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瓷杯都白得晃眼。我嫉妒死了。“清明其实很好。万物生长的季节,只有人类在谈忌讳。” 陆星嘉有时候说话总是淡淡又微妙的,无可避免有装逼的可能性,但他着实长得过于出众了,所以总能轻易洗脱这样的嫌疑。以至于我日后回忆起这个场景,就只能记得黑胶唱片中的李斯特在我耳边弹琴,而陆星嘉坐在我面前侧首去看窗外的雨,他明亮的眼睛在出神,好像隔着朦胧的雨在凝望另一个朦胧的幻影。 是怎样讲,如我是那些平凡的雨,被精灵望这一眼,或许连落地死去,亦觉得欢喜幸运。 陆星嘉阿,比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瘦了好多好多。 三周之后我在棚里开工,拍群像之前还得拍单人,我坐在电脑前走神,在想我把策划案之前曾经偷偷把它先给蓝山看了。那时候蓝山刚洗完澡,坐在镜子前边护肤,一边问我是什么呀,一边拿过去翻了翻,然后说她喜欢这个策划。 “然后呢?”我不依不饶。 “然后?” “你喜欢哪个,我可以优先让你选哦~” 我那时候好得意,一方面是因为蓝山喜欢我的方案,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想我终于有了话语权,至少在这种时候可以让蓝山挑她喜欢的东西。蓝山往脸上擦精华的手就停了,她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我,我俩就这样奇异地对视着。 然后蓝山就抬起头,轻轻吻了我一下,语气变得好乖好温柔:“都可以,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我想把春分给你,可以吗?”我翻着策划案,“还是你喜欢立夏。” “春分吧。春分。”蓝山重复了一次,又亲了我一口。 我总觉得蓝山这次对我的撒娇好像和以往都不一样,但具体要特别在哪我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可是蓝山看我的眼神真的不一样了。她纤长白皙的手臂往后揽住了我的脖子,要我亲她更多一点,这我哪能拒绝,所以蓝山要多少亲亲我就给她多少,吻到最后我已经迷迷糊糊,完全忘了我原本是想问: 你刚刚,是不是快要掉眼泪了。 我思路被蓝山打乱了,她披着一件风衣外套过来揉我的脸,我抱怨说你别闹啦,我化了妆呢,蓝山就不逗我了,似乎就要走。我赶忙哎了两声: “你不坐吗?” “坐你身边?”蓝山反问,然后低下头来和我说悄悄话,“等会别人会怀疑我为了抢C位过来讨好你的。” 我就没话说了,然后小声嘟哝了一句,本来我也就偏心你。 蓝山就只是笑而不说话,转身到另一边的休息区等了。 今天的手感不错,没花太长时间,前几个艺人的staff过目了成片,都觉得非常满意,于是回化妆间补妆,等着拍群像了。我拍蓝山的时候忽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上一次我拍她的时候还是新年,我睡眠不足加上长期焦虑,拿起相机时手都是在抖的。但这次不同,她只是我镜头里活生生的一个人,只是比其他人更可爱的一个人,只是我一个我比所有人都更爱她的人。 我拍得很顺利,蓝山也很喜欢,我瞧要是周围没人,她估计得开心得亲我好几口,美其名曰是奖励。 这边厢蓝山欢天喜地回化妆间去了,下一个接着的是陆星嘉。陆星嘉是目前公司里最炙手可热的可人儿,逼事也最多,他的宣传组要求我拍多几组再筛,我偷瞄了一眼陆星嘉,他就偷偷给我翻了个白眼,表示他也很无奈。 拍完前三组,我把电脑放到一旁给人筛图,陆星嘉就捧了杯咖啡坐到我旁边来,我看他神色不太对——其实是一早就不太对了,从我们去咖啡馆的那天起,似乎有种悲悯和孤独的气息一直围绕着他。我说哥哥你怎么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陆星嘉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嘴,而是微笑着说阿舟,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你要去哪?” “还没定,大概会是洛杉矶。” 我造作地拍拍心脏假装顺气,说不就是去LA吗,我寻思你要去死了呢。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好像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酸疼,倒也不是什么大悲大痛,成年人的悲伤从来如抽丝,在小事上才会兵败如山倒。 陆星嘉果然笑了,说你这张嘴真够脏的。 我说你去干嘛啊,陆星嘉就笑眼眯眯,说去学导演,想拍电影了。 我长叹:“我觉得你早该这么做了。” 