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推文

漫漫推文> 男人村 > 第8章

第8章

但蓝山沉默了一会,笑着骂了我一句小笨蛋。那是我人生中最期待的一刻,我期待她回应,期待她的宠溺,期待她笑眯眯地说我也爱你。 可我没等到,因为那时候有人敲门,蓝山停了停,然后说主治医生来查房了,要和我讨论一下病情。我们下次再聊,好吗? 她说了一个很像疑问句的陈述句,根本没有过问我的意见,很快挂了电话。 我静静地听完了一连串呆滞的忙音,然后关机,重新缩回被子里。 这一夜我过得意外地平静。 平静和失眠两个词是不冲突的,我绝大部分的记忆只有天花板上浓郁的一团黑暗,然后在极少数浅眠的时间里我又在梦那条蛇。但它这次没有冲我龇牙咧嘴,我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害怕它。梦里的我坐在阳光下的椅子上看书,然后和它说你又来啦。 你看到了吗。 我所有的爱都在这里了。 ※※※※※※※※※※※※※※※※※※※※ 隔了很久才更新,深表歉意。一方面是谈恋爱耽搁了要紧事,另一方面是写东西总是热情和消极相交替。但写完是一定的,所有的故事无论好坏都应当有结局。 今天开始隔日更,感谢看到这篇的你。 第31章 社畜必备技能:睡眠时间低于三小时仍然能身残志坚地在一线奋斗。 我看说的根本是我本人没错了。 成年人的爱恨情仇也是要分时间的,我白天醒来仍然是潜力摄影师肖舟,不是会因为蓝山是否爱我而疑神疑鬼的舟舟。五天后时装周活动结束,国内总部就要准备特刊,这几天我们得拍照后期专访连轴转。我忙了一整天就啃了个面包,下午茶时间胡乱塞了一块齁死人的马卡龙,在猝死边缘徘徊。 我一边找水一边和秋历抱怨说这玩意儿可他妈太甜了。秋历放肆大笑说你个土鳖,马卡龙要一口一口慢慢品的。说着他去甜品盘拿了一小块马卡龙,极其造作地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笑容逐渐消失。 我:“如何?” 秋历拱手:“告辞。” 我笑得满地找头。 我觉得有些事情其实要在事后谈起来才会云淡风轻,就像刚上大学的人然后去和高三学妹说高考随便考考就好啦,我看人家能拿扫帚把这人打得屁滚尿流。所以要是让我在事后回忆起这段生不如死的职业生涯,我也只会含笑说痛并快乐着,而不能简单地只和后辈们说“今天也要加油鸭”。 秋历和我一起负责特辑中的专访模块,剪刀石头布之后秋历去和金发碧眼的姑娘们打交道了,我约了在国际排行榜上排名靠前的四个亚裔模特儿进行专访,阳晞被我放在最后一个,是因为工作一旦到收尾阶段人就会飘,我得找个高高在上的人把我压一压。 在看排行榜的时候我意外发现阳晞的排名其实比蓝山还要高出十多位,不由得有些纳闷,按理说蓝山现在的曝光度会比阳晞高很多,但放眼国际来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然后想到陆星嘉前几天和我说蓝山如果想接近飞光仍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行,我现在好像有那么么一点点相信了。 我和秋历窝在房间花了一天时间对稿件和照片进行整理,然后发回总部去。我忙完之后只想在床上睡死过去,秋历有心思和前台点夜宵,我他妈也是服气。 我浮浮沉沉睡得半昏半醒,魂肉分离中听到秋历去门口接了夜宵,回来的时候大概是看到我睡着了,蹑手蹑脚猥琐得一批。秋历坐在茶几旁玩手机大快朵颐,我饥肠辘辘根本抵挡不住这诱惑,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要不怎么说秋历找打呢,他吃了还不到五分钟,咀嚼声就停了。 “阿肖,你睡了吗?” 我听到他问话的时候有种不切实际的缥缈感,像溺水的人准备被打捞上岸。好久好久我才轻轻说了一声没有。秋历就爬了过来,手机的白光隔着眼皮晃我的眼珠子,我操,我这会可真睡不着了。 “搞毛?” 秋历不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人,我睁开眼睛把他手推远了些,祖国某社交APP热搜榜上第一赫然轻飘飘挂着一行字:蓝山家人 去世 我倏然清醒。 