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以为她是我母亲那样软弱可欺的人?” “若非我大舅母凡事报喜不报忧,又担心我舅舅夹在中间难做。你以为你还能在护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位置上坐这么多年呢?” “但凡她回娘家告个状,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只能说,要脸的太要脸!不要脸的又太不要脸!这世道呢,就是要脸的人太吃亏了。” 那个不要脸的人如今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被一个小辈辱骂到这个份上,她完全可以抡几个巴掌在对方脸上,权当是教训小辈。 可朱氏竟然不敢! 甚至连正眼跟小姑娘对视都不敢! 朱氏就像一个木头人,定在那里任人欺凌。 她的脑海中浮现着自己失手打翻茶杯,一杯热茶全数倒在郑巧儿手上的情景。 而时安夏却是前阵子才听大舅母说起当年这段往事。 那时的郑巧儿刚嫁进护国公府,满心满眼都是嫁给如意郎君的娇羞模样。 而唐楚煜也是一副娶到了自己心爱姑娘的样子。 朱氏看不惯,非常不顺眼。 她曾让唐楚煜相看过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意欲拿捏唐楚煜的婚事。 可唐楚煜直言拒绝,还告到国公爷那里去。 国公爷别的事务可以不管,但嫡长子的婚事他是要过问的。毕竟那是他的脸面。 他可以不问儿子过得好不好,但不能不顾及他那张老脸。是以见朱氏安排的竟然是个七品官的女儿,当即便叫她以后不许插手儿子的婚事。 这可能是唐楚煜一生中做过最勇敢又最坚定的事了。 朱氏怀恨在心,从那一刻,她对这个继子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第199章 传说她是一只镇宅鬼 唐楚煜心仪郑巧儿,硬着头皮自己去求娶定国公府嫡长女,遭到定国公府上下一力反对。 原因无他,就是定国公府认为婆家不好。 主母是继室,看样子就是个尖酸刻薄货;护国公唐颂林又是个冷漠无情之人。这样的家世,定国公府是真看不上,平日里没事都甚少来往,更别说做亲家。 自己娇养出来的女儿,可不是送去上刀山下火海的。 只是架不住女儿喜欢,软磨硬泡寻死觅活非要嫁过去。 朱氏本以为这桩亲事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甚至她还散布过唐楚煜有隐疾的谣言。 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成了。 她心里那个气啊!继子娶了娘家后台这么硬的姑娘,她真就是一万个暗恨钻心。 当时朱氏故意失手打翻茶杯烫了郑巧儿,唐楚煜怒发冲冠。 郑巧儿怕事情闹大,忙说水不烫,又说婆母肯定不是故意的。 初为新妇的郑巧儿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根本不懂得人心险恶。只以为自己柔顺些,听话些,就能在婆家与心爱的人生活得如意圆满。 可她错了…… 时安夏淡漠的目光落在朱氏苍白的脸上,忽然问,“我大舅母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还记得吗!” 朱氏血液凝固在身体里,半晌结结巴巴,“你,你别什么都诬赖我!” “呵,是诬赖你吗?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时安夏凌厉的眼神锁住她脸上每一个微动的表情。 她看着朱氏的眼睛,捕捉到她的心虚,便是娓娓道,“有一晚我做梦,梦到那个孩子说,他好痛,全身都痛!中了碎骨香的孩子能不痛吗?我就跟他说,冤有头,债有主,谁给你下了碎骨香,你就去找谁。” 如果那个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她就不止一个表哥了。只可惜那孩子是活生生死在大舅母肚子里的,死的时候已经成型。 这是大舅母最痛的事,但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朱氏下的黑手。 朱氏在听到“碎骨香”后,瞳孔猛然放大,捂着腹部,轻轻颤抖起来。 时安夏又知,这件事果然是真的,“做那个样子,想吓唬谁呢!现在他还没来找你。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来的。” “因为我跟他说,她怎么碎你的骨,你就怎么碎她的骨。你要让她亲耳听到自己的骨头喀喀碎掉,直至动弹不得。可……千万别让她死了,要让她日日夜夜都受碎骨之痛才好。” 朱氏指着时安夏,“不许,不许说了!你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可笑!” 她仓皇扶着鲁嬷嬷的手臂,“走!回去!不听她胡扯什么神啊鬼的!可笑!太可笑了!” 主仆二人仓皇逃窜出了正院,就见四面八方出来几个丫环,拦住她的去路。 朱氏的正前方,是东蓠和西月;左边是红鹊和红颜;右边是南雁和冬喜。 朱氏猛一回头,便看见桃花映面般的小姑娘像只恶鬼追着她不放。 小姑娘步步生莲,笑盈盈的,“继外祖母,你跑什么呀?我话还没讲完呢!” 小姑娘的身后,站着的是所有丫环里面最沉稳最冷静的北茴,“我们姑娘话还没讲完,她让你走了吗?嗯?” 