我没有在吹什么,而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我和陆星嘉第一次合作就察觉到了,他对全局的掌控力和思维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空有这样的才华却只能成为演员实在过于可惜。陆星嘉看来早比我想得更长远,他好明白自己要什么。 我忽然有点羡慕,因为我想起蓝山和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她希望我能够为自己而活。 “……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的。”我忽然问。 “很早,转行演戏的第二年就开始了。” “那也想挺久了。” “因为庸俗。”陆星嘉说,“花无百日红,我想多挣钱。” 妈.的,我欲语泪先流,什么高尚什么演员的操守,放他娘的狗.屁。 但我知道陆星嘉是有良心的,他好就好在不像别的流量,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由于天赋加持又很努力,所以作为演员来说口碑一直不赖。而陆星嘉作为导演的灵气我已经见识过了,如果他去拍电影的话,估计也会把良心给带过去,拍个文艺片或者比较深刻的商业片就一炮而红了。 “你多久走啊?” “手头两个戏,还有一部电影在谈,估计不太好推,保守估计半年到一年吧。”陆星嘉看我一眼,“我还是会回国内发展的,你不用现在就着急想我。” ……我好想爆粗口,忍住了。 “那你提前八百年跟我讲是干什么?” “我这么虚荣,当然要记录一下我光鲜亮丽的台前人生。” 陆星嘉灿烂一笑。 “你想做这部纪录片的导演吗?” ※※※※※※※※※※※※※※※※※※※※ 检查了一下有好多违禁词,一般被屏蔽掉的都是傻啵儿,怎么改也绕不过去,太为难本脏话写手了。 第36章 关于陆星嘉要走这事的惆怅我还没清理干净,下一件事接踵而来,我窒息了。 我交策划的时候其实还没定C位是谁,后来才给定的站位图。毕竟只有策划通过,再结合服道化的设计才能知道怎么安排群像站位。这次拍的是男女混合群像,要是这么排的话公司前三位的宠儿绝对是蓝山、阳晞和陆星嘉这仨人没跑,我心里肯定是属意蓝山,但安排站位的时候我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发现阳晞已经站在C位了,我鼻子差点气歪:What the fuck? 我拉住助理:“我不是给了你站位图吗?” 助理很小心地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我顺着看过去,领导在冲我招手。我跟着过去听了几句话,大意就是保持现在这个站位,不要再有变动了。我其实挺生气的,临场改这个策划也没人和我说一声,虽然这么多人的群像里蓝山站得稍左或者稍右一点都无所谓,但人最怕这样的细节,不在意的人会觉得无所谓,但在意的人真的就在意到牙痒。 我这个人藏脾气可能不是那么明显,领导老油条一个,刚才还好声好气地和我解释,现在话里的态度明显就强**一些。其实我大概听得出来什么意思,虽然两家现在慈眉善目地在合作,毕竟对方公司这次才是金主爸爸,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况且要是拍单人照的话我还能像之前任性一些,但这次拍的是群像,我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资格来耍脾气为蓝山争取那五十公分的身位。 我进棚之前借故去上厕所,悄悄让助理去打听了一下蓝山最近半年的工作计划。她也是聪明,顺手连阳晞的资源都帮我打听到了。我听了之后被吓了一跳,心说知道有差距,但不知道差距这么大,蓝山屁都没给我放一个,我还在这里替她以卵击石,想把资源优渥的阳晞踢下C位,可真是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可我还是心烦意乱。阳晞诚不我欺,说错过时装周活动资源就会往下滑坡,我年轻不知世事险恶,还心高气傲等着大浪里翻船,结果光是争C位这件事就让我在阴沟里沉尸了。 我还是好恨,恨我无能没有话语权,恨我软弱活该被人欺。 我站在摄影棚门口去看里边那群花枝招展的艺人,心中五味杂陈。蓝山总是带着礼貌又清淡的微笑,我不清楚她是从C位被换了下来还是一开始就被安排站在阳晞身边,不过无论哪种都不会让她太好过。 蓝山从前的骄傲和对荣耀的执着,从来就没放过我。 我收工比蓝山晚,我发消息催她提前回家,可我去开车的时候发现她站在车门旁边等我,手里端着一杯冰美式,吸管咬嘴的口红明晃晃的。 说实在从我小有名气之后我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快乐了,我总是会轻易地觉得疲倦,然后在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中听听音乐,红灯时发发呆放松自己,打起精神回家面对蓝山。