秋历走后我一直试图联系蓝山,告诉她我着实不是有意忽略她的消息,她无数的深夜告白和看似平淡的叙述,在我的沉默里摔得稀碎。 我打电话给蓝山,蓝山没有接。 我不知道蓝山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接,我总觉得蓝山这样的姑娘是小心眼的,比如我给她一份爱她就还回来一份爱,一点零头都不会多给;我伤害她的时候她也会以牙还牙。但怎么说呢,我觉得恨永远是比爱更苛刻的事,在爱人之间更甚如是。 世上永远是,爱比恨多。 可好多的爱,离恨一线之隔。 我几乎要哭出来,蓝山才终于接了我的电话,她的问好几乎毫无端倪,平平静静地说你忙完啦? 我沉默了好久,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还好吗?” 蓝山在话筒那边似乎是低笑了一声:“还好。” 老实说我在接通蓝山电话之前一直在想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宁愿蓝山生气或者情绪崩溃,在我面前大哭大闹大吵大叫,也不希望是现在这种最差劲的局面。蓝山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话,和前几天那个在电话里故作轻松说着“没有你在我一个人可能处理不来”的姐姐判若两人。 我好想,好想再一次被那样需要。 蓝山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沉默过于尴尬了,于是主动开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明天……”我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妥,“或者后天,我会和主管写申请的。总之很快回来。” “不着急,后事已经办完了。”蓝山语气变得轻飘飘的。“你来的时候,带一束白玫瑰吧。” 我说好。 然后我停一停,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说,“为什么不找我?” 蓝山不说话的时候,我看着一片薄薄的云慢慢开向远方的深海,几乎不用花费力气就算出了她那边正是落日时分,我心尖上的姑娘在沉默时总喜欢露出微妙的笑,蓝山那样笑的时候,我总会轻而易举地感到难过,为我们之间那段永恒的时差,我航海乘船、乘坐飞机甚至驾驶宇宙飞船都无法跨越那条子午线。 我知道蓝山又在那样笑了。此时此刻。 我忽然好累。 后来蓝山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她和我说晚安,和我说了虚无缥缈的抱抱和亲亲之后就挂了电话。我回床上去睡觉,然后极其痛苦地发现自己失眠了。不是那种睁眼到天明的失眠,是那种灵肉分离,像在水下浮着,距离水面一层之隔,什么东西都是朦胧压抑的,水从我的鼻腔灌进来,我睡得好难受,像要窒息。 第二天我和主管请了假,收尾工作的确很忙,但说要少了我天下大乱也还不至于。主管本来不想批假的,但看到我精神状态着实奇差无比,还是放我走了。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去了机场,孤零零地候机,孤零零地排队,孤零零地坐下。 我揣着口袋坐了一会,在空乘来之前摸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发给了花店。 另一条…… 我犹豫了好久,点开了联系人。 第32章 我毫不夸张地说,我在大都市活了这么久仍然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比起高楼大厦我可能会觉得街边的大排档和烧烤摊人情味更浓。我常会坐在露天的棚子下最角落的位子缩着手看师傅烧烤,人间的烟火气往上飞,再高点就全散空了。往日烟消得慢一些,今夜好似有下雨的前兆,起了风,它们来不及飘到高处就散了。我眼睛往上滴溜溜地瞟着那些被熏黑的树木枝丫,在想会不会有些木头也吃不了辣,它们落叶的时候,会不会其实是被呛到打喷嚏呢。 “看什么呢?” “看树。”陆星嘉提了半打啤酒过来,我顺手抽了一瓶,手上开着嘴里也没闲着:“都秃了。” “给烟呛的。” 我大笑,和陆星嘉碰杯:“知己。” 