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只想死遁_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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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闪烁黄灯的警示意味着什么, 贺连洲应该也猜得出来—— 当警示灯转为红色的时候, 基本就意味着他们的潜艇抵抗不了当前水下的压强, 需要立即上升了, 而黄色则意味着提醒, 继续往下具有风险。但是就像孟霄和廖庭选择忽略警示灯那样, 他们眼下只有唯一的出路，除了前进，没有别的选择。比起压强的警示灯，殷屿更关心沧溟的动能情况，他将三架推进器的动能充入沧溟的动力电池里, 虽然显示充满, 但是殷屿担心这些电量会出现暴雷，在短时间里突然耗尽。所幸目前看来，他们的动能消耗都在一个正常范围值里。沧溟的指南也同样失灵了，意味着他们在水下一个暗流冲击，滚动颠簸后，就极有可能失去方向, 甚至连上下都极有可能无法分清, 因此廖庭必须十二万分地小心，避开水中的暗流, 尽量保持沧溟的稳定性。 “我们快到了。”随着舱外灯束下逐渐可见的冰层出现在眼前，廖庭开口说道，沧溟已经驶入了这片冰层下。殷屿瞳孔微微紧缩, 诧异地看着舱窗外的景象：“这里怎么会……？” 他话未说完，就见一簇冰柱从沧溟上方的冰层忽然延伸向下，如同一只向下探出的手掌。而冰爪向下，一条如同长管一般粉色粉嫩、分不清头尾的皮卡虫，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道冰爪的特殊，它慢慢悠悠地游来。它并没有撞上冰爪，只是在距离冰爪不到三四公分的地方游过，但旋即，它似乎僵在了原地，在殷屿几人的注视下，近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冻结。而这并不是终点，这道冰爪并未停下，反而仍旧散发着极致的寒气，迅速地向着海底探去。它所触及到的海水、其中悬浮的任何鱼类、浮游生物，无一不被冻结，犹如一枚枚晶莹剔透的海底冰雕。而这里，就是一座天然的海底博物馆，将生命最鲜活时候的模样，原封不动地陈列、暂停。沧溟在远处驶过，廖庭低声道：“这就是死亡冰柱，通往地狱的冰冻阶梯。” “但这通常只在两极极寒地区的浅海才会发生，这里怎么可能？”孟霄倒吸了口气。殷屿眼色沉了下来，低低道：“如果这一片海域的盐分极高，那就有可能。” “它们随着极低温而被析出，导致这里形成了高浓度的盐水。盐水冰点更低，密度却极高，海水迅速结冰，寒流就如一把利剑，直插海底，冻结这一路能够触碰到的任何东西，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殷屿说道，看向外面，“这样的冰柱，恐怕不会只有一处。” 廖庭看向殷屿，目光赞赏而骄傲地染上暖色，他微微点头：“坐稳了，接下去的路会有些急转弯。” 随着他们往下，沧溟的照明只能照亮周围近十米左右的范围，这些冰柱则从头顶上方的盲区海域伸下，常常令他们不得不一个紧急转弯避让。 “小心！”沧溟避开一道死亡冰柱的同时，却是触不及防地侧身撞向左边漆黑的暗礁。艇舱顿时一阵剧烈晃动，操作盘发出“哔哔”的警示音，显示遭到撞击。 “都没事吧？”廖庭紧急稳住了沧溟，询问道。 “没事。”殷屿看向贺连洲和孟霄。贺连洲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撞上了另一边的肩，嘶，疼得对称了。” 孟霄闻言不由笑了一声，摇摇头，她应声道：“没事，沧溟怎么样？” “老家伙经造，没什么问题。”廖庭迅速检查了一下潜艇的情况回答道，他松了口气。但是很快的，艇身慢慢摇晃起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巨大的暗流在冲刷着沧溟。 “感觉到了吗？”殷屿迅速反应过来，猛地起身看向舱窗外。廖庭深呼吸了口气：“说明我们没走错方向，我们要到了。” “到哪里？”贺连洲挑挑眉，这股晃动的力量随着他们的接近越来越明显，他都忍不住抓紧了把手。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地方？归墟？”廖庭开口，“海中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山海经里的归墟？”孟霄愣了一下。 “不止是山海经，列子也有提及，事实上它几乎以各种形态出现在了中西方的文化里。”廖庭说道。