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氏还觉得不够,又道:“淮西伯膝下无子,你可知道京城有多少小娘子、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想嫁过去?” 未出阁,这三个音,咬的格外重。 好似在说:你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再说不嫁。 沈姌笑道:“那三婶怎么不叫鹭妹妹嫁过去呢?” 邹氏跟着笑道:“诶呦,淮西伯要是能看上鹭丫头,你三婶我做梦怕是都要笑醒了,定然让她早早嫁过去享清福。可人家淮西伯呀,看上的是你,鹭丫头没有这个福分。” 沈姌又道:“他相中我,我就得嫁过去。不然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邹氏被她一噎,深吸一口气道:“你看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 沈甄、沈姌,谁都没应她的话 邹氏上前握住了沈姌的手,喃喃道:“我知你们怨我,可是姌姌啊,人有的时候都是逼不得已的,你三叔若是位高权重,当初我们又怎会不施以援手?说白了,就是没本事啊,灾祸来了,只能想着自保,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你三叔日日自责,酗酒度日的样子,你祖母要是活着,瞧见了不知该有多心疼,一母同胞的兄弟,能有多大的仇!” 沈甄大婚之后,沈家二郎三郎纷纷找上门来,二话不说,直接就给沈文祁跪了下去。 纵使沈文祁心硬如铁,却还是被那一声又一声的大哥喊软了心肠。 要不是沈姌的目光仿若一道寒光,沈文祁甚至都要伸手去扶了。 说着,邹氏又流了几滴眼泪,“可这回,三婶是真的为你好。女儿家的年华易逝,你现在不想嫁,那是你沈大姑娘还有的挑,可未来呢?等你年岁大些,再想找,可未必找得到这样好的人家!二嫁啊,淮西伯已是极好了!还有,你若是真生了不再嫁人的心思,那么等沈泓娶妻呢,你也要一直在沈府吗?” 沈甄看着沈姌的目光越来越沉,捂住肚子便开始喊,“阿姐,阿姐,我肚子疼。” 沈姌立马对清丽道:“去,找大夫来。” 生过孩子的邹氏怎看不出沈甄喊的虚假,可那能怎么办,人家要进屋歇息,她还能在这杵着不成?邹氏扥了扥衣襟,缓缓道:“姌姌,三婶改日再来。” 进了屋子,沈甄的手还在肚子上揉,沈姌笑她,“行了你,别装了,人都走了。” 沈甄一笑,嘴角出了梨涡,“阿姐,三叔一家怎么还同淮西伯扯上了关系?” “不是人家淮西伯的事。”沈姌道:“你三叔在刑部任司门郎中一职已有五年之久,淮西伯的弟弟是刑部侍郎,他们今儿来此,不过是想讨个人情罢了。” 沈甄道:“阿姐不想嫁就不嫁,谁也不能逼你。” 沈姌含笑看了她一眼,“你在这歇会儿,我去同阿耶说点事。” 绕过荷花池,沈姌看着三叔阖上书房的门,随着小厮朝大门走去。 沈姌上前几步,推门而入,沈文祁蓦地抬头,“姌姌。” “我不会嫁人的。” 沈姌心里清楚,若不是父亲给头个媒婆开了大门,那剩下的,根本就进不来。 沈文祁撂下笔,长叹一口气,“姌姌,阿耶这也为你好。” 沈姌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那二婶三婶上门让您娶个继室,您怎么不娶?” 沈文祁拍桌子道:“那能一样吗!我与你阿娘一辈子都没有过别人,有你们四个,我这辈子足矣!可那李棣是什么混账东西!凭什么你要因为他,绝了嫁人的念想?沈姌,我大晋的好儿郎,比比皆是,你要是都不喜欢,阿耶不逼你。” 沈姌一字一句道:“您就当我不喜欢成不成?您就当女儿清高自傲,既不喜欢洪沛妾室有子,也不喜欢比我大了整整十五岁淮西伯。” “还有一人,乃是工部虞部郎中刘澈。他是我的学生,虽是寒门出身,可为人上进,是阿耶一手带上来的,家里只有一个父亲、一个弟弟,明日他会来府上,阿耶会找机会让你们见一面。”说到这,怕她多想,又补了一句,“你万不可小瞧寒门,大理寺卿周述安,也是寒门,可那人的气度,绝非是京中那些公子哥儿可比。” 周述安。 听到这个名字,沈姌的心隐隐发颤。 她对那人做了那样的事,若是转头嫁了别人……跟过河拆桥有什么区别? 沈姌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固执,她若不是见上一面再拒绝,他定然会以为自己心里还装着李棣,便咬牙道:“行。” 第134章 番外7 沈姌到底还是见了刘澈一面。 刘澈身着月白色的长裾,整个人清朗温和,与沈姌对话时,专注之余又不免有些紧张,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小心翼翼。 沈府的林木萧瑟,黄叶萧疏,翠影互映间,是沈姌得体又抗拒的笑意。 刘澈读懂了这个笑意后,也未变脸色,只是笑道:“愿姑娘日后遂意。” 沈姌真心实意答:“多谢。” 此事不过一刻,就传到了沈文祁那儿。 却说沈文祁为何能选中刘澈,原因有三。 一,刘澈是在他门下,他的脾气秉性如何、祖上三代有谁,沈文祁早就摸了个透。刘澈行事认真果断,心中又有大义,这样的儿郎,在沈文祁看来,除了没有显赫的门庭,不比任何人差。 二,虽说晋朝注重孝道,可沈文祁想的却是沈姌在李家受了多少委屈,婆媳之间的火花,男人虽然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并非全然不知,刘澈年幼丧母,家里只有一个父亲、一个弟弟,这在沈文祁看来,也是一个优点。 三,刘家有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如果连这样的郎君,沈姌都不想嫁,那便是真的不想嫁了。 她的女儿,养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不嫁人,更好。 经了这么一遭,沈文祁也算是死了心了。 长安的早秋偶有薄雾缭绕,太阳升起后,渐渐散去,露出清澈高远的蓝天来。 