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众人即便还能忍住不动手,心里对严潇尔的观感只怕是瞬间就会跌破地心! 之前只拿严潇尔当作苍殊的容器看待所以包容、甚至能客观评价是一回事,但现在成了情敌,尤其严潇尔还占据着独一无二的特殊优势,甚至唯一具有能阻拦他们见到苍殊的能力,并且当真是出于对苍殊爱意的争夺而排斥着他们,那么他们会对严潇尔抱有怎样的情绪已经不用多说了吧? 苍殊很难不头疼。 只是却又见屏幕上的严潇尔狡黠一笑,得意到:“刚刚是不是让你心头一梗了?” “哼。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做的太过火。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做得让你讨厌。”天知道他忍下了多大的酸楚。 “我都这样让步了,你是不是也该体谅我一点?反正我就是不大度,你不能让我当个圣人。” “对了,你有什么理想型吗?我一早就想问这个了。”严潇尔还真是聊起来了,东拉西扯的,已经不见刚对着镜头自拍时的不自在。 等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后,最后留下一句等着苍殊的回复,视频终于结束。 而苍殊等到结束也没有等到严潇尔解释一下那句“我有证据”的证据是什么,便不知是严潇尔忘了、或故意不说,还是胡诌这么一句给自己撑场子的。 但严潇尔的突然告白不是从他受了什么刺激切入——比如最近的婚约风波让他忍无可忍了之类的,而是用了这么一句开场白,苍殊咂摸着,这里头似乎透着点古怪,倒像是…被人教唆了一般? 倘若真有所谓证据,那严潇尔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谁告诉了他什么? 又倘若真有这么个人,教唆了严潇尔,对此人有什么好处? 放下平板,苍殊决定先去看看严潇尔有没有先斩后奏已经做了什么坏人好感的事。 查看一番严潇尔近来的行事,再跟顾司君等人联络了一圈,目前看来严潇尔还没有胡来。苍殊松了口气。 又检查了一下严潇尔的“功课”,培养计划不能断。 然后再给严潇尔规划了更多的学习和工作内容,争取让严潇尔没有精力和空闲搅风搅雨。 最后则是看能不能查出来,严潇尔的突然告白,那所谓证据有什么说法。 为此,苍殊还联系上了赵知秋。 之所以要用联系这个词,因为赵知秋被严潇尔外派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不再信任赵知秋,总之严潇尔没将人从严家驱逐出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也没有再找别人担任赵知秋之前的角色,只有普通的助理、秘书之类帮忙处理工作上的事就好。严潇尔觉得他完全可以自拍他的日常给苍殊检阅,他也习惯了和苍殊之间的转换生活,不需要人再从旁策应。 就算还想跟苍殊约会,他也已经不能接受把赵知秋当作代替他的工具人被苍殊牵手拥抱和注视了。 言归正传。 苍殊并没有从赵知秋那里获得什么可供参考的情报。 他却是不知,电话那头的赵知秋在被他这样问及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尽管距离苍殊生日过去已经有半个多月,赵知秋却还是一下就想到了严樨文。 这不仅仅是他反应迅速的问题,还因为他早有预感。在被严樨文交代了那一番话后,他却做出了违逆的举动,做出了与之相反的选择,之后他便在想,那么二少爷呢? 于是便有了此刻他的心有所感。 但其实他的反应也着实称得上反复和矛盾…… 前脚他做出了顺应苍殊心意的选择,后脚,也就是现在,他却又对苍殊保持了隐瞒。 他甚至是在隐秘地期待着二少爷接下来会有的举动。 他可以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私心。 赵知秋想,他确实是活该被“发配”的,有了私心的家犬如何再配被主人驱策呢…… … 这一天忙忙碌碌下来,苍殊才开始给严潇尔录制回应的视频。不像严潇尔戏那么多又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苍殊就透着股公事公办的简洁疏冷了。 “你对我来说确实重要,但这跟你想要的那种好感是两回事,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以后也不会有,我对你的建议是及时止损。” “不过我也知道三言两语很难打消你那点想法,所以我可以陪你消遣试试,看你在我俩之间这种特殊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让我‘动心’,看你什么时候放弃。” 苍殊对这些执迷不悟的恋爱脑早就不抱希望了,现在这么说不过是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了。 苍殊又道:“我给你安排了一些事做,你可以怀疑我是故意的,我确实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同时我也没机会见其他人了,你可以看到里面出差的内容尤其多,这也算是各退一步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即便是基于谎言上的真诚。 “还有你说,你有我早就心知肚明的证据,什么证据?”能直接问的,苍殊一般不拐弯抹角。 … 得到了苍殊对于他的心意堪称绝情的回复,严潇尔失落之余也……有些意料之中其实。 所以对他的打击也没那么大。 不如说又听到苍殊说愿意跟他试试,对于他的追求是接纳的态度,严潇尔可谓是惊喜不已!这已经是他设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说苍殊跟他两情相悦?他梦里都不敢梦这么美的。 但这份喜悦却又要蒙上一层阴影…… 倒不是因为苍殊直言不讳为了其他人而与他的“各退一步”,而是因为严樨文先前就向他传达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直觉让他很不安的东西。 “你说准了,苍殊是很明显在阻止我破坏跟其他人的关系,但这又说明什么,对于苍殊来说这都是跟他好的人,他想要大家和谐相处很正常吧?”话是这么自圆其说,可严潇尔的面色却有些阴沉烦躁,这显然不仅是因为他对严樨文的不待见。 坐在他对面的严樨文反问到:“如果你自觉你很了解苍殊的话,那么你觉得,以苍殊的性格,他会用这种较真的态度来插手调控你口中那所谓的和谐关系吗?” 严潇尔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即代表了他心中的答案。 大部分时候,苍殊都不是一个很难了解的人…人格。至少在他对苍殊形象的构建中,苍殊并不是会太在乎这种事的人,他能够想象到的,是苍殊顶多在他们闹得太过火的时候提醒两句,你不听的话,他可能就是懒得再搭理你。 那么现在就是那让人难以了解到的少部分情况了。 苍殊身上某些违和的部分,一直也都是摆在那里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严潇尔沉声问。 “你应该也知道,苍殊声称的,他诞生的契机是来自于你内心深处的愿望——想要成为真正被人所爱的人,他说过他的存在就是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 “那么当你的愿望、也就是苍殊的使命完成的那一刻,你认为会怎样?” 严樨文进一步有如恫吓般地刺破到:“会不会是功成身退,就此消失?” 严潇尔悚然一惊! 几乎要下意识地否认来镇压他的心慌,表现上却又在用异常的沉稳否认着这份欲盖弥彰:“理由呢?你得出这个猜测是有什么佐证吗?你要怎么说服我,你让我对着苍殊阳奉阴违不是在挑拨离间让苍殊厌恶我?” 严樨文失笑,“这算什么挑拨离间,你一旦察觉不对把我供出来,苍殊不是更应该讨厌我了么?” “至于……”严樨文失神了一瞬,“至于你要说我有什么可以佐证,我也只能说,这仅仅是我的直觉。” “你愿意信我吗?” 严樨文沉静地注视着严潇尔,少见的不是一副轻浮嬉笑的作态。 严潇尔心下一动,嘴上却不以为然:“哈?直觉?严樨文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猪话?” “你轻飘飘一句直觉就让我去冲锋陷阵,你要是觉得不对,你怎么不自己去跟苍殊作对?你怎么不去把你这个直觉讲给所有人听,你们联合起来讨厌我啊!