甚至这片归墟曾被无数的西方科学家认定是马里亚纳海沟，但廖庭知道那里还太浅了。它不足以深入地心。他看向孟霄，“在我们出事之前，我和殷容便在研究它，我们认为它真实存在，且不止一处。我们曾以为这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怪物通道。” “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意义和怪物无关。或许的确有怪物从这里来到浅海，毕竟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但‘通道’却不是它存在的目的。” 廖庭向下指了指，看向殷屿：“我们当年是沿着海沟而下，你们这次应该也看见了那片海底热泉？” 他见殷屿几人点头，接着说下去：“那就证明了这一带的确是大洋板块的分离部位，岩石圈地壳最薄弱的地方，这里是地幔柱最容易的突破口。” “我们的地球地壳内部一直在不断的运动，从而产生大量的热。但是地球却没有因为地壳内部的运动加热增温而爆炸燃烧，势必有平衡降温的手段。” 殷屿很快反应过来：“归墟？” 大量的海水汇入其中，降低了地球内部的温度，海水在调节地球内部的平衡。廖庭点了点头，手上比划着：“我和殷容认为，归墟不是没有底，而是直通地壳内部，它的底部就是巨大的热。海水涌入，大量的气体上涌，就如同蒸汽喷发。这些气体回归地球表面，最终以淡水的形式释出落下，又是一轮的水循环，而地球的温度也得以平衡。” 殷屿顿了顿：“……而我们回去的方式，就是利用这个？” 廖庭点头。沧溟的动能最大容量有限，即便充满，也不可能支撑它开到足够浅的海深处，循规蹈矩地返回路线只会让他们被迫卡在中间，直到氧气耗尽。沧溟的摇摆越来越明显，眼前也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般的漩涡。无数汹涌的海水被黑洞吸入，造出巨大的声势，隆隆的沉闷声即便隔着沧溟的密闭，都仿佛能够听见。殷屿不由地倒吸了口气，坐回了座位上，紧扣住安全带。贺连洲见状低低问：“安全带？有用吗？” 殷屿：“……” “沧溟经得起这样的力道吗？”孟霄的声音也在剧烈的拉扯摇晃中变调，忍不住出声问廖庭。廖庭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把住操作舵：“我们要被吸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沧溟便被卷进了巨大的漩涡里。一时间，剧烈的水流如同有实质的八爪一般，从四面八方撕扯沧溟的外皮。所有人都能听见沧溟的躯壳发出闷闷的呻-吟，仿佛随时都要被扯断。不过这令人不安的摇晃撕扯感却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殷屿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海水仿佛平稳了下来，就像是他们到达了终点？殷屿下意识地睁开眼。同样定睛看向外面的不止殷屿。就听廖庭和孟霄发出一声惊呼：“什么情况？！” 只见他们的艇身外，竟是被数不清的、甚至从未见过的巨大海底恐鱼包围，一头接着一头，连成了经幡一般，几乎都有几十吨重的体格，如同座头鲸一般庞大。它们像是龙卷风，随着漩涡旋转* ，却又仿佛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将外围最疯狂的分离力量的水流阻挡，以至于沧溟得以在中心，像是暴风眼，慢慢平稳下来。殷屿见状瞳孔狠狠一缩。贺连洲“唔”了一声，弯起嘴角，放松下来靠向椅背：“有这些家伙在，至少不用担心这铁皮会先撑不下去。只要你爸别掉链子就行。” 殷屿看着舱外的景象，张了张嘴，低低愣声问：“它们是……因为我？” “你和它们建立了链接和呼应不是么？”贺连洲道，“你能感知到它们，它们自然也能感知到你，它们感知到了你的恐惧和需求。” 殷屿下意识地握住了拳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他所认为是怪物的存在护送保护着？他低声喃喃：“为什么？” “它们做了一个选择，选择了领主。” “你看，从你与它们建立了链接和呼应后，它们就不再是无处无根的怪物。领主将生机带给它们的土地，每一个领主都肩负着巨大的责任，但也享有着怪物的亲近和信任。”贺连洲在殷屿的耳边低语。殷屿怔愣住。当寒流彻彻底底地撞上巨大的热，猛烈的冲击力道直接抬升着沧溟与周围的深海巨怪，速度极快地穿过正在并拢的巨大海底裂隙。猛烈的推背感和晃动旋转感，叫殷屿不得不抓住手边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直到这股感觉消失。