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的嗓音:“蓁蓁,快一点,要不然就赶不上开光啦。” 是钮祥瑞,他拉着颜蓁蓁的手腕从颜家大门里冲出来,汽车早已等在门口。 秦念先看了一眼颜蓁蓁,今天的她可真好看。嫩鹅黄的连身裙,翠绿的发带。她赶着要去看开光大典,可她知不知道眼前这副黑漆漆的薄棺里躺着的人,正是为她而死的,是为将她的名字雕刻在佛像莲瓣上失足坠落而死的。 她并不知道吧,她只是畏惧。秦念先看见她往后缩了缩,拉住钮祥瑞的衣角,将他也往后扯了扯。 一直到送葬队伍走出这条街,秦念先才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他回头望了一眼,那车子拖着烟尘驶向山上大佛的方向,而他将走去另一个方向的薄葬岗。 小四儿讥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念先想吃天鹅肉啊,你们可配不上。 是啊,他们配不上,原本就配不上,现在隔着父亲滚烫的血河,更配不上。 办完了丧事就要考虑活人的事情,秦家的生计完全由父亲支撑。父亲用做工匠的钱赚柴米油盐,也咬牙挤出给秦念先上学的钱,现在父亲已死,生计犹有问题,何况是上学?秦念先退了学,石匠的活儿他学不会,唯有做最不需要手艺的黄包车夫。小六子的父亲带他入了行。 秦念先这一生,总计当了三个月的车夫。他总是把车停在颜蓁蓁家那条街上等活儿,他总说,那条街上尽是有钱人,实际上他知道,只是因为那条街上有颜蓁蓁。他蹲在那里等活儿,也等颜蓁蓁早晨出去晚上回来。他又忐忑又自我唾弃,颜蓁蓁是一朵云端的花,他的父亲是间接因为那朵云端的花而死的,而他挣扎在烂泥坑里,却克制不住地想着那朵花。 他十分唾弃自己。 当车夫的第二个月,颜蓁蓁上了他的车。 那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他写的是《滕王阁序》,离开学校前他学的最后一篇课文。他写一句就用脚擦掉一句,当他写到那句“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时,眼眶一酸便掉下泪来。他用手背去擦眼泪,恶狠狠地对自己说:秦念先,有点出息,不要哭! 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请问,现在可以走吗?” 他慌乱地回过头,那俏丽的少女正微微歪着头看他。精致的鹅蛋脸和那一向只能远远望着的眉和眼突然出现在面前,秦念先慌得手和脚都是汗,差点抓不牢手杆。 颜蓁蓁是去戏院看戏的,她母亲先走一步,她如今要赶上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话,秦念先头也不回地拉着车跑,只听到身后人清浅的呼吸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他想要跑慢一点,但戏院很快就到了。颜蓁蓁下了车付了车费,礼貌地跟他道别。 走出两步路,她又回头问:“你刚才在地上写的,是《滕王阁序》吗?” 秦念先慌乱地点点头,颜蓁蓁浅浅一笑,嘴角有梨涡:“你写得真好,宗悫的悫我老是写不对。” 看着她走进戏院,秦念先整个人如脱力一般瘫倒在车上,然后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四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与颜蓁蓁的交集也就只限于此了。他是个车夫,而她是个大小姐,他们是一条路的两头,如果运气好呢,兴许他还能再遇到她叫他的车……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还能再交好运。 当了三个月的车夫后,过去读书的学校的老校长突然到他家里来,说自己几个月前去了一趟外地,回来后才发现学生家里出事辍学了。秦念先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万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耽误前程,学校愿意免除他的学费,让他半工半读。 就这样,秦念先回到了学校。他成绩优异,几年后考进了燕京大学,再后来又得到了去德国留学的机会。 世事恍如一场大梦。 在德国,秦念先就读于哥廷根大学修语言学。