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金池销烟,销的还是福寿膏。 宛国使臣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其中之一就是要说服明德帝将晖州部分地方租给他们种植木颜花。 如果明德帝不同意,他们可以帮忙换个同意的人掌权。这是早前宛国皇帝下的令,只要谈得拢,没什么不可以。 可坦鲁等人是万万没想到,还没进京呢,竟然连百姓都知道福寿膏的危害了。 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别的不说,就说他们本国百姓都不一定知道这东西的危害。 光听福寿膏的名字,难道不该是大补药?他们准备送给明德帝的礼品中,就有福寿膏。 这还怎么送得出手? 且金池销毁的福寿膏是从哪里来的? 坦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为北翼的官员盯得太紧了,他们在沿途中,根本没有自由出入的机会。 想着大计,坦鲁等人这一路都忍了。只待到了京城,再行商议。 这夜进了安夷馆住下,坦鲁终于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是乌容的手下,名叫乌金,又唤古海金。因着他和乌容的长相十分接近北翼人,不容易被查出,在北翼已经生活了五六年之久。 乌金也算本事,能在礼部重重管控下潜进驿馆。 一见坦鲁,他就跪倒在地,痛哭不止,“大人,下官有负所托,罪该万死。” 坦鲁阴沉着脸,“详细说,到底怎么回事?金池销毁的福寿膏是从哪里来的?” 提起这个,简直是挖乌金的心肝。 他答非所问,还得先讲一讲这些年在北翼行事的艰辛,“下官等人这些年,一直分散在各处。大人您知道的,福寿膏这东西不是那么好制,须得木颜花才能制成。后来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了几个地方,适合种植木颜花,制成了许多福寿膏,陆续免费提供给了一些小官商贾食用,但都不成气候。” 坦鲁对福寿膏认知不深,倒也不介意听乌金说说。 乌金继续道,“李家那边因着他们自己的营生进项多,又担心受制于我们,迟迟谈不拢。只有一个叫李长风的……” 李长风看中了福寿膏可以拿来控制人,便将朝中老臣刘兆叶拉进来了。 此人还是李家姻亲,其孙女刘氏正是李长风的嫡长子李天霖的正妻。 待刘兆叶上瘾以后,成了资深老鬼;李长风又将别的老臣一个个诓进来。 早前还有些老臣骨头硬,常与李长风有不同见解。用了福寿膏后,听话得很,指哪打哪。 这虽形成了一个圈层,但还远远不够。 眼看着李家接连出事,皇太后被圈禁西山,乌容知道深度合作的机会来了。是以这几月中,他将散布在北翼各地的所有福寿膏全部运进了京城。 那时候福寿膏也只是普通货物,并不受禁制监管,入京十分方便。 乌容还租下了多个仓库,存放福寿膏,准备大干一场。 事实上,前些天确实也等来了好消息,终于有人找上门来。 李天霖带着吉庆皇太后的信物来提货了。信物是早年乌容送给吉庆皇太后的木颜花簪,信物一出,那就不是普通买卖,说明皇太后下了决心,想通了。 是以乌容十分大方,让李天霖在没给银子的情况下,提了大批货进了李府。 他们就等着这批货能进北翼朝廷官员的嘴里,只需几次之后,这些官员就离不得福寿膏,自然会花白银买货。 要不了多久,北翼的银子就得流进宛国。而北翼朝野皆病夫,国将不国。 到那时,根本不用费力气,北翼将是他们的盘中餐。 只是梦做得挺美。 “后来呢?”坦鲁听得眼皮直跳,想起金池销毁的东西,据说现在都没毁完,还在日以继夜进行。 第490章 北翼皆净土 “后来,”乌金哽咽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风平浪静,谁知那《翼京周报》忽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发行了比平时多数十倍的量,宣传福寿膏的危害。” 坦鲁没听明白,“《翼京周报》是什么?” 乌金赶紧将放在袖中的报纸拿出来呈上,“大人请看。” 坦鲁接过一看,眼睛都绿了。许多地方还看不懂,尤其北翼文化博大精深,遣词造句岂是他们能懂?忙召来翻译官,一一解读。 解读完毕,一片死寂。 坦鲁就不明白,“他们怎么对福寿膏知道得这么清楚?” 要不是看这份报纸,连他都不清楚。 乌金苦着脸,“小的也不知道啊。”他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得这么详尽。 这就好比我家祖传了个宝贝,也就拿出来给你们瞧了一眼,结果你一个邻居比我还深知渊源,这合理么? 毕竟谁都没见过福寿膏泛滥的真正情形。从《翼京周报》的宣传来看,那就是一场蔓延迅速又持久的瘟疫。 但凡什么东西一旦和瘟疫挂上勾,还卖个屁啊。 坦鲁差点一口血吐报纸上,不死心地明知故问,只是想把自己再扎痛点,以后好大开杀戒,“所以金池销烟销的就是咱们宛国这些年在北翼的所有存货?” 不然呢?乌金大哭,“北翼不讲武德啊!他们出了这期报纸的同时,朝廷还颁布了法令,把福寿膏定为禁品,吸食福寿膏算犯罪。” 遂把后续事情讲了一遍……李天霖提了货物以后,莫名其妙死了不算,大批货物还被东羽卫查了。 查了便查了,结果大理寺查案又把乌容给抓了。乌容下狱也不打紧,那大理寺联合东羽卫,就跟手上有舆图一样,对他们在京城的仓库,一查一个准。 “所有仓库里存放的福寿膏,全被运送去了金池。”