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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开。 一行人一直走到一片沙坡的坡顶,殷屿示意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息,同时他也需要判断眼下的路线情况。 陆贞琪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实话告诉我,眼下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她朝着不远处的那头火油巨蜥的残余骨架抬了抬下巴:“我们走了那么久,却没走远多少。” 殷屿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陆贞琪,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没心没肺喘气休息的哈图,然后说道:“脚程确实比我预估的要慢一点,但不算太意外。” “但我们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这走不了多远。”陆贞琪说道,她压低声音,无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努力想要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更别提我们不知道这些沙子底下到底有什么!” 殷屿闻言微眯起眼,他看向陆贞琪,忽而问道:“你是那只雇佣小队的队长?” 陆贞琪一顿。 殷屿朝哈图那边努了努嘴:“他太散漫,冲动,缺乏思考,不适合做队长,而且,他明显听你的话。” 陆贞琪扯了一下嘴角。 “通常来说车队头车由队长领头,副队押尾,所以你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车队陷入了流沙?”殷屿接着说道,“哈图是车队里最后一辆进入流沙带的?” 陆贞琪闻言呼吸微重,她看了一眼殷屿,然后点头:“每一辆车里都有两个雇佣队员,一开始,我们都逃出来了。沙陷的速度并不快。” “但是我们要回去拿物资和装备,当我们折返的时候,我感觉到沙子里有东西,是它拽着车子往下沉,灌进车身里的沙子就像是有意识地吸附过来,一旦被它沾上,它就像是水泥,沉沉地把我们往下拉。”陆贞琪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会说这就是流沙。但是相信我,我这辈子都在沙漠里进出,我遇到过流沙,知道它是什么样的,但绝对不会像是这样。”陆贞琪抢着说道,她看向殷屿,“当我离它那么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邪恶,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忽然意识到原来这种抽象的感受,也可以具象化。” “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就让所有人往外撤离,即便如此,仍旧有两个人被拽了下去。他们的身体甚至还留在沙面上的时候,他们的呼吸就已经停了,那些沙子从他们的眼睛里、嘴里、耳朵里涌出来,无孔不在。” 殷屿闻言瞳孔微缩了缩。 陆贞琪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样,你还想说,只是流沙吗?” 殷屿低低道:“不,我从没想说这只是流沙。我看到那块石头下的抓痕,我知道那底下还存在什么。”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陆贞琪:“我很遗憾,陆队长,我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但是,与其恐惧担心脚下什么时候会再出现那个东西,不如相信你能走出去,这更重要。何况,它或许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了。”殷屿说道。 陆贞琪愣了愣:“为什么?” “……你想知道?”殷屿反问,见对方毋庸置疑地点头,他只好道,“一点经验。这么说或许很残酷,但是,它的确已经有了食物,包括三辆越野。” 陆贞琪沉默了一下。 “凡是生物大抵都离不开两个基础行为准则,生存和繁衍。”殷屿淡淡说道,“所以如果它已经有了食物,那它大概率会消停一段时间。” 除非它生性凶残,就像昨天那头巨蜥,猎杀是它的喜好,那么就难说了。那三辆越野或许正是进入了它的地盘,声势明显,被作为了挑衅的讯号。 