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的花篮就是比别人的受欢迎一些。 当然,是同等价位下。 周二郎和周五郎只当这次进县城和往常一样的,但才到县城门口他们就发觉了不对。 排队进城的人非常多,多到排出了长队,而不少人都衣衫褴褛,满脸麻木,周二郎见了一怔,原地停了许久。 周六郎也好奇的看着那些人,然后扭头问他,“二哥怎么了?” 周二郎想要转身回去,但看到筐里的豆腐,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城。 竹编都可以放着以后再卖,但豆腐却不能留。 他手紧了紧,叮嘱几人,“一会儿进城你们别到处跑着卖花篮了,就跟我在原地卖,哪儿都不许去,知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那我还想去找傅二小姐说话呢,上次通信我答应了她,要是进城就去找她玩儿。” 而且她也要把糖卖给她。 ☆.第二百零八章 流民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道:“行,到时候我陪你去,老六看摊。” 周六郎瞪大眼,直接道:“我不要!” 满宝也不乐意,“六哥陪我去就行,还有大头和大丫呢,二哥你干嘛要跟六哥换?” 周二郎就看她,“这么嫌弃二哥呀。” “也不是啦,”满宝对着手指,可她就是不想让二哥跟着,难道这就是科科说的代沟? 周二郎推着板车过去排队,低声道:“现在城里人多,你们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低下了头,乖乖听话。 虽然排队的人长,但速度也挺快,周六郎和城门口守门的士兵都混熟了,对方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检查就放行了。 当然,进城费是少不了的。 一段时间不来县城,满宝觉得城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城里的人比以前的多,但她没有感受到热闹,街上来往的人都很匆忙,脸上不是带着悲色就是戒备,或是一脸麻木,面无表情的匆匆来回。 满宝坐在板车上,脸上的高兴也忍不住收敛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周二郎的脚步也加快了,推着板车迅速进了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摊位。 他把货物卸下,把一个竹筐倒立,放上一个细簸箕,将豆腐小心的摆出来,他擦了擦手,正想让老六留下看摊,他带着满宝去县衙后面,就见街上走来一伙人,正敲敲打打的翻动街上每一个摊位的货物。 他不由一顿,将家里这四个孩子都拉到身后站好,然后凑到隔壁摊主边上悄声问,“兄弟,他们是谁啊?” 罗江县就这么大,会来这条街上摆摊的来去就这么些人,前段时间,以及去年,周二郎没少来这儿,摊主也是认识他的。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赌坊那条街出来的人,叫什么肖大郎,自从流民进城以后,城中偷抢盗之类的事就时有发生,这肖大郎就带着人把我们这附近三条街全占了,每日都要收保护费,这样要是有流民偷抢或找麻烦,他们就帮忙解决。” 周二郎觉得他可能就来这么一天,不是很想交这保护费,就问,“那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交,不等流民抢你的东西,他们先把你赶出来了,摊上的东西也被没收,那才是得不偿失。” 周二郎咋舌,“官老爷们不管?” “他们那有空啊,前段日子暴雨,有的人家房子塌了,还压死了人,罗江沿岸的村子不少都被淹了,听说不少人被水冲走,也不知是死是活,官老爷们把县衙里的差吏全叫走了,城里只有兵丁在巡逻,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周二郎权衡了一下,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伙人,再扫一眼身后站着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到底没敢冒险,因此低声问,“你给多少钱?” 摊主道:“我这东西不值钱,而且位置也不好,一天给六文钱。” 周二郎心疼得不行,六文呢,能买四个大肉包子了。 周六郎回摊位上坐好,那群人很快走了过来,隔壁摊主早就拿出钱来等着了,他们一上来就把钱奉上去。 对方把铜板抛了抛,丢给身后的小弟,笑问:“这两日生意好吧?” 摊主苦笑,“算不上多好,这城里的人倒是多,但东西一天比一天难卖了。” 对方“啧”了一声,道:“都是一群逃难的流民,能有啥钱?因为他们,倒害得有钱的也不敢出门了,不过你们比乡下的泥腿子强多了,每天至少得有个进项,现在他们就对着一田的水哭呢。” 说着话就走到了周二郎的跟前,对方显然记性非常好,斜了一眼周二郎笑道:“新来的?” 周二郎连连点头,也将手心里攥的钱奉上,小心的解释,“难得天晴,家里有些土产,所以就带来城里试试运气,来得匆忙,还不知这街归肖大爷管了,所以也没备有土仪。” 肖大郎听他说话好听,难得露出笑容,他看了一眼周二郎摊位上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竹编,还有放在簸箕里豆腐。 竹编啥的他都用不上,不过豆腐嘛…… 他好奇的问,“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是,是,我大嫂会做,手艺一般,要不肖大爷尝一尝,要是觉着好吃,下次再来。” 说罢他连忙要去捡豆腐,但人家来买菜都是自己带篮子或带碗盆的,像肖大郎这样空手的…… 周二郎略一思索就从幺妹他们的小竹篮里选出一个来,在上面铺了一层叶子,便把豆腐放进去。 他捡了好几块,直接把小竹篮装满了才奉给肖大郎。 其实没多少,就四块豆腐而已,但因为竹篮小,显得很多呀。 周二郎很满意,觉得这竹篮做得是真不错。 肖大郎也很满意,他接过周二郎的竹篮,笑问:“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都是家里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肖大爷喜欢就好。” 肖大郎就嗯了一声,自己提着竹篮道:“行吧,以后要在县城里碰到什么什么难事就找我,这一条街都是爷罩着的,我既拿了你们的钱,自然会保你们平安。” 周二郎自然是连连道谢,把他们恭送走后便长舒了一口气。 隔壁的摊主等人都走远了才凑过来道:“我说周二,你可真舍得,那一篮子的豆腐,加上竹篮,都不止六文了吧?” 周二郎就摸了摸口袋,他今天出门也就带了十五文钱而已,算上入城费,相当于今天一文钱没赚,反而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他苦笑道:“我倒宁愿送他礼,也不愿给现钱。” 摊主却道:“你可别,现在钱可不太值钱了。” 周二郎眉头微皱,问道:“这是怎么说?” “你刚进城不知道,粮铺里的粮价都长疯了。”他道:“现在一斗米都涨到三十文了。” ※※※※※※※※※※※※※※※※※※※※ 作家的话 今天书评区恢复了吗 ☆.第二百零九章 影响(端午节快乐) 周二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宝也忍不住呀了一声,终于装不来老实了,从二哥的身后探出头来问,“那豆子有没有涨价?” “豆子?涨了,不过涨得没那么离谱,现在好像是十二文钱一斗,”摊主看了一眼涌进来买东西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估摸着后面还得再涨,所以你们家要是有粮食,可别轻易卖给粮商,再压一压,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周二郎目中生辉,同时又心疼不已,去年秋收后他们家便卖了一批粮食,当时要是留着,到现在起码能挣一倍还多的钱…… 满宝也目中生辉,看了一眼他们家的豆腐,就扒拉着二哥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哥,我们的豆腐得涨价。” 周二郎也很快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们的豆腐,再看一眼人流量渐渐增多的街道。 