乌金心疼得声泪俱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一张新的《翼京周报》出来呈上,“大人您看,这里有篇文章叫《北翼山河记》,就是记录的金池销烟全过程。” 此时,时安夏也在秉烛夜读《北翼山河记》。 熟悉的行文风格,熟悉的遣词用语。 晏星辰跟黄醒月的记录方式不同。她不夸大其词,以最平实的字句勾勒波澜壮阔的史诗,令人在平铺直叙中心潮澎湃。 文中详述了陆桑榆等一众官员以“海水浸泡法”销尽福寿膏。整个过程将用到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记录在册。 最后,《北翼山河记》以诗句作结。 吾辈当自强,时光莫等闲。虎豹多利爪,金池驱狼烟。北翼皆净土,春风度锦年。 那头翻译官正在翻译这几句诗作,“我们北翼的儿郎要努力向上,不要荒废大好时光。豺狼虎豹已亮出爪子杀到门前,我们要在金池提前给他们个下马威。保护好北翼这一方没有被污染过的土地,让百姓安居乐业,创繁华盛世,独领风骚……咳,字面大概就是这意思。” 一个宛国官员没听懂,“那关春风什么事?” 翻译官已是大汗淋漓,“不重要,不重要!一种修辞手法,一种借喻……北翼的文人雅士写文章,常常这样。” 坦鲁的心思可不在这个“春风”上。他想的是,北翼如何知道用“海水浸泡法”就能彻底销毁福寿膏? 他不信!他不信能彻底消弭。 偏偏乌金还不知死活地提醒他,“若是明日咱们宛国的献礼是福寿膏,估计得及早换下才好。否则明德帝恐怕会直接翻脸。” 坦鲁不信,狂妄道,“我看他还没那脾气。” 乌金抹汗。大人,别不信邪啊! 坦鲁翻看着乌金呈上的各仓库记录,越看脸越黑,越看越生气。 那都是真金白银啊!那都是他们宛国的心血! 不行,必须得把还没销完的货全要回来,实在不行就打!打到北翼服为止! 坦鲁现在已失去理智,“去,明天就去把乌容以宛国人的身份接出来,然后把货物要回来。至于销毁的货物,我要让北翼用真金白银赔偿!” 乌金一脸一言难尽。 他在北翼这些年,真正感受到明德帝是如何一点一点增强国力,大刀阔斧修正各项政令后的变化。 北翼正以崭新面貌,强大实力示人,已经不像以前北翼先帝在时那么好欺负了。 他斟酌了半晌用词,低声道,“大人三思。乌容是用北翼人的身份做生意,明面上货物也是北翼的货物。” “老子不管!”坦鲁蛮横无理地叫嚣,“老子还不信他明德帝敢动我宛国人不成!” 一大堆官员齐齐单腿跪地,“大人三思!” 如今是在北翼的地盘上,且是在北翼京城。真要剑拔弩张,他们这些人还指望回得去? 况且这事儿,他们原本就不占理儿。 福寿膏的危害性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列国。他们宛国的狼子野心还包得住吗? 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北翼若是联合小国来对付宛国,怕是形势又不同了。 众使官你一言我一语,将形势分析出来。 其中有个官员叫立都,说话更是一针见血,“只要乌容一口咬定自己是北翼人,这福寿膏就栽不到宛国人头上去。咱们还能当作旁观者,否则一旦牵扯进如同瘟疫的福寿膏里,恐怕今后再难立足。” 坦鲁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听了一席话倒是渐渐冷静下来。 出使北翼前夕,皇上千叮万嘱,要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利益。 一旦宛国和北翼正面开战,得利的恐怕是梁国、赤国以及乌松国。 别看赤国,乌松国表面很听话,梁国态度模糊,真正捡漏的时候,这几个绝对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坦鲁不服气,“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正在这时,外头有个宛国官员求见。 那官员捧着密函,颤颤进来,“大人,边关急报。” 坦鲁打开一瞧,脸更黑了。 这边时安夏看着舆图,笑着对岑鸢赞道,“还是夫君你想得周到。有了这张图,傅小将军如虎添翼。” 那张舆图正是成亲后没几天,霍爷让洛冰送来的宛国布防图。 岑鸢看着小姑娘眉眼弯弯,就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傅老将军也已赶去了边关,大小傅将军联手大杀四方。宛国只要敢往前一寸,咱们就敢把他推后一尺。” 第491章 尊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 早在宛国发出战书时,宛国大军就秘密压境,到达了卓南河。 而北翼不止没被打个措手不及,反而以相等规模的兵力在那现场练兵。其中有一万兵力是傅小将军接到朝廷密报,连夜从漠河重镇带兵支援。 这还不止,久未上战场的傅老将军重新披挂上阵,正从其他地方秘密调派兵力前往卓南河。 更重要的是,卓南河以北,便是宛国立城重镇。 傅小将军傅青松手里已有了立城的城防图,可保万无一失。一旦开战,定让宛国损失惨重。 战争虽不是目的,但尊严自来只存在于剑锋之上。 忍气吞声绝非上策。 安夷馆内,宛国官员还在密会。 坦鲁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决定更换朝贡礼品。 一开局,形势就对他们诸般不利。所有在他们以为占优势的地方,都处于劣势。 