殷屿在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这除了增加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外,没有其他好处。 陆贞琪深吸了口气,看向殷屿,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有什么想聊的都可以找我。”殷屿说道,他知道陆贞琪这样的情况需要很多心理辅导疏通。 陆贞琪微微僵了僵,看看殷屿,摇头说道:“谢谢,但还是不了吧。” 她怕她心梗。 陆贞琪冲殷屿浅浅笑了一下,转身走开。 “愣了?被人拒绝的滋味,你该不会是第一次体会吧?”殷屿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殷屿甚至用不着回头看,都知道这是谁。 “而我,一直在被你拒绝,你说,这滋味多难受?” 殷屿:“……滚。” “啧。” 殷屿没再搭理那男人。 他看向正前方,他知道自己的大致方向没有错,但是眼下他不能出现一点失误,因此他使用了地形地势侦测技能。 面前这片广袤沙漠的坡高、海拔……一切都数字化地呈现在殷屿眼前。 殷屿知道他们前方不远处就会有一条干涸的河床,那是一个好消息。 他见其他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我们要继续上路了。” 宋乐章几人爬起来,立马应道:“没问题。” 殷屿看向两个明显体力更差一截的博士,他微点头,然后指向前方看起来似乎并不远的一片深色地带道:“看到前面那片阴影了吗?我们到那儿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吃点东西,到下午再继续往前走。” 要给一根胡萝卜吊在眼前,那才有动力继续往前赶路。显然殷屿深谙此道。 哈图一听吃点东西,眼睛都亮了。 先前清点物资的时候,他知道殷屿有不少肉干! “走!”哈图鼓足气,一挥手,带头滑下沙坡。 殷屿见状扯起嘴角,看来最容易咬钩的那头驴是哈图。 既然哈图走在了最前面,殷屿便索性殿后。 下坡前,他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眼那头火油巨蜥尸骸的方向,忽然一顿。 就见原本躺着一座巨大焦骨的地方,俨然只剩下了一片黑沙,就好像那具尸骨从未出现过一样。 殷屿瞳孔微微一缩。 “看来那个东西属于第三类。”男人开口,“你归纳的基本行为准则得更新一下了。” 殷屿:“……” 烦人。 他一跃而下,从沙坡上一路小跑滑下。 他们在沙丘顶部所看到的那片阴影,直到走近了,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大片扎根生长在一块儿棺木树。 这些树长得极密集,原本就枝系丰富的树杈更是交织在了一起,加上本就漆黑的树身,以至于殷屿从远处看的时候,这里就像是一大片阴影,犹如一旁沙坡投下的影子。 “这些树居然连片叶子都不生??”哈图仰着头眯眼看,“什么铁树吗?” “不过它底下倒是阴凉,这真奇怪,黑色的树身吸收了那么多热,反倒是它的底下阴凉多了。”勤枫说道,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殷屿示意勤枫几人往外走,待在这片棺木林的外围。 “为什么?里面才凉快。”哈图不解地道,他跟着殷屿走到外围后,没待几秒,就想回去了,“里面起码比这儿凉快了十摄氏度!” 殷屿指了指这些距离他们足有十多米高的树冠:“这种木头的燃点很低,如果发生自燃,那很危险。” 哈图耸耸肩:“它们要烧起来的话,我也来得及跑出来。但是如果让我待在这么热的地方,我会昏过去。” “你们怎么说?”他看向其他人。 勤枫几人看看哈图,又看看殷屿:“不了吧。” 陆贞琪对哈图道:“你也该待在外面。” 哈图笑了一声,拍拍身边的树干:“它们不会突然变成什么怪物咬我一口吧?” “不,它们只是树。”殷屿抽了抽嘴角,没有什么树会变成怪物咬人。 哈图点点头:“那就行了,兄弟,出发前叫我一声。” 他说完,便转身径自往里走。 殷屿皱了皱眉:“等一下。” 哈图看过来。 “拿个吃的。”殷屿分了一条肉干给哈图,“我们两个小时后出发,别休息得太沉,注意周围。还有,最多进去三十米。” 哈图扬起嘴角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接过肉干,满足地咬过一大口,刚嚼了没两下,脸上表情蓦地一僵,有些便秘地看向殷屿。 “这是什么东西?又腥又臊还酸,一股……一股尿味。”他好不容易咽下后,看向殷屿,要不是这会儿连口水都很紧张,他铁定要往地上吐几口唾沫。 殷屿挑挑眉:“犀牛肉,昨晚那只巨蜥在吃的那个。我做了点加工处理,没那么难吃吧?” 哈图:“……” “这是目前你们能吃的唯一东西,慢点吃,仔细吃,咽下去,别浪费。”殷屿见状警告,然后把剩下的肉条分发给其他人。 哈图干笑两声,点点头,飞快走进棺木林里。 第29章 开局第二十九天 殷屿安排其他人就地坐下, 勤枫则检查宋乐章和钱文锜两人的身体状态。 