几个丫环以合围之势,将朱氏主仆围在正中。 朱氏慌了,扯开喉咙喊人,喊救命,喊天喊地喊儿女。 没有人理她。 北茴面露讥诮,“你莫不是忘记了,如今护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我们大舅奶奶。” 朱氏明白了,今天唐楚君带着女儿就是专门来杀她个措手不及。 先是郑巧儿将所有跟她相熟的下人全部调走,然后再和唐楚君去把国公爷绊住,最后就是这个追魂夺命的小姑娘来索她魂了。 她猛然想起一个说法。 那个说法非常隐秘,是圈内几个相熟交好的贵妇私底下的传闻。 据说这姑娘是只鬼,她们找人算过,说这还是一只镇宅鬼。 事情是从建安侯府原来那个假的嫡长子落水开始。有个术士算出来,说当日那条河里其实死了两个人,并非只有一个。 一个是时云兴,另一个自然就是……真正的时安夏其实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镇宅鬼是借尸还魂。鬼知晓人类许多秘密,比如时云兴和时云起互换,于是这个扮成时安夏的鬼就来拨乱反正了。 不然怎么解释刚好在这个时候,就发现嫡庶子互换了呢? 且这镇宅鬼对侯府来说应该是个好鬼,兴宅,辟邪。 从这鬼来了以后,侯府短短一个多月是不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官运亨通就算了,你见过哪个学院刚开办起来就能把顶尖的老牌学府逼得无路可走? 不必细说,总之细思极恐……朱氏原本听个乐,从来不当真。可现在不同了,就那么往时安夏脸上看去。 这一看,惊了。 那美得都不像个真人!哪有真人皮肤白成那样的?哪有人的模样比画上还好看的? 那不是鬼又是什么? 朱氏用手紧紧抓住鲁嬷嬷的手臂,差点没把人痛死。她站立不动,脸色青白难看,死死瞪着时安夏。 时安夏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来了!这笔账早该好好算算了! 朱氏一步一步往后退。 她来了!她带着煞气向我走来了! 时安夏黄莺一般的少女声儿,听在朱氏耳里如一道道催命符,“再来说说你对我母亲所做的事。你设计我母亲的时候,可当她是女儿疼爱?可想过她也是给你敬过茶,叫过你一声‘母亲’的?” “你看着我母亲万念俱灰,你看着她那么绝望,不妨回想一下你当时的表情和心情。” “是主宰她人生的得意,还是将她踩进泥泞里的开心?当你回想起那一刻的阴暗丑恶嘴脸,你还敢说,只要你一天是国公府的老夫人,就一天是她的母亲吗?” “你是不是想说,我母亲出嫁的时候,还是你帮着备的嫁妆,还是你亲眼目送她上的花轿。怎么能说没有关系?” “是啊,关系可大着呢!我母亲的一生,都毁在了你朱樱樱的手上!” “你清点她的嫁妆,眼馋至极。到现在你的私库里,还藏着我外祖母留给我母亲的东西。单子我列出来了,限你一个月给我全部送过来;否则我自己亲自来拿,就不止是单子上那点东西了。” 她淡淡一个眼神,北茴会意,从袖里掏出一张单子塞进朱氏的手里。 朱氏:“!!!”恐惧的绳索仿佛正勒住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在收紧。 手里捏着的单子烫手,她打开一看…… 第200章 不死不休 单子上,字画,珠宝,首饰,名砚名笔,孤本,玉石等等,包括物品有几件,名称,价值多少,有无损坏情况,全都记录在册。 朱氏彻底信了,这就是只镇宅鬼。否则正常人哪里有本事知道这么多? 镇宅鬼还在威胁她。 “人在做,天在看?我外祖母也在天上瞧着你呢。” “你做的每一件事,她都看在眼里。从今夜起,你不妨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在你耳边,叫你不要害她的儿女?你再仔细听听,你的骨头会不会喀喀碎裂!” “那都是你自己作的孽!”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你对我母亲做下那么荒唐又罪恶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痛苦,才刚刚开始!今后的每一天,你都将活在恐惧之中。” “我们!不死不休!” 朱氏全身哆嗦,止不住牙齿打颤。 她想离开,不想听恶鬼说话了。但她挪不动步,就似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拖住。 她喘不上气来。 她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卡住了。 她觉得被恶鬼的绳索套住,逃不掉,跑不脱。 又见时安夏那张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她两耳轰鸣,已听不见了。 朱氏瞪着眼睛,看那粉色发带随风飘扬。飘啊飘啊,飘到近前,拂过她的脸庞,缠上她的脖子,勒紧……朱氏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吓晕死过去。 时安夏勾唇一笑,幽深的眸色让人看不见底,“鲁嬷嬷,还有你。” 鲁嬷嬷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姑娘,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 北茴冷斥道,“狗奴才,你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心里没数?