坦鲁认为,“一定是有人把咱们的兵力部署透露出去了。” 立都道,“大人,无论如何,咱们现在已经身处北翼京城,应当以大局为重。” 听蓝院里,北茴拿着一封信匆匆来禀,“夫人,这是安国夫人让人捎来的信儿。” 时安夏拆开看完,便是问岑鸢,“夫君你是不是一会儿要去东羽卫找马楚翼?” 岑鸢点头,“你也要去?” “安国夫人急着找人试药,咱们这就去接她?”时安夏说着已起身,让北茴整理出行着装。 岑鸢答应下来,掀帘出得屋去。 此时已是宵禁。 公主马车出行,亮了通行牌,直奔尚书府。 梁雁冰已在门口张望。夫君高品源在一旁扶着,生怕她站累了。 “来了来了。”梁雁冰指挥着自家夫君,“快去帮我把药箱拎上。” 待马车停稳,互相寒暄问过好后,高品源小心翼翼扶着夫人上了公主的马车,“我夫人就交给你们了。我还得连夜到工部去……” 时安夏笑,“高大人您忙您的。这一次,我保证您夫人好好地去,再好好地回,绝无意外。” 梁雁冰也笑道,“我又不是瓷器,哪儿那么容易出意外?走吧走吧,我急着看新研制的药效果如何。” 北茴拎起药箱也上了马车。 岑鸢待女子们安顿好,与高大人告了别,便走到前面跟车夫坐一块去了。 梁雁冰隔着车帘与夫君又说了一阵话。 主要是高大人说,梁雁冰撵人。 一个叮嘱她要多喝热水,水壶在药箱里搁着,还是热的;又说不要在地牢里待得太久,也不要站得太久;还说…… 梁雁冰赶紧把车帘放下,扬声道,“快走快走,我夫君啰嗦得很。到底他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我不比他懂?” 时安夏坐在一旁,嘴角噙着笑,“高大人真是念你得紧。” 梁雁冰抬了抬下巴,朝马车前端示意,“别看你家驸马不声不响,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他一样会变得唠叨。” “是吗?”时安夏想,若是以后能给岑鸢生个孩子,应该人生就圆满了吧。 只是不知,她这畏寒的身子能不能有那个福分。 梁雁冰想着人家还在孝期,没圆房呢,跟一个黄花闺女讨论孩子多冒昧啊。 她适时换了话题。 北茴眼角余光掠过梁雁冰的腹部,心里也在想,她家夫人若是以后怀了少主的孩子,怕是就幸福了吧。 她又抬眼偷偷去瞧夫人,但觉夫人跟往常一样,面容平静,眸色安宁,嘴角噙了些淡淡的笑意。 她不由得想,夫人过得真的快乐吗? 很快就到了东羽卫地牢,已由不得北茴胡思乱想。 马楚翼把几个女子送下去,交代狱卒配合行事,然后就跟岑鸢一起忙别的了。 几乎快忙到天亮,时安夏几次担心梁雁冰身体吃不消,提醒她不如明日再来。 梁雁冰还在观察药效,正兴奋得很呢,“你要是困了,就去马车里躺会?” “我没事,我是担心你。”时安夏用帕子替梁雁冰擦了擦额上的汗,“你可别逞强啊,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知道知道。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清楚。”梁雁冰以前试药,几天几夜不睡觉是常有的事。 她一边盯着患者瞳孔看,一边聊天,“我们家千鹤可厉害着呢,别小看他。” 时安夏心说,你们家千鹤是挺厉害的。 为了突围绕近道搬救兵,不能骑马,只能走山道爬雪峰,用藤蔓荡万丈悬崖,愣是像猴子一样攀峭壁,走一条不可能活着的路。 是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才让自己拼死抵抗的兄弟将士们有了苦苦挣扎活命的希望。 他们高家军,主帅是高千鹤的大哥。他的二哥三哥也全困在卓南河,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高千鹤把消息送到唐星河手里,让其赶去增援时,脚皮磨得没有一块完好,手指磨得没有指纹。 他那时分明还算年轻,可步履蹒跚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衣不蔽体,他蓬头垢面。他肌肤溃烂得全身流脓……这样的高千鹤啊,却是那支“高家军”唯一的希望。 时安夏想得眼热,忍不住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梁雁冰的肚子,“好孩子……” 她表情极其克制,却是隐隐泪光闪动。 梁雁冰又一次生出一种异样之感,总觉得眼前的时安夏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 她不由自主道,“等千鹤出生了,要不给你当弟弟?” 时安夏刚起的情绪刹那间没了,“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看好多人都认阿娘做娘啊。怎的,嫌我家千鹤小是怎的?欺负他没出生啊?” 时安夏哑然失笑,“你也知道我有好多哥哥了?他们听说我阿娘因为我,无儿无女的,一个个都要去给阿娘当儿子,宽她的心。” “那也不多我家千鹤一个。”梁雁冰一想,就这么办,明儿就去找姚笙说说,“你阿娘喜欢孩子,等千鹤出生了,就把他放你阿娘那养着,这样我和他爹也能干自己的大事。不耽误,嘿嘿!” 时安夏知对方故意这么说,其实是心存善意,更是拉近了大家的关系和距离。只是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又帮阿娘赚了个儿子回去。 梁雁冰不开玩笑了,正色道,“其实这几天因为研制戒毒药,我还顺带制成了你说的麻醉药。