陆星嘉碰了一下,往塑料椅上一靠,闲闲地笑:“我看你甭看树了。” 我没好气:“看你?” “看病。” …… 这话说得我还挺没法反驳的。 我上飞机前最后一条消息半道转弯发给了陆星嘉,然后就睡觉了。直到下了飞机有信号我才发现陆星嘉忙,我说你忙吧,我找个酒店倒个时差。陆星嘉说他得忙挺久,我说你忙多久我睡多久,晚安886。 陆星嘉长脾气了,居然和我爆粗口:“**妈”。 我毫不示弱,还手一个“么么哒”,倒头就睡。 其实陆星嘉人是好的,不然不会搭理我这个神经病。我睡了一天一夜还要多一点,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钟左右,干,我寻思我这个时差倒了跟没倒似的。不过也巧,陆星嘉明天休息,今天收工补了个觉,醒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俩就出来走了三条街,找了个不大不小的烧烤摊坐下。 其实越市井的地方对陆星嘉来说越安全,其他三五摊的客人大多是五大三粗的中年人,越忙于生计,就越无心关心明星,哪怕陆星嘉的脸独占了4号线地铁所有广告牌,who cares. 陆星嘉给我分了筷子之后我倒没急着和他吐苦水,主要是因为饿了太久,烤鱼炒面烧烤乱七八糟的一上桌我饿得像条狗,连吃了好几口面才舒服了一些。陆星嘉没我那么猴急,一点点地夹着鱼肉吃。 吃着吃着我忽然说。 “你和白芨差几岁?” 陆星嘉好看的眉头就轻轻皱了一下,很快从嘴里吐出一根刺:“差点卡着。”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了。 夜风越来越大,烤盘下的炭火太旺,我要叫老板过来,陆星嘉却从桌下取了一根铁签子,慢条斯理地把炭给弄散,火星逐渐微弱,他的声音混在鱼肉烤得滋啦响的声音里,我差点没听清。 “七年半。”陆星嘉说,“你和蓝山呢。” 得,我还真没算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陆星嘉口气倒很轻松,“有些东西和年龄没关系。” “一年出头。”我固执地算完,然后说,“我知道。” 陆星嘉就定定地看着我,说。 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回国后第一把刀,正中我心口。 “我回来之后只找了你,不觉得很荣幸吗?” “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我说什么都没发生呢?”我酒劲忽然上了头,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了身子,“我他妈就觉得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你就是知道情况在变糟。” “和她家人去世有关吗?” 我沉默了片刻,说可能吧。 然后我花了大约半小时和陆星嘉一五一十地说了蓝山和她外婆之间的故事,其实只过去了小半年,但我忽然觉得那个坐在我车后座的姑娘已经只活在我记忆中了。我在和陆星嘉说话的时候,思维是游离的。我想起她带我去疗养院的时候在我后座上迎面吹来的风,和那首被风吹得零散的歌,十个小时之后从天而降的滂沱大雨,穿越隧道时我后背濡湿的热泪,来自她炙热地对爱的索取,我把爱她说得像下一秒就会自我牺牲一样地死心塌地。 我说完之后陆星嘉想了想,说其实蓝山是很爱她外婆的。 我大怒,正想说你他妈这不是放屁吗,陆星嘉摆摆手示意我听完。 “我意思是,如果蓝山没有别的家人,那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外婆。现在外婆去世了,你以为……” 陆星嘉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挺没力气的,说你不用那么客气,嘴毒我知道。 陆星嘉喝了一口酒,话头一转。 “你来找我不是因为你想找我。” “我挺想你的。”没羞没臊谁不会啊,我张嘴就来,笑嘻嘻地看他。 “蓝山既没有像你预料之中的崩溃,来向你求助,也没有把倾注在家人身上的爱转移到你身上。” 我冷眼看着陆星嘉给我倒了一杯酒推到我面前,突然好恨他。他讲话口吻那么轻易又动听,每一句话都讲得血淋淋,刻薄得不行。 