丧良心的东西!要不要我给你数数,苏姨娘的儿子,赵姨娘的儿子,王姨娘的女儿,还有国公府上的丫环玉萝,如梦,欢喜,你晚上都不做噩梦吗?” 鲁嬷嬷慌得直磕头,“老奴,老奴……您知道的,咱们当奴才的都是替主子办事。主子让老奴往东,老奴不敢往西啊……老奴不敢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这是认了这几个人的人命,却把责任全推主子身上了。但她说的似乎也没错,没有朱氏的狠毒,她又有什么理由下手? 时安夏轻盈蹲下身子,笑盈盈凑近朱氏,“继外祖母,你听到鲁嬷嬷说什么了吧?” 鲁嬷嬷大惊失色,一瞥之下,发现自家主子虽闭着眼,但眼皮子一直在颤动,显然刚说的话全被主子听去了。 时安夏低声道,“如果这些人命跟她无关,那就得全背在你身上。看来,夜里还得有好多人来找你叙旧啊!” 朱氏蜷缩在地,喉咙发出惊恐的咕咕声。 她不敢睁眼,怕睁眼看到镇宅鬼的样子。 白皮,桃面,笑里藏刀。这是她第一次对鬼的样子有了具像。 就在这时,国公爷唐颂林领着郑巧儿和唐楚君从院里出来,看到朱氏蜷缩在地,有失体统,顿时垮下脸来,不悦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时安夏原本蹲着,一脸关切。 听到问话便站起身,朝唐颂林娓娓行了一礼,才温声答道,“继外祖母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外祖父,还是请大夫来瞧瞧病吧,这年纪大了,耽误不得。” 唐颂林见小丫头面如满月,腮染桃花,天庭饱满,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这阵子许多人都在传夏儿成了黄万千的“先生”,起先他还当听错了,误以为是谣言。 直到找来大儿媳妇一问,方知这没几日,唐楚君一双儿女齐齐成了京城风云人物。 耳边听着到处都是赞侯府有福气的话,他就有些不乐意。 谁都没想起唐楚君这双儿女也是他们护国公府的外孙和外孙女! 他必须要趁着这次改族谱的机会,好好让大家认识认识。 想到这些,唐颂林的眉目温和了不止一点,“夏儿,你别管她!她不过是心疼侄女挨了二十板子,还想陪着去漠州。” 晕倒在地的朱氏:“!!!”休想让我去漠州!你这狼心狗肺的男人! 时安夏眼睛里闪着讶异又天真的光芒,“真的啊?继外祖母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为了个胡乱攀咬的侄女儿,宁可舍去京城的荣华富贵,非要陪着去漠州,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大舅母,赶紧找个人送信给继外祖母的侄女儿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大舅母没忍住笑,“夏儿说得对。” “不必!”朱氏慌忙从地上坐起来,抚着额,“我这是怎么了?近来总是头晕得紧。” 她再晕下去,估计得被人抬去漠州了。但她不是装晕,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晕倒了。 只是醒得很快,却给人一种装晕的错觉。这使得她羞愤难当,一把年纪了,竟被一个小姑娘给戏耍成这样。 不,那不是个小姑娘,是鬼!镇宅鬼! 她心生惧意,朝着鲁嬷嬷瞪过去,“还不快扶老身起来!” 鲁嬷嬷两股战战,知自己从此好日子到头了,忙去扶朱氏起身。 朱氏抚了抚鬓边,向着国公爷福了福,“妾身身体抱恙,回房歇着去了。” 唐颂林鼻子里冷哼一声,尽是轻慢之意,“确定不跟去漠州陪你那侄女儿?” 朱氏低垂着头,咬碎后槽牙认错,“她以护国公府名义申冤,是她有错。她该罚!妾身不该纵容她。” “你能这么想最好。”唐颂林这次被朱熙瑶弄得火冒三丈,撒不到当事人身上去,自然得撒到相关人等身上。 一向把利益和面子看得最重的人,竟然被一个妇人摆了一道,他这口恶气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见朱氏低头认错,唐颂林也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并不多说。要不是看在那么多小辈在此,他还能说出更无情更绝情更伤人的话来。 原本朱氏为侄女儿求情,他虽然冒火,但诚如外孙女所说,也算是个有情有意的人。没准落魄之时,还靠得住。 现在她却认错了,把仅有的那一点风骨也弄没了。 唐颂林是越来越看不上朱氏的作派。 说来朱氏也是桂南望族清流世家嫡女,来京城已几十年了,怎的通身还是处处透着小家子气。 他千挑万选的继室,终究是看走了眼。 这么一比,出身清流世家的朱氏,举手投足还真就不如出身富贾明家的原配。 唐颂林看向女儿唐楚君,再看向外孙女时安夏,忽然先夫人的样子便那么清晰出现在脑海里…… 第201章 那死老婆子也有今天 这是自原配夫人明贞去世以后,唐颂林第一次真正想起来她的样子。 他向来对于情情爱爱的东西看得很淡。女人于他而言,要么是助力,要么能把后宅管理妥当即可。 当时娶明贞,正是因为护国公府缺银子,而商贾明家缺身份地位。 两厢一拍即合。 平心而论,明贞是个能干的。 再难的账目到她手里,看几眼便知分晓,且过目不忘。 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至于长相,若是生在勋贵世家,那容貌不说名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看唐楚君母子三人的样貌就知道了,他们其实长得都像明贞。 