但是……我需要试验药效。你有没有办法?” 第492章 摆明了就是下他们脸面 时安夏又惊又喜,还以为没有了木颜花就制不成麻醉药,“这事不难,我来安排。” 她想到了乌容。 此人罪大恶极,拿来试药都便宜他了。 要不是时安夏这一世提早认识了梁雁冰,还觉察不到福寿膏已经不知不觉渗透成如此局面。 如今想想,一阵后怕。 时安夏一直以为那应该是十几年以后才出现的东西,且上一世她在后宫中,见识不多。 既没听过什么木颜花,也不知道福寿膏会如瘟疫般蔓延到民间。因为没等蔓延,就忙着打仗了。 她和岑鸢两人重生回来,谁都没想起福寿膏来。 世人没有防范,最容易中招。哪怕如陆桑榆这些意志坚定的,只要在不知不觉中染上,恐怕要戒掉都得大费周章。更何况满朝文武,更多的只是平凡之人。 时安夏恨透了乌容,恨透了宛国。 说话间,牢中试药男子神智已清明许多。 这人就是因为擂赛挑战刑明月时,被人撺掇服食了大量的福寿膏而暴涨实力。 梁雁冰边问他问题,边查验他舌头眸色,又做了些记录。这才撑起疲惫的身子对时安夏点点头,表示可以走了。 离开时,她又去看了一下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梁雁芝。 到底医者仁心,她柔声宽慰道,“雁芝,你再坚持坚持,要不了多久我就能给你解毒了。” 梁雁芝却是伸出手朝她哀求,眼神空洞,“姐姐,求你给我点福寿膏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作对了,求求你……” 梁雁冰看得心里难受,硬着心肠离去。待上了马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时安夏忙让北茴倒来热水,让她喝下,“以后可不能这样蛮干,我先送你回家歇着。” “不碍事。”梁雁冰喝了热水,服下一粒自制的保胎丸,靠在柔软的椅榻上问,“驸马不跟你一起回去?” 时安夏摇摇头,“他忙着呢。明日开始要在北较场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阅兵仪式,他得去安排妥当。” 梁雁冰想着自家夫君怕是也没回家,不由感慨道,“真的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我家里那几个弟弟,不管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都不服气得很。整日躺在家里睡大觉,还说搞不懂大姐夫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一步登顶。” 时安夏笑,“你让他们先去考个状元,说不定也有机会一步登顶。” 梁雁冰一把拉住时安夏,“要不说咱俩投缘呢,连怼人的话都一模一样。” 时安夏将梁雁冰送到尚书府门口时,才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总共一万两银子。 “你这什么意思?”梁雁冰不解。 时安夏将银票塞她手里,“那块墨鸠的银子。” 梁雁冰又把银票塞了回来,“那我不能要。墨鸠是我妹妹弄没的,这银子要赔也是该她赔给我。” 时安夏不由分说直接把银子放进她的袖袋中,低声在她耳边道,“不瞒你说,那日墨鸠本可以及时抢回来,是我将计就计做了一场戏。对你,我也非常抱歉,差点害你没了孩子。” 梁雁冰一时错愕,“这……样啊。”转念便笑了,“没事没事,你要这么说,我心里这口气儿就顺了。不然我还一直惦着那块墨鸠融成了水。不过,这银子……” “银子是朝廷奖励的,你安心拿着。”其实这是时安夏自己出的银子,没跟明德帝伸手。 她知道明德帝手头紧,处处都需花费。 梁雁冰却信了,眸光都亮了几分,“那我可收下了。府里哪哪都缺银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时安夏拍拍她的手,“解毒的方子一旦定好了,送去太医院。朝廷还会付你应得的银子。” “真的?”梁雁冰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小家子气,一个方子还跟朝廷伸手要银子,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其实这方子,我也可以不要银子的。” 她手里有了这一万两,便是立刻能缓过劲儿来了。这会子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一万两!不是一百两! 时安夏看着梁雁冰,轻轻浅浅露出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京城多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贵女贵妇以及纨绔子弟,哪怕暗里省吃俭用,在外头也要讲排场摆派头。如梁雁冰这般真实的,倒也少见。 即使是上辈子,梁雁冰也过得苦巴巴。谁叫她夫君大半辈子都在狱里待着,后来回京,高大人贵为尚书,就靠那点俸禄,也一样是清贫如洗,两袖清风。 梁雁冰可不像申大夫那么会敛财,给人看病不搭进去银子就不错了,又哪里能赚钱? 安夷馆。九国使臣大早上起来被人引领着前往馆内膳厅用早膳。 到的时候才发现,怎的还有别国使臣?且许多都是小国,甚至还有些都不能称其为国,只能算部落。 坦鲁吩咐手下,“去问问怎么回事?” 