所以我让蓝山走可她没有的时候其实我觉得挺难受的,一方面我不想让蓝山看到我这样,如果她在的话我得好好粉饰自己的精神状态,另一方面我也不想去面对蓝山。 我有时敏感矫情得像童话里的公主,蓝山C位被抢事件现在是埋在十二层柔软的鹅绒被子下那粒硌人的豌豆。 我上车之后蓝山递咖啡给我喝,我没有评价味道好坏,而是说如果是我的话会给你加两份糖和奶,蓝山就温温柔柔地说不用,她一直喝这样的。我点点头,然后沉默着开车。 今天又下雨了,下雨的时候容易堵车,我就容易焦躁,这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但蓝山在身边的时候她撑了我一把,好让我没那么快在情绪面前投降。她缩着腿坐在副驾上,替我把助理发来的季度工作表抄在了我的日程本上,她字本来挺好看,但坐在车上写得歪歪扭扭,怪可爱的。 我瞄着她就不免看到我接下来的行程,没几天是在国内的。蓝山一直是事业心极强的人,我不信她不会因为事业的下滑有所焦虑,现在替我抄着这些行程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所以我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有什么行程和我有联系的,我会第一时间来拍你。 蓝山就捋一捋头发,说不用,国内没什么好资源,和你的搭不上边。 我不知道是我有问题还是蓝山有问题,她但凡不和我软着口气说话我就觉着蓝山是生气了,这样一来我就会下意识地道歉,况且今天的事我觉得我自己确实有责任: “对不起。”我已经猜到她会问什么了,所以我主动补充,“为了今天的事。”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蓝山一边写,一边平淡道。“谁又有错呢?” 蓝山问得好,谁又有错呢。 我总觉得蓝山还是在怪我的,她在埋怨我今天的沉默。我好像从来做不到蓝山那么英勇而大无畏,没有办法像她第一次护着我那样地护着她。可我真的做得到那样吗? 我好认真地在想。 我之前和陆星嘉关于面包与爱情的讨论仍然历历在目,我想要是换做大半年前那个第一次见到蓝山的肖舟,她肯定会一拍大腿说去你妈的面包,有蓝山的爱情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在我见识过外边的世界之后,在我想要为蓝山力争C位却连放个屁都没有人听之后,我清楚地知道我可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为蓝山换来更多更好的东西。 就像在我设计的主题里,我把最美好的春分轻而易举地赠送给她一样。 在我的世界里,蓝山值得那些最好的。 纵然陆星嘉说得对,人有野心不是坏事,可我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过。就像我现在一直考虑着一件事情的利弊,那么假如我能回到事情的原点,如果早知道我和蓝山在一起会这么卑微而沉重,我还会为了那么一点零星的快乐选择这条路吗。 …… 我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开,然后轻轻说。 “可你还是在怪我,对吧?” 蓝山没有说话。 她微笑着回应了一个吻,在我的侧脸。我回过头去看蓝山的时候,她已经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了,我看着蓝山的倒影,觉得她好熟悉,又好陌生。 关于我之前所担忧着的,蓝山会不会因为失去资源而感到焦虑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摄影狗忙得脚不沾地是基本常识了,更何况我最近除了做平面拍摄之外,还额外接了一个陆星嘉的活。其实按陆星嘉在圈子里的人脉来说,他完全可以找到一个经验和资源都非常丰富的导演替他完成这个活,而不是去找一个平面摄影师来跨行完成这工作。 陆星嘉倒是没这个担心,我说你凭什么这么信得过我,他二话不说,直接甩给我《白毛衣》的链接。 我又欲语泪先流了,陆星嘉就很善良地把我往坑里带,说我不差那点天赋和灵气,只是需要更系统化地学习理论知识。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国外忙拍摄忙到头秃的时候还要学怎么去拍人物纪录片,虽然日子过得又苦又累,但我乐在其中。我甚至在想,假如陆星嘉的纪录片反响不错,那我下一步可能就可以考虑去拍蓝山的小型纪录片。 可蓝山最近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有哪里不对,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总是喜欢挑在我最忙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又对我长时间的沉默似乎颇有微词。