他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脸,穿着以及表情,很快就发现了很多生面孔。 同样的道理,罗江县就这么大,附近的村子也就这么多,会来逛这条街的人周二郎大多都见过。 他记人很有一套,比不上满宝过目不忘,但多见几次面也能记住,至少会觉得脸熟。 而现在街上挑拣着东西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不认识。 他轻咳一声,把满宝拎到摊位后站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动,老六,你带着他们在这儿看着摊子,我去逛一逛。” 涨价这种事当然不能说涨就涨,肯定得先看过别人的行情再说。 打探对方价格这种事周二郎常做,他轻咳一声,背着手施施然的就逛街去了。 周六郎就蹲在摊位后面,让大丫开始把花缠到小竹篮上,满宝则负责从布包里把糖拿出来放进去。 他盯着二哥的身影看,问满宝:“你说二哥干嘛去啊?” “去问价呗,”满宝习以为常道:“我觉着不用问,反正一条街上就我们家卖豆腐,不会有高低的区别。” 话是这样说,周二郎还是从街尾逛到了街头,把大部分摊位的价格都问了一遍,顺便还观察了一下人家的生意情况。 然后就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他道:“竹编没涨价,但凡是吃的都涨了,菜蔬这些也都涨价了,我看他们的生意还不错,我今天先卖着试试看,要是好,明天就不带竹编来了,我们专门挑着菜蔬来。” 满宝就道:“我们家的菜蔬也不多了。” 虽然菜园没被淹,但因为雨水太多,好多菜都烂根了。 周二郎安慰她道:“没事,到时候让大嫂把家里腌的咸菜拿出来。” 满宝:……不想吃咸菜,想吃新鲜的。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都忍不住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直接伸手将他们的脑袋拨正,道:“别看我,家里缺钱,我们得抓住机会多存一些钱。” 满宝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吃大,于是道:“大姐不急着要钱。” “不是还大姐,是秋税,”周二郎压低了声音道:“爹前两天算过了,哪怕接下来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的一直到秋收,咱家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我们的口粮,秋税怎么办?” 也就是满宝是读书人,这些事也都懂,周二郎才会跟她解释,换了另一个孩子他才不会多说呢,直接武力镇压就是了。 看,大头和大丫就一脸懵,显然半懂半不懂,而周六郎也听懂了,他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二哥你还去县衙吗?” 周二郎犹豫。 大丫就悄悄的捅了一下满宝。 满宝立即丢掉秋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二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们吧,你看街上就是人多了点儿,其实也不乱的。我们自己去就行。” 周二郎看到了她眼中的亮光,面上有些伤心,“满宝,你就这么嫌弃二哥呀?” “没有,没有,我没嫌弃二哥,我就是觉得不能耽误二哥挣大钱。”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同时狠狠地点头,应道:“对!” 周二郎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客人,犹豫了一下道:“行,老六,你看好他们来,手拉着手,可不许走丢了。还有,别跟人发生争执,要是不小心有麻烦了,能让就让,忍一时之气,不要逞凶斗狠,实在不行就喊衙役明白吗?” “明白!” 周六郎立即去把装着小竹篮的背篓背起来,大头抢着去背装花的背篓,大丫则提着她刚编好的花篮,满宝也抢了两个拿,然后四人高兴的和周二郎挥手告别。 周二郎看他们像从渔网里拿出来放进河里的鱼一样,欢快的摇摆着尾巴,刷刷两下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隔壁的摊主显然也看到了,而且他跟这几个孩子,又是周六郎也混得挺熟了,见了笑道:“你们家的孩子可真够机灵的。” 周二郎谦虚的笑骂,“机灵什么呀,就是好玩儿,可现在县城里生人这么多,我哪敢让他们出去乱晃,下次不带他们来了。” “他们身上没带钱就没事,”摊主道:“现在城里偷钱,抢粮食的有,但拍孩子的还真没有。” 摊主道:“如今孩子可不值钱,听说在外头,一袋六十斤的谷子就能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了,更小一些的,给个二十斤都能买到。” 周二郎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了?”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可不是吗,我有个舅舅,专门走官道上卖吃的,听他说,益州那一带全被水给冲了,别说粮食,连房子都没顶了,不少人被水卷走,一下就没了踪影,你想想,连房子都没了,更别说粮食了,不少逃出来的人就一身衣服,有的人连鞋子都没了。” 周二郎脸色发白。 摊主叹气,“你看这景象,像不像大德十一年的大旱,好在这次洪灾我们这儿不是特别严重,虽然田地里的庄稼收成肯定不好,但好歹有些收获,不像大德十一年那会儿……” 周二郎眼前发黑,觉得摊主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但偏偏他就是听到了,“那会儿我们这儿才惨了,我兄弟和我姐都是在那会儿饿死的,我家就活了我一个……周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呀?” 周二郎扶着墙壁站好,强笑一声道:“没事,可能是太阳晒的。” ※※※※※※※※※※※※※※※※※※※※ 作家的话 今天是端午,大家吃粽子了吗 ☆.第二百一十章 朋友(端午节安康) 满宝他们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带着花篮来到他们经常卖花篮的大街上,但很奇怪,以前经常在这儿玩耍的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周六郎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比较和善,看上去又面熟的摊贩问话。 摊主对周六郎也有印象,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做的又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独门生意,他们这一条街就这么多人,想不记住都难。 知道他们是找孩子,他便笑道:“现在谁家敢让孩子往外跑呀,你没看连卖糖葫芦的都不出摊了吗?” 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花篮,他道:“现在卖零嘴的都不好卖了,更别说你们这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了。我觉着更难卖,还不如省下时间来回去给地里除草呢。” 周六郎不信邪,要知道他们的花篮不仅好看,里面还会有好吃的糖,这一直是他们的花篮更受欢迎的原因。 就算卖不完,三个四个总能卖出去吧? 好歹把午食的钱给挣出来。 所以四人没走,就拎着花篮顺着大街逛下去,看到孩子就扯着嗓子叫卖,满宝还特意拎着花篮从人的眼前跑过去,可虽然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却没掏钱买。 等他们顺着大街一直往下走,走到县衙时还没卖出一个花篮。 四人面面相觑,大丫道:“可能真的卖不出去了,我刚才看街上买零嘴的生意都好差。” 大头道:“一定是因为下暴雨,他们家里也没钱了。” 周六郎就看着手中的花篮问,“那怎么办,我们做了好多花篮的。” 关键是竹篮能带回去,花却是不能过夜的。 而且说真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竹编了,这些小竹篮他带回家还嫌费力气呢。 