好消息是,钱文锜的烧退了,这说明她的伤口没有再恶化。 “我们抢了医疗包出来。”勤枫对殷屿说道,“给钱老师打了抗生素, 看来现在控制下来了。” 殷屿点点头, 他看向倚着树木坐下的钱文锜, 偏头问:“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宋乐章在一旁开口答道:“被花咬掉的。” 钱文锜没有出声, 只是脸色显得很是苍白。 殷屿一顿, 往林子里的哈图那头看了一眼, 难怪哈图刚才会问这树咬不咬人。 勤枫低声道:“意外发生的时候,只有宋老师在钱老师身边。我们去找水了,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混乱了。” “那看起来就像是蒲公英,根茎很粗但很短, 连着一团毛茸茸的蒲团似的花。这些花长了一大片, 我们以为那里会有地下水,就让宋老师和钱老师在那儿坐下休息,我们去挖水。” “结果没想到,那些花突然攻击了我们。”勤枫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那些看起来无害的、毛茸茸的蒲团里团着一条长长的舌头, 但是那些舌头上, 全是牙齿,你想象不到。” “一旦它们卷上了目标, 就会关阖封闭,咬合力极大。钱老师的手指就是那时候被咬掉的。”勤枫看向远处,不自觉地摇头, “你能想象吗?这些怪物,它们伪装得那么无害,却攻击性十足。” “或许它们只是在自卫呢?”男人的声音插入其中,“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们只有抱团在一起才能抵御外在的威胁。人类入侵了它们的领地、争抢它们的生存资源,它们发起攻击,在我看来似乎理所当然。” 勤枫闻言顿了顿,她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殷屿身边的那个男人,很少开口,却存在感极强。 她抿了抿嘴,然后说道:“我们需要淡水,我们只是想活下来。” “它们也一样。”男人漫不经心地道,他倚着一棵树,偏偏头,“它们只是不知道你们只是路过。” 勤枫:“……” 勤枫听见对方的话,不由深吸了口气,抿紧唇,然后看向殷屿,毕竟这是他的同伴:“你不说点什么?” 被点名的殷屿却像是没注意到。 他专心听着脑海里的系统提示—— “发现任务目标:尖叫植物。已为宿主标记目标植物。” 顺着系统标记出来的发光植物,他抬眼看过去,就见面前的一大片棺木林。 殷屿顿了顿。 “宿主请兑换合适的采集器。” 采集棺木这样一整棵树,只能用最高等的特殊采集器,价格不菲,需要三百积分,但所幸贵有贵的好处,用不着殷屿亲自动手,采集器会自动工作。 “宿主双倍增益生效,获得尖叫的棺木x2” “当前任务进度更新:采集三种会尖叫的植物2/3” “宿主双倍增益剩余时间:0:42:09” 殷屿闻言眼皮微跳,他并没有看见什么采集器在工作,却得到了采集成功的提示。 “高级采集器为军-用器械,有微型、隐秘等使用特质,采集目标的生物基因链及生命记忆链,且可以复制生成部分低等原始目标,一份采集器仅可复制生成一份目标实物。”系统提醒道。 殷屿不由看向面前黑黢黢的棺木林,的确够隐秘。 他掌心贴着手边的一棵棺木树干,上一次他见到这种树的时候,系统没有发出这样的提示,那这次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他不解地打量着,暗自琢磨,压根没有注意到勤枫在和自己说话。 勤枫见殷屿不说话,只是盯着这片棺木林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么?殷屿?殷屿!” 殷屿回过神,他才注意到钱文锜、陆贞琪几人也都在看他,像是都默认了以他的行为来判断危险似的,一个个紧张得像是想要站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看看。”殷屿说道,他看了一圈,又问,“肉干都吃完了?” 他这一问,顿时其他人的视线全都缩了回去。 殷屿微扯嘴角,等饿得不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吃了。 他也跟着就地坐下,掏出一根肉条放在嘴边慢慢嚼着。 正午的阳光最灼热,哪怕是待在树荫下,也能感觉到身上的汗液不断地往外冒。 殷屿原地坐了几分钟,很快又爬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把工兵铲。 有合适的工具在手,用不了多少功夫,殷屿便就地铲了一个一米多长、三四十公分深的矮坑出来。 矮坑底下的土壤都颜色更深更湿一些,只是这点湿润压根没法挤出水来。 勤枫见状便又失望地挪开了视线。 “这么一个矮坑的温度能比外面凉快许多。”殷屿招呼钱文锜过来,将这个矮坑留给钱文锜。 钱文锜细细感受了一下,果然一坐进去都觉得凉爽了。 她招招手,连忙让勤枫和陆贞琪也过来。 “我们自己挖一个,您就好好休息吧。”勤枫见状说道,一听凉快舒服,立马也拿过工兵铲来就地挖了一个,然后让宋乐章躺进去。 一眨眼,待在外围林子阴影下的六个人,整整齐齐地躺板板。 “你也需要降温?”殷屿见躺在自己边上的男人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一副躺得尤为神圣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抽。 男人偏偏头,看向殷屿:“不,我只是觉得这个角度正适合看风景。” 殷屿挑挑眉,看风景? 航拍球也飞到殷屿这边,给了一个殷屿视角的画面,仰拍着头顶交互的棺木枝杈。 黑色枯干的枝杈在头顶织成一张细密的黑网,只不过这张黑网要比殷屿先前看到的那张壮观宏伟得多,又像是巨大无比的鸟巢,而他们就躺在这顶鸟巢的下面。 透过黑密的枝杈,是被格子化的蓝天白云。 “风景的确不错。”陆贞琪开口说道。 殷屿枕着胳膊看天,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一句话看风景,总让他莫名地觉得心烦。 或许潜意识里,他就是觉得那人不会和看风景这样平和的字眼凑一块儿。 殷屿皱皱眉头,不自觉地又扭过头去看那人。 那人下半张脸被面罩挡着,上半张脸被那副防风镜挡着,几乎看不出模样来,但偏偏,他就是能想象得出来这人说话时的神态,那种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偏又好整以暇的样子,尤其是看见一片混乱的时候,那仿佛是他最期待的。 殷屿不想承认,但他的确记得这家伙每次出现时他遇到的那些混乱、那些细节、对方说的每句话。 所以,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觉得对方想要“看风景”,令他生出一种诡异的烦躁和不安。 “你在看我?这可真不多见。”男人忽然撑起一只手,托着头,侧身看向殷屿,饶有兴趣地问,“你在看什么地方?哪里让你有兴趣?你说说。这才是增进彼此连结的正确方式。很高兴你注意到了,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单方面地观察你。” 殷屿:“……” 钱文锜和宋乐章两人听着不由往洞里缩了缩,年轻人,咳。 陆贞琪则微微吃惊地睁大了一点眼睛,然后微微抬起上半身好奇看过去。 勤枫朝天翻了个大白眼,重重咳嗽两声。 殷屿捏紧了拳头,肌肉线条都像是充血一样饱满,真烦人啊。 “滚。”他咬牙挤出一个字。 “明明是你先偷看我的。”男人叹息一声,仿佛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殷屿:“……”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懒得搭理。 “真的不看看头顶这片风景吗?”那人又慢悠悠地说道,“多与众不同。错过这一次,下次就难看到了。” “我要是你,就会睁眼仔细地看。” 殷屿本不想理会,但忽然,他生出一股激灵,蓦地睁开眼,看向头顶那片鸟巢一般密结的黑网。 那人每次这么说的时候,总有情况发生。 他微微皱起眉头,坐直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片棺木林。 这里宁静,凉爽,却没有别的动物躲在这底下,只有他们。 殷屿想到上一次他在这种树下避暑的时候,也是这样,这棵树的荫蔽下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他抿了抿嘴,还是觉得不妥,冲林子里的哈图喊道:“哈图!出来!” “干嘛?要出发了?”哈图纳闷地大声问,“这才过了没多久不是?!” 尽管不怎么乐意,但哈图还是慢吞吞地站起身,他拿起背包,刚想往外走,忽而一股风吹过来,他鼻尖耸动两下:“嘿!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勤枫问,“没有!叫你出来,别磨蹭!” 哈图耸耸肩,他环顾一圈,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我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勤枫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被殷屿一把拦住。 哈图已经走过去了,他用登山杖挑起树下的那团东西,不由嫌恶地皱起五官:“是一条蛇!但是死了,烂了!” “难怪一股臭味飘过来。”哈图嘟哝,他把那条蛇往旁边一丢,余光注意到蛇身上有十几处细密的烂口,就像是被烫过了一通似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哈图自言自语道。 