我解释说工作忙碌,甚至有时候委婉提醒是因为时差问题,但蓝山好像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和安抚而感到安心,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现在蓝山的撒娇于我而言好像变得更任性了,我常要花上不少难得的休息时间去哄她,得来却也只有蓝山不甚明朗的态度。 但自从外婆去世之后,我就算再忙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不回蓝山的消息,我患上因为过度焦虑而浅眠的毛病,在那些无法深度入睡时做得最多的梦,往往是我得知外婆的死讯寻找蓝山时那段可怕的沉默,以及蓝山反反复复地问我,我会来救她吗。 我在梦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保证我会,可在下一次梦到蓝山的时候她仍然会问我这个问题。最后我开始学会沉默或者更改别的答案,但我仍然无数次地做着这个梦。 人是会厌倦的,包括做同一个梦,也是如此。 我能理解蓝山因为工作处于瓶颈期的情绪,可我没有办法去做些什么。我不是身家过亿的时尚大亨,没办法为蓝山创造资源;而蓝山所遇到的工作阻碍,也不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开的。我只能反反复复地做着最苍白的鼓励和安抚,而蓝山如此成熟,我知道的道理,她同样也知道,所以她的任性逐渐变得妥协一般的乖巧,所有的忧思都藏在“我还好”几个字后边。 天气逐渐晴朗。 我在纽约的工作逐渐到了尾声,距离我和蓝山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一个月出头了。蓝山已经在上一秒和我说了晚安,我回复之后抬头看着西五区午后的明媚阳光,隔街的滑板少年团体坐在楼梯上分烟,我看着那些烟雾挣扎着要往天上飞,但很快又化作无形。 我想起包里一直放着的,阳晞送的那包烟。我从来没碰过它,也没有把它彻底丢掉,挺奇怪的。 我还沉浸在蓝山变成了肖舟而肖舟变成了蓝山的惆怅里,手机开始疯狂滴滴滴。 “喂?” “工作忙完了吗?” 我上一次听到领导这么严厉的口吻,还是在东京TAKKI大秀之前,她问我是不是要靠蓝山吃一辈子饭的那次。之后我一路走高,成了公司的小摇钱树之后其实一直挺受她照顾的,现在语气这样生硬我反而有点懵,老实交代三天之内就能收尾回国。 她在那边就和我说甭耗那么久,明天收尾,最迟后天回来,挑国内时间白天抵达的航班,落地之后直接来公司和公关部开会。 我整个人??? 这边厢领导挂了电话,我还没反应过来。秋历直接给我发消息开骂: “你妈的,刚要睡,领导传消息下来,要我来逼你这个革.命烈士认罪就范。” “你当个哪门子的龟.毛汉.奸?” 秋历就不回复了,反手直接给我甩了一张截图。 蓝山和我的名字挂在一起,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37章 我如期回国。 我和蓝山存在着一种奇异的默契,从她上次和我说晚安至今的两天半里我们已经没有互相发过任何消息。这段时间陪着我的是秋历以及偶尔发来消息的陆星嘉,前者其实在这件事情中的关系非常微妙,领导知道我俩关系比较好,在这个特殊时期才会让他来和我沟通想法。换做是任何一位同处上位期的同事,恐怕在这个时候都会暗里踩我一脚,但秋历不仅没有,反而非常坦率地和我摊牌,说我要是怕他给我使绊子,他会直接和这事撇干净。 我那时候揉着眉头说不用了。倒不是因为我天真善良到信得过所有人,而是因为秋历的摄影风格和我完全不是一种路子,就算不踩我这一脚他也完全能走好自己的路。回答过后我又觉得有些好笑,我已经变成了连别人的仗义和善良都要称好斤两的地步,如果秋历的风格和我撞车,我恐怕这个时候也会把他一脚踢开吧。 而陆星嘉那边就简单得多,他忙着拍戏,但还是拿到手机给我发了一句话: 哥是过来人,没事。 你.妈.的,陆星嘉这话说得还不如不说。他上一秒给我发完消息,下一秒公关部的人和摄影部的负责人就进了会议室。我把手机乖乖收好,准备开会。 不得不说我司在处理这样的问题上还是非常严肃的,也可能是因为干这一行的人见过的Gay如韭菜,割完一波还有下一波春暖花开继续长,没在怕的。一桌人的态度都非常端正,单论事情本身,从追查消息的起源到评估舆论发酵程度,再到分析发展的走势和确立应对措施,只花了短短一个半小时就基本理清楚了。 我不知道陆星嘉是提前把事情的始末了解清楚还是未卜先知,他说的“没事”就真的是没事。 因为这料明显是冲着蓝山爆的。 事情的起源也是我和蓝山的起源。