周六郎垮下肩膀,看来今年的花篮生意做不了了。 满宝就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卖不出去,那就拿去送人吧。” “送谁?” “一会儿我们去找那些总是和我们买好多糖的姐姐,全送给她们好了。” 大丫没意见,周六郎想了想,觉得背回去还得费地方来存,既然如此,那就送人吧。 于是四人熟练的走到县衙后面,敲门。 看门的小厮看见他们就笑,“天放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今天果然就来了,等着吧,我往里传话。” 傅文芸很快提着裙子跑来,她把满宝拉进院子里说话,“你家没事吧,我让秋月去找街上找你哥哥们,结果摆摊的人说,你们家人这段日子都没来。” “我家没事,但下着雨呢,山路很难走,”满宝道:“有一段落还落了泥,好多好多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直接把路给堵了,我们村和五里村的人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路清理出来的。” 傅文芸咋舌,“那岂不是很危险?” 满宝连连点头,将他们村有人家的房子垮塌的事告诉她,傅文芸虽然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这样的事,但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听满宝说,她家邻居一脚就能把房子踢塌,这才觉得这种事原来离自己也挺近的。 满宝告诉她很多村子里的见闻,傅文芸便告诉她村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只有官场上的人才会知道才传闻。 这段时间,师爷和县丞县尉经常在他们家用饭,一来二去的,傅文芸就算不想听,也被动听了好多话。 母亲是不允许她们说这些闲话的,而大姐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傅文芸便是想跟人议论一下都找不着对象,这会儿见到满宝,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周六郎等人也难得的被请进院子,小厮连忙从旁边值守的小房子里搬出一些凳子和木墩给他们坐。 然后把门关上,也好奇的蹲在一旁听闲话。 “听我爹说,节度使和益州刺史全都被京城来的天使训斥了,连益州王都被弹劾了,现在正救灾,所以圣人没问罪,只等这事一完,恐怕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傅文芸是有些忧心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事。”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又没决堤,老天爷下雨你爹也没办法,所以应该没事的吧?” 傅文芸就和她咬耳朵,“听我爹说,有事没事还得看后头的事呢,要是安置流民不利,或是治下也有百姓流亡,人口流失严重,就算我们罗江没决堤也逃不过去。” 满宝心中一动,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个我有办法,老百姓只要不饿死,基本上就不舍得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场雨,粮食是肯定减收了,但人没死,地泡得也不是十分严重,县衙给点赈济粮应该就熬过去了。” “县丞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爹说很难,因为涌进来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县衙得留一部分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生乱。” “那秋税怎么办,大家连吃的都没有,秋天怎么交税呀?到时候大家肯定更难过,一个不好真的会乱的。” 傅文芸就思虑起来,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满宝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因为下雨,最近我们先生让我们看了好多史书,还给我们讲了犍尾堰。” “犍尾堰?”傅文芸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满宝就点头,“就是这次益州出事的金堤,先生说,金堤只是犍尾堰的一部分。” 难怪,那一定是父亲和人谈论时她听到的。 傅文芸道:“我已经把《诗经》都读完了,本来想看一下你说的《大学》的,但我娘说那是我弟弟该读的书,让我专注先生教我的琴艺。” 满宝就哇了一声,“你还会弹琴呀?” 傅文芸点头,面色却有些发苦,“现在我每日练琴要练足两个时辰,一天就只有上午和晚上有一点时间看书了。” 满宝对她表示同情,也表示了一下羡慕,因为她不会弹琴,她觉得会弹琴的人都很厉害。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外面的流民,满宝便把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六个花篮送给她,“你放在书房里,还可以挂在窗户边上,要是有好看的花就换上,我觉得花篮是很好看的。” 傅文芸也觉得好看,收下了她的好意。 满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你还买糖吗?” ☆.第二百十一章 切身体会 “买呀。”虽然外面民生艰难,但她的花销并没有减,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而且被困在家中,这也是她不多的爱好之一。 满宝拿出一大包油纸袋包好的糖给她,傅文芸自然是不会数的,让秋月给了她一串钱,然后将人送到门口,“你要是有空来县城,一定要来看我呀。” 满宝狠狠地点头,也道:“我二哥最近可能会在南城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里摆摊,你要是想给我写信,便让秋月去找我二哥。” 傅文芸表示明白。 两个朋友挥手告别。 这一带住的都是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吏的家眷,周六郎在这一带混熟了的,直接带着他们去敲门。 或许是因为流民的原因,开门的人要先问一句,打开一条缝隙,确定是认识的人后才开门。 周四郎带着他们开辟出来的客户群跨越很大,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五六岁的小孩儿。 当然,后者主要是周五郎和周六郎的客户。 这一带的小孩儿特别喜欢他们卖的糖。 里面的孩子听到周六郎的声音,纷纷跑出来,挤在门口看周六郎,“今天有糖卖吗?” 周六郎点头,“有,你们要几颗?” “我要十颗!” “我要五颗!” “我大姐有钱,我去叫她。” “对,让大姐多买一点儿。” 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女孩被簇拥着来了,他们家只有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正在厨房干活儿,还有一个则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往外跑。 来的小姑娘显然和周六郎也挺熟,还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去过县令家了?” “是啊。” “见到傅二小姐了?” 周六郎张嘴就要说话,满宝就暗暗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从后面探出头来道:“见到秋月姐姐了。” “哦,”小姐姐的兴趣就减了点儿,看了眼他们卖给弟弟妹妹们的糖,问道:“你们卖给傅二小姐的也是这样的糖?” 满宝点头,“一模一样的。” 小姐姐满意了,点头道:“傅二小姐买了多少,就给我也来多少吧。” 满宝就很不客气的伸手进布包里,从科科那里将包好的糖果拿出一包来给她,“一包是一百颗。” 小姑娘脸色微僵,一百颗就是一百文,虽然她爹是主簿,但一串钱对她来说也不少。 