一顿饭功夫,手下打听到消息回来了,“大人,北翼竟然还邀请了别国来访,那些小国小部落,都是北翼的客人。” 坦鲁咬牙切齿,“北翼好样的!好样的!” 宛国集结了这么多国组团前来,竟然没让北翼手忙脚乱。人家还有心思邀请别国来访! 且那些小国及部落所用的早膳规格,跟他们一样,并无区别。 这摆明了就是下他们脸面! 其实这九国里,也就那头部四国气得脸发青,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另外五个国家倒没反应,毕竟他们也没什么实力与北翼抗衡。 真打起来,难道还能指望那四国来支援他们?不趁机把他们吞了就不错了。 大家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便是到了入宫觐见明德帝的时候。 北翼是礼仪之邦,流程自然是繁杂的。可不是宛国人想进殿就进殿,想见皇帝就见皇帝。 所有来访国一视同仁,都得走流程。 光这流程就走了一上午。 先要递交国书,还要清点移送各国所送贡品,再按国力等级排列依次入殿觐见。 何谓等级?领土大小,人口数量,文化底蕴及影响力,经济繁荣程度,军事实力,医疗水平和条件,农业粮食产量,畜牧业等都是评定一个国家的国力标准。 这一排,宛国竟然排到了三国之后。 坦鲁鼻子都要气歪了,“岂有此理!” 第493章 辱人者必自辱之 宛国不服。 他们自认为国风彪悍,战力强盛。走哪儿去,都要排前面。 其实往年来北翼,宛国是又吃又拿。带来的礼品很敷衍,拿走的东西却贵重。 且使臣觐见顺序宛国确实向来排首位,他们可不爱等。 坦鲁叫来负责安排的鸿胪寺官员曾起贤,“你们这排序搞错了,重新排,我们宛国自来就是第一个。” 曾起贤是刚提拔起来的年轻官员,也是黄醒月同期科考进士的其中一个,当时排名第三十五位。 他这些年一直在鸿胪寺任主簿,负责处理文书和审核账目等事务。 虽然以前没有亲自接触过接待事宜,可人家对国力和官员各方面的排序,以及哪个环节用超了多少银子都了如指掌。 他根本不用查账,脑子里就能自动浮现,甚至能张口就报出具体数值。 他不卑不亢应道,“坦鲁大人稍安勿躁,这顺序没错。”说完,他拿出一本册子翻开递到坦鲁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册子上……那字儿真是漂亮啊,练了许久的和书字体呢。没有八分,也有六分样子了。 毕竟是国书字体,亮出来就是脸面。 这脸面让不爱认字儿的坦鲁很烦躁。光看那字儿就已觉得碍眼,再看一项项对各国的评分排列,只觉一股郁气直冲他天灵盖。 除了军事实力和畜牧业这两项分值高些,其余简直惨不忍睹。 若是往常,坦鲁还能用边境兵马压境威慑一下。可昨晚刚收到密报,北翼也在卓南河练兵,且兵力不输宛国。 到底哪个厉害,得开战了才知道。 坦鲁现在敢叫嚣开战吗?他做不了主,也暂时不敢。 今年宛国收成特别不好,粮食压力很大。他还指望从乌容这里弄到大批银子购粮食带回去,现在银子没有,货也没了。 妈了个巴子,他们宛国人要吃土了啊! 曾起贤微笑着向坦鲁行了礼,走了。他不管宛国使臣怎么想,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们北翼可是泱泱大国,江山如画呢!这么一想,步子都飘了不少。 坦鲁怨气冲天坐在偏殿里,和那些小国使臣,甚至部落首领们一起静待召唤。 众使臣这会子没事,就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你们国家送的什么,我们国家又送什么。 有个小国使臣说,我们送的赤海珍珠,那是珍珠之王。 另一个小国使臣说,我们送的最新款式金银器皿,举全国能工巧匠打磨而成,诚意十足。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连许多部落送的除了千年人参,还有百年难遇的灵芝雪莲,甚至有部落送鹤送喜鹊送乌龟。 不管送什么,要么取吉祥之意,要么价值不菲,总要占一头。 坦鲁忽然有些窘迫。 因着临时撤下了福寿膏,他们就随便将礼物换成了……一个女子。 自来都是别国给宛国送好礼,宛国很难在送礼上动心思。原也没把送礼当回事,反正他们就是打算来空手套白狼的。 可睡一觉早上醒来,坦鲁又觉得一个女子有点少,便顺手加了三个。 所以现在他们宛国所送的贡品是四个女子,那四个女子全部都是婢女出身。 为着送礼体面些,又将四个婢女收成几位大人的女儿糊弄北翼皇帝。如今那四位作为礼物候场的女子,身份就是使臣们的女儿了。 其中有一位女子叫多云,一路就是专门服侍坦鲁的,自然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原本坦鲁心里还有些得意,觉得此法侮辱了北翼皇帝就能出了金池销烟带来的恶气。 却在这时,他有些感觉拿不出手了。因为他想到了北翼有句话叫,辱人者必自辱之。 但礼已经唱名入册,改是改不了,拿是拿不回来,换也是没得换了。 梁国和乌松国都是有点家底儿的,贡品随便拿出来一样,必是跟文化底蕴沾了边。就连赤国,送的也是富贵逼人的红珊瑚。 也就他们宛国,敬献的竟是模样粗糙,膀大腰圆的女子,更是出身低下贞洁全无的婢女。 坦鲁看着来来往往的北翼宫女,模样秀丽,脸上的笑容永远是那个角度,令人如沐春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送的女子若是入不了明德帝的后宫,将是对宛国的巨大侮辱。 可自己带来的女子连人家的宫女都及不上,凭什么入后宫啊? 这就是自己把自己架火上烤了。 