沈姌起了个大早,抬手摁了摁肩颈,清丽伺候她洗漱,一直欲言又止,时不时就瞄一眼自家姑娘。 沈姌失笑,“为何这么看我?” 清丽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姌道:“你直说。” 清丽道:“姑娘昨日对刘郎中赞叹有加,为何拒了?” 沈姌笑道:“他好,却不代表我嫁他也好,清丽,起初的时候,都是好的。” 清丽一听,不禁有些难过,“姑娘可是还记挂着”李棣? “过去的事,其实就是过去了。可你要非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承认确实与他脱不开干系,但不是记挂。”沈姌看着清丽道:“旁人不能理解,可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想你该是懂的。” 沈姌与李棣,走过了五年多。 谁也想不到,真正伤了沈姌的,不是撕破脸的那一年多,而是前面恩爱的那四年。 沈姌没见过比李棣温柔体贴的男人。 与他的那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每天都要给她一颗世间最甜的糖。 故而今日,她不论听到了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已尝不出其滋味。 她的内心都彷如平静的湖水,即便,曾有人往里投下巨石,掀起过一丝波澜,但终究还是归于平静。 清丽哑然,连忙躬身道:“是奴婢逾越了。”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两个字。”沈姌深吸一口气道,“清丽,我不是一个好了伤疤会忘了疼的人。” 清丽道:“奴婢以后不会再提此事。” 沈姌点了点头,道:“入秋了,东市的庞记点心铺子也该开始卖花糕,我记得甄儿爱吃,叫人备马,我去给她买些。” 清丽点头道:“好,奴婢这叫人备马去。” 马车缓缓行驶,到东市停下,沈姌来到了庞记点心铺子,抬首看着木板上写着的招牌馅,同俏丽的小娘子道:“这两个,各来一份。” 小娘子点头,热情笑道:“好嘞,稍等就是。” 天气忽沉,外面行走的商客低声议论,“这是不是要下雨了?” “燕子低飞,瞧这样子,怕是要下场大雨。” “你可是带伞了?” “你也没带?!” “那快些走吧。” 沈姌侧头道:“咱们带伞了吗?” 清丽道:“带了,就在马车上。” 沈姌点头,“你去取来,没准这一会儿就下上了。” “好。”清丽将钱袋子放到沈姌手里,“那奴婢这就过去。” 片刻后,沈甄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贴了过来,她以为是清丽,便道:“你怎么会这般快?” 无人应声。 耳畔秋风拂过,背后颀长的身躯,遮住了一道光线。沈姌心跳骤跌。 男人温声道:“虞部郎中刘澈、洪家二郎洪沛、还有淮西伯,不知你喜欢哪个?” 沈姌回身,抬头,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仰视着他,柔声道:“周大人误会。” 这一声周大人啊,温温柔柔,半分疏离和算计都没有,就似情人间的低语 周述安明知她这语气有做戏的成分,明知她这双眼睛信不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 沈姌看着周述安抿住的唇角,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是不是脸大如盆,忙低声解释道:“大人放心,我不会再” 然,“嫁”字未落,颔首盯着她的男人,沉沉开腔,“我若是不放心呢?” 沈姌一噎。 他这句不放心,显然,不止这一层意思。 沈姌用贝齿咬住了下唇,颤颤,动作缓慢且用力,让人忍不住心疼那娇-嫩的唇瓣。 “去年十月十八至今,共三百一十天。”两人四目交汇,周述安道:“沈姌,我在你这,是做不成君子了。” 沈姌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周大人此言何意?” 雨滴落在房檐,噼里啪啦,这男人忽然俯下身,在她耳畔,道:“我再问一次,嫁吗?” 沈姌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周述安看着她的举动,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那沈大姑娘便等着吧。” 她神情恍惚,半晌未语,后面的掌柜一声比一声高:“娘子!娘子!” 沈姌回神,伸手去接花糕。 “一共六贯。”掌柜道。 沈姌没反应。 周述安伸手付钱,掌柜小心翼翼接过。 紧接着,沈姌就见这男人转了身。 他举着一顶伞,消失在烟雨朦胧的街巷中。 这时,清丽从远处跑过来,小声道:“方才那可是” “嗯,是他。”沈姌闭上闭眼睛。 回到马车,清丽看着自家主子蹙起的眉头,缓缓道:“姑娘,周大人同您说什么了?” 沈姌道:“他问我嫁不嫁他。” 清丽捂住了嘴巴,“他可是拿那事威胁姑娘了?” 沈姌摇头,“没有。他要想威胁我,早就威胁了。” 清丽道:“那这是何意?” “我猜不出。” 猜不出,心也莫名不安。 —— 午时,乌云叠起,彻底遮住了日头,沈姌下了马车,敲了敲镇国公府的大门。 管家一看来的是沈家的大姑娘,立马道:“娘子请随我来便是。” 绕过镇国公府的池塘,沈姌来到了肃宁堂,进了内室,沈甄回头道:“阿姐!” 沈姌掂了掂手上的食盒,道:“给你买了花糕来。” 两人边吃边聊,沈甄看出沈姌一直心不在焉,柔声道:“阿姐可是有心事?” 沈姌道:“如此明显?” 沈甄点头,“阿姐一直所问非所答,可是没休息好?” 沈姌道:“兴许是吧。” 沈甄道:“不然阿姐快回去歇息吧,免得过会儿雨大了,路滑。” 沈姌道:“那我去拜见一下长公主和老夫人。” 沈甄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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