但话已出口,她是不可能改的,她接过糖包,僵着脸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周六郎就去看马宝宝的布包,“我以为你这包只能装两包糖,竟然能装三包吗?” 满宝骄傲的点头,她想装多少就能装多少。 趁着她去拿钱的功夫,满宝让大丫缠了好几个花篮出来,将花篮给这些小顾客,满宝道:“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关照我们家的生意,这些花篮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小顾客们哇的一声,纷纷接过,别说这花篮很好看,就是不好看,平白得一样礼物也让他们高兴得不行。 何况这些花篮还很漂亮。 有两个和满宝差不多大的女孩便觉得这花篮比她们买的糖还要贵重,因此很不好意思收。 满宝却很大方,小手一挥道:“送给你们就拿着吧。” 有个小顾客就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满宝道:“你们要是想吃糖就来。” “那就来吧,晚上我就问我爹要钱,明天就又可以买糖吃了。” 那小姑娘去的时间挺久,但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她是个话唠,跟谁都能说到一起来。 等小姑娘拿着一串钱过来,她弟弟妹妹堂弟堂妹正跟满宝坐在门槛上聊天,满宝不仅知道了人家家里有几口人,连人家的娘是哪个村出来的都知道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县的主簿家。 满宝还仔细的往里看了一眼,觉得这房子虽然好看,却比他们家的要小。 小姑娘一无所知,把钱递给满宝,满宝便也顺手送她一个花篮。 本来还有些心疼钱的小姑娘见了也高兴起来,抛掉了成见,“这是你们做的?可真漂亮。” 一行四人就这么一路敲门卖糖,一路把花篮送下去。 便是偶尔有一家的小孩不买,满宝也送对方一个花篮,毕竟人家以前也照顾了好久他们的生意不是? 而且一路送下来,小竹篮去了不少,花也去了不少,周六郎和大头感觉轻松多了。 因此俩人是最迫切把这些东西送出去的人。 等把花篮送完,拆开零售的那包糖果也卖完了,大家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回去找周二郎。 当然,在回去前,满宝领着大家要去买包子。 出来这么久了,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着家里需要钱,满宝心痛的没有选择肉包,而是和摊主道:“我要十个素包。” 摊主拿了一张烘干的大叶子来,快速的分开捡了十个包子给她,一包五个,一共两包。 满宝数出十文钱给他,摊主一愣,看了满宝一眼,觉得眼生,眼一偏,看到周六郎,这才认出人来,“是你啊小兄弟,你们这是多久没上县城了?” 周六郎见他没接钱,便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 满宝也回过神来了,想起早上隔壁摊主说的米价上涨的话,她忍不住问,“是不是涨价了?”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道:“可不是吗,粮铺里的粮食飞涨,我要不涨价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那现在素包多少钱呀?” “两文钱一个。” 满宝松了一口气,虽然贵,但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满宝又数出十文钱给他。 摊主这才收了,左右看了看,小声与周六郎道:“现在是两文钱,过一段日子说不定还得再涨一文。” 他忧愁的叹息道:“粮价今天一早还是三十文一斗,中午的时候听去买米的人说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不仅满宝,就连周六郎都呆住了,“这也涨得太快了吧?” “可不是,涨得忒快了。” 挣了三百文钱的兴奋就掉了下去,满宝情绪低落的跟着周六郎回去。 ☆.第二百十二章 应对(云起推荐票20万的加更) 周二郎已经把豆腐都卖光了,如今正在卖竹编,一眼便看到他们怀里抱着的荷叶包的包子,没办法,香气正一阵一阵的从那里飘过来呢。 想到现在粮价贵成那样,周二郎忍不住低声训斥,“在外头别乱花钱,我们忍一忍,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我们自己带干粮来。” 主要是没想到县城里物价飞涨,不然他们肯定自己带干粮来了。 “对了,现在包子多少钱了?” 周六郎:“两文钱一个。” “肉包?” “不,素包。” 周二郎瞪眼,“涨了一倍?” 满宝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二哥,刚刚卖包子的哥哥说,米价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周二郎沉默了一下,转身道:“快吃吧,吃了就回家。” 反正这竹编半天也卖不出去一个,还不如回家。 他们太久没出来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这样,得抓紧回村去告诉老爹才行。 满宝抓着包子吃得香,吃饱喝足才坐在板车上摇摇晃晃的回家。 老周头听说外面粮价飞涨,沉默了半天后道:“把家里的粮食点一点,省着点吃吧。” 满宝坐在他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老周头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一日省一些,关键时候能救命,满宝,你要吃苦了。” “我不怕吃苦!”满宝捏着小拳头道:“爹你放心,我会赚很多钱的。” 老周头怅然的道:“有时候有钱也是买不着粮食的,只希望今年秋税县衙开恩,容许我们用钱代粮。” 不然到时候粮价只升不降,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光想一想家里要缴的秋税,老周头就忍不住打抖。 也就这一刻,老周头才觉得家里儿子多了没好处,要缴纳的秋税是别人家的好几倍啊。 老周头有些嫌弃的扫了众儿子一眼,忧愁的皱紧了眉头。 满宝就扒拉在她肩膀上说悄悄话,“爹,我在书上看到,要是一个地方有天灾,朝廷说不定会免税。” 老周头不是很抱希望,道:“我们村又没被冲,免税也免不到我们这儿吧,而且……” 老周头没说的是,秋税可以免了,但县衙总能安排其他的捐赋将这比税再拿回去,大德十一年大旱不就是这样的吗? 里长前脚告诉他们朝廷免了他们当年的税粮,后脚县衙就下来人要他们交捐赋,分摊下来的捐赋整整比往年高了三倍。 免掉的税粮,几乎又全分到了捐赋上。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让我朋友去给她父亲说了。” 老周头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乐,笑问,“你朋友的父亲是谁啊?” “就是县太爷呀。” 老周头:…… 傅县令又是摸着黑回到家的,他的靴子上全是泥,他没有去饭厅,而是先去洗漱,等把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这才往饭厅去。 见夫人领着孩子们坐在饭桌边,他就蹙眉道:“不是说了吗,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只管先吃,不用等我。” 傅太太就给他盛饭,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孩子们也想跟你一块儿用饭,今天累了吧,先坐下用饭吧。” 傅县令便坐下用饭。 傅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大家都安静的吃饭,等吃完了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傅太太才问道:“明天还要下村吗?” 傅县令就叹气,“明天要去大梨村附近的几个村子走一走,确定一下那一片的损失。” 傅太太心疼他,嘟囔道:“让里长报上来就是,你何必非得亲自去看一看呢,你看你,每日不是去这个村,就是去那个乡,不少都是水深河多的地方,我生怕你……” “罗江的水不接岷江,虽然有些受灾,但大洪之类的却没有,你放心吧,我没事。” 