我好想、现在、立刻、马上杀了他。 “你是在怕吗?”陆星嘉笑了笑,“怕她不——” 陆星嘉说话的时候天边忽然炸了一个响雷,我忽然骇笑,幸灾乐祸地说你看吧,乱讲话要被雷劈哦。陆星嘉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抽出一张餐纸,递到我面前,温柔地微笑,像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那样: “眼睛漏水了。” “需要我给你一个报修电话吗?” 陆星嘉是体贴的又是笨拙的,只带了一把伞,而这场雨好死不死地直到我们回到小区仍然在嚣张地下。陆星嘉要送我回家,我摇摇头,说我先送你,伞借我吧。 “这样不安全,也不绅士。” “我一个人走走。” 陆星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由着我。我们在他家楼下分别,陆星嘉说注意安全,然后摆摆手进去了。我撑着那把黑色的伞慢慢散步回去——我意思是,回蓝山的家。其实这两幢楼隔了挺远的,我走了大约有十多分钟。大约是雨太大,我进到密闭的电梯时,仍然能幻听到清晰的雨声。 它们来自半年前的雨夜,又好像来自现在,又好像来自不可知的未来。 谁知道呢。 蓝山唱的那首歌真的好老,老到已经成为一种可以轻易想起的记忆,和下雨的声音混在一起,清晰得刀刀致命。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我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好安静。 阿水比我想象中的机警,我换鞋的时候他已经醒了,只叫了一声就认出了是我,兴奋得隔着阳台门摇尾巴。 我走过去打开阳台门抱他的时候感觉他瘦了一些,但还是快乐的。对于阿水来说或许快乐是简单的,阿水很傻,有苹果吃就很快乐了,如果我要快乐起来,要吃多少颗苹果呢。 我抱着他的时候脑子里还在唱那首歌,副歌循环过了一次,间奏的时候我在想我对苹果是过敏的,那么我是要选择快乐,还是选择去死呢。 阿水毕竟是困的,不过片刻又缩下去睡觉了。我把湿外套挂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只是单纯出门买了一听可乐,我去洗了手和脸,才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此时此刻觉得好恍惚。好久没回来,一时竟有了主客不分的错觉。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我刻意放轻了动作。可惜那首歌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不然的话,我可以唱给蓝山听,骄傲快乐又自豪,说我学会了你最爱的歌,你要听吗?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蓝山睡觉时不拉窗帘的习惯我觉得挺不好,一个是隐私问题,另一个是窗外总有莫名其妙的光刺眼得让人难以睡觉。可现在我却很感激她这样的坏毛病,不然我没办法看清楚蓝山漂亮的脸。 我一步步走过去坐到床边,蓝山还没醒,我忽然有点想笑,如果我是个坏人,蓝山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可我不是,蓝山才是。 她要杀了我,可是我好爱她。 一窗之隔是滂沱大雨,我伸手去撩蓝山头发的时候轻轻唱着那首歌的调子,是熟悉这首曲子还是熟悉我呢,蓝山醒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只是有些迷糊,揉一揉眼睛之后甜甜地扬起嘴角,说你回来了啊。 我说嗯。 我几乎信以为真,相信我只是去买了一听可乐回来。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这么地想你,就好像我们已经分离了几个世纪。 蓝山头发长长了一些,我熟悉的香水味和她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我低头去亲吻她,重复着叫她的名字。我闭上眼睛,雨落在蓝山脸上。 我想那首歌终于结束了。