不止如此,宛国一个官员刚还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明德帝为了节约后宫开支,刚遣散了一批自愿出宫的女子。 这透露着两个信息。首先是北翼皇帝节俭;其次是北翼皇帝不好女色。 一个节俭且不好女色的皇帝……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坦鲁想去撤回礼品,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几国面见明德帝后,得了价值更大的回赠礼。终于轮到坦鲁入殿了。 曾起贤让宫女将四个女子带上殿,跟随在坦鲁身后一起觐见。 北翼宫女们梳着朝天髻,髻上缀满珍珠宝石,身着五彩雪纺羽衣,冰肌赛雪。 尤其与宛国女子站在一起……宫女们真正是瓷白小脸,如玉一般。那叫一个白啊。 坦鲁没眼看,只恨不得明德帝眼瞎,图个新鲜收了吧收了吧,起码面子上先过一关。至于在后宫里,你是打了骂了杀了,就不关他们宛国什么事了。 在他们宛国人眼里,女子跟畜生差不多,有时候还没牛羊驴马值钱呢。是以死不死的,他也无所谓。 明德帝岂有不知对方刻意羞辱自己的意思?但他作为一国帝王,自然不能与蛮夷一般当众折辱宛国女子。 他不动声色,淡淡端着微笑俯瞰,仍旧按照流程,欣然接受。 只是……他毫不吝啬赞道,“宛国果然民风淳朴,大使千里迢迢带着几个女子前来实属不易。想必其才华出众,代表着贵国深厚的文化底蕴。那就现场展示一下,朕也好将她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方不辱没贵国好意。” 在场的众多文武官员,适时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黄醒月,“启奏皇上,微臣有一提议。 “爱卿请讲……” 第494章 女子马球队 黄醒月看向几个皮肤黝黑的宛国女子,忙将视线收回来,清了清心,启奏道,“要比就比琴棋书画,看看是我北翼女子在行,还是宛国女子更胜一筹?” 坦鲁气啊,这个狗官说的什么狗屁话!你看我宛国女子是会琴棋书画的人吗? 想打我脸,做梦!坦鲁灵机一动,上前行一礼,“你们北翼女子过于娇弱,整日描红涂脂有什么乐趣?皇上,您是不知我宛国女子的妙处……” “哦?有何妙处?”明德帝十分上道地问。 黄醒月急了,“皇上……” 明德帝安抚地笑了笑,“爱卿莫急,远来是客嘛。主随客便也不是不行,端看朕有无兴致而已。” 黄醒月怏怏退回队列。心道皇上糊涂啊,宛国女子最擅马术,他若要提出赛马,咱们不是输定了么? 坦鲁就是这么想的,“我族乃马上民族,女子们自来在马上长大,会的也是马上功夫。” 他现在一心只想让明德帝赶紧将人收进后宫,为奴为婢加暖床他都不想管了。 至少先把人收了吧! 明德帝果然帝王风范,哈哈大笑,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马上功夫!哈哈哈!那岂非是打马球的高手?” “是……啊!”坦鲁虽有些迟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打马球已经算是跟马挨边了,他真怕明德帝变卦比试琴棋书画。 他所带的婢女们就算没真正受过训练,可的的确确是马背上长大的,谁小时候还没骑过马牧过羊呢? 至于打马球……应该也可以吧?坦鲁只觉得一步被动,步步被动,就不该随意拿这些婢女当礼物。 明德帝顿时就高兴了,“行吧,待朕接见完所有使团,就来一场女子马球赛。礼部立刻安排下去。” 来活儿了!礼部这项熟啊,“皇上,还跟往常一样让百姓也来观战吗?” “那是自然。”明德帝笑,“既是比试,就大大方方,谁也别藏着掖着。你说是不是啊,坦鲁大使?” 坦鲁应是。虽觉得明德帝过于热情有些诡异,可他还是认为宛国人输什么都不可能输在马上。 明德帝兴致极高,“正好让朕的女子马球队也见见世面!若是赢了,几位姑娘留下教教她们技艺。若是输了……哈哈哈哈,想必马背上长大的姑娘,代表着宛国的脸面,是怎么都输不了的……” 说完不待坦鲁继续接话,便由着曾起贤将之带下殿去。 曾起贤谦虚而有礼,“坦鲁大人,请做好准备。申时本官会亲自来请您和您带来的女子参加马球赛。赢了,人您留下;输了,人您带走。” 坦鲁怒道,“你们皇帝这是何意?” 曾起贤原本堆满了笑容的脸一点一点冷下去,声音平静而冷淡,“吾皇何意你不懂?是觉得我泱泱北翼大国缺几个婢女不成?” 坦鲁惊了一跳,“什么婢女?这是……” 曾起贤人长得斯文,可越斯文的人阴戾起来看着越让人害怕,“大使好自为之,莫要拿旁人当傻子。” 说完他像是从来没说过这么阴冷的话一般,脸上又堆起了温润的笑容,转过身去带另一个国家的使臣入殿了。 如此到了申时,曾起贤便是来请坦鲁以及几个婢女入北较场打马球。 所有国家的使臣全部已到场,北翼文武百官,以及……礼部熟门熟路的卖票机制开启,百姓凭票进入较场看台观看。 坦鲁带着四个女子走进较场时顿时傻眼了。 这都什么呀!又是鼓又是箫,丝竹声声,蜿蜒于耳。 曾起贤走过来问,“坦鲁大使,用我北翼的马,还是用你们宛国自带的战马?” “自然是我宛国的战马!”事到如今,坦鲁已经定下心来,准备给北翼狠狠一击。 他刚才已试过了几个婢女的身手,虽然笨拙了些,但自小骑马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艺,并不生疏。马球也是儿时闲来无事常玩的游戏。 可以一战! 他就不信了,北翼女子除了描眉涂粉,还能打马球! 