他刚说完,殷屿便看见哈图那片林子的正上方有一节树枝忽地擦出了火花,就像是镁条着火的样子,还是白色的火花。 殷屿瞳孔微一缩,正午的温度太高了。 就见着火的那节树杈忽地断裂掉下,落在沙子里,很快又灭了,似乎没什么威胁。 哈图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随手捡起地上那一节断枝,往上看了看。 就见头顶上空,仍是一样的安静,就好像刚才突然擦出火花的树枝只是一个极偶然的事件,偶然得像是一个错觉。 殷屿却不觉得,他下意识地爬起身,目光紧盯着头顶那片黑色“鸟巢”。 “哈图,出来!其他人,拿上背包,往外撤,我们要转移了。”殷屿没有迟疑,当机立断命令道。 他转身快步去拿装备。 哈图只好把那条死蛇的疑惑抛到脑后,嘟囔道:“现在是正午最热的功夫,你知道吧?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时候走?” 他拖拖* 沓沓地挪着步伐,没往外走几步,就忽然被又一根烧起来的小树杈砸中。 他吃痛地跳了起来,赶紧把那根树杈的抖下来,就见他的外套上多出了一个小洞。 哈图的叫声立马引来殷屿几人的注意。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见距离哈图头顶十几米高的那片黑网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细而小的火花在黑网上劈里啪啦地绽开。 而那些烧着的树杈就像是壁虎断尾一般,自动地脱落坠落下来,像极了一个个极小、但滚烫的火球。 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这一片面积广阔而黢黑的棺木林,如同星火燎原。 壮阔,诡谲,又叫人毛骨悚然。 哈图惊叫着,这回用不着殷屿再催促,他忙不迭地手脚并用地从里头跑出来。 所幸先前为了安全起见,也没敢往棺木林里走太深,哈图跑出来得不算困难,只是外套上多了好几个灼烧出来的小洞,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也被烫到了两下。 殷屿将他一把从林子外围拽出来,扑打掉他身上的火星子。 哈图半挂在殷屿身上直喘气,头也没回地指了指身后,大喘气道:“我头一回知道,三十米的距离能有那么远,还好我只进去了三十米。” “里头劈里啪啦砸下那些树枝的时候,方向都分不清了,要不是我看到你们就在前面,真不敢想要是一紧张跑错方向,越跑越深会怎么样……”哈图语速飞快,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他抱着殷屿的手臂都忍不住微微用力,像是抱着救命稻草。 但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股力道拎开了。 他扭头看看,就见殷屿的那个伙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拎着他的衣领,就好像他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一样轻巧。 哈图看看自己粗壮的胳膊,他差一点要以为自己一百八十斤的肌肉被那片黑色的林子融化了呢。 勤枫倒吸了口气,看着哈图身后的那片林子:“我的天,它们烧起来了。” “却又精准地没有蔓延开来……”宋乐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想要细看,被陆贞琪拦下。 陆贞琪警告地看向宋乐章:“您最好保持安全距离。” 宋乐章反应过来,他朝陆贞琪点点头示意,然后指向那片漆黑的林子:“看到了吗?它们自燃起来的部分,几乎用不了几秒的功夫,就会啪嗒断裂,与主树干、树身脱离,这是它们保护自己的方式。” “这些缠结在高空的树冠,是变相地在保护树身不被高温直接照射自燃。”宋乐章痴迷赞美地低喃道,“这些树,它们有智慧,它们的一生都在做舍弃的功课。” 殷屿催促道:“你说的没错博士,但我建议现在可以离开了,这里的温度要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高得多。” “噢噢,是的是的,我来了。”宋乐章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着,“不好意思,我只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树,它们真是……不可思议。” “得了吧,博士,在这片黑色沙漠里,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少吗?”哈图嘟哝。 宋乐章讪讪摸了摸鼻尖点头。 “这种树应该能有很大的应用空间。”钱文锜说道,“合理、小心地使用。” “的确,不过我想你得先知道一点,它叫‘棺木’不是没有原因的。”