殷屿从恍惚中回过神，他下意识地看向外面，就见海水的颜色已经变浅，透蓝色的光投入海水中，将这片海域照得如梦似幻。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另一个温度抓握覆盖，下意识地松开手，便见贺连洲的手背上留下自己的指甲印，深得破皮。贺连洲朝他龇牙咧嘴地一笑：“殷队长也有害怕的时候呢？” 殷屿：“……” “不过我很高兴可以为你贡献出一只手背。”他挑起眉眼，笑眯眯地浑不正经地道。殷屿挪开眼。怎么好死不死就抓了贺连洲？他抠个椅子都比抠贺连洲强。沧溟就静静地悬浮行驶在海水中。廖庭和孟霄也随之睁开了眼，沧溟有巡航的功能，但只有在两千米以内的深处时能够被激活使用，而现在，它正沿着廖庭出发前设定好的路线驶去。廖庭惊喜地从座位上起身，不可思议地看向舱外碧蓝清澈的海水，这般色彩的海水意味着他们至少回到了三百米以内的浅海区域！他迅速地取消了巡航——他曾想着，如果他们没能活下来，或许沧溟仍旧能顺利浮上来，那么巡航就会将他们带回关山，也算是有所归处。 “我们做到了！我们成功了！”廖庭声音几乎破碎地嘶吼，眼泪夺眶而出。殷屿被廖庭紧紧抱住，他下意识地用力抱紧了自己的父亲：“……我们回来了？” 那么，那些怪物呢？殷屿的视线越过廖庭的肩膀，看向四周围的舱外，周围的海安安静静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它们又回去了？殷屿愣愣地想，但很快，孟霄的喊话拉回了他的猜测。 “廖庭，殷屿，小贺，你们看。”孟霄声音沉了下来。殷屿闻言立即看过去，就见远处另一端，十多头怪物静静地飘荡在海水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的尾鳍都明显被滚烫的蒸汽烫烂了。殷屿猛地起身。 …… 当沧溟浮出海面，殷屿第一时间打开了上部的舱门，他看向周围，一具具庞大无比的深海怪物浮在海面上，寂静无声。他瞳孔震颤着。孟霄发出了沧溟的呼救信号，她也跟着爬出了舱外，心惊地看着眼前这无比震撼的画面。 “关山预计十分钟内就到。”她低声说道。殷屿下意识地点头，却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孟霄见状深吸了口气，喃喃：“这些怪物……我们总是想着如何消灭它们，阻止它们进入我们的世界，真没想到，竟是它们冥冥中保护了沧溟和我们。我还以为它们当初在漩涡之中，是想着围攻我们……” 殷屿闭了闭眼，过了半晌才缓缓低声道：“我们……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园。” “但现在，我们也该换一个角度考虑它们的存在了，孟局。”殷屿低低说道，“事实上，大自然从未赋予我们权力，去消灭、摧毁那些与我们共享地球的生命族群。” 孟霄一震，她沉默下来，什么也没说。殷屿看向这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庞然大物，他按下心底翻涌的涩意，深深吸了口气，还未吐出，就忽然感受到其中再次微弱砰动的生机。殷屿蓦地睁大眼：“……它们还活着？” “什么？！”孟霄一惊，骤然绷紧了神经。就见海面上，几头犹如油轮大小的恐鱼慢慢摆动起尾鳍，喷出水柱，像是缓过了神一般，又重新游动起来。其中一头缓慢地游到了沧溟的旁边，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孟霄几乎一动不敢动。殷屿僵硬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贴在对方冰凉光滑的鱼冠上，他能感觉到手掌下的怪物小心翼翼地保持了静止。孟霄在他的身边倒吸着气。随着这些海底怪物一个接一个地苏醒，孟霄与廖庭逐渐从震惊到麻木，恍惚意识到，这些大家伙方才的状态，恐怕就和醉氧了一般。 “它们还会回去吗？”孟霄微微皱紧眉头，看着这些似乎毫无离开意图的海怪，一时间头皮有些发麻。殷屿闻言顿了顿，总得回去吧？这里可留不下它们吧？第121章开局第一百二十一天 “检测到它们位于…… 开局第一百二十一天不管怎么样, 关山都得先给这些大家伙注入坐标芯片。方博随关山空中急救队最快速度赶来，就见这一片海域上汇聚着如此惊人数量的海怪，一时间整个关山队伍都处于高度警戒中。 “方博，没问题, 慢慢靠近。”殷屿见状向方博打了手势, 大声喊话。方博这才注意到沧溟上的人竟是殷屿一行。他倒吸了口气, 连忙指挥着飞行员下降。 “你们！？我还以为你们……推进器的动能在后台几乎全部归零了, 我以为你们都……”方博一时间激动地磕磕绊绊, 话都说不完整。