对于原配,唐颂林是满意的,只唯独心里芥蒂她出身商贾,令他蒙羞。 他每每瞧见明贞,便是想到护国公府当初落难之时,是用了明家的银两渡过难关。 这是他一直不愿与原配娘家来往的原因,实在往事不堪回首。 时安夏瞧着外祖父那沉默神往的样子,便知他想起了自己亲亲的外祖母,不由得眸色幽沉。 这样冷心薄情的男人,还是别惦记的好。 她敛下眉眼,故意提高了声音问,“外祖父,夏儿还从没见过外祖母的样子,好生遗憾啊。” 唐颂林也是这会子想到了什么,“夏儿你问着人了,我倒还真有一幅你外祖母的画像,你可要看看?” “好呀好呀!”时安夏欣喜极了,余光掠过尚未走远的朱氏,“不如外祖父把画像送给夏儿可好?” 唐颂林沉声拒绝,“那不行!我也只有那么一幅。” 郑巧儿爱死了自己这外甥女,跟着她真就有好戏瞧,“看来父亲一直珍藏着画卷,是心里惦记我婆母。我嫁入国公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婆母的画像。” 话都递到嘴边了,唐颂林总不能说自己纯粹就是想不起先夫人,所以才从来不打开画卷,“说得不错,楚君母亲那样的女子,很难让人不惦记。” 故意走得很慢的朱氏:“!!!” 她就不该走那么慢,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朱氏一直以为丈夫早就忘了先夫人,却万万没想到,人家是心里想,表面不显呢。 背地里不知道怎样对着那画像发痴! 朱氏这一整天的惊恐和受到的打击,恐怕是她有生之年加起来的总和都不够。 她泪如雨下,回到自己屋子里,和衣倒在床榻上。 这次朱氏是真的病倒了。 恍惚中,有个女子走到她床榻边,居高临下凝视她,“朱樱樱,你可认得我?” 她努力睁开浮肿的双眼,“楚君?” 那女子“呵”一声冷笑,“说对了一半,我是楚君的母亲明贞。” 朱氏猛地从床上坐起,便是见到穿了一身素色白衣的女子。 她眉目如画,梳着几十年前京城时兴的老式发髻。 口脂也是早就流行的颜色,可涂在她嘴上,就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声音也好听,哪怕充满怒气的质问,仍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银铃,“你这个毒妇!你害我女儿一生不幸!还害死我未出世的孙子!” 朱氏魂飞魄散,张嘴想要辩解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那么张着嘴,合都合不拢。 …… “老夫人!老夫人,醒醒!老夫人!大夫来了。”叶妈妈是当家主母郑巧儿派过来专门照顾老夫人的,这会子正把大夫领进屋。 叶妈妈给大夫介绍,“我们老夫人伤心过度就病倒了,连日来昏昏沉沉。醒的时候没几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睡着睡着,她这嘴就合不上了。您看,现在还在流口水呢。” 大夫诊治一番,写了个方子,道,“她这是中风,先吃几副药看看吧。” 叶妈妈忙应下,又问,“大夫,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大夫道,“少吃肉,少吃盐,烟熏食物也少吃。” 叶妈妈便是交代下去,“老夫人不能吃肉不能吃咸的东西,以后给老夫人准备的膳食要清淡。” …… 海棠院里。 唐楚君一直在用湿巾子擦鬓边,“夏儿,快来帮我擦擦。那假发套不行啊,总觉得粘糊糊的,弄不干净。都好几天了,我还是觉得头上有东西。” 时安夏便是接过湿巾神情专注地为母亲细细擦拭鬓边,发现母亲的皮肤都擦红了,心疼得很,“下次不让您扮外祖母吓唬朱氏了,别到时人没吓着,您却受了伤。” “别啊!”唐楚君笑着摇了摇女儿的垂发,“这就是擦红点皮儿,不是受伤。我就是嫌它粘糊糊擦不干净。夏儿,我跟你说,可好玩了!其实我还想跟那老婆子说点别的吓她,可你又不让。” 时安夏见母亲笑得像个孩子,不由莞尔,“少说点好,多说多错。你说的越多,她醒悟得就越早。” 唐楚君两颊生辉,目光灼灼,早不是以前那要死不活的样儿,“听说都吓得中风了,嘴歪眼斜的……那死老婆子也有今天!” 时安夏替母亲理了理额发,放下湿帕,又净了手,坐下笑道,“她干了那么多坏事,总得遭点报应。” “还是我夏儿的办法好。”唐楚君由衷赞道,“她要死了,倒是便宜她了。就得这么活着,日日夜夜受折磨。” 时安夏温温一笑,“这一次啊,还真不是我想的办法。” 唐楚君塞了个冬瓜糖在女儿嘴里,“咦,不是你的办法,那是谁的办法?我觉得你大舅母也不比我聪明多少吧?难道是她?” 时安夏抿嘴笑,心道我大舅母可比您聪明多了好吗?算了,母亲笨是笨点,活得开心就好。 她垂下眉眼,“是岑鸢。” 这几个字落下时,唐楚君倒真惊讶了。可细细一想,又觉得理应如此。 “岑鸢这孩子,说起来还真不错。”唐楚君夸起未来女婿是绝不含糊,“聪明,长得俊,关键是对你好。” 时安夏笑问,“母亲,你哪儿看出他对我好了?” 唐楚君实在是挺满意,“前日他养父陈家被封赏了富国男爵,皇上还赐了宅子,也算是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我本以为,他会回陈家住一阵,谁知昨晚又回来了,还住在他那个府卫单间里。你说他图什么?不就图离你近点儿?” 