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曦亭可能是真歉疚,耐心了不少。 孟秋偶然回他一次信息, 赵曦亭既不提她冷战的事,也不逼她每一条都回复。 他言简意赅连前几天的情况一起问了, 譬如睡眠有没有改善,胃口有没有好一些。 仿佛真关心她身体, 而不是图别的。 一道道询问下来,比爸妈管得还仔细。 孟秋连着小半月都在喝中药,每天胃撑不下,舌头也憋屈。 她实在受不了。 有天赵曦亭打电话来,她正把一包药热好,整个房间都是苦味儿,她拿个盖子往碗上一扣,半点味道也不想闻。 她杵在桌前,耷拉肩膀,对着手机细细地和他商量:“赵曦亭,能不能别罚我了。” 她真不想喝了。 赵曦亭在电话那头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再懂事稳重也咽不了太多苦。 这段时间她连着给他脸色瞧,消息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作罢。 问她过得怎么样,她牛头不对马嘴发来一个“嗯”,就差没把“别烦我”摆明面上。 他压着性子没飞过去逼她当面和他聊,现在听这一声,摆他面前的掐丝珐琅茶具都似搽了嫩生生的粉。 他居然不大想和她计较了。 赵曦亭说得不紧不慢,煨了一点无奈在里头,“孟秋,讲讲道理。我费半天劲请老先生出山给你看病,怎么又成罚你了,嗯?” 孟秋没忘整件事是他先起的头。 再说了,他罚她罚得少吗。 不过赵曦亭这次是做了件善事,她身体比以前轻盈不少,不管谁碰见她,都说气色比以前好。 不肯吃药到底是她没理。 孟秋语调比刚才轻,“你可以把他请回去的。” 赵曦亭顿了顿,笑了声,低低徐徐的嗓攀着她的尾音缠过来。 “折腾我啊?” 孟秋耳朵像被他咬了一下,她偏了偏手机的位置,双脚曲在椅子的横档上,低着头,唇挪了挪:“我真好了。” 赵曦亭呼吸深长,嗓音温下来,对着她,像把全身上下不多的耐心都给出去了。 “郑老说起码喝两个月,肝郁不是小事,你小小年纪烦心事怎么这么多?” “乖点儿,继续喝,嗯?” 郑老就是给她看病的中医大夫。 孟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开心的,即便是有,睡一觉看看书也好了,但郑老那天却问了问是不是有什么心结,她想半天也没想出来。 电话里静了一阵。 “几号的车票,来接你?”赵曦亭和声问。 孟秋吃过教训,票早早买好了,只是没告诉他。 赵曦亭听她沉默,嗓子还浮着笑,湖上落花似的,正经起来便被打湿沉下去,冷寂的本性露出来,没再等,也没用问句,直接做决定。 “来接你。” 孟秋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问她只是试试她的态度,并不是真征询她的意见,还不如直接告诉她车子停哪个口。 电话里的话题又断了。 赵曦亭吐字很淡,“天这么热,给你买机票你不要,你一个人提那么多行李,转地铁转到什么时候?” “你要是打车,有我派车方便?” 他略一停顿,嗓音泛沉,“孟秋,心疼点自己,成么?” 这一场病生的,赵曦亭仿佛有了顾忌。 不管她多不情愿,他们现在就是同气连枝的关系。 赵曦亭是所向无敌的。 由于他太过坚固,她就像他城墙上的漏洞,一点点小差错如同入侵的外星物种,无孔不入扰乱他的生活秩序。 孟秋长叹了一息,其实她没那么弱的。 在通话的安静里,孟秋蓦地心跳鼓噪。 她抓准时机,鼓起勇气将了他一军,“所以赵曦亭,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了。” - 天还是热的。 这个时节的霁水,适合傍晚出来,往近郊富有江南风味建筑群的河边一坐,黑瓦白墙,黄昏在水里印着,一蓬蓬船从石桥底下穿过,划乱了青里透橙的倒影,柳树的条一摇,风都是凉的。 散步的人沿着河岸,不多时,就能听到小孩追追闹闹的声音。 现在文旅局很聪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前没什么人来的小城市,往石桥河边搭些茶馆和表演,竟也吸引了些喜好安逸的游客。 