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第33章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白玫瑰和蓝山一同去了城郊的墓园,清明将至,我在淅沥小雨中替蓝山撑着黑伞,她在我身前一步左右的距离静默站着,手中一捧白玫瑰,湿漉漉得过分美丽。我在这样的氛围里总是容易走神,其实如果不是那一小块灰冷的石碑,或许我到现在还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是说不单是外婆的去世,还有我和蓝山之间现在说不清道不明,同样阴郁又缠绵的关系。 是为什么呢? 我悄悄抬起伞檐,默默看着青灰色的天。 或许是起得太早,回程的路上蓝山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我替她换了一首纯音乐,伸手调音量的时候蓝山忽然握住我的手,但她什么都没说,先开口的是我。 我说,对不起。 蓝山很显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只是浅浅地笑,将五指分开嵌入我的指缝中。蓝山站在雨里久了,细长的手指冰冰凉凉,在这样亲昵又熟悉的十指相扣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被蛇攥紧的错觉。 蓝山好温柔,她说,没关系。 蓝山恐怕想不到我会这么容易就崩溃,在她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我眼前忽然就朦胧一片,回过神来的时候蓝山已经扯过纸巾给我擦眼泪了。但他妈的好死不死这个时候红灯变绿,我身后的车子都在摁喇叭。 我推开蓝山的手,在这样模糊不清的视野里踩下油门,我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开,随便开到哪里就停下来,但崩溃是没有那么容易就和我停战的,我还在掉眼泪,但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过于难过或者过于压抑吗,我想其实都还好,那我为什么还是要哭呢。 蓝山在这个时候打开车门走了,大约过了五分钟这样她打开驾驶座的门,把我塞到后座里,顺手一勾门就“砰”地关上了。后座好窄,塞进来俩人神他妈费力,我眼泪鼻涕和头发乱七八糟地粘在脸上,我说你干嘛—— 蓝山就在这样混乱不堪的情况下吻了上来。 我兵败如山倒。 我的后颈枕着蓝山的手,我好贪恋这样的紧密拥抱,于是把手埋进蓝山微卷的长发里,虔诚地拥抱住她心脏在后背的影像。蓝山的唇很软又很热,她只顾着亲吻我的唇,都不管我可怜的眼睛。蓝山不管就没有人管得住它们了,所以它们一直咕噜噜地往外冒水,直到彻底流干。风干后的痕迹黏在我的脸颊上,我像一只狼狈不堪的流浪猫,我把这样的狼狈传染给了蓝山,我们亲了个天昏地暗,然后蓝山才坐起来深呼吸了几口,顺了顺凌乱的头发。 我可怜巴巴地从低处望着她,又被她轻轻踢了几脚,示意我把身体蜷缩起来。蓝山腿太长,就只能笨拙地换了个姿势,盘着腿坐在被我腾出来的位置上。她把放在置物箱上的小布丁拿过来,拆了一只自己吃了,拎着另一只在我眼前晃了晃。 “躺着就没得吃。” 我抽抽噎噎地起来,委屈巴巴地要拿。蓝山不给我,自顾自地咬住她嘴里的那一只,替我拆了,递到我嘴边:“说,姐姐给我吃糖糖。” 我好气,我心里寻思着老子都哭成这样了,你现在还欺负我。妈的想着想着我又要哭,但是蓝山趁虚而入,把小布丁塞了进来。 我吃了两口,不哭了。 我说我还没叫姐姐。 蓝山随着音乐轻轻晃身子,说我听到了。 “从哪里?” “从这里。” 蓝山伸出右手贴上我心脏。我觉得那玩意也挺不争气的,蓝山手一摸上来,它脱缰野狗似的就开始一路高歌狂奔。 “它说,”蓝山闭眼微笑,“姐姐,我好爱你。” 我俩肩并肩坐在后座上,和解了。 我觉得蓝山真的有种很神奇的魔力,她只靠一根雪糕和一个吻就轻而易举把我救回来了。我好想给她送个锦旗,就写妙手仁心,转世神医,但想想蓝山如果是医生,她就应该而且只可以救我一个人;而我要做一个称职的病人,病只为她一个人而生。 我们俩就一直坐在后座吃小布丁,吃完了之后我还乖乖把垃圾收好,拿湿巾替蓝山擦手。