第202章 岑鸢是你喜欢的人么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唐楚君那颗老母亲的心实在没忍住,“夏儿,你对岑鸢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总不能单单是为了应付皇太后和晋王吧?” 那得多亏啊! 她自己就是吃了向命运妥协的亏,才过得这么憋屈。她可不想让女儿也走她的老路。 虽说这法子确实能断绝皇太后和晋王的私心,但她总还是希望法子有效的同时,岑鸢又刚好是女儿喜欢的人。 这多两全其美。 时安夏低头沉默了一瞬,也不好跟母亲说她上辈子可能就跟岑鸢有点纠缠,只是她忘记了,但人家没忘记。 这种话多少有些荒谬,便是以当下的心情来回答,“我总觉得,他比我想象的更强大。能扛事儿,也有本事。” 谁问你这个!唐楚君歪着头凑近女儿,“就没有点什么特别的感觉?” 时安夏好笑地看着一脸期盼的母亲,脸倏然红了,眼睛却晶亮,“母亲,我可还没及笄呢。” 唐楚君白她一眼,“少糊弄我!你当母亲不是从你这年纪走过来的么?” 时安夏托着腮笑。 又听唐楚君说,“也就咱们京城讲究,尤其是勋贵世家的女子非要等到及笄以后议嫁,如此才不会被人说拿女儿换取利益。其实好些地方十二三岁的姑娘嫁人比比皆是,有的到你这个年纪,都当娘了。” 时安夏知唐楚君说的是实话。 见女儿眉眼弯着,唐楚君便是追问,“怎么呢,岑鸢是你喜欢的人么?” 时安夏无奈地笑着打岔,“那我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啊。” 唐楚君拍了一下女儿的手,“合着你这还很勉强?你就说,岑鸢哪不好?长相,身高,人品,哪一样不出挑?他也就吃亏在出身上。” 时安夏更想笑了。母亲是不是忘了,她自己早前还不乐意来着,这会子说得跟她亲儿子似的。 “依我看啊……”唐楚君压低了声音,凑近女儿,“那晋王不管是哪样都比不上岑鸢,也就占着一个好爹。除非眼瞎了,才会放着岑鸢不要,去选晋王呢。” 时安夏:“……”你点谁呢! 第一次哑口无言,这还是来自母亲大人的血脉威压。 说实话,她自己也纳闷。上辈子是得了失心疯嘛,放着岑鸢不要,拼死拼活要嫁晋王? 她到底是有多瞎? 又听唐楚君道,“夏儿,我可是替你做了决定,不让岑鸢入赘,不过也跟入赘差不多。我让他买了附近的宅子,等你嫁给他就住过去。我想好了,到时我也跟着你住过去就行了。” 格局打开,入什么赘?这侯府又不是什么香饽饽,非要赖在这里不走。 她可不是朱氏,撵都撵不走。 时安夏:“……” 再一次哑口无言,合着母亲脑子现在转这么快了?都已经灵活到举一反三把以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还真是对母亲大人刮目相看呢。 她认真地问,“母亲您就真这么晾着父亲,不跟他过了?” 唐楚君怔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夏儿啊,母亲是不是成了你的包袱?” 时安夏失笑,“怎么会是包袱?我当时想让岑鸢入赘,也就是想一生都守着母亲过呢。” 想一生都守着母亲过……这可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打动人,唐楚君听得心都酥了。 还得是我唐楚君的贴心小棉袄啊,真乖。 唐楚君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便是跟女儿推心置腹起来,“如果要委屈自个儿,倒也不是不能跟他过。” 时安夏一听这话,便知自家老爹没戏了。 原本就是一段错误亲事,再加上后宅妾室成群,但凡有点底气的女子都忍不了。 她母亲如今可不止是有底气,现在属螃蟹了,走路都横着走。就这样,能容得下她爹才怪。 也就是她爹没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才能稳住当前局面。若是她爹哪天脑子一抽,干点什么缺德事,指定得把她母亲惹毛,到时就覆水难收了。 果然,这就听到了她母亲的肺腑之言,“我如今是一见他人,一听他说话,就没来由想发火,真就控制不住自己。所以你说,我能怎么跟他过下去?无非是维系着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他又不缺我一个,后宅那么多人呢。” 要不是和离对女子名声不好,还会影响到儿女,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唐楚君现在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现状。然后前半个月住海棠院,挨着儿子儿媳妇过;后半个月就去女儿家住,跟女儿女婿一块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岑鸢不爱说话,可她却觉得这孩子挺容易相处。 唐楚君心里畅想得美滋滋,就听女儿缩着小脑袋好奇地问,“母亲,您是不是还对大伯父……” 她吓得一把捂住女儿的嘴,摇头,“可不兴胡说!那是你大伯父!我早就没了那心思,他那个人啊……没缘分吧。只要你大伯母过得好好的就成,咱不掺和。” 时安夏看着母亲陡然微红的眼睛,心疼极了,却也为立场坚定的母亲骄傲。 你有权利在心里深藏一个人,却不可以没脸没皮纠缠,甚至以破坏别人关系为前提去获取一份感情。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的母亲,值得更好的人。 