殷屿闻言打断了方博的话, 他按住方博的肩膀，不明显地笑了笑，提醒方博深呼吸，然后说道：“我们活着，方博, 这说来话长。” 方博狠狠深吸了口气。随后就听殷屿又说道：“方博, 这是我父亲，廖庭博士。” 方博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他一早就注意到了站在殷屿和孟霄身后方的男人，就像个野人一般，头发和胡子几乎把整张脸都盖住了，身体瘦削得仿佛只有一个骨架…… 方博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就是殷屿的父亲。 ——他根本没有想过殷屿的父亲竟然还活着！在失踪了近十年间！ “廖博士！”方博连忙安排医护人员为廖庭做身体检查，先送回关山。廖庭看向殷屿, 他不想那么快就和自己的孩子分开, 但也清楚方博的安排是为了他的健康状态考虑。殷屿见状很快承诺道：“我们很快就来，处理完这里的事情, 我们就会回去，我保证。” 廖庭点点头。方博则看向殷屿和孟霄、贺连洲几人，他飞快说道：“你们也一样, 得进减压舱住一段时间，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第二架救援直升机大概还有七分钟到。” 殷屿摆摆手：“没事。” “胡扯，怎么可能没事？你们都下到海底近一万八千米的深度了！”方博瞪大眼睛，他喘了口气，见殷屿和孟霄有些意外的样子，不由顿了顿，然后说道，“你们的推进器在那个深度停下后没多久，就完全下线，我们都以为你们出事了。”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沧溟里？！你父亲？！”方博满脑子的问题。他视线下意识转向殷屿的时候，就见殷屿正伸手抚摸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潜过来的海怪的头冠，吓得他一口气没吸匀，险些摔进水里，“殷队！？” “还有这些怪物……它们、它们怎么回事？”方博声音都在打颤。殷屿收回手，轻咳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大家伙再探过来的时候，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少畏惧，也少有过去的憎恶，只是感觉到了它们的靠近和亲昵，他便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了。他看向孟霄，孟霄见状顿了顿，说道：“说来话长，先叫怪物跟踪部的人来，给这些大家伙标记上，我们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回去。” “我们这次能回来，全靠它们保护了我们，这些怪物，似乎对人类没有主动攻击性，但仍需要时刻观察监督，不能放松警惕。”孟霄叮嘱方博。方博闻言愣了愣，被这些怪物保护了？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但孟局都这么说了，方博没有更多问题，只是立即执行。 “这些怪物就待在这片洋面上……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引来各个国家的注意，就算我们不动手，也有按捺不住要动手的。”方博看着洋面上这一座座如同海面移动碉堡一般庞大的身躯，忍不住低低说道。甚至他怀疑，恐怕用不了半小时的功夫，就会有别国的海上巡航舰过来了。这里是公海，谁都无权多做干涉。殷屿闻言面色凝重了几分，却听一旁贺连洲轻蔑地低笑一声：“动手？在海里？” 他伸手戳了戳其中一头海怪的脑门，奇异的是，那头海怪也并未不满或是防御，显得格外乖顺，贺连洲见状满意地微微翘起嘴角。他挑起眉眼，嗤笑反问：“和这些已经统治海洋上亿年的霸主较量吗？普通的导弹只会激怒它们，想要置于死地，那人类也得先付出惨痛的教训。” 方博闻言顿了顿，不由想到那条诡异的巨型章鱼，竟是把各国的潜艇都给当成了玩具似的藏了起来，但偏偏就是那么一头他们都有些束手无策的大家伙，最后却被一条游动迟缓的怪鱼一头腰斩了…… 贺连洲的话的确不是虚张声势，恐怕只有怪物才能杀死这些怪物。那些国家要是贸然朝这些海洋巨怪动手，遭殃的只有是他们。 “但如果放任其他国家向它们发起攻击，在这些怪物眼里，它们可没有国籍阵营之分，恐怕到时候直接是全人类都成为了对立面。”孟霄沉声说道。方博吸了口气，这也是个大麻烦。就在几人说话间的功夫，第二艘救援直升机与关山怪物追踪部门的人都来了。方博见状说道：“我们会留在这里，你们先回关山，有什么情况我们及时联络通知。” 