来自中国的人们有一个小小的团体,这里面的人,既有如秦念先一般的贫苦出身,也有世家公子……与秦念先关系最好的,是他的老师邹先生。邹先生与他是同乡,十几年前来到德国游学。他有一子一女,邹公子是他的好朋友,而邹小姐与颜蓁蓁年龄相仿,看着她,秦念先总是会想起颜蓁蓁来。 不,他们一点也不像。颜蓁蓁是温柔的、安静的,而邹小姐热情火辣。她会当着众人的面,在秦念先的送别宴上给他一个响亮的吻:“念先,我会回国去找你的!” 邹先生不语,只是含着烟斗笑。他对这个踏实又有天赋的年轻人很满意,很乐意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认为秦念先和邹小姐会是一对。 可没人知道,有一个名字始终在秦念先的胸腔里跳动,颜蓁蓁,颜蓁蓁。 距离他离开家乡已经整整八年,如今他已经二十有四,而她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吧。或许她早已结婚生子,早已人老珠黄…… 回来的路上,秦念先为颜蓁蓁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她成了一个尼姑。 颜府早已改换门庭,变为周府。秦念先从坊间打听到颜家这些年的变故,几年前颜先生破了产,颜夫人病逝,颜先生心如死灰,带着女儿遁入空门。去年颜先生已经圆寂,现在,颜蓁蓁还在伴着青灯古佛。 而她的小竹马钮公子,也差不多是同时家道中落,如今人在哪里都不知。 他在尼姑庵里找到她时,她正在井边打水。八年过去,她长高了,褪去了少女的丰腴,变得单薄消瘦,一头青丝也早已落了地。她背对着他,但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来。她身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磁场,让他一靠近就觉得心律不齐。 她穿着旧海青,袖子挽起,正费力地拉一个水桶上来。她的腕子那么细,秦念先看着那麻绳勒在她的手臂上,就像自己的心在反复被磋磨,他看得泪凝于睫。十五岁时,他曾许愿,佛祖啊,愿颜大小姐这一生永远富贵,永远矜贵。 他一个箭步走过去,拽住绳子,帮她把水桶给拉了上来。 她转过头来,依旧是那张俏丽的脸。尽管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尽管因为营养不良而泛着青,她的人也依旧如少年时那样礼貌。她向他道谢,问:“请问,您是?” 她不认得他了。 他的整个少年时代都是她,而她与他只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她是大小姐,他是孝子;第二次,他是车夫,她依旧是大小姐。 她不可能记得他。 秦念先哽了一下,他说:“我是香客。” 他来这座尼姑庵当了一个月的香客,看得出来,在这座尼姑庵里,她备受排挤。打水、挑水的粗重活都是她在做,还常常没有饭吃。 一个月后,他带走了颜蓁蓁。哦不,她现在已经不叫颜蓁蓁了,她的法号是璞月。 尼姑璞月就这样还了俗。 带他走的秦念先,现在是年轻的语言学家和半个作家,回国前就收到了国立河南大学的聘书,他带着颜蓁蓁去了开封。 五 还俗后的尼姑璞月改回原名蓁蓁,但没有姓氏。出家时她已经把原本的姓氏舍去了,而现在……现在姓秦似乎也并不合适。 说不上她和秦念先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他带她走的时候没说明白,她也没问明白。如果说她是妻,没有这样不过明路的妻;如果说她是妾,他对她从来都是以礼待之。 兴许我是个丫鬟,颜蓁蓁想。于是秦念先去上班的时候,她就在家里擦地板、洗衣裳、做饭。晚上秦念先回来了,她便端出饭菜来。秦念先一把抓住她的手翻过来,手心朝上。她的指尖被水泡得发白起了皱,他皱起眉头:“我带你回家,不是为了让你干粗活的。” 颜蓁蓁有些手足无措,秦念先也愣住了,半晌才说:“你就养养花、看看书,或者去听听戏。” 隔天,他回来的时候捧着一盆花。娇贵的十八学士,颜蓁蓁把十八学士照料得很好。 怎么可能不好呢?颜家还在的时候,家里最多的就是茶花。每年到花期的时候,一盆盆的茶花往颜府里送,香气能弥漫到隔壁街的秦家。这里原不产茶花的,一整个县的人认识茶花,全赖颜家。 不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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