时安夏拿下母亲捂着自己嘴的手,轻轻握着,“要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和离呢。您年纪又不大,以后的路还长着。您先把我嫁出去,以后我再把您嫁出去,多好。” 唐楚君被逗笑了,又被逗哭了,觉得被自己女儿宠得娇娇的,吸了吸鼻子才道,“我的事儿不急,走一步,看一步。我也不想再嫁人。我就想着,看着你跟起儿嫁娶顺意,有自己和睦的家。我呢,这边住两天,那边住两天,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就知足了。” 时安夏轻轻擦去母亲挂在腮边的泪,柔声道,“再别说这些丧气话。我要找个人入赘,就是想好了要护着母亲一辈子,要一辈子跟母亲生活在一起。那会子,我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岑鸢啊。” 拐到未来女婿身上,唐楚君是又忐忑,又欢喜。 那句“我活着,她活着;我死,她也活着”,到现在想起,她还脑袋嗡嗡的。 哪家的好人跟岳母大人是这么说话的? 一想起这话,就觉得刀光剑影,生死未知。 她纠结得要命,一边看岑鸢极顺眼,是那种看过这个女婿以后再看别人,就再也看不上的感觉。 另一边,又对岑鸢极其不满。总觉得女儿跟着他,会过得颠沛流离。 她这颗老母亲的心要操碎了。 唐楚君试探着问,“你对岑鸢这个人,到底了解多少?知根知底吗?” 知根知底吗?时安夏觉得不知,又好像知。 自那晚岑鸢从窗户带她去莲花巷看霍斯山那场大戏之后,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他就踩着月光来找她…… 第203章 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最近几日,岑鸢替时安夏查朱氏做下的恶事,追查她母亲被昧下的嫁妆去向。 还有关于惊蛰的过往,魏家莫老先生身边人的动向,以及婵玉公主凤阳郡主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替她查清。 夜深人静时,岑鸢会悄悄把消息送过来。 隔着窗栏,他站在窗外,她趴在窗栏上。 有时是他口述,有时是列的清单。单子上不是他的笔迹,应该是他的属下所写。 时安夏根据岑鸢提供的资料,逐一整合。 他会安静站在那里,听她提问,为她解答;听她说接下来想要做的事,也听她制定出计划。 然后他会安排人手去执行她的计划,替她实现闺阁女子做不到却天马行空想做的事。 怎么说呢,他像她手中的一把剑。 指哪打哪。 岑鸢见识广,谋略也深。 她听他寥寥几言,便知他是能指点江山之才,替她做这点子小事实在是……浪费了。 他手里有人,一批才能极高的人。 就如那夜收拾霍斯山,如果不是需要合理合法将真相摊到淮阳伯爷夫妇面前,上报给明德帝知道,他是完全可以让那一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留痕迹。 他告诉她,他手下的人叫“青羽卫”。 如果她需要,他随时给她用。 两人便是如此无需过多言语,便织出一张大网将朱氏束缚住,只折腾她,不让她轻易死去。 他们配合得很好,但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让她想到,前世他俩肯定也是这么配合默契。 所以母亲问,知根知底吗? 她其实是知道一些的。 岑鸢的底细是,可以扶持一方势力为王。 甚至她有一种直觉,他可以颠覆一个王朝。 岑鸢太强大了。 他懂的东西,不是她这种后宅女子所能理解。 前世晋王那厮,也一定是靠着岑鸢在明德帝跟前展示出优秀的才能。 明德帝便以为晋王是可造之才,才将江山托付于他。 谁知晋王不过是个花架子。 登基之后,荣光帝便封了岑鸢为卫北大将军,因为需要他为新皇护佑江山。 可荣光帝又忌他才能,所以将他调去守边防。 而岑鸢为什么要帮晋王?时安夏已经猜到,是因为她眼瞎,一心要嫁给晋王。 而他只能帮她。 帮她,便是帮了晋王。 所以时安柔会以为岑鸢是晋王的人,其实岑鸢是她的人啊。 原来,北翼山河破碎的罪魁祸首是她。 祸国殃民,也是她。 说什么挽江山社稷于悬崖,救万千百姓于水火!是她把北翼山河推向悬崖,是她把万千百姓置于水火。 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唐楚君见女儿兀自发呆,便用手在女儿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时安夏掩下眼中的悲戚,温温道,“想岑鸢的底细啊。” 唐楚君急切想知道。 岑鸢是什么人?家在哪里?父亲母亲是谁? 为什么陈家老爷是他的养父? 拿来糊弄人的幽州洛家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在唐楚君脑海里盘旋了许久,“那你到底知道多少啊?” 时安夏摇摇头:“我知道的不比您知道的多多少。反正他不是坏人,长得好看,能入赘……哦,不入赘住隔壁不远也行,这不是方便母亲串门吗?” 唐楚君:“……”有被糊弄到。 时安夏抬头一瞧屋外,夜色已浓,忙起身道,“母亲,我回去歇着了。明儿哥哥春闱结束,咱们做点好吃的等他回家。” 唐楚君点点头,“我都已经在准备了。结果你大伯母说,她会准备好酒菜,请你们书院所有人吃席。” “大伯母有心了。”时安夏告别母亲后,回了夏时院。 刚一进院,就见夜宝儿摇头摆尾冲出来迎接。 红鹊笑道,“姑娘,夜宝儿等您好久了,奴婢叫它进去睡觉,它也不肯。” 时安夏心道,它哪是在等我,分明是在等岑鸢。 