殷屿看看那些被按个小心注入坐标标记的巨大吨位海怪，颔首应下。想来这些大家伙应该也更适应海底深处的生存环境，等他们离开后，应当会自行回去。他与孟霄、贺连洲上了救援直升机，飞机起飞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又收到了方博的呼叫—— “孟局，殷队，这些海怪也移动了！” 孟霄闻言立即问道：“它们回去了？！” 殷屿闻言却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直升机所处的半空往下看，仍能清晰可见海面的每一个浪头。只见十数头万吨邮轮般提的恐鱼在海面上时而跃出，时而喷洒几米高的水柱。只听方博道：“它们好像跟着你们的方向奔去关山了！？我们正在追！但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殷屿眼皮微跳，竟是没有多少意外。孟霄不得不看向殷屿，这一切都和过去发生在殷屿身上的两次状况一模一样，她关闭了对讲机，取下耳麦，低低问殷屿：“它们是不是随你来的？” 殷屿意外地看向孟霄，贺连洲则骤然沉下眼。孟霄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微怔愣地靠向椅背，沉默下来。 “你能沟通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又低声问道。 “……直到看到那片海底大陆。”殷屿沉默片刻说道，他感觉到身旁贺连洲猛地绷紧的身体，他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按在对方的大腿上。他知道贺连洲不信任人类，但他信任关山，并且，他很清楚在这里，如果他真的试图做什么来平衡怪物和人类之间的状态，他需要一个关山一样的存在。贺连洲皱紧眉头看殷屿，什么也没再说。在他眼里，殷屿完全用不着坦诚，就像孟霄之前看见那片大陆时脱口而出的，那是一个怪物军团，而他告诉孟霄，只有当人类将自己放在对立面的时候，那才会是一个军团，这句话用在殷屿身上也同样适用。如果殷屿需要，他便有一个数量庞大的怪物军团，海洋之中、陆地之上、甚至是天空，只要殷屿找到它们，这些怪物便是殷屿的后盾。他不需要与任何国家、机构达成联盟。联盟才是最不安全的保障。几人保持了奇异的默契沉默，直到抵达关山。孟霄一直在思考，在海底短短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判断和计划，她无法那么快给出回应。但她知道，这些怪物是因为殷屿才保护了沧溟，也知道这些怪物是关山根本不可能同时抵抗的存在。除了试图保持和平共处外，他们没有选择余地。一下直升机，就听关山拉响了全域危机警告。 “孟局！殷队！那些海怪已经快要抵达关山拦截的海底电网了！” 孟霄闻言转向殷屿，她很快说道：“随我来。” 殷屿快步跟上孟霄，两人走到生态监测长廊，通体透亮的玻璃长廊蔓延出去，能够清晰看见百米开外的浅海开放海域。只见那些海怪徘徊在极远处，隐约可见巨大的阴影在浅蓝幽静的海水中，仿佛就这么停驻在了原地。饶是他们这一路都与这些庞然大物同行，这会儿在海下窥见这些阴影，也仍旧叫孟霄头皮一阵发紧。孟霄觉得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适应这些画面存在。孟霄闭了闭眼，她快步走到一条长廊立柱的斜后侧，按下立柱后的一个按钮，殷屿注意到原本正对着长廊海域这侧的监视摄像头熄灭了。他见状看向孟霄。 “你能让它们调转方向，回它们该回的地方吗？”孟霄偏头问殷屿。贺连洲微微眯起眼，看了一眼摄像头，又看了一眼孟霄，稍稍按下一点心里的警备。殷屿闻言便知道孟霄这是在保护他，并且不打算将他与这些怪物之间的联系透露出去。他微微点头：“我试试。” 他转向海域，并不熟练地慢慢释放着感应能量。过了不知道多久，孟霄猛然注意到远处的那几大团阴影似乎正在后退。成功了？！殷屿长呼出一口气。孟霄看向殷屿，神色复杂，她轻轻拍了拍殷屿的肩膀，低声道：“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殷屿应声。贺连洲低低哼了一下。三人转移到了减压舱病房被二十四小时监测观察，以免出现什么情况。殷屿则要求和廖庭待在一块儿，贺连洲本想挤进去，却被殷屿推了出来：“隔壁减压舱不到二十米，你就待在那儿。” 贺连洲睁大眼睛，他竟然被殷屿赶出来了？从未有过的事情！孟霄抽抽嘴角：“人家父子十年没见，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待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影响他们叙旧。”