至少我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就知道它产自于我和蓝山认识的第一天,蓝山举起手机,我用酒杯隔在镜头和我们之间,蓝山在此时此刻俯身吻我,我俩几乎要双双倒下时她才按了快门,所以杯中荡漾的琥珀色酒液大半遮住了我的脸,我出镜的只有下颔和披在肩头的长发,而蓝山是这幅画面中,虽困难但犹可辨析的唯一角色。 狗娱以此作了文章,但由于除蓝山之外的长发姑娘实在无法确认身份,所以只能从蓝山的社交群体去推断,而在外界看来,蓝山交往最密切的人是摄影师肖舟。据公关部猜测,这段时间内可能有人去偷拍蓝山的住址,但遗憾的是我由于工作原因一直出门在外,所以抓不到什么实质性证据。 林林总总的线索推下来,依照现在的局势而言,受影响最大的是蓝山,据说她那边已经发了声明,但国内的资源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目前在谈的业务里已经有客户表示需要再考虑一段时日。 我听到这话时一愣,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国际环境比国内环境要宽容一些,倘如蓝山在国内要避嫌,公司也要赚钱的话,或许会给她安排对外的工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蓝山工作照常,那情况未必如我们想象的这么糟糕。毕竟两个女孩子的亲密关系会更容易洗,在这个直女都敢舌吻的年代,公关做好了,天大的事都不算事。只要我咬死不开口,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但我真的能咬死不开口吗。 我在其他人的讨论声中变得沉默木讷又善于走神,我想了很多,最近一次想的是这两个月来在纽约度过的初夏,西五区少有阴郁的天气而过分晴朗,我在那样的晴天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清纯的蓝山,美艳的蓝山,可爱的蓝山以及等等各种各样可爱的蓝山,我常有想说,在那样的天气里—— 有你在就好了。 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虽然干这一行加班是家常便饭,但我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给大家鞠躬道了歉。所有人走了之后只剩下我和秋历,我说你怎么还不滚,秋历没回答,说。 “你和蓝山是真的吧。” “这话是公司让你问的?” “公司不管这事,是我猜到的。下一句话才是公司要我和你说的——”秋历说,“甭管真假,保持距离。” 秋历一向是个嘻嘻哈哈的人,我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严肃,知道他是真为我的事上心了。 我最终还是被允许回家,因为秋历和我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蓝山公司已经花钱买了狗娱闭嘴,这段时间里应该不会再有人蹲守蓝山的住址了。狗娱圈的赚钱排行榜上永远是吸.毒≈嫖.娼/约.炮>出轨>秘密恋情,在很难得到实锤、主角又并非热门流量的情况下,我们永远都没那么有价值。 秋历说要送我,我拒绝了,自己叫车回了小区。但我没有第一时间上楼,而是回到了我和蓝山的车子里,我费力地把行李箱搬上去,然后钻进驾驶座里,关上了门,在座位上躺好,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疲倦,又有些好笑。 我记得我小时候放学回家,有一次看到我老爹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在我进门之后好久他才照着平时的点踏入家门。很久之后我才去问他为什么在车里发呆,那时候我已经到了能在饭桌上和他一起喝酒的年纪了,他醉红着脸晃晃酒杯,说因为在这个时候你不是丈夫,也不是父亲,而是你自己。你抽完这一支烟或者听完一首歌之后,推开车门,就会很直白地感觉到,生活好苦。 在我听到这样的说法之后的第四年,我拥有了一辆车子,并且在这个我职业生涯中至关重要的夜晚,我清晰地理解了为什么包括老爹在内的众多大男人会宁愿瑟缩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逃避现实,也终于懂了那种一开车门,生活的尘埃就像沙尘暴一样滚滚而来,人会窒息而死的压迫感。 生活果真好苦,老爹诚不我欺。 我不想出去了。 我发了个简讯给蓝山,我说你下楼吧,我在车里。 蓝山没回复,但大约十五分钟之后她就下来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我俩之间的沉默大多是由于心有灵犀,但如今却沦为无话可说。蓝山反而先扑哧一笑,说你晒黑啦。我歪着脑袋看她。 “车里没有光,路灯也没亮,你怎么看得到?” “我看那边天气很好,都猜到了。” 