傅文芸趁机道:“父亲,大梨村旁边是不是有个七里村?” “是啊,你怎么知道?”傅县令说到这里想起来了,“是你那小朋友和你说的吧?” 傅文芸点头,也不隐瞒,“她今天和她哥哥们进城来卖东西了。” 傅县令就好奇的问她,“她说什么了,有说他们村的情况吗?” 傅县令之所以记住满宝,是因为她很聪明,且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 傅文芸并不隐瞒,将满宝告诉她的都告诉父亲了,还替她问道:“父亲,若是秋收无粮,他们怎么办啊?” 傅县令沉默着没说话,半响,他放下茶碗起身道:“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去一趟前堂。” 傅家的前堂就是县衙。 傅县令匆匆而去。 傅太太忍不住瞪二女儿,“你父亲好容易能歇一歇,你就不能和他说些开心的事,非得在家里也谈公务吗?” 傅文芸低头。 傅文萱连忙抱着母亲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也是好意提醒父亲,不然真出事,父亲会更忙的。” “那就不能等明天再说吗,而且你妹妹才几岁,知道些什么?” 傅太太觉得这种事就不应该是女孩搀和的,尤其傅文芸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以前,傅县令更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尤其是两个女儿。 但自从去年见过周满和白善后,傅县令就不再太避讳和孩子们说这些了,大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也不要她非听,但二女儿感兴趣,他便从不赶她,有时候他和县丞说事,还会特意把她叫到前面去煮茶。 这次女儿说的事他自然也有过考量,其实老早他就和县丞等人商议过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其中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傅县令走到前堂,却没有让人去叫县丞等人,而是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了许久后让人去叫把师爷叫来。 之前那些事都是和县丞,县尉,主簿等商议的,但这次他想听一听师爷的意见。 因为相比于前者,师爷是他的幕僚,才是最忠于他的人。 师爷来得很快,今天他也跟着傅县令下村了,同样是才吃过饭,洗了澡,换了衣服。 见他进来,傅县令便把门关上,回身看着他道:“文伯,你可有考虑过,今秋过后,我会有何下场?” ☆.第二百十三章 野心(云起推荐票20.5万的加更) 师爷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怎会有此忧虑?” 傅县令往回走了几步,一手紧握成拳,按在书桌上道:“魏大人带着赈济粮就要到益州了,听闻这次他来益州不仅仅是赈灾而已,还会查此次金堤决堤案。” 傅县令顿了顿后道:“你我皆知,这次金堤决堤涉及的州县太多,整个益州,甚至说整个剑南道,有大半都被牵连在内,我这里距离益州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师爷明白了,他是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想了想,低声道:“大人可问过京城的傅大人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道:“我叔父恐怕也管不到我这儿,靠人不如靠己。” 那又不是他亲叔叔,他不过是傅家旁支而已。 师爷就低声安慰他道:“主公,此次罗江县伤亡并不严重,至少与其他受灾的州县相比,我们这算得上是情况良好了。所以属下认为主公不必担心太过。” “若我想要趁此更进一步呢。” 师爷惊讶的抬头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背着手走了两步,斟酌好说辞才道:“今年是我任罗江县县令的第六年了,按说开春那会儿我就应该收到些消息才是,但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托人去吏部打探过,但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个话题他和师爷谈过,俩人都偏向于吏部想要他们再连任一界,或者已经忘了他们这号人,自然无所谓升迁。 傅县令却很不想再连任,道:“按惯例,县令就是连任两届,无过后升一级,或平调回京,可我都要连任三届了,九年,文伯啊,我能有几个九年?” 一般这种无限期连任的县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任官年纪大了,不好右迁,就让人在任上终老;;另一种就是任官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无限延期了。 可傅县令觉得他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属于第二种,他是被人遗忘了,如果他不做点儿什么,恐怕会被人无限期的遗忘下去。 其实他的身份有点尴尬,书香门第出身,但却是与嫡支隔了很远的旁支,家境富裕,但在官场上却没什么人脉资源。 偏他在任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政绩,无功无过,所以上官无心推荐,吏部自然也不太记得他这号人。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说不定真的会在罗江县连任个四五届,到时候老了,就算能被调走,多半也是平调到其他县再做县令。 那不是傅县令愿意看到的。 师爷当然也不想他的雇主碌碌无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道:“主公可有方向了?” “我前两天便和县丞他们提过,想要上报免掉今秋赋税,还要和魏大人申请一些救济粮,毕竟,我们县城如今收留了不少流民,治下百姓也受损了,若不赈济,恐怕又要发生卖儿鬻女这样的事了。”傅县令斟酌道:“后者,他们也赞同,而关于前者,我们却没能定下来。” 定不下来多半是有赞同的,更有反对的。 师爷表示明白,秋税并不会全部运往京城,大部分还是留在当地作为当地的财政支出。 傅县令此时想要政绩更上一步,当然愿意勒紧裤腰带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县令以下的官吏却多是当地的人,他们多半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自然是到手的钱粮更重要。 况且,申请还得通过刺史,刺史未必愿意免税。 “可是,今天有个人提了一样的建议,”傅县令目光幽深,背着手道:“虽然那不过是个小娃,可如果连一小娃都有如此想法,那我治下的那些百姓中有多少人想着一样的事?如果到最后没有赈济,也没有减免赋税,加上辖下多了这么多流民,一旦有人鼓动,那……” 师爷一惊,沉吟道:“主公说的对,且如今整个剑南道官场都风雨飘摇,一个不甚……” “我也正有此忧虑,”傅县令压低了声音道:“我叔父来信,说圣人与朝中对此次金堤决堤之事都甚为震怒,不仅节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就连益州王恐怕都要受牵连。” 这一个个,不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就是皇亲国戚,他们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底下的小虾小鱼了。 傅县令运气好,罗江县地偏,又在深山之中,大洪没冲到他们这儿,要知道自金堤决堤之后,已经死了三个县令了。 一个是在抗洪时落水,被冲得尸骨无存,一个是被节度使砍了,还有一个则是悬梁自尽。 同为县令,虽然益州距离罗江县很远,但傅县令也是心惊胆颤,生怕成了池鱼。 也是因此,他才更想趁机做出一番功绩来,不仅仅为了升迁,更为了自保。 傅县令和师爷商量了半个晚上,然后就在书房的塌上睡了,第二天鸡鸣才响了第二遍,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连日来的劳累与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岁一样,但他还是简单的吃了点点心便带着人往大梨村去。 