贺连洲哼声。孟霄闻言直摇头，没见过那么不识相又粘人的。尽管四人待在减压舱里，但不妨碍方博和其他关山人员时不时进出，向孟霄汇报及时情况。果然就如方博猜测的一样，他们离开后不到二十分钟，那片公海上就来了三艘巡航舰，和关山打了一个照面后，又在周围海域搜寻了一圈，一无所获后才又离开。 “那个史密斯还装模作样问我来这儿干嘛，我就说你们来这儿干嘛我来这儿一样干嘛。”方博哼了一声，“我看小星条是打着逮一头海怪回去的念头，他们在联合小组就提出过好几回活体研究提议，全被我们一票否决了，肯定私底下没放弃过这念头。” “他们没发现那些海怪？”殷屿问。方博摆摆手：“那些家伙游得多快啊，要不是我见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叫关山跟上，肯定得跟丢，那些小星条晚来了二十分钟，连尾巴浪都见不着，能发现啥啊。” “还好这些家伙现在都下去了，我来前看了眼，都下潜到了海底一万米了，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也太快了。”方博又说道。殷屿闻言些微松口气。 “然后是廖博士的体检情况，报告出了，倒是各方面都还不错——比对您在深海待了那么久后又回到这里的前提下，但关山给您制定了一系列的康复计划，请您务必注意安排。”方博说道。廖庭笑了笑，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您起码还得待……四十小时观察期。”方博看了眼时间说道。 “另外，我们检查沧溟的时候，提取了沧溟的黑匣子。”方博朝殷屿几人眨眨眼，“分析出来的部分数据显示，你们下潜到的最深深度约在两万八千米，说真的，你们居然没有被挤成肉酱，简直是个奇迹。” “而且沧溟内部的含氧情况也到了非常极限的位置……” 殷屿闻言意外地打断方博：“氧气？我把推进器的氧气接进了沧溟，照理来说应该能坚持沧溟起码一整天的消耗。” “贺连洲的推进器氧气设备有松动，跑氧情况比较严重。”方博说道，他摸摸鼻尖，飞快道，“但不管怎么样，起码你们现在顺利上来了，福大命大。” 殷屿下意识往贺连洲那头看，却被墙体挡住了视野，他不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少见地，他找贺连洲却看不见人。他抿了一下嘴唇，低声嘟哝：“我就知道他的氧气消耗有问题。” “差不多就是这些，机修部还在检修沧溟、分析匣子，看看能否有更多的资料信息提取出来……”方博向殷屿和孟霄解释着情况。正说着，就听方博肩膀上的无线电又传来了紧急报告—— “方指挥！那些海怪好像又回来了！？检测到它们位于海底七千米！并且还在继续上升！” 殷屿和孟霄都是一愣，又回来了？？第122章开局第一百二十二天怪物又回来了。这完全出乎了殷屿几人的意料。殷屿没有犹豫, 直接推开减压舱，快步走向海底生态长廊。他走过贺连洲所处的减压舱，拍了一记门口的开门键，舱门弹开, 贺连洲抱胸站在里面, 看向殷屿：“这会儿记得叫上我了？” “在别扭什么？”殷屿浑然没有意识到贺连洲为什么不乐意, 他奇怪地看了贺连洲一眼, 拍拍墙壁催促, “跟上。” 贺连洲狠狠皱了一下鼻子, 没动，旋即就听身后孟霄的脚步声也紧跟着传来：“行啦，快点吧，前面恨不得贴墙上凑近的也是你，这会儿不乐意跟着走的还是你, 男人别那么别扭了。” 贺连洲顿时一噎, 僵了僵然后飞快否认：“谁贴墙上了？我是靠着休息。” 孟霄摇摇头，只是拿过贺连洲还在挂水的盐水架，推着往前走：“知道了。能走了？再不走，殷屿都走出去一个廊了。” 贺连洲一看，果然殷屿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没跟上，贺连洲神经一跳, 连忙大步快走跟上去。孟霄抽抽嘴角, 只好替贺连洲推着盐水架子跟上。 ——一回关山，贺连洲肩上的伤口就被重新处理过了, 没发烧没发炎没感染，甚至就连愈合情况都出乎意料地好，最后一顿处理完了, 安排挂上盐水。这会儿盐水架子都由孟霄推着，贺连洲在前面追殷屿。孟霄还是头一回给别人推盐水架子，很快便被旁边手下接了过去。 “现在它们的位置在哪儿？”殷屿大步流星，低声问方博，余光往后看了眼，注意到贺连洲就在身后，便没有放慢速度。方博飞快从副手那儿拿过平板，看了眼道：“四千米，方向正朝我们这儿，预计不到三分钟就会抵达。” 殷屿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长廊外的宁静海域。