联合起来让苍殊的努力都白费啊!” “有病!”严潇尔骂骂咧咧地走了。 可他心里的不安却并没能顺着这通输出而消散,反而盘桓在心头,如附骨之疽弥漫渗透。 严樨文则在后头苦笑,他心里的矛盾犹疑又哪是三言两语能跟严潇尔说清的呢。 不过他找上严潇尔的目的大概也达成一半了。 他们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严潇尔的这番表现下,严樨文还是能看出来,这根针已经埋在了严潇尔的心里,产生这种程度的阻力已够他观望一下苍殊的反应了。 … 苍殊没有在严潇尔后续的回复里得到关于“证据”的回答,不过他并不急着失望。 而是登上某个买来的账号,从云端导出他上回偷偷装进严潇尔手机里的窃听软件录制下的音频。不得不说赵知秋不在也有些好处,能让他搞出这种小动作。 ——虽然赵知秋在之前做出了包庇他的举动,但苍殊并不觉得这就意味着赵知秋彻底背叛了严潇尔,他依旧是服从的。 将录音一条条听过,苍殊得到了想要的收获。 原来如此。 现在他知道“证据”是什么了,原来是人证。 虽然也不清楚严樨文到底跟严潇尔说了什么“有理有据”的话,但或许也不需要太明确的证据吧,人对于符合自己内心期待的话语总是格外容易听信的,严潇尔本就是一个自我认同感超高的人,只需要来自他人的一点点肯定或者说煽动,他就能深信自己的立场了。 同时苍殊也知道了这个幕后推动者所想要获得的“好处”。 真是了不起的直觉啊。苍殊不禁评价到。 明明他对外表现的一直都是热爱生活、享受生命的状态,这都能觉得他是“不想活了”的吗? 苍殊摩挲着下巴。 人对于自己的认知果然还是容易陷入盲区,不如旁观者清。就比如,上回他联络了一圈的人想看看严潇尔有没有去找谁的麻烦,在他联系到白墨的时候…… 因为难得通上话,白墨不停地想找话题多聊一会儿,其中就提到了一句—— “苍殊哥,严潇尔是不是在故意学你啊,东施效颦真膈应人。”白墨是真的恶心,看自己讨厌的人模仿自己喜欢的人,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是不是故意,他都只觉得玷污。顺便给苍殊上上眼药。 ——严樨文想的诚然不错,确实不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 苍殊也是在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因为太忽视几乎已经边缘化的白墨,竟都忘了,跟其他对严潇尔“无所谓”的人不一样,白墨从一开始就是对着严潇尔抱有单方面的嫉恨的…… 他实在是专注于严潇尔的整体口碑,以及弥补于严潇尔“上辈子”对林寒造成的伤害和阴影,还真忘了这档子事。 感觉对进度条的最后那点空白多了几分眉目了。 苍殊就此又多跟白墨问了几句,再试探了下其他人,发现貌似也就白墨注意到了的样子。 这倒并非别人迟钝,而是其他人对严潇尔本人太不关注了,只有白墨被苍殊那句五年之约吊着冷处理,平时根本见不着面,他现在也不敢再联系林寒,更没有接触这个圈层的渠道,想要获得更多苍殊的消息,只能捏着鼻子把跟严潇尔有关的新闻都看一遍。 这才得以发现严潇尔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苍殊的模仿。 白墨不说,苍殊还真没发现严潇尔有在模仿他,毕竟本人基本是很难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一些神态动作的。所以说嘛,有时候还得旁人来看。 其他人没注意到挺好的,不然苍殊觉得估计也都会跟白墨一样,对此没什么好气。 这么看来,让严潇尔这段时间远离其他人的举措还算一石二鸟了,既免严潇尔去找人麻烦,也免别人发现严潇尔在模仿他。 而且远离严樨文的话,也能避免严樨文进一步施加影响给严潇尔,以及严樨文可能对他的观察? 苍殊想的挺好,严潇尔则觉得自己受骗了! 他简直忙到阳痿,哪还有功夫做点什么别的来展示他对苍殊的追求啊,苍殊就是说的好听其实分明没有要给他追求机会的意思吧?! 好吧,苍殊本意还真是希望他知难而退…… 哭了。 可当他想要摆烂不干的时候,苍殊又会适当地放饵过来继续勾着他,给他几分温情。 严潇尔明知道这是胡萝卜加大棒PUA他,还是忍不住屁颠屁颠咬着钩子任苍殊摆布,全然一副甘之如饴不值钱的模样。 