满宝看到县令时都惊呆了,差点以为这是县令他爹,要不是他穿着县令的官服,满宝一定会叫他一声爷爷的。 满宝就和科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县令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坏,虽然总是收我们的入城费。” 科科没回答。 满宝也习惯了,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前围观。 傅县令是来调查受灾情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七里村,大梨村倒是去过三次。 因为七里村的里长便在大梨村,两个村又交界,田地都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便是要下来劝课农桑,傅县令也只到大梨村而已。 这次他之所以会来七里村,一是为了白老爷,二是为了核定受灾情况,三则是来看一看周满和白善。 尤其是在周满和他二女儿提了那样一个建议之后。 这一次洪灾,七里村有三家的房子塌了,十二家的房子受损,皆在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互帮互助的建起来或维修好了。 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这些受灾的人家,尤其是房子塌了的那三户,日子很难过啊。 没办法,房子塌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受损,粮食也受潮了。 ※※※※※※※※※※※※※※※※※※※※ 作家的话 求收藏,求推荐票票 ☆.第二百十四章 下乡 县令下乡,按里长的说法,那一定得是表现好的一面,问有什么困难,那肯定是什么困难也没有啊。 所以提前一天,他就传话到七里村了,如果县令不来也就算了,若来,一定要把村子里的路打扫干净,各家各户都要把家里清扫一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白米饭太假,里长也不敢这么要求,所以要求的是每家都照着过年时的饭菜来弄。 因为七里村很多年都没来过县令了,很多村民并没有招待大官的经验,村长就只能照着里长的吩咐往下传。 事情不少,大家是在村口的榕树底下开会说的,满宝他们从县城回去时,会议刚刚开始,所以满宝听了全程。 她有些生气,觉得里长不哭穷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炫富。 所以她便跟在老周头的屁股后面去找村长,想要说服他不遵守里长的叮嘱,改炫富为哭穷。 不过都没等她说完呢,老周头就把她给拎回去了,边走还边回头和村长道:“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可别听她的。” 村长就挥手,“金叔把她带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哭穷是不可能的,这么明显的事,事后里长算账,他还当不当这村长了? 不过炫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就是想炫富也炫不起来。 全村出动,加上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小半天就把整个村子打扫干净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也就把路上的乱石捡起来,再填到一些泥坑里,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垃圾呢? 不过家里需要打扫的地方就多了,周家把房子里外都打扫整理了一遍,比过年时打扫还要用心。 满宝则跑去找白善宝,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就带着大头去找房子塌了的那三家孩子玩,周大亮刚成亲半年,媳妇还没怀孕呢,所以家里没孩子。 不过周大亮的年纪也不大,满宝直接拖着周四郎去找他。 大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第二天,傅县令从大梨村过来七里村后,第一要去看的,便是房子塌了的那三家。 一走进周大亮家低矮的院墙,便看见地上摆了不少簸箕,里面正晒着颜色有些难看的稻谷和麦子。 里长一愣,下意识的瞪向村长,就见村长也瞪着眼,正扭头去看周大亮爹娘。 里长便也看向周大亮爹娘,夫妻俩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连忙去人群中寻找儿子。 傅县令没发现他们的异动,蹲下去看了看那有些发黑的稻谷,摸了摸,问道:“这些是水泡过的?” 周大亮从屋里抱出一袋麦子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满院子的人,似乎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 满宝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躲在周大郎身后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周大亮没敢给她使眼色,站在地上没有动。 傅县令见大亮父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便蹙了蹙眉,看向周大亮,再次问道:“这些粮食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亮连连点头,道:“本来各家各户的粮食,除了一些留下吃的,剩余的都要放在木架上,以免受潮。但我家房子塌了,当时房梁砸下来,木架上堆着的粮食也都被砸到了地上。外头下着暴雨,房子一塌,水都漫进来了,所以所有粮食都被水泡了。” 然后他们运气还很不好,那天之后依然是连绵大雨,加上他们人都得寄居在亲戚家中,更别说顾上这些粮食了。 等雨终于小一些,他们也找到地方可以晾一晾这些粮食时,搬出来一看,好多麦子都发芽了,不少稻谷也冒了讶。 而剩下的,就算他们晾出来了,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冒芽了。 大亮爹最后狠心把冒芽的麦子和稻谷,以三斤换一斤的比例跟村里的人换。 没办法,这些麦子和稻谷不仅冒芽了,还是湿的,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出去多少。 毕竟这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可以,买太多了拿回去,芽高了,想吃都吃不了,那才是浪费呢。 老周头却换了不少,可以说周家是换得最多的,整整换了三百斤。 麦子多,稻谷少。 周家人多,地方大,老周头直接在厨房里烧了炭,让老二编了一个长长宽宽的竹床,架在上面,火炭则放在底下烘。 把稻谷倒在上面,用炭火小心的烘一晚上,再注意翻动,那些稻谷便慢慢干了。 虽然它们带了芽,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嫌弃,烘干以后去壳,这段时间家里煮粥做饭都是用的这些米。 虽然满宝觉得不好吃,少了很多味道,但周家上下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而麦子也放在上面烘,若来不及烘的,就磨成粉。 因为麦子是湿的,带着壳磨出来的粉可算不上好看,但家里人也不在意,直接把磨出来的粉放在竹床上烘,小心的烘干收起来,以后做成面片汤,或是直接烙饼或做馒头都行。 虽然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但至少它能保存下去了不是。 大亮还好奇的来参观了一下他们的竹床,并花钱和周二郎定了一张。 但也没能给他们家挽回多少损失,因为他们家人少,用火来烘,得时刻有人盯着。 要忙地里的活儿,还要盯着家里的火,晚上有可能还要熬夜,大亮一家就是四口人,根本挨不住。 最后大部分粮食还是因为没能及时烘干,晾晒而变成这样黑得散发出霉味的食物。 傅县令伸手一搓,张开手一看,黑乎乎的。