最近市面上大黑狗走红,都买不到了。 前阵子北茴她们找遍了狗市,也只找到两三只,都养在侯府几个门房处,让门房小厮好生养着狗子看家护院。 而夜宝儿一直躲在夏时院没出去过,一是怕被人认出是元宵夜出风头的那只狗,二是给它养伤。 它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且得养几月呢。 如今最明显的是,吃得好,肉肉长起来了,毛色黑亮黑亮,看着更像墨宝儿了。 两只狗子真就是除了脑袋上那撮心型的白毛不同,其余简直一模一样。 时安夏摸了摸狗脑袋,笑道,“宝儿……” 刚一出口,她就想起最近夜里岑鸢来的时候,夜宝儿也会听着声音蹿过来。 一人一狗站在她的窗外。 他有时候笑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叫,“宝儿”。 待她红了脸,瞪大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摸摸夜宝儿的头,忍着笑说,“宝儿最近又长胖了。” 时安夏觉得自己被红颜暗害了。 她最近真的胖了一圈。 便是对正在替她拍打披风上灰尘的南雁道,“告诉红颜,以后少弄点补品……” 话音还没落呢,就见红颜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砂锅罐子站在那里,笑容僵在脸上,委屈巴巴的,“夏儿姐姐,我慢火熬了两个时辰才炖出来的鸡汤,你多少得喝点吧。” 又怕时安夏不喝,还紧巴巴补了一句,“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时安夏抚额,“红颜啊,你看我都胖成猪了,再补下去,猪都嫌我胖了。” 红颜摇头,“不胖不胖,夏儿姐姐就是太瘦了点,才要多补补。” 有一种胖,叫红颜觉得你不胖。 时安夏无奈道,“这样,你先放我房里去,我沐浴完再喝。” 红颜嘟嘴,“你又想糊弄我。” 时安夏捏了捏她的小嘟脸,“红颜,咱商量个事儿啊。从明天起,亥时以后咱就不进食了,早上起来补行吗?” 红颜眼睛亮了,“那你白天得听我的!” “听听听!”时安夏哭笑不得,“红颜的话,谁敢不听。” “夏儿姐姐你不许糊弄我。”邱红颜便捧着罐子进了屋,边走还不忘交代,“今儿晚上的,必须喝了啊。” 时安夏心头已有了打算,笑着点头,“喝喝喝,你放那儿,我一会儿就喝。” 待她沐浴梳洗完,换了件月白色带绒的锦袄坐在屋里等岑鸢来。 他今儿必须来! 他不来,那么大罐鸡汤怎么办? 嘀嗒一声,小石子敲打窗棂的声音响起。 她心头一喜,起身推开了窗。 他身披月光,站在那里。 第204章 扫尾子姑娘 岑鸢身披月光,站在那里。 时安夏披散着沐浴后刚绞干的长发,就着月光,笑看他清冷英俊的眉眼。 他微微挑眉,“在等我?” 小姑娘穿着月白色带绒锦袄,眉眼弯弯,眸里是比月光更恬淡、比星光更细碎的光华。 他看着她,便有一种酥麻从指尖传递到心脏,令他情不自禁攥紧了一下手指。 小姑娘睁着清凌凌的眼睛问他,“你,奔波辛苦,要进来喝杯茶水吗?” 岑鸢一愣,随即唇角淡淡逸出一丝笑来。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比板着脸好看多了,“你让我来,我就来。” 这让她想起那日问他,“你是想假成亲?” 他回答:“你若要假便假,你若要真便真。” 于是她邀他进屋之前先申明,“如果被人逮着了,我们这算私相授受。我名节会受损。” “我负责灭口。”岑鸢嘴角噙着笑。 他偶尔说话带着一个小尾音,好听极了,有种莫名甜蜜的味道。 时安夏也笑了,侧了身,让出位置。 岑鸢只手一撑窗台便跃进屋来。 他姿势极好看,又快又矫健,臂力应该很好……想的什么呀!时安夏又红了脸。 这是岑鸢第一次正式进入时安夏的闺房。 在成亲之前就入闺房,她应该是很信任他的。 岑鸢这么想着的同时,忽然一个黑影朝他扑来。 他没躲,张开双臂,把那黑影抱个满怀。 他笑着看时安夏,话却是对怀里的黑影说的,“宝儿,你又沉了。” 时安夏:“!!!” 总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他在点她。 她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圆了不少的脸颊,轻声道,“坐。” 两人相对而坐。夜宝儿趴在一旁,将脑袋放在岑鸢的鞋上,尾巴一摇一摇。 烛光暖暖的,风吹来,也一摇一摇。 时安夏拿起剪子剪了一下烛心,烛光亮了不少。她这才坐下,揭开砂锅罐子。 香气立刻盈了满屋,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香味,让人觉得一切都真实。 岑鸢掀眸看她一手拿白色玉碗,一手拿玉勺,拂开汤上一层油,将里面的乌骨鸡,山药,松茸挑进碗里。 她伸手递给他,“给我全吃掉。” 他想笑,敛眉,“我不需要补。” 他一语双关,虽然知道她重生而来,但看着她未及笄的模样,说这话还挺犯罪的。 时安夏明显是听懂了,脸刷的红透,瞪着他,凶巴巴的,“喝掉。” 门外传来北茴的声音,“姑娘,夜宝儿在您屋里?需要把它带出来吗?” 时安夏扬了声儿,“不需要,我躺下了,它陪着我呢。” 屋外的红颜垮着脸,小声嘀咕,“又糊弄我,还说喝鸡汤呢。” 岑鸢低声提醒,“红颜在抱怨,说你糊弄她没喝鸡汤。” 时安夏抚额,只得站起身朝岑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拿过他手中的玉碗朝门口走去。 