蓝山现在把甜言蜜语都藏在了她的不动声色里,这样我就会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她其实有在看我那边的天气预报,偷偷关心我有没有加减衣服。可我现在是不是过于敏感又太脆弱了,我甚至觉得连蓝山这样的关心,我都很难去面对和承担,所以蓝山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没有再接话了,片刻之后,我说。 “有查到是谁吗?” “这很重要吗?” “图源在你手机里。” 我和蓝山在黑暗中对视几秒,蓝山忽然笑了:“你怀疑是我自爆吗?” 其实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做艺人的不会有手机时时刻刻不离身的状态,蓝山在工作时手机有可能经过经纪人或者无数助理的手,一个不当心,是谁或是什么时候,要想拿到不是什么难事。 可蓝山先提出了一个莫须有的疑问,我哑口无言。 她明知道我没有也不会这么想,偏偏要挑最带刺的话来提问。 “你是在介意我公司的声明里,把你和我撇干净这件事吗?”蓝山看我不回答,于是换了个话题问我。 “不介意,因为我不想成为第二个陆星嘉或者白芨。” “你看你,还是这么聪明。”蓝山就很感慨,语气又有一点点古怪,像是自言自语,“没有人想死在这里,大家都还是想往前走的——那舟舟你呢?” “我是为了你啊。” 我无奈但还是笑着回答,庆幸此时此刻没有光,否则蓝山一定会看到我苍白的倦态。我这个时候好希望蓝山在黑暗中拥抱我或者亲吻我一下,这样我就可以抛下这些带刺的话题而和她说大洋彼岸的阳光有多好,我有无数个时刻期望着我们能一起走在太阳下,光明正大地牵手或拥吻,而不是在这个地方,被所有人猜忌到无处躲藏。 蓝山果然伸出了手——她轻轻摁住了我的心脏。 “是为了我吗?” 她细长的手指隔着我薄薄的衬衫,又轻声重复了一次。 黑暗中我甚至怀疑蓝山攥了一把匕首抵在我的胸口,我甚至为此出了一身冷汗,但我脑子仍然是困惑而混沌。 “……” “对不起。” 这句话终于轮到我来问:“为了什么?” “为我感觉不到你所做的。”蓝山抬头看我,“你所认为你该做的,或许都没必要。我这么说会很伤害你吗。” “没有。” 我努力摇摇头。但其实是有的,非常有,但我想听蓝山说下去。 “舟舟,没有人会真正地为别人而活。你做了很多,一直以我为借口,一直在往前走。你现在的日子充实又快乐,你所做的事情,无论好的坏的,都会落在你自己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力气去回答蓝山的问题。我忽然意识到我让蓝山来车里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找出了一方天地作为我的监狱,现在我自己在里边制造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沙尘暴。蓝山说的每一个字都令我好想哭又好想笑,我想问她你是觉得怎样,是觉得我太过自私又伪善吗,挂上你的名字之后就可以不再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可以说我在为爱情奉献我的青春。 放屁。 我觉得蓝山就是很他.妈的冷血,她所有的安全感只来自于她的事业和金钱,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的真情实感都是可以被牺牲和践踏的,在TAKKI大秀前我的苦苦哀求是无用的,她上升期时我所遇到的瓶颈是可以被忽略的,我所有想往上走的心思都可以被解读成是为了自己,而并非我想为她争夺更多的话语权,哪怕我是全心全意地为了她下一次能站在我镜头里最光鲜亮丽的C位。 可我是这么地好哄。好哄到几乎不需要甜言蜜语,东京都冬夜盛满丸子的一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一根要融掉的小布丁,蓝山的一次出现,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或者一次做.爱就可以轻易解决掉我。但这些所有如同哄一只寂寞的小猫或是哄一个不乖的小孩的措施,在我身上过分受用,是因我过分容易妥协吗。 是我过分爱你阿。 我眼底有一点点热慢慢涌起来了,在全身都很冰凉的时候它的存在就尤为明显。我在此时此刻,想起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爱我吗?” 我忽然很认真地问。 蓝山在这一瞬间好像被时间杀死了,或者是我杀死了时间,蓝山始终是沉默而僵直的。我没有问第二次。我知道她听到了。 她没有回答。 我静静地等了好久,蓝山还是没有说话。 黑漆漆的环境真糟糕,我竟然在这个环境下索爱,怪瘆人的。