孟秋和毛青梦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杯茶。 “等你半小时了,磨磨蹭蹭个没完,再给你十分钟,不来我们走了啊。” 毛青梦一边暴躁地发语音,捎带手转了篇公众号的帖子给孟秋。 孟秋在看文章。 毛青梦把手机一扔,收了收脾气,缓声和孟秋解释:“前两天看老师朋友圈转发征文活动,选题很卷面,有点无趣,但一等奖有三千块钱奖金呢。” “我是没什么希望了,从小学起就不爱写作文,你试试呗。” 她们的母校霁水一中庆生,办了许多活动,其中一项就是征文,面向全体校友,主题是念念不忘的青春,确实传统,但经久不衰自有它的道理。 身处远方埋头前行的人,总有一两个时刻会怀念曾经奔跑的橡胶跑道。 孟秋正在看文章底下的要求,没有立刻接话。 毛青梦似想起了什么,不自在地坐直了,“我就随便一转,要不你别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孟秋不知道她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疑惑地抬头瞥了她一眼,笑说:“可以写。” 毛青梦视线躲了躲,在逃避什么话题。 孟秋倏而了然,唇边的笑意平展下去。 她熄了手机,看向茶馆底下的文创街。 夜色将垂,小圆灯串成两条线,龙须一样挂在摊子的帏布旁边。 孟秋眼里坠着街灯的亮,回头笑得很坦然:“我要是一直记着那件事情,还过不过啦。” 毛青梦有些讶异,探究道:“真不介意了?” 孟秋语气平和:“嗯,不介意了。” 毛青梦没继续问。 她不大擅长抽条缕析琢磨别人的处事风格,孟秋碰上那样的人渣,代入一下自身,不深想就觉得窒息。 怎么能不介意呢。 事情是高二发生的。 她和孟秋已经分了班,当时没多熟,怕冒犯,不敢揭人伤疤轻易去打扰她。 但孟秋好像比想象中要坚强。 毛青梦有点心疼,托腮认真望着对面的人。 孟秋哪儿都柔,眉眼柔,脾性柔,一条白裙穿身上,连裙摆都带轻柔的卷,偏一把骨头是硬的,打折了还能一节一节接回去,撑起整个人来。 毛青梦叹了一声,“我还宁愿你哭呢。” “想安慰安慰你都没机会。”她开玩笑。 孟秋低头弯弯眼睛,没吱声。 是哭过的。 但是人不能一直哭的呀。 毛青梦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到面前,很豪气地说:“嗑!” 仿佛那不是一把瓜子,而是江湖剑客该大快朵颐的肉。 然而……孟秋拿手剥。 毛青梦看得直笑,“你怎么这么吃瓜子。” 孟秋一板一眼,解释说:“这样子弄,壳子不会吃进去。” 吃进去还得吐出来,这方面她有些犯懒。 毛青梦大大咧咧:“诶?那没味道了。” 孟秋笑说:“哪儿会呀。” 毛青梦学她的吃法剥了几颗,实在受不了慢性子,调侃:“听你儿化音精进不少,是不是交那边的男朋友了。” 孟秋垂睫不急不慢把瓜子仁拎出来。 “在燕城呆久了就会染上。” “也不一定因为男朋友。” 两人瞎聊了一阵。 毛青梦突然瞥见一人,搓搓手上瓜子壳,一脸恼相,“潘谷玉,你自己看看几点了。” 孟秋闻声看向楼梯口走得大汗淋漓的女生。 女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得算快,穿了条名浅黄色媛风连衣短裙,裙摆几乎短到大腿根。 她腿又细又长,栗棕色的头发带了发箍,发质柔顺发亮,妆容细致到面部边边角角,在小城市里乍一看,像陈年铁屑桶里掉了颗小银块。 精致得格格不入。 女生先冲孟秋礼貌笑笑,再对毛青梦连说几声对不起。 她的脸仿佛一张作画工具,有种秾丽虚幻的美。 “好了嘛小姨,今天我请客。” 毛青梦像被踩了尾巴,愁眉苦脸,“哎呀,在外面别叫我小姨,说好几回了。” 孟秋噗嗤笑出声。 她之前就听毛青梦说过,她外婆儿女多,大的和小的差了二十多岁,连带毛青梦辈分也和一般人不一样,生下来没多久,就是长辈了。 毛青梦给孟秋和潘谷玉互相做了个介绍。 潘谷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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