先说周衡,初任姜城守将,就将地方犯罪豪强以铁血手腕依法处死,深得百姓拥护爱戴。 当地百姓可以不知天子,却不能不知周将军。 如此名声显赫,在明德帝在世期间倒是件好事。 毕竟明君爱才,又慧眼识珠,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等荣光帝上位就不一样了。这厮听信奸臣之言,认为周衡有谋反之心,遂将其下了狱,欲处死。 时安夏那时候虽然还只是一个热衷于保命保位的普通后妃,可曾经从明德帝的手稿中看到过他是如何爱才,如何忧国忧民,心中不免打开了与以往不同的格局。 她不能干政,却知可去找皇太后商议。 她那时曾以为皇太后喜爱她,才会听她一言,现在才知,人家是把她当凤女吉祥物呢。 既然是吉祥物说的话,皇太后不得不思量。 后来周衡从死刑改成了下狱,留了性命。而周家上下全部被流放出京。 再后来景德皇后帮着荣光帝处理政务时,提出将周衡官复原职,惹得荣光帝大怒。 景德皇后因此还进了冷宫。 待到惠正皇太后甫一掌权,就派人接了周将军出狱,令他官复原职,再次成为姜城守将。 周将军的妻儿也从流放之地跟着去了姜城。 直到“邬城黑色惨案”发生,姜城腹背受敌。 缺人,缺粮,缺水,还缺武器,这就是周将军面临的困苦之境。 而周将军的儿子周卫疆单枪匹马四处求援借兵借粮,均遭拒绝。 附近城池的守军将领或是父母官皆相继投降,甚至还有人设计将周卫疆抓住,以此作为投名状献给敌军。 周卫疆机智逃出生天时,姜城还在他父亲带领下以微弱兵力苦苦支撑。 父子俩都存了必死的决心。 待朝廷的援军到达时,姜城已破。 据说,周将军死不瞑目。 他眼睁睁看着城门被撞开,看着将士和百姓一个个倒下。 他手提大刀,冲下城墙,狂吼着与敌军厮杀,身中数刀。最后那一刀,是他自己割颈而亡。 他不能死在敌人手里,要死,也得是自己动手。 而周将军的儿子周卫疆,面中八箭,身上插了数箭不倒。 敌军竟以为那是个稻草人。 这在《北翼山河记》里有详尽的描述,是晏星辰经过走访记录侥幸活下来的百姓亲口所言。 《北翼山河记》最后这样写道,周将军每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朝廷不会放弃姜城!朝廷的援兵很快就到。 周将军的儿子周卫疆四处碰壁,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委屈。 周氏父子,永远是姜城百姓心中的伟大守将。他们虽然没有守住姜城,但牢牢守住了百姓的心城。 因为百姓心中坚信,朝廷不会放弃他们!朝廷一定会派兵来救他们。 对于姜城的失守,时安夏心中无比愧疚。 但那时没有办法,朝廷太需要一场胜利来安定民心。她必须保证鹿北之战的兵力,粮食,各方面都不能出差错。 鹿北的胜利,和姜城被破的消息几乎是一前一后传进宫中,时安夏心中大恸。 手心手背都是肉!胜利的喜悦让她流下激动的眼泪;失了姜城失了周将军这些可歌可泣战至最后一刻的人,她泪如雨下。 如果重来一次……时安夏也许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保证鹿北的胜利,才是拯救北翼的关键。 可如今的光景真好啊!这才是真正的重来一次。 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重生,是北翼山河的重生,是忠臣良将的重生,更是万千百姓的重生。 这,才是凤女的使命,重生的意义。 这一世,不用做什么选择,时安夏只需站起身,与夫君携手一起缓缓向着明德帝而去,跪下求情,“父皇,儿臣愿为国子监周卫疆求个恩典……” 第441章 我那万能的梁国女婿啊 时安夏开口为周卫疆求恩典,免于科举除名的责罚,出乎全场预料。 唯明德帝立时会意,周卫疆是个好的。以他听故事的经验,只怕周家父子在那个梦里有感天动地的壮举。 想听,想知道,又是想做梦的一天。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另一点,周卫疆恐被国子监利用了。 一想到北翼最高学府不好好教书育人,不好好为朝廷培养可用之才,却利用手中权利对学子施压,教坏他的子民。明德帝心里暴怒,面色却不显,“海晏公主心慈,他害你云起书院的学子,你却为国子监的学子求恩典。可见,你也是爱才之人。” 时安夏道,“借用魏公子的话说,如今列国来战,我们应该团结,而不是内讧。且周将军常年驻守姜城,不在京中,疏于教导。周公子一时误入歧途,就算要追责,也是追国子监的责。” 国子监几位在场的官员脸色骤变,齐喊冤枉。 明德帝下令,“大理寺听令,彻查国子监!冤不冤枉,好好查查就知道了。” 大理寺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忙接了案。 李长风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如芒在背。他一心想要把李家从魏屿直这件事里摘出来,是以没有第一时间为国子监求情。 他不动,他阵营里的其他人也不动。 他们都不动,国子监的官员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李家所放弃,一时心如死灰。 这段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又继续进行擂试。 场场精彩纷呈,没再出意外。 云起书院是最大的赢家,举子一骑绝尘,引领风骚。 不过还是有人议论,“海晏公主其实也是利用学子想搞垮国子监。” “听你这么一说,我醍醐灌顶。云起书院是不是要取代国子监?” “不会这么癫吧?