他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他偏头看了眼大步走来的贺连洲，见男人就在视野范围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生出一股，好像现在才总算“正常”了的念头。他不明显地抿了一下嘴角，收回视线，看向玻璃长廊外的海。浅色的海域被阳光照得粼粼，海鱼成群，慢慢悠悠地游近玻璃长廊，早就习惯了这片矗立在海洋中的沉静不速之客。然而下一秒，就见这群海鱼砰然散开，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部消失在视野范围里。殷屿听见身边手下的呼吸声猛然加粗，他目光落在海洋的深处，低低道：“来了。” 一团团浓墨般的黑影肉眼可见地向上涌来，一个接一个地静静停在关山电网的外围。既不上前，也不离开。 “它们这是要做什么？”一旁的关山手下忍不住低声问，哪怕这些怪物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也叫人生出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来。殷屿闻言没有回答，方博则下意识地看向殷屿，他隐约有些猜测—— 这些怪物本就是随着殷屿、孟霄几人的出现而出现，更是随着这几人的离开而一道尾随来了关山。这些怪物，就像是在追随着什么，方博不知道这些怪物的目标是殷屿还是孟霄，又或者是贺连洲？方博的视线在贺连洲的身上落下一秒，旋即就转开了。不可能。这吊着盐水瓶的人，看着就像是个挂件。总挂他殷队身上的那种。方博有一个直觉——这些怪物总是和殷屿有关。只不过方博什么也没说，孟霄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殷屿后，她开口说道： “先观测，这些深海怪物如果没有出现攻击的意图，所有人都不得轻举妄动，电网改为手动激活，不要误伤激怒它们。” “收到。”方博闻言应下，立刻吩咐手下前去改动操作。孟霄微微点头，然后又道：“另外，这里不要留太多人，以免惊扰到这些怪物，分班留守，每五十米安排一个监测岗位人员，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 “明白。” 很快，这片长廊就只剩下方博、孟霄、贺连洲和殷屿四人，方博说道：“我站第一班，有什么情况也好做出反应。” 殷屿微微阖上眼，感受远处来自深海的访客，为什么又回来了？过了半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悠长而极高频次的声响，以至于这片抗压特制玻璃长廊都在微微震动。方博见状不由紧张地望向孟霄，就见孟霄微微摇头，手掌朝下压了压，示意方博保持安静，静观其变。殷屿则微微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问方博：“那条万米大壑现在关拢了？” 方博没想到殷屿会突然问起这个，虽然不明白，但仍旧点头应道：“两个多小时前彻底合拢的，检测到海底甚至还有一阵比较频繁的地震活动，最低震级2.7级，最高震级能达到5.8级，但震源深度都比较深，所以造成的直接影响和感受都比较微弱。” 孟霄闻言反应过来，看向殷屿低声道：“是因为那条海沟合拢的缘故？这些深海怪物难道就没有渠道回去了？” “恐怕是这样。”殷屿脸色微沉，这是他从这些怪物那儿得来的回应，它们回不去了，回去的路“消失”了，到处都是合并的海床，即便是这些怪物也难以凿地千里，弄出一条回去的通道。即便孟霄已经有了猜测，但听见殷屿的回答后，还是忍不住低低吸了口气：“……但之前那些怪物……难道它们的出没也和那条开裂的海沟有关？可它们也没有遵循它打开合拢的时间规律啊？” “这些怪物不止生存在海底那一片层面上，那只是它们在这颗星球上存在的一个角落。”殷屿低声说道，“海洋、陆地、天空……它们与我们共享地球，只是我们目前只发现了其中一处。” 孟霄瞳孔一缩，只是一处？她不由看向殷屿。方博不敢置信地反问：“什么意思？！你们在海底到底发现了什么？什么叫它们不只生存在那片‘层面’上？” 殷屿闻言顿了顿，看向孟霄。孟霄抿了抿嘴，对方博道：“我们在海底彻底与你们失去联络信号后，被卷入乱流之中，阴差阳错坠入了一片意外的海底气穴，那里的面积无从预估，很可能与海洋的横截面等大，并且生存着与陆地毫无相干的生物。” “……就像是眼前这些？”方博指了指外面的巨型海怪，诧异地瞪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孟霄点头。