坦鲁一声令下,宛国使臣牵进来四匹战马。 那战马皮毛发亮,威风凛凛,看得明德帝眼馋得不得了,对旁边坐着的岑鸢道,“爱婿啊,什么时候咱们北翼也能多养些这样的战马就好了。” 岑鸢道,“快了。” 明德帝欣喜地问,“当真?” 总觉得女婿无所不能,朕心慰之。 自从有了女婿,腰不酸,腿不痛,连胸襟都开阔多啦。 岑鸢望着前方,也不看他,只应,“一会儿早点洗洗睡,梦里什么都有。” 明德帝:“……”握紧拳头再松开,又是想揍女婿的一天。 齐公公笑听岑鸢和皇上对话,心道,这怎么就不是皇上的亲儿呢。啧,可惜了啊可惜了。 就在这时,场上一片突如其来的欢腾,吓了坦鲁等人一大跳。 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场上声音莫名整齐划一,似乎是有个人在带头喊,然后全场跟着喊。 最先喊的是“时云起”,接着是唐星河马楚阳,后面还有一大串名字,邢明月,魏屿直,赵椎,吴起程…… 坦鲁问曾起贤,“你们这是什么毛病?” 曾起贤骄傲回应,声音很小,淹没在一片嘶吼声中,“大国风范你不懂,学着点。” 在这整齐划一的嘶吼声中,宫廷教坊乐队开始奏乐,鼓乐齐鸣。 鼓乐的节奏配合着排山倒海的呐喊沸腾声,北翼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官员,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都稳如泰山。 直到一个官员奔向较场中心处,双手向四周往下一按,整个较场安静下来。 呐喊声停,鼓乐声停,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会发现看台上还有两个少年,据说一个姓唐一个姓马,齐齐陪着官员举双手往下一压。 压停了声儿,这俩货还互相挑了挑眉,十分得意。 那官员也懒得管他俩,只要安静就行了。他高声宣布,“有请宛国女子马球队入场!”顿了一下,才又道,“有请北翼女子马球队入场!” 双方女子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缓缓由两个入口登场。 互相都在打量对方。 但见宛国女子身着男子骑装,将黑发用一张头巾紧紧包住,防止其散开。 她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如一股吹向北翼的凛冽狂风。 虽是婢女,却也绝对不弱。这才是她们真正的模样…… 第495章 朕要万寿无疆 从另一个入口骑马上场的,是四个北翼娇娇软软的少女。 说她们娇娇软软是因为长得白,腰细,样貌姣好。 只那头发扎成马尾高高束在头顶,显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她们的骑装样式虽简洁,但花样绮丽华美,猎猎火红如同艳阳高照。 少女们骑着的马儿,在宛国马面前,也是跟人一样显得小巧玲珑。 这四个少女有两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最大的十六岁,都是傅传意将军的孙女,也是傅小将军傅青松的几个侄女。 傅家的女子上从祖母算起,下到孙女甚至曾孙辈儿的女子,几乎个个都爱舞枪弄棒。 她们常着骑装混在军营中与士兵一起操练,尤擅马术。 傅家军士兵与马配合得好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这正是傅传意将军的夫人贺氏的功劳。 马球是骑在马背上,双手用长柄杆拍击木球的一种运动,也是军中专门用来训练人马合一的手段。 傅家女子们最初只是爱玩,后来是因为不爱女红,不擅琴棋书画,被京城贵女嫌弃,就干脆不来往,关起门来自己打马球找乐子。 打着打着,就打精了。比如上场的这四个姑娘,别看年纪小,可人家打从能走路起,就打马球玩。 可以说打马球这种运动,对傅家女子们而言也算刻在骨子里的技艺。 在列国下战书那会,时安夏就想到了宛国有可能会在马术上刁难,是以必须要往马球上引。 因为单斗马术,根本斗不过宛国好马。只有打马球,除了马好外,更重要的是战术策略,默契程度,以及个人能力。 这就是明德帝一听坦鲁提出“马上功夫”时,立刻就扯出马球的原因。 时安夏初时是准备用女子迎战宛国男子,输了不难看,赢了至少能在家门口扬眉吐气一把,压一压对方的傲气。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送几个婢女来侮辱明德帝,最后造就了如今的场面。 这才是真正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时地利人和。瞌睡来了敌人给递枕头,宛国还怪上道的嘞。 时安夏只给了傅家女子们一个命令,两个字:拿下! 傅家女子马球队里的姑娘们,时安夏不说是个个熟悉,却也差得不远了。 这些都是陪着惠正皇太后御驾亲征过的好姑娘。她重生回来,还没来得及重新结识,现在契机就来了。 只是看在几个宛国女子眼里,傅家姑娘们与马都跟小鸡崽儿似的,根本不值一提,不由露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儿来。 就连坦鲁也松了口气,还以为明德帝嘴里的“女子马球队”有多厉害呢。 就这! 他往使团中间那么一坐,阴阴笑一声,“自取其辱!” 使团区离唐星河等人的座位不远,又加上对方并未刻意压低声量,那四个字就如魔音飘了过去。 