蓝山像女王一样伸手等我服务,看着我擦完之后亲了亲她的掌心,刚刚拥抱我、贴近我心脏的那只手的掌心。 蓝山就很爱怜地看我:“你怎么那么爱哭?” “为了你。” “油嘴滑舌。” 蓝山撇嘴,把我的真心话当玩笑。她替我擦走残余的泪痕,问我在外面工作累不累,我疲倦地点点头,往她肩膀上靠去。蓝山牵住我的手,往下坐了坐让我靠得舒服一点。我和她说在欧洲的见闻,说我见到了许多人,说我离她的梦想好近好近。 这个时候蓝山突然插嘴。 “我的梦想?” “飞光。” 蓝山没说什么,她的右手牵着我,拇指轻轻抚摸着我食指根部那一小块突出的骨头,很久之后才说话。 “舟舟,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我实话实说,“不是人人都有梦想的。” 蓝山就不说话了。 其实我还是有梦想的——如果许愿真的可以成真的话,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刚刚那一刻,那个热烈的、所有爱和欲望从骨子里烧起来的我们拥吻的时刻。我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迎来了昙花一现中最美丽的刹那,但又像闭眼坐过山车一样,连快乐也是提心吊胆的。 蓝山沉默的时候我抬手去摸了摸她的下颔,我在想蓝山会不会其实是一朵云,因为云虽然看起来软绵绵的,实际上却坚硬无比。蓝山如果是云,也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选择孤零零地在天上飘着,我沉入她的怀抱就像埋没在云层里,在冰凉的冷空气中窒息。 “没有梦想是错的吗?” 要说实话吗,我感觉没错,但如果蓝山感觉错了那我就马上改口。 蓝山就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说不是。然后轻轻吻了我的额角: “我只是希望你为自己活。” 蓝山在这一瞬间给我的感觉是惆怅又孤独的,可是为什么呢?我不太能理解,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奉献给蓝山——我是想那么做的,可是蓝山似乎不太喜欢,我说过她连爱我都是游离而似是而非的,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蓝山到底想要什么。 蓝山似乎也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莫名其妙,于是笑一笑又捋一捋头发,转向我的时候刚要开口。我放在前座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气氛很尴尬。蓝山看着我,我看着蓝山,要用嘴交谈或亲吻的时候,横刺里插进来一个电灯泡。 你/妈的。 我不想理,但蓝山扑哧一声就笑了,朝前座努了努嘴:“接吧。” 我好颓废地从前座之间爬过去,按了接听键,听了一阵之后挂掉,转向蓝山:“我今天下午还要拍个宣传片。” 蓝山好懂事,乖巧点头:“嗯,那你送我去——” 我想起我在东京都的最后一个夜晚,我们坐在飘窗上的画面和现在奇妙地相似。 得,风水轮流转。 我回到驾驶座,蓝山懒得换座位了,窝在后座接电话。我有说过吗,蓝山其实不是很喜欢接电话,有事没事还是发简讯或者微信比较合她口味,所以她接电话一般都不会特别久,说完就撂,怪有脾气的。但这通电话打了格外久,蓝山开口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我压根听不出内容。 她和无名氏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我停车到她公司楼下,蓝山关上车门又在副驾的车窗旁俯**来,说她晚上会晚点回来。我点点头,说要我去接你吗。蓝山摇摇头,我开玩笑说那你要是被坏人欺负,我怎么办呀。 蓝山就很微妙地扬了扬嘴角。 “不是坏人。” 蓝山说。 “是我爸。” 第34章 我一脸懵逼,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在看一本逻辑极为缜密的小说,半路却突然杀出一个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存在的角色。