殷屿身侧的男人微微一笑,“它既独木成林,又或是像这样的一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化为走入其中的生物的棺材,一同焚烧殆尽。” 哈图闻言抽吸了一声:“它叫这个鬼名字?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绝不会走进去,太不吉利了!” 他说完,又喃喃道:“难怪那条死蛇是这副模样……” 殷屿抽抽嘴角,看了一眼哈图,怪力迷信。 “那我们现在往哪儿走?”勤枫看向殷屿,又看向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不明显地叹息一声。 哈图从背包里翻出指南针凑到殷屿身边:“我们的大目标是往西?” 他看看眼前的“星星之火”,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似乎是条绝路。 殷屿点头,但是往西面,意味着穿过面前这片正在自燃的、面积可观的棺木林,所以他指了指另一侧:“我们需要绕一点路。这一片的地势起伏明显,那边高高隆起的山脉应该就是何塞特与纳赛尔海之间的那道屏障,克罗斯山脉。” “而我们面前这一片沙漠地带就像是沉在了中心,它海拔低,只有不到一百米,这是一个有利的地理优势。” “意味着纳赛尔海的暖湿气流在长途的跋涉后,极有可能因为这道高大山脉的阻挡而无法继续前进,只能在此处徘徊,加之地势抬升的影响,容易出现降水,形成一条流经的地表河流,又或者是一汪高山盆地的地上湖泊。” 他们其实已经和最初所处的完全沙漠地表不太一样了,这里出现了绵延的光秃山壁、出现了成林的树、出现了枯燥的草丛、出现了宋乐章所提到的那一片片蒲团似的“花”。 这里是一个过渡带。 生命的交接在这里出现过渡。 宋乐章意外地看向殷屿,他不由问道:“你对这些了解得很深,甚至结合实地的运用要比许多我认识的教授更熟练,你也是这个专业的?” 殷屿好笑,他朝宋乐章微微颔首:“不,博士,我只是以此为生。对我来说,这些技巧帮助我在这样的地方活下来,而不只是纸面上的理论。” 宋乐章闻言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一行人顶着烈日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之后,殷屿将队伍领到一片岩石底下,让钱文锜和宋乐章待在阴影处休息。 这里是几块巨大的岩石交叠在一起,在上方巨石的掩映下,底下留下了一小片阴影空隙。 殷屿就在这一片空隙处开挖。 “像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储水。”他对勤枫几人说道,说完便见那几人还在看自己,不由一扬眉,“别愣着,都可以试试。” 他说着已经直接上手往下扒拉开一个坑了,土壤明显湿润得多,但仍旧只是沙子。 殷屿抹了把鼻尖,很快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挖。 陆贞琪几人见状反应过来,立马一人拿过一把工兵铲,也埋头就地挖。 宋乐章“啊”了一声,像是明白过来殷屿的意思,重重点头赞同:“没错,没错,在下雨的时候,雨水就会顺着这些石头的边缘汇聚在这下方,而这儿的荫蔽又能最大程度地防止水分蒸发,雨水就自然地渗透到了下方沙土层里。没错,这里更有可能取到水。” 哈图一边埋头踩着工兵铲往下撅,一边对宋乐章道:“博士,现在不是课堂时间,你还是给自己省点口水吧。” 他话音一落,脚下的铲子又掘出一大坨湿润深色的沙土,然后下一秒,他激动地倒吸了口气:“水!有了!有水了!殷屿!快来!” 殷屿闻言很快过来,点点头应道:“就这样,很好,继续。” 不多时,陆贞琪那边也有了渗水点,唯独殷屿和勤枫两个倒霉蛋,挖了一排的坑,全是泥巴。 殷屿扭头看看两人这一排泥坑的壮举,不由嘴角一抽。 陆贞琪和哈图两人在渗水坑里攒出了两大瓶的淡水,如获至宝地收起来。 殷屿和勤枫这边也没浪费,殷屿仍旧是老办法,速干衣一脱,叫勤枫把那些湿润的泥巴全装进去,硬是也攒出了大半瓶泥巴水。 他拿了三块小木炭出来,往三瓶水里一丢,看向航拍球解释道:“木炭是最原始最基础的吸附过滤器,很好用,像这些水,微生物、细菌……没有生火煮开的条件时,就这么沉淀一会儿,这些木炭能最大程度地过滤掉。” 殷屿说着,又抽出一把小刀,割下一片背心的布料继续道;“然后,再像这样,割下一块透气的衣服布料,蒙在瓶口的地方,那些较大的沙砾杂物、树枝之类的就会被再次过滤。这样双重过滤下喝到的淡水相对安全干净一点。” 一旁勤枫见着挑挑眉,看着殷屿造型独特背心道:“现在我知道你这身背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了,我本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野兽呢。” 殷屿:“……” “殷屿,上来看。”一道声音从众人头顶上方的岩石顶传来。 