近前一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傅县令沉吟着没说话。 跟着他过来的主簿连忙道:“大人,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傅县令看了他一眼,问周大亮,“你家今年种了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有多少被淹了,可种了豆子?” 周大亮一一回答。 傅县令点头,让师爷记下他的情况,又带着人去了另外两家看了一下,那两家同样是在院子里晾晒粮食,可以说,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院子里晾晒发霉发黑的粮食。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就这两天的太阳好点儿,若不赶紧晒干,怕后头还会下雨。” ※※※※※※※※※※※※※※※※※※※※ 作家的话 预计下周就能上架了,到时候会倒v,所以还没看的要抓紧看了,不然倒v后,现在的部分章节再看就要收费了 ☆.第二百十五章 幸运(云起推荐票21万的加更) 如果只有周大亮一家这么干,里长即便不记恨他,对他也不会有好感,若是只有房塌的三家那么干,里长最多是把怒气分薄一点儿,可如果村里大部分,甚至是全部人家都这么干。 他觉得不对的事也变成对了。 傅县令自己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天气的确是这两天才彻底晴朗下来的。 里长见傅县令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内心深处便也觉得这事是正常的。 他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各家各户院子里晒的霉稻谷时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家情况还好,没有受潮发霉的稻谷和麦子,可亲戚中有这样情况的却不少,乡里乡亲的,他又还是里长,也很愁啊。 傅县令比他更愁,额头上的皱纹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惹得满宝看了又看。 白老爷也来了,毕竟是县令驾临,作为七里村的一员,他当然要来迎接,所以跟着他走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村民们的情况。 七里村并不大,总共就六十来户,便是走了二十来家,也不过个把时辰过去而已,正巧已到午时,太阳越发毒辣,里长看了一眼太阳便看向白老爷。 走在傅县令身边的白老爷便笑道:“傅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到舍下休息片刻,喝些水,待午时这最毒辣的太阳过去了再出来查询。” 他叹气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暴雨连绵,这两日气温却渐渐高涨起来,看着比往年还要热,有人下地补肥,差点中暑晕倒了。” 傅县令便也眯着眼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丝云都不飘的天空,叹息着点头。 一转头看见躲在周大郎身后的两个孩子,便笑着招手,“才刚看见你们忘了问了,你们两个的家在哪里?” 满宝和白善宝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对着县令便有些许的心虚,俩人本来自觉躲得好好的,一被招呼便有些傻眼。 满宝下意识牵住白善宝的手,俩小孩的小手打招呼一样的动了动,然后就齐齐上前行礼。 满宝回身指着村口的位置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就在那儿,刚才你还进去看过了呢。” 刚才老周家也晒霉掉的稻谷了,虽然烘过一遍,但太阳这么好,当然是多晒晒更好了。 不过当时满宝心虚,所以躲在很后面看。 傅县令对那家可是记忆深刻啊,笑问,“那两栋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是你家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傅县令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家肯给女孩去学堂读书呢,原来是家境富裕。 在傅县令看来,整个七里村,除了两户白家外,老周家的底子应该是最厚的,甚至比村长家还厚。 从哪儿看出来的? 当然是房子啦,那一间间的青砖瓦房,还簇新簇新的,就连今天一大早去看的里长家都没这么好。 傅县令并不知道老周家是光鲜在外而已,对老周头的印象还挺好的,也多了两分尊重。 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不仅生了这么多儿子,还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走走,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他笑着看向白老爷,道:“白老爷不介意多添两个小朋友吧?” 白老爷求之不得,这里头有一个可是他侄子,连忙笑道:“欢迎至极。” 当然,傅县令还请了村长和老周头一起跟着,打算去白家后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毕竟他还没去地里看过情况呢。 老周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脸懵的跟着。 里长和村长都还有些经验,不说里长,以往县令下乡,哪怕他不来七里村,村长也是要一早赶到大梨村候着,若县令问起一些里长不了解的小问题,那就得村长代为回答。 所以村长趁着县令不注意悄悄和老周头道:“金叔别怕,一会儿县令问话就回答问题,不问我们就不说话,总不会有错的。” 老周头点头,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走在县令身边的满宝。 傅县令正在问他们的功课,得知他们竟然已经将《诗经》读完,正在读《大学》时微微一惊。 要知道,过年前他与族中联系,他最为看中的一个堂侄,今年十二岁了,也才刚读《大学》而已。 傅县令略微沉吟,便忍不住边走边考校他们几句《大学》里的话。 白善宝和满宝都能顺着背下去,而意思,俩人也都能说出来。 白善宝了解得显然比满宝更透彻些,满宝解析时就跟说故事似的,而且她是话唠,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走了半路,傅县令一直和蔼的跟他们说话,她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此时才问到她,她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 已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傅县令显然知道她有话唠的毛病,笑眯眯的听她说,终于瞅准她一个换气的功夫换掉话题。 才半年未见,这孩子似乎比去年还要健谈得多啊。 白老爷请傅县令去白家做客,村民们送到村口后便各自散了,看着走向桥的一行人,村民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金叔可真是走运了,竟然能被县令叫去陪酒。” “看在满宝的份儿上吧?” “咦,对了,听那话音,满宝和县令认识啊。” “你这记性也是没谁了,去年去修河堤,满宝他们去看周四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县令,还和县令说了好长的话吗?周四都吹了一个冬天,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着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亏得去年修了河堤,不然上头要是决堤,我们七里村多半也要被全淹了。” “是啊,是啊,听说小罗村就被淹了,还冲走了两个人,我们这么小的洪都冲了两个人,你们说外头决堤的地方得冲走了多少人啊?” 话题慢慢就偏了,偏到了天南海北。 那边,刚考校完两个孩子的傅县令和白老爷等人的话题也偏到了孩子的教育上。 