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许多本应该灭绝的古老生物，如果沧溟的匣子数据能够提取出部分画面的话，把它们发给那位远古生物学家，我们会需要他的帮助。”孟霄对方博说道，简单说明了海底之下的情况。 “这是目前关山的最高机密，方博，我们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信息，也暂时不会向国际联合小组公开，所以方才说的所有内容，你必须严格遵守保密，明白么？”她警告道。方博下意识地点头，同时头皮一阵发麻。光是海底便有那样一片宛如浑然天成的宇宙空间，那殷屿说的，陆地、天空？在他们未完全探索的地方也有相似的存在？这些怪物简直源源不断，不可能被消灭。方博没有意识到他下意识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孟霄叹息了一声：“所以我们必须寻找到一个可以平衡共存的方式，我们对怪物的打击防范策略需要重新规划，一切都需要重新推翻。”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旦这些怪物真正进入我们的世界，人类也需要接受它们的存在。”孟霄看向眼前的深海来客，就比如眼前这些。人类必须接受它们的存在，接受他们的世界不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人类不再位于毫无异议的食物链顶端，人类应当更加虚心，更加敬畏…… 方博深吸了口气：“这些怪物要是因为那条海沟的缘故回不去深海，难道就全都一直滞留在这儿？那恐怕迟早会引来不少国家的打量和质疑。” 孟霄抿了抿嘴：“这些我会处理。你和殷屿需要确保这些怪物不会对来往船只、对我们的基地产生威胁。” 不过考虑到东极洋“尼莫点”的特殊情况，来往船只甚至比百慕大区域还要少，倒不是个大问题。主要还是担心这些大家伙会不会惹来别国的“兴趣”。方博苦笑一声：“这些是怪物……我从哪儿确保起来？就它们这体格，哪怕是剐蹭一下我们的基座，恐怕都能毁掉三分之一的基地……难道把它们圈养起来吗？” 殷屿闻言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贺连洲：“圈养它们？” 贺连洲挑挑眉，似乎意识到殷屿在想什么，他“唔”了一声，警告一般地看向殷屿：“我不建议。” 领主的确能够搬山造海，就像当初他做的那样，但是他不会在人类面前暴露这些能力。殷屿自然明白贺连洲的警告含义，他再信任关山，也不会交出这样常人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底牌来。只不过圈养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忽略。方博像是被贺连洲逗笑了：“你就算建议，也没人做得到啊。” “那条深沟出现的频率如何？”殷屿问方博。方博低头看平板，调出数据来：“上一次这样的深度是十年前，但是偶尔也会出现几千之内不等的深度海沟，很可能是同一片板块活跃带的缘故，出现不同的海沟分裂情况。” “再往前，同样的深度就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前了。”方博往前划拉比较数据半天，才又回答，“出现的频率很低。” 殷屿轻轻吐出一口气：“那想等这些家伙原路返回的话，起码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了。” 他看向孟霄，孟霄抿了抿嘴：“……我们从长计议。” “或许可以先投放一下鲸类的声呐诱饵？将它们带到深海区？总比待在这里强吧？”方博提议道。殷屿轻咳一声，* 点点头应下。鲸鱼类的声纳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但他或许能配合命令这些大家伙先往海底深处待一阵。方博急急匆匆地去交代声纳诱饵的制作了，这里便又只剩下孟霄与殷屿、贺连洲两人。孟霄看向殷屿：“你动过‘圈养’的想法？有多少可行性？” 殷屿意外地看向孟霄。孟霄说道：“关山的基地结构当初设计的时候便是可移动的，由十个巨大移动基座模块构成。如果说我们能将其围养起来……或者即便是半围养，都能降低它们的存在危险。” 贺连洲冷笑了一声：“仅仅是你们关山这点区域，还不够它们翻个身的。打着保护它们的旗号，将这些海洋霸主圈养？这多可笑。” 孟霄闻言脸色沉了沉，看向贺连洲，过了两秒才说道：“将这些生物放在外面的开放海域，会惹来多少国家的觊觎？攻击、研究、生物活体……他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