而且再怎么忙,现在也都是他跟苍殊的二人世界呀,这次连林寒都没有带,也没有赵知秋跟着,只有他和苍殊! ……他也是很会自我安慰了。 只是,严樨文扎在他心里的那根刺,却只在他自己知道的地方难以忽视地隐隐作痛。 在偶尔夜深人静胡思乱想的时候,像细密的蚂蚁噬食着他;在偶尔从屏幕上看着苍殊的某个瞬间,忽然惊悸遍体生寒。 严潇尔终究不是一个心思重而足够隐忍不发的人。 这晚,他按苍殊的安排参加完一场慈善晚会后,被助理送回到下榻的酒店。 房间里开着暗调的灯,从落地窗可以俯瞰到车水马龙的夜景,周围却冷寂得只有他一个人带着几分酒气的呼吸声。 他严三少如果不想喝酒,没有人可以逼他。 所以是他自己想喝的。 他趴在床边,扯了扯装模作样的领带,歪着手指输入手机密码,戳进列表置顶的对话框,按下语音键,放在嘴边。 他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呜咽,像是不舒服,又像在撒娇。 他用微醺的、不连贯的声音,嘟嘟囔囔。 “苍殊……” “我爱你。” “我,爱你…” “嘿嘿…” “爱你。” “苍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手指一松,消息就发送了过去。 他又录下了一段话,然后想着苍殊,迷迷糊糊间思想一断,换苍殊上线了。 苍殊一上来就被迫泡在被酒精麻醉的脑浆里,他揉了揉太阳穴,寻思这是严潇尔召唤他顶上来收拾残局的吗?还挺会捡懒。 他正要撑着床站起来,注意到摆在面前的两部手机,属于他的那一部指示灯还在闪烁,点亮屏幕就看到来自严潇尔的语音消息。 苍殊点开第一条长语音,一边起身脱去沾染了酒气的衣服。 毫不意外听到一长串表白,这几乎是现在严潇尔的每日日常了,多的时候能一天给他发个二三十条,长短不一,就连抱怨他周扒皮的留言里都能夹杂两句告白,喜欢他的话语简直铺天盖地无处不在。 苍殊怀疑要不是真怕他厌烦,严潇尔一天发上个几百上千条都不成问题。让他不禁觉得是不是他布置的任务还太少了? 这次大概是醉酒的缘故,只发了两条就没了。 苍殊准备往浴室去的时候,点开了第二条语音。 手机中传出严潇尔含糊不清的声音,醺醺然的黯哑中隐约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深沉。 “……苍殊,我不想、唔,这样了,好累……给我放个假吧,我们去旅、旅游,走得远远的,国外,就去国外…唔嗯,我想,我想重走一遍,你去年…为了我,走过的那、那一段路……好不好?” 苍殊轻轻晃了晃头。 共用着一具身体的话,他觉得严潇尔应该还不至于醉到口齿不清的程度。 他就当不知道好了。 苍殊点开键盘,输入,发送。 [好] …… 在决定出国旅游之前,当然还是有很多事要先负责任地安排下去。以及严潇尔必须忍耐的,苍殊去跟其他人一一告别。 然后启程。 他们走过了好些国家,好些城市,好些风景。严潇尔对比着去年的录像,沿着苍殊走过的轨迹,一步一步,来到旅途的终点。 那座薰衣草花田小屋。 严潇尔也是后来才知道薰衣草的花期在夏季,所以他不知道苍殊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让在去年10月苏醒的他还能看到一片薰衣草花海的。 必然花费了心思,多叫人甜蜜。 当然还有那满屋的鲜花。 不过还是这个季节的薰衣草才叫盛开。严潇尔看着满目的紫色,又看向这一次他为苍殊准备的“花房”,开心地想着,这次换他带苍殊来看这样的景色了,是更美的花海。 当然在他心里,永远胜不过那一天苍殊为他准备的心动。 一切妥当,严潇尔也终于在此问出:“苍殊,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我‘实现愿望’的那天……” “你在哪里?” 不出意外,下章完结 第六世界-替身 第346章第三百四十六章 别骗我 苍殊坐在布满鲜花的小屋中,跟前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茶水点心,还有一瓶漂亮的插花,严潇尔这手花艺跟严樨文学得还算可以。 桌椅从屋内挪到了门口,都几乎快要挪到走廊,这样光是坐在这里享用茶点,就能把鲜花小屋和前方大片的薰衣草花田都欣赏到了。 就是桌上还立着一台正在录制中的摄像机,怪有些煞风景。 一睁眼就正对上镜头的苍殊,听着架在镜头上方的平板录像里严潇尔问出的问题,他知道这是严潇尔希望看到他第一时间的、最真实的反应。 