勤枫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就见那个男人站在最高的地方,逆光下甚至都看不太清身影,几乎要把光都挡在了身后。 “那个家伙……”勤枫微微眯起眼。 神出鬼没的。 第30章 开局第三十天 “确实正好,…… 开局第三十天· 殷屿听见声音, 鉴于那人在他心里像报-警器似的,他微微皱眉,旋即对勤枫道:“你们就待在这儿,别乱动, 尽可能地多储存水, 有情况立马大声喊。” 勤枫应了一声。 钱文锜仰头看看殷屿, 开口道:“那你小心。” 殷屿微微颔首。 他很快爬上岩石, 这片岩石面宽、抓点少, 饶是殷屿都花了点功夫上来。 但是一登上岩顶, 殷屿就知道他没有白费力气。 只见岩石的另一面,是一段干涸的河床,但是河床绵延的另一端,却是一片林木线! 而站在这片岩顶的最高点,他不仅能看到这片林木线, 还能看到它们的中央, 那是一片半月形的湖泊,而湖泊的尽头则是悬崖,湖泊倾泻而下,直入纳赛尔海! “这么看,我的接应车应该就在这片林木线的西南方向,如果穿越林木线, 抵达湖泊口补给, 再往西走,会稳妥许多。”殷屿回到岩顶底部, 和勤枫、陆贞琪几人说道。 他捡了几块石头,摆在几个方位,方便一行人理解。 “我们会在今天晚上抵达林木线附近, 干涸的河床、林木都有可能找到淡水和食物,我们可以在那头补给休整一夜。然后第二天,我们就穿过林木线,正午之前抵达湖泊,预计不到晚上应该就能见到我的接应车。”殷屿说道。 勤枫几人听着眼睛都亮了,似乎走出何塞特的希望就在眼前。 尤其是钱文锜博士,看着好像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那还等什么?走吧走吧!水也攒了四瓶多了!加起来能有六七升!”哈图说道。 他们带的都是一千五百毫升容量的户外水壶,四瓶多可不就得有起码六升?刚才殷屿离开的功夫,他们可没偷懒! 再回头看看这片岩石周围的地面,还真是面目全非。 殷屿拿起背包带头走在最前面。 “你似乎没和他们说实话。”男人走在他身边,轻飘飘地道,偏头看了一眼缀在两人身后的小尾巴,“克罗斯山脉上的云层在加厚,它们积攒在山头上,我能嗅到湿润的气息。” “我知道,但他们没必要知道。运气好的话,那场暴雨和我们没有多少关系。”殷屿道。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们先前所处的岩墙之后,就是高大的克罗斯山脉。 克罗斯山脉高峻而陡,如今这座山脉的上峰,被云层遮掩,几乎看不见峰顶。 殷屿眼色微暗,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人需要一点动力,全力以赴地尽快赶到林木线的附近。 那些连他都无法确定的未知可能性,没有必要现在告诉他们,也没有必要摧毁他们的希望。 殷屿这么想着,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会在地震即将来临的时候告诉那些被困在山上的受困民众,因为他需要那些人不会惊慌失措,需要那些人听从指令保护好自己。 但是那时候他有战友,他知道他们会有后援。 可在这里呢?他预知不了会发生什么。 甚至,在这样的旷野下,在这样缺乏装备工具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太少了。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人的惊慌失措。 殷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人——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陆贞琪对上了他的视线,微微眯起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队伍一路走到石滩,殷屿放慢了脚步,看向面前的这条干涸河床。 河床平坦,略有坡度起伏,看得出这曾是一条自南向东的小河。 “这条河流不久前还有水流经。”宋乐章说道,他正蹲在地上,抓着石滩上的石头翻看,他抚过这些石面,看向殷屿,“它们被冲刷得很光滑,还长了青苔。” 殷屿闻言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说道:“所以今晚我们不会在这里扎营,计划有变。” 陆贞琪几人原本听见宋乐章说这里不久前还有水,正高兴着,却没想到,殷屿会突然这么说。 不久之前还有水,这意味着他们说不定就能像刚才一样,故技重施找到淡水,甚至,这里或许还会有食物,这里就是他们的理想过夜营地。 “为什么?”哈图皱眉问。 陆贞琪稍微有些明白过来,她看向殷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在担心这里半夜会涨水?这不可能吧?” “哈!