我这么说是不是过分了点,毕竟没有蓝山老爹那颗精子也就没有现在的蓝山,可怜它还为蓝山的美丽提供了百分之五十的助力。但就凭蓝山当年是个意外,以及蓝山除了提到父母离婚之外压根没提到她爹这两点,我总是对我的岳父(?)提不起一点儿好感。 蓝山徒留我懵逼在原地就转身进公司里去了,我开车到公司洗了把脸准备工作,尽量提醒自己:蓝山既然不和我细说,那我就不要给自己徒增烦忧。 下午的拍摄工作异常顺利,我收工后跟进了一下后期就打算回家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助理过来和我说最近有个比较大型的计划,问我接不接。 我一边穿外套一边随口问:“什么?” “春夏季的艺人群像。” “哪家?” 助理报出公司名,我愣了愣,接过文件。 市面上发行量名列前茅的某本时尚杂志的大股东就是这家公司,他们有专门的摄影团队和创意组,却要跳出来来找我一个外司的人拍,说实在我还挺受宠若惊的。我一直不是很喜欢拍群像,毕竟我出作品是非常灵感化的,要是和合作对象死活看不上眼,那我也没辙。更何况一个点子未必适用于群像里的所有人,对我而言难度会更大。但我看着名单上一串熟悉的名字,想不接都没办法。 更何况还有蓝山坐镇—— 我翻文件的手停了停。 我有多久,没有拍蓝山了呢? 或许是因为下了大雨的缘故,我在路上堵得几乎要当场去世。无尽的煎熬之后,我只差一个绿灯就可以离开这个路段,但这个时候雨忽然下大了,迫不及待地从天上排着队地跳楼自杀,尸体在车玻璃上糊了厚厚一层,我把雨刷器调大,在噼里啪啦的响声里辨认出了微信的消息声。 蓝山说:雨下大了,来接我吗。 我回话说好。下一个红灯转绿,我驱车开向另一个拥堵路段。到达蓝山给的地点时已经将近八点。蓝山站在西餐厅门口,看到我之后脱下披着的西装外套,还给身后的男人。 侍者撑伞送蓝山上了副驾,却没有要迎男人的意思。蓝山朝窗外挥了挥手,就示意我开车。我从后视镜中看到男人穿上那件英国某品牌的高定西服外套,不由得咂舌,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蓝山觉得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我们沉默着开出一小段路,还是由我先开的口: “叔叔来找你干嘛呀?” “觉得我没人照顾了,看我挺可怜,想让我和他走,弥补一下这些年的错。”蓝山捋一捋头发,“把我当小孩似的,怪好笑的。” “这样好吗?”我有点怯怯,“你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你在我那里住,他来合适吗?” 蓝山说完就踢掉高跟鞋,把腿蜷缩在座位上,转向车窗的一侧闭目养神。CBD的灯红酒绿和雨水混成一桶浓墨重彩的油漆,朝蓝山的影子泼来,我在光影迷迭中看着蓝山的脸,熟悉又陌生。 我没有再说话,沉默着把车开回家。回楼下时已经不早了,我想开门下车,但蓝山忽然转过了半边身子,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有时候就是受不了任何一丁点细节,蓝山牵住我的手,再或者握住我的手腕我都不会如此反应剧烈。但蓝山太会了,她和我之间的羁绊就只有指尖轻轻勾住的那一小块布料,极尽柔弱而令人怜惜。蓝山本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但凡她做出任何一丁点示弱姿态,哪怕造作意味十足,我也会整个人立马高举白旗投降。 在车里坐一会吧。蓝山说。 我点头同意了,把椅背放平一些,转身看着蓝山。我的右手取代了衣角,和蓝山的手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隐秘而暧昧地摩挲着。 “会很奇怪吗?”蓝山说,“我这样对他。” 我没有明确回答,而只是说任何事都是有因果的。 蓝山就笑了,捏一捏我的脸,很感慨:“你真的很聪明。” “因为我给出了别人不会给的答案。”我闭上眼睛,接受她温柔的爱抚。其实我心情很复杂:我知道蓝山的意思,假如她和别人提起这件事,或许有九成九的人都会用亲情给她上一道紧箍咒。但我没有。其实我不是没有,我只是知道了错误答案,然后规避了它。 