这一点上,除了白老爷和主簿师爷,大家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因为家境就不一样。 至少他们就不知道逼着家中子侄读书有多苦逼,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里能供孩子读书,那孩子应该感恩戴德,高兴得不得了才对。 ☆.第二百十六章 启发(云起推荐票21.5万的加更) 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获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百十七章 说话的艺术 傅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目中生辉,主簿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眉头微皱,这已经是县令第三次提起减免赋税的事了,前两次都是他们私下商量,这一次却是当众,看来县令决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微微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减免赋税也未尝不可,就怕县丞不会很乐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转千回,但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满宝的话音落下,大家也就静谧了片刻,然后傅县令便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满宝,又看看善宝。 最后轻拍了一下他们的圆脑袋,扭头问白老爷:“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白老爷立即道:“八岁了。” 这是虚岁,在孩子未长成前,大人都喜欢算孩子的虚岁,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快点长大似的。 傅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己算成周岁,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去年见他时,还未满七岁吧?当时他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便觉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见识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虑一下送他去县学吗?” 立之是白立的字,这个字还是白启和他的先生给他起的,他们没有父亲,所以俩人及冠时,字都是先生给取的。 傅县令称呼他的字,是一种很熟的称呼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动,但再一低头看使劲儿给他眨眼睛,几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摇了摇头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婶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独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傅县令就笑,“县学就在城中,离得也不是很远,到时你们派个得力的下人跟着就是,再不济,举家搬到城中也未尝不可。” 傅县令一提,精神起来,极力鼓动白老爷搬到县城里去。 倒不只是因为白善宝,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县城,他再把人请出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当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为这里安静宜居,当然不会找抽的搬回县城里去,因此微笑着拒绝了。 傅县令心内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 白善宝不乐意,虽然庄先生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的待遇和满宝是一样的,他也很喜欢庄先生,可不喜欢去什么县城读书。 于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满宝也急了,但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两个大人说话,她不好贸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变,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县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怕婶娘舍不得他,您不知道,这孩子只是从这儿去大梨村赶集,婶娘便要一日问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强,这两年又政绩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迁,到时候婶娘肯定不会放孩子跟大人离开,此时让他拜师,岂不是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让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以后就让他以师侍之,这样大人和善宝虽没有师徒之名,却能有师徒之实。” 傅县令没有思考就哈哈大笑着应了,倒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因为白立的这番话说得很让他高兴。 如今他正心心念着升迁的事,白立的马屁正好挠在了他的心痒之处。 白立笑着举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县令是进士出身,比府学出身,都没能考进国子监,也没考中进士的庄先生厉害。 可关键是,傅县令能有时间,一天六个时辰的教导善宝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做县令,不敢说忙得转不开身,至少不会很轻松。 善宝跟着他念书能学到多少? 他要是晚十年问这个话题,白立肯定想也不想就替善宝答应下来,因为十七八岁的善宝需要的就是一个傅县令这样在朝为官的人指点。 拜他为师,不仅可以学到学识上,官场上的知识,还能沾到傅县令人脉的光。 可善宝现在只有八岁,不,实岁算只有七岁半。 他这时候跟着傅县令,弊大于利。 他虽然也能从傅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现阶段,一定不会有比从庄先生那里学到的多。 而且…… 白立低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他敬佩庄先生,可不仅敬佩他的学识,还敬佩他的为人。 一杯酒尽,此事就算过去了,傅县令放下酒杯便叮嘱白善宝,“有空便去县衙来见我,我也可以时时考校你的功课。” 白善宝乖巧的点头,他旁边放下心来的满宝也仰着小脑袋对他甜甜的笑,暗想:善宝要是走了,她就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了,幸亏他没走。 傅县令看到她的笑容,便道:“到时候和周满一起来,我记得你与我那二女儿是好朋友吧?” 最后一句话是和满宝说的。 满宝点头。 傅县令就笑问,“你们现在还通信吗?” “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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