但我那时候其实也没想太多,或许知道我本来就是在提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像给盲人比手语而给聋哑人唱歌听,世上无意义的事情那么多,等你说爱我是其中一个。 我点点头,不再执着: “蓝山。” 我叫她名字的时候,变得好温柔。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 第38章 我坐在某酒店房间里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我面前只有一台电脑,一杯咖啡,烟灰缸里燃着半支烟。 一个小时前我下车的时候蓝山没有拦住我,她就静静地坐在原地听我打开后箱去搬行李的所有动静,我把车钥匙留在了仪表盘上,说我有时间会把车过到你名下。 我拖着行李箱要走的时候其实很希望蓝山在背后叫我的名字,在这个时候她只要说一句爱我,我就会觉得我这一年来做的所有事情都值得,也原谅她刚才那么伤害我。纵然我在五分钟前才提了分手,但我不介意立刻和好。 可蓝山似乎很介意,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我拖着行李箱彻底离开了她的视线,然后眼眶里就掉出两串滚烫的泪,但要说痛哭还不至于,因为我这之后就再也不哭了,不知道是骨子里的倔强,还是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好难过的。 我去小区门口的7-11买了一听咖啡,结账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拿个火机。然后我站在店门口点燃了阳晞送我的烟,吸了一口,光速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人跟我讲烟这么难抽,你妈的,为什么。 我朋友圈要不就是同行要不就是搞艺术的,这类人的特点是什么呢,就是既暴躁又秃头还特喜欢熬夜,所以马上就有人点赞以及好几排哈哈哈哈哈哈,阳晞在里边的回复就特别清水出芙蓉:“受潮了,买新的。” 知我者,阳晞也。 我转身去柜台挑了一包烟,然后去酒店开房,坐下来打开邮箱,里边有陆星嘉关于纪录片的概念,我一边整理一边给陆星嘉发消息,说我分手了。 我想一想,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其实我和蓝山从来就没说过在一起,我们只是打了一炮,然后成了同事兼长期炮.友。我去她家住也只是为了照顾狗,离开的时候也只是说各自冷静,我提的两次告白都无疾而终。所以你看很多事情讲起来都很名正言顺,但算起来和爱都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我又给陆星嘉打字:反正也没说过在一起。 我打完字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去摸烟了,其实干我们这一行不抽烟的人还是少数。我觉得我以后可以效仿村上春树,就写一本《当我抽烟时我在想什么》。实际上我此时此刻在想的是阳晞给的那包烟真的很伟大,它见证了我从一条废狗崛起的历史,见证了我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全过程,甚至我要违背所有给蓝山的承诺时,它是第一个选择。 虽然它受潮之后真的很难抽,妈的。 其实第一次抽烟没有我想的那么难,我没有呛到而且隐隐有可以过肺的熟练感。我熄灭第二根烟的时候只是在想从前蓝山会坐在我的车后座抱着我偷偷掉眼泪,威胁我说如果我抽烟她就再也不亲我。 我无声笑笑,年少无畏的时候就只有爱是软肋。 陆星嘉在凌晨过五分的时候打了电话过来,接起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我就想提刀杀他: “你可以开始哭了。” 我:??? 我气极反笑:“演哭戏你给我片酬?” 陆星嘉就很纳闷:“不哭吗?” “不哭。”我又点了一根烟,“我把你给我的东西整理好了,跟你捋一次思路。概念确定下来我就可以策划了。” 陆星嘉应该是听出来我在做什么了,说你少抽点。 我说好,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和陆星嘉大概花了四十分钟左右把整个纪录片的概念都给梳理了一次,他说这个想法来源于他自己,和公司关系不大,所以他想拍得尽可能真实一点,我表示明白,当场吹彩虹屁:“遗世独立之凡间谪仙陆星嘉。” 陆星嘉那边就沉默了一会,我问他干嘛,他说看最快的航班,从片场回来杀我。 我把陆星嘉又拉回正轨,明确了他的想法之后我说行了,你睡吧,明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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