某种意义上他很欣慰,严潇尔越来越依凭于自己的判断了,这是成长的表现。 也是一种更好忽悠的表现, 而他则在镜头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苍殊对严潇尔的问题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我在哪里?我不在你的身体里难道还能大变活人不成。” 他开了个大概并不好笑的玩笑,才将严潇尔的话挑明到:“你是觉得我会消失吗,就像电视剧里主人公的缺憾被弥补后副人格就可以功成身退的完美大结局?” “在你喜欢上我的这个当下,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吧?”苍殊替严潇尔说了。 “所以是不是呢?”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苍殊十分光棍,“我也只是一个人格,有自己的性格,有为之诞生的使命,但不是编剧,不会什么都知道。” 说着他还从点心架上取出一块小饼干,丢进嘴里。浑不在意他的一言一行会怎样牵动屏幕外的观众,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会让严潇尔如何患得患失和揪心。 “不知道的事想再多也没有用,不到真的发生了谁也不确定会怎样。知道你想避免那个‘完美大结局’,让我想想,按你的逻辑,就是把戏叫停、中止我让你去做的那些事,故事就不会走向结局能一直维持现状了是吧?” 苍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事实上你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你最近已经有点消极怠工了,不过你应该也只是还在试探,没有做的很明显。” “一旦从我这里获得了某种确认,你大概就会贯彻下去了。就正如我们眼下的对话,你对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在这之前我也有个问题被你无视很久了。因为几次三番得不到解惑,你突如其来的告白又实在很不自然,所以我动用了一点不光彩的小手段,自己去获取答案了。” 随着这话,苍殊拿出手机,给严潇尔放了一段录音。 严潇尔听着,可不正是自己跟严樨文的那番对话?他倒是一点没觉得苍殊的举动冒犯隐私,反而是心虚又尴尬,谁让他们先做了初一呢? “感情原来是严樨文。” 苍殊揶揄地笑了笑,“他倒是会引导你的情绪,把我敦促你提升自己去变成一个‘真正被人所爱的人’的‘本能’偷换概念评价成‘较真’,按照他那番说辞,我完成任务就会功成身退换个说法不就是在迫不及待地‘自杀’?你觉得这合理吗?” 苍殊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他也很纳闷:“我在你们眼里是很有厌世、自毁一类的倾向吗?” 是啊,严潇尔心想,苍殊明明就像太阳一样明朗灿烂,为什么他们都会觉得、为什么严樨文那么一说他就相信,苍殊是在奔着消失、奔着‘死亡’而去的呢? 直觉吗? …是合理的直觉吗? 又真是他们想多了吗? 在严潇尔陷入自问的迷茫中时,他又听苍殊稍微认真了些地说到:“人格分裂出来的副人格虽然有不少类型,但如果粗略分为想要对主人格取而代之的侵略型人格,和以主人格的意志、需求为优先的保护型人格,你觉得我算哪种?” 严潇尔当然毫不犹豫会选后者,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于是他就听苍殊又替他说到:“你会选后者对吧?” 苍殊似笑非笑,“你确定吗?” 严潇尔突然心里一咯噔。 又连忙否认。他怎么能因为一句反问就突然怀疑起来了?这实在亵渎了他对苍殊的感情! 苍殊话锋一转:“但严樨文可能就担心会是前者。” 严潇尔一愣。 什、什么意思?怎么感觉突然就聊到这来了? 苍殊下面的话终于解答了他的种种疑惑,但抛出的信息量也很是让人应接不暇。 “其实也不难怪他会那么想——你应该还没发现吧,你正在变得越来越像我了。” 严潇尔:?!! ……?什么? “比如你可以现在就看看你自己。” 看什么看?严潇尔一边懵着,一边听话地低头看向自己最方便观察的双手,这一看便愣住了。