这里半夜要是能有水,我说不定会喝干它!”哈图听了直接笑出来,水?那也太奢侈了! 殷屿指了指这一整条干涸的河床:“这是一条明显被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平坦河床,河道不超过三米,要涨水会很快,甚至用不了多少水量就能形成洪峰。这样的石滩是最不安全的扎营地方。” “洪峰?你在说洪峰?洪水、山洪那个洪峰?”哈图微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再一遍确认,“你在沙漠里说这条干涸的河道会出现洪峰?”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和威胁。”殷屿说道,“而野外生存,就是尽可能地规避开任何潜在的威胁可能性。比如说先前我说那片棺木,它有自燃的可能性,而它确实发生了。它发生的概率或许只有百分之一,可你遇上了。” “这样的小概率降临在你身上的时候,它就成为了百分的灾难,你想再尝试吗?”殷屿看向哈图,扯起嘴角,偏了偏头。 哈图:“……” 好好,拿我做案例。 “那你说营地扎在哪儿?”哈图粗声粗气地问。 “边走边观察。”殷屿说道,“有一点至少没错,这里确实会有很多物资,这些潮湿阴暗的石头缝隙底下,说不定会藏着什么好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翻开一块石头,看向石头底下和背面。 一只小小的螃蟹抓在石头下面,殷屿微微一扬眉毛,将它装进了随身的空水瓶里。 见殷屿开始有了收获,其他人也立马跃跃欲试起来,殷屿提醒道:“小心些,这底下有食物,但说不定也有危险,毒蛇、毒虫也会喜欢盘踞在这种地方,有登山杖的可以先探一探。” “好嘞。”勤枫舔了舔嘴唇,半眯着眼,一手登山杖,一手小刀,像是随时要给翻出来的东西一刀解决送西天的架势。 不过运气女神也没能总是光顾他们这一行人。 一路走下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只小小的石蟹外,他们只额外又收获了一把草根——殷屿说能吃,甚至上头结着的草籽也能吃——还有一个剥开像是火龙果似的水果,但是大小只有不到婴儿拳头那么点,这个给钱文锜博士了。 除此之外,这里连个甲虫都没有。 殷屿觉得他的运气可能都变现成了那只小螃蟹,不然怎么可能连个虫子都不剩呢? 尽管如此,一行人还是先离开了这片石滩,他们索性走到了林木线的那头,然后往西又走出一些,避开了石滩河床的直线距离。 “我们就在林木线的外围扎营,谁也不熟悉这片林木线的环境和分布,夜晚就待在外围比较安全。”殷屿对陆贞琪几人说道,最后视线落在哈图身上。 哈图摸摸鼻尖:“我又没说我有意见……” “那很好。”殷屿点头,“因为这次我真的不建议你一个人再单独深入林子里去。” 哈图咽咽口水,干笑两声,怎么光逮着他一个人薅呢? 殷屿找了一片稍许平坦一些的空地,一侧是略显高而陡峭的黑色岩壁,另一侧则是视野开阔的平地。 航拍球飞到殷屿这儿来,殷屿手掌覆在黑色岩壁上,看了眼航拍器解释道:“这片黑色的岩壁在白天吸收了大量太阳直射的热量,到了夜里,这里的温度会比别处更高,更暖和。” “我会在这里生一堆篝火,营地就搭在篝火的另一头,保持安全距离的同时,篝火的热度与岩壁的热量之间形成了一个对流空间,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暖。”殷屿比划了一下篝火、营地与岩壁之间的距离,“同时这样一片高峻陡峭的岩壁也能防止野兽从我们的背后偷袭。” 陆贞琪赞同地点头,她说道:“我们还剩一个帐篷,挤挤?” 她从背包里拿出压缩帐篷,就地展开,勤枫与她一道搭手,很快就撑了开来。 “不了,我自己解决。”殷屿摇头,帐篷是典型的双人大小,能塞进五个人就已经了不起了,不敢想再塞一个他、还有那个快两米高的家伙会是什么样子。 他怕这帐篷被撑爆,再说,万一有点紧急情况要出来,估计都得乱成一锅粥。 他很快又说道:“陆贞琪、勤枫、钱博士,你们三个留在帐篷里。哈图,宋博士,你们和我一道就地附近扎营。” 殷屿重新安排,看向哈图和宋乐章。 哈图没有异议,宋乐章也赶紧点点头,他一个老头子,哪能和几位女士挤在这么小的帐篷里?这多荒唐。 陆贞琪和勤枫很快铺好了她们的帐篷,勤枫钻出一个脑袋提议:“那么睡袋留给你们?我们给钱老师留一个就行。” “我不用。”殷屿拒绝道,他不喜欢在野外的夜里有这种束缚住的感觉,尽管那会温暖得多,但是在这种地方,有远比寒冷更危险的东西,他需要不被影响行动。 见殷屿拒绝,另外两人也都摇头,宋乐章则说道:“女士优先。” 勤枫被逗笑:“这时候就用不着这些了,那还尊老爱幼呢?谁更需要谁拿。” 宋乐章坚持不要,勤枫也就只好作罢。 “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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