国子监毕竟是北翼最高学府。” “最高学府又如何?你看国子监近年培养的人,有几个金榜题名的?前三没戏,连前十都难。文举没有拿得出手的,武举只想走偏门,如何担得起最高学府的盛名?” 有人听闻此番言论,深以为然,“说得对。皇上大兴族学,想必也是发现了国子监难当大任。” “你们没察觉吗?国子监的人与谁走得近?”有人一语道破天机。 众人齐齐闭了嘴,恐惹杀身之祸。但云起书院将取代国子监的谣言却渐渐传播开来。 时安夏看完今日擂赛,从特别通道先行一步,正要上马车,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海晏公主请留步。” 时安夏循声回头,看见周将军大步走来,忙从脚凳上落地,端端站好,脸上泛了笑意,“周将军。” 周将军抱拳行礼,“多谢海晏公主为犬子求情。” 他刚才已找熟人了解过海晏公主的来历,知今日若不是她,儿子恐会被永远取消科举资格。 时安夏也不客套,只是道,“令郎不在将军身边,想必听的都是将军夫人的话。” 周衡愕然。这是什么意思?此事跟夫人有关? 时安夏只能提醒至此,朝对方点一下头,转身上了马车。 这还没坐稳,齐公公就从贡院里头一阵风卷出来,尖细着嗓音压低声量在马车旁道,“海晏公主,皇上召您叙话。” 时安夏忍不住笑了。 明德帝的好奇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这是赶着听周家的故事呢。 她撩起华丽的车帏,露出一张瓷白如玉的脸儿,温温笑道,“齐公公,我这就往宫里去。” 齐公公笑出了褶子,有些难为情,“诶!皇,皇上的意思是,您,您先回家,他,他随后就到。” 时安夏眉儿微挑,随即就笑开了,“齐公公,我已许久没回过侯府。您跟皇上说,一会儿来侯府叙话吧。” 齐公公:“……” 这!难道海晏公主真看出什么来了? 他长叹一声回话去。 明德帝倒也不纠结,“侯府就侯府吧,朕不过是觉得,既然都出了宫,再叫她进宫,未免过于麻烦。” 齐公公不回话,愁眉苦脸。 您跟老奴解释不着啊!毕竟受相思之苦的人是您,哪怕看一眼也是慰藉。唉…… 明德帝这一路也在想这个问题,并从时安夏的态度里发现了端倪。 她不希望他与她母亲发生任何纠葛。明德帝苦笑一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他不过是想远远看一眼而已……想必时安夏是不信的。 皇帝出宫,隐蔽措施做得极好。 他所乘的马车十分低调,看起来就是一辆王公贵族所用的普通马车。实则内里打造得非常结实,普通刀剑或箭矢很难穿透。 这是岑鸢特地为明德帝所打造,用的材质与时安夏那辆是一样的。 明德帝坐在这样的马车中,就感叹开了。 他这梁国女婿是真万能啊。有做梦的本事,能搞什么“说话的剧”,手里有活字印刷,更能替他造刀枪不入的马车。这会子还得伪装成他坐马车回宫……万能啊!太万能了。 明德帝这么一想,就觉得六部再加个北宣部,任何尚书的位置都塞不下这万能的女婿了。 梁国将会有一个万能的皇帝啊……太羡慕了。 他忽然就生出一种若是两国并为一国,百姓会不会过得更好的想法? 北翼和西梁,原先的原先,本就该是一国,后来因先祖们分功才强行划隔开来。 现在都还有许多边境上的北翼百姓,家谱上籍贯记载的地方,其实就是属于梁国的城池;反之亦然。 甚至有更离谱的,一些人家大房一脉在梁国,二房一脉在北翼。 两家隔着边境线,还能隔河聊个家常,却互相都不敢跨越,怕引来不必要的争端。 明德帝思绪万千,想得出神。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侯府。 时安夏交代了侯府下人避退,在峥庆园挑了一处亭子,备了茶等着明德帝。 四周潺潺水声,是用了竹器引流,用各种样式的陶罐和粗砺水缸衔接环绕,最后汇到一处鱼塘。再从鱼塘用竹器引水出来,如此往复,形成自然活水。 明德帝一路欣赏美景,往亭中去,见到时安夏便是夸赞,“你们侯府这处园子倒是雅致,尤其那个活水设计得十分新奇,也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想出来的?” “是我母亲的设计。” 第442章 父皇您是个很好的人 是我母亲的设计……这话使得明德帝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才在时安夏对面坐下来。 时安夏也不像平时那样起身跪地迎他,只巧手在茶盘上熟练烹煮,笑着解释,“还不错吧?是我母亲的想法,也是她出的银子,找了巧匠来做的。” 明德帝没应声。 时安夏却自顾自讲下去,“我母亲那人,别看没有世家嫡女的手段和心智,其实最是有意思。只要没人拘着,她心思就活络了,真就是满身的才华。随便动手写个小故事吧,连陆大才子都赞不绝口。” “陆桑榆?”明德帝忍不住问。 时安夏点头,“是啊,陆桑榆头两日还为了‘楚笙先生’阴阳了黄大人一嘴呢。” “所以‘楚笙先生’确实是你母亲?” “自然是她。”时安夏将冲泡过茶叶的水轻轻倒入茶盘,空气中就盈满了茶香,令人身心松快,“尽管她的笔法不同于传统笔法,可写出来的文字如同咱们平时说话一样,浅显易懂,让普通百姓都能听明白。” 如今许多巷子口便有书生买了报纸,以读报为生,给那些想看报却不认字儿的百姓读报。挣个两三子儿,报纸钱就回来了。 明德帝淡淡道,“不止百姓喜欢看,朕,也喜欢看。” 时安夏点头,“不奇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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