唐星河跟马楚阳立时就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高调回应,“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场中官员板着脸,却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唐星河,马楚阳,你俩再在场中喧哗就滚出去!” “好嘞!自取其辱的都滚出去!”唐星河立刻又回一句。 他现在忘记自己也跟时云起一样,是有号召力的人了,一言一行都深深影响着看台上的人。 他这话音一落,看台上就附和着喊,“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那仿佛是唐星河的山谷回音。 唐星河傲娇地举手,在空中骤然一握,声音立停。 坦鲁目瞪口呆。只觉北翼京城百姓有毛病,被个毛头孩子带歪了。 原本这项运动,双方都该各上场十六人。但宛国只有四个女子,那就一切主随客便。 官员将场上规则说了一遍,以将球攻入对方球门为胜。且特别强调哪些动作算犯规,一旦犯规轻则警告,重则罚出场外。 双方都表示明白了。 主裁判是七梨部落首领阿巴泽,另外四个辅助裁判则是四个小国的使臣。 这是在坦鲁的见证下,由外国使团抽签抽出来的,没什么好争议。 官员高声有请明德帝上场开球。 这个举动大大出乎了坦鲁的意料。皇帝上场开球,在两国之间来言,就非小打小闹了。 宛国赢了还好,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传出去的时候,人家可不会一直强调上场的是四个未经训练的婢女,而直接会说,“宛国输了”。 马背上的宛国输在了马背上……这!坦鲁的冷汗冒出来。 不,不会! 他的视线投向正上场的明德帝,但见北翼帝王风姿卓绝,一身耀眼的龙袍富丽堂皇。 高耸的金色冠顶如同太阳般耀眼,真真是天子才有的华丽灼辉。 他矫健翻身上马。那马原本在宛国大马的映衬下矮了一截,却又因帝王的光辉照耀在身,看起来竟似马身暴涨,非同凡响,如天马一般。 明德帝接过官员递来的球杆,微笑着打个手势,让双方队员就位。 就在这时,一直混在人群中担任领头指挥的霍十五忽然起立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全场齐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寿无疆!” “吾皇万寿无疆!” 明德帝坐在马背上,高举起球杆,忍不住朗声豪迈大笑,“天佑我北翼!” 江山秀丽多娇,我北翼子民多可爱啊!为了他们能在盛世中一直过得肆意逍遥,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少年有少年样,朕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朕!不能死!朕也死不起。 为江山,为百姓,为……朕要万寿无疆! 明德帝心潮澎湃,眼眶湿热。 天子挥杆。鼓声起,云飞扬。 风动,人动,影动。马嘶,蹄急。 木球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划过长空。 明德帝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利落策马退出赛场。他纵身下马,回到了自己的专座上。 那每一步都走出了帝王应有的风采,傲然,伟岸,仿佛暴风骤雨都摧毁不倒的参天大树。 各国使臣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北翼这位尊贵的帝王。只觉那就像一轮巨日,散发出夺目的灿烂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又移不开眼。 第496章 我女婿流泪了 使臣团暗暗心惊。 有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北翼帝王了,早在几年前就来过一次。 那时的帝王也尊贵,也庄严,却不如此时令人心生惧意又心生向往。 是什么让北翼帝王变得仿佛天神般神圣不可侵犯? 有聪明的人立刻就领悟出来了,是百姓!是民心!是人心所向。 这些都是一个帝王最重要最天然的养分。民气滋养王气。民心就是忠诚的沃土,造就强大不倒的参天大树,直冲云霄。 现在的北翼,已脱胎换骨。 坦鲁等人脸色铁青,被那震耳欲聋的“吾皇万岁万万岁”震慑。 要知原本只有他们宛国才有如此气势,王上振臂一呼,千军万马奔腾。 他们是因为有这样的气势和底气,才敢在各国间横行无忌。 坦鲁如坐针毡。 早前也曾听过北翼百姓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但从来不像今日这般令人胆寒过。因为那更像一句没有生机的口号,只是因为百姓对皇权的畏惧。 如今这句口号活了!每个字都仿佛有了生命。 北翼皇帝一起,身后是万千呐喊,万千热血百姓。 这于宛国而言,绝不是件好事。 只余一途,赢!宛国必须赢,才能在列国立威。 因为他们刚踏入北翼京城,就被连下两城。 一次是福寿膏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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