我在讨好蓝山。这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别人都会说,那毕竟是我爸。”蓝山轻轻地说,“那又怎样?” 蓝山有时候真的下刀太狠,寥寥四字就伤人极深。 其实她没把刀刃对准我,可我还是觉得隐隐难受。蓝山的爱恨都太利落了,她只管去爱去恨却不管被爱或者被恨,它们被分装在不同的糖果罐子里,活该属于谁就很难再改变。在故事里很少抛头露面的父亲想要继承外婆那个装满爱的罐子,在蓝山看来简直啼笑皆非。 我好惶恐又好难过。 惶恐在于蓝山难得的爱宁愿随外婆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不愿给我,也难过蓝山连被爱都过于笨拙。 蓝山似乎是发自内心地疲于和感情几乎为零的父亲打交道,以至于今夜在我怀里入睡得像安静的猫,昏迷之前她抬头向我索吻,同我讲她会不会太过分。 我说不会,在我这里你做什么永远都不过分。 蓝山就安心地不再讲话了。 我想蓝山允许男人来参与一周后的清明,已经仁至义尽。我开车送他们去了墓园,目送蓝山和男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可能有时候我是真的没办法理解蓝山,毕竟我出生在父母双全,感情平淡偶尔拌嘴的普通家庭里,而这样的差异是平淡却致命的,就好像我在拍《白毛衣》的时候和陆星嘉说,没有人生来的轨迹会完全一致,所以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所说过的话成了一柄双刃剑,横亘在我和蓝山之间,谁向前多走一步,都命悬一线。 我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坐在车里发呆。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陆星嘉的名字刚在我的多愁善感里出镜了一秒钟,我手机直接就亮起了他的名字: “喂?” “我听助理说你接了我们公司的春夏群像?” “就你消息最灵通。”我皮笑肉不笑,“八字没一撇呢,月底才拍,我这边还得交计划书,要被毙了那我也没辙。” “还没头绪吗?” “嗯……”我随口答应了一声,从储物箱里翻抹布。最近天气诡异,清明冷得过分,车里空调温度开得偏高了,我随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蒸气,看向远处的青山—— “也不算是没有头绪。”我从容改口。“卑微阿舟能有幸邀请陆大画家为我画个分镜吗?” 第35章 在陆星嘉的帮助下,半个月后我交上了一份名为“贰拾肆”的计划书。 灵感来源于青山的惊鸿一瞥,还是我私心认为蓝山是云的臆想我已经记不清楚。其实我原本是打算起别的名字的,它或许更平凡,更落伍,却也更浪漫,但又无可避免地更偏心。所以陆星嘉一听这个主题名就皱了皱眉头,摇头说不行,不能叫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我好委屈,说干嘛不。 陆星嘉轻哼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偏心蓝山。 我还真想让全世界知道,不过我还不至于为此丧失理智。我原本的思路是想拍摄具有天气元素的照片,可考虑到不够大气,以及色彩选择上会偏冷色系的种种因素,我的思绪就卡壳了。陆星嘉说可以转换一下思路,按中国风的二十四节气拍,这样我喜欢的元素可以藏在里面,又不至于太单薄平庸。 我靠,陆星嘉可太他妈聪明了。 我美滋滋,立刻就决定给蓝山挑一个最美的节气名。 我和陆星嘉坐在一家小资气息非常浓郁的咖啡馆里,他坐在对面帮我画概念图,我在这边写着策划案,打字到半我探头去看他。 “‘清明’怎么处理?” “给我吧。” “挺忌讳的。” “藏得含蓄一点,骂你的人会少一点。”陆星嘉往沙发上一靠,骨节分明的手指比装咖啡的白

相关推荐: 开局成了二姐夫   弟弟宠物   蝴蝶解碼-校園H   乡村透视仙医   娘亲贴贴,我带你在后宫躺赢!   万古神尊   深宵(1V1 H)   林枫苏慕白天赋无敌的我一心只想苟活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