她开门,清咳一声,“红颜,我正在喝鸡汤,喝完我就睡觉,你放心了?” 红颜一瞧,眼睛弯成月牙,“那我看着你喝完再走,正好伺候你漱口。” 时安夏:“!!!” 日子没法过了! 她丢了个眼神给北茴,“弄走她,让她睡觉去。” 北茴无奈笑了,“红颜姑娘,你整天跟奴婢们抢活儿干不太好吧?厨房那边也来反映,说你把锅啊灶的全占了,他们想干活儿都只能等你干完了才能进行。你这很影响咱们夏时院的正常运转啊。” 邱红颜小脸一垮,差点哭了,“是,是吗?我,我只是想证明我有用,我不白吃饭,我会干活儿。” 北茴又道,“红颜姑娘,您是我们姑娘的妹妹,不需要会干活儿。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比如现在,你应该去睡觉,而不是跟奴婢们抢活儿干。” “哦。”邱红颜也觉得自己抢活儿干不太好,低着头委屈巴巴地朝时安夏福了福身,垂头耷脑准备退下。 时安夏于心不忍,“红颜,鸡汤很好喝哦。” 邱红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时安夏笑着点头,“真的,闻着就香,特别好喝。”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呢,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像这种大补的东西,偶尔吃一回就行了。你呢,喜欢做点好吃的,就当个喜好。夏时院这么多人呢,你把活儿干完了,他们就没得干,到时他们就该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邱红颜忙点头,尖着手指轻轻摸了摸时安夏像缎子一样散着的墨发,“夏儿姐姐,你头发好好看呀。” 时安夏和北茴:“……”你到底是怎么转到这来的? 送走红颜,时安夏端着那碗鸡汤理所当然塞进岑鸢手里,才拎着裙摆坐下,“尝尝红颜的手艺。” 岑鸢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好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起一块松茸送入口中,咀嚼时不发出一点声音,嘴角轻轻往上翘着,显得优雅又从容。 时安夏静静看着,待他吃得差不多了,又用勺子替他再添些。 他不发一语全吃完,抬起头,看她用莹白的手指将鸡骨头剔出来,然后把鸡肉喂给夜宝儿吃,那还不够狗子塞牙缝。 岑鸢一时看得有些痴。 就好似想了几辈子的生活,忽然呈现在眼前,让人猝不及防。 大抵这就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意思。他是个俗人,就是恋慕有她的人间烟火。 岑鸢从怀里拿出来一包温热的糖炒栗子,打开油纸,替她剥壳。 他递过去,见她手指沾有油渍,还在给夜宝儿撕鸡肉,便是伸长手臂递到她嘴边。 她睡前漱过口,不该吃东西的。 软糯香甜的栗子味儿盈满鼻息,温热的果肉挨着她嫣红的嘴唇,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蛊惑。 她没抵住香甜的味道,红着脸,张了小嘴儿咬着栗肉,小口小口吃起来。 岑鸢低沉好听的嗓音便在清凉的月夜中响起,音色里都带着笑,“扫尾子姑娘。” 时安夏睁大眼睛问他,“什么是扫尾子?” 他微一沉吟,“松鼠的一种,就是你们所说的‘天籁鸮’。” 她顿时脸就垮了,“那么丑。” “哪里丑?”他继续喂给她吃,技术已经很熟练,“松鼠很好看的,毛茸茸,吃起东西来,小口小口,就像你这样。” 时安夏顿时抿起嘴来。 她看着这样的岑鸢,觉得以后成了亲,日子应该也不错。 次日,春闱结束,便是有场大戏要上演。 第205章 你以为她是个良家女子 时安夏在云起书院的学堂里,等着肖长乐春闱结束的时候,正在看庄子上刚送过来的账本和清单。 她母亲陪嫁的庄子多年疏于管理,懒散吃闲饭的,挂空占位的,弄虚作假的,比比皆是。 她在年前就先换掉了一批人,当时做棉衣棉裤还招揽了些短工。 待过两日空些,她打算带母亲和魏姑娘到下面庄子走一走,散散心,也好把所有庄子重新盘活。 等一切都理顺了,她就把这些庄子全扔给魏姑娘管。自家嫂嫂该接手的就得接手了,反正进门是迟早的事儿。 时安夏时不时拿毛笔在册子上圈圈点点,做着记号,头也不抬地问,“派人去接了?” 北茴应道,“姑娘,都安排好了。” 时安夏点点头,又问,“西月回来了吗?” 北茴边替姑娘磨墨,边答,“回来了,在申大夫院里拿药。说是孟娘子开的药方里头有几味药,外面的药房都没有卖。” “嗯。”时安夏将毛笔放在玉质笔搁上,又换了一本账册看起来,“多派几个做事得力的嬷嬷过去侍候,防范措施要做好,别传染了。还有,嬷嬷们的月银按双倍发放,另外再给五十钱奖励。” 北茴应道,“奴婢记下了。奴婢会把姑娘的意思给嬷嬷们带到,让她们都尽心侍候肖夫人。” 时安夏抬头道,“那病听来可怕,其实做好了防范措施也不用太担心。孟娘子是治这病的好手,常接触病人,也不见她被传染到。” 北茴道,“是,接触过肖夫人的丫环婆子,都按照孟娘子所开的方子沐浴过。只是她们心里还是会害怕。” 时安夏想起西月谈病色变的样子,十分理解。花柳病这种东西,被人称为脏病,自来都是认为无药可治,才让人闻之胆寒。 她又问,“如今肖夫人不愿回肖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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