他…他什么时候竟然正做着跟苍殊一样的手势? 他紧接着发现自己连坐姿也在模仿。 ……这?? 严潇尔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他还没厉害到靠手感就能具象出人脸的程度就是了。 但这也已经让他很惊讶了! ——且说,苍殊虽然也是才从别人那里知道的这个事,但不妨碍他借来用啊。当然他也不是听之就信之的,还是有去验证过一番。包括现在就算正在看录像的严潇尔没有学他,他也可以补充一句: “或者去翻一翻你最近几个月的录像。” 苍殊问他:“有没有想到一个词——‘同化’?” “或者更严重一点的,‘吞噬’?” “你在变得越来越像我之后,会仅仅只是相像,又或者还会保留你自身的人格吗?” 严潇尔被问傻了,这实在太突然也太惊人了!他一直只想着苍殊会不会消失,哪有想过他自己也会面临这种境况? “但应该是不会那么严重的。” 苍殊这话让严潇尔松了一口气,但随之心又更提了起来。因为这句话听上去不就像苍殊没有否认确实正在发生他说的那种情况只是最后的结果没那么严重而已吗? 甚至,说不定这还正是…苍殊有意主导的? “毕竟在你沉睡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试过了,你的意识都沉入最深处了,我也没能反客为主,那时我就知道我能做到的极限大概在什么程度了,终究会是你在我们之间占据绝对主体。” 这一句被苍殊随口丢出的自曝让严潇尔惊愣得说不出话! 什么叫试过了? 苍殊做了什么在他沉睡的那段时间? 他一直以为苍殊在当时是全心全意地在努力唤醒他,但现在告诉他其实并不是?苍殊甚至想过趁人之危取代他? 严潇尔伤心了。 抑郁了。比当初被万人嫌的现实搞到自闭的时候还要抑郁了。 “不过我那时候只是好奇试试,没真的想过取代你,不然就那么让你沉睡,这具身体也是我在用了,干嘛那么费事唤醒你呢。” 委顿的严潇尔一下又支棱起来了。 好吧,他又被苍殊的一句话拯救了,他就是这么不值钱。 但苍殊的话是这个理,是他震惊太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周遭的鲜花和前方的花田,再一次回忆起那时的感动和心动。 可惜还没等他甜蜜两秒,就又听见苍殊令人愕然的话语:“但现在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变化了。” 严潇尔怔愣地对上视频里苍殊的视线。 他看到苍殊微微一笑,对他说:“严潇尔,跟你和严樨文想的正相反——我想留下来。” “不是一个不确定的结局,而是切实有效地,攫取更多的权柄,让我自己留下来。” “严潇尔,我不想消失。” …… 严潇尔又在这里待了两天,颇有些浑浑噩噩地思考苍殊最后留给他的问题——“要不要帮我,你可以慢慢思考,然后做出决定。” 诚然如苍殊所说的那样需要很大的决心做出选择,去背负那个风险。 严潇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坚决,但总之该回去了。 他总得去做点什么,又或者在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可能就坚定了呢?左右,左右苍殊也说了,像这样温水煮青蛙的潜移默化可能是行之有效的另辟蹊径,但也可能又是一场徒劳,所以这还只是在尝试的途中。 试错总要试试才知道是不是错的么。 尽管他可能面临一个失去自我的可怕结局,但严潇尔不无侥幸地想,总归还有一个过程,他是有余地在中途更改的对吗? 他愿意相信苍殊,相信苍殊说的,就算能成功,苍殊也只是得到了强化,能享有和他一样多的主权,可以自行决定上线和下线,而不会导致他的消失——苍殊说他做不到,也不会那样做。 他愿意相信苍殊。 ——即便如今苍殊在关于自身去留的想法上产生了变化,他也仍愿意相信苍殊。 好了,不如想点积极的,苍殊如此明确地表达出他想要留下来的念头,这难道不算是好事一桩吗?总好过此前的无所谓不在乎,更好过那个让他想都不敢多想一下的消失结局吧? 只要苍殊能留下,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让他付出一半的生命都在所不惜!他只是…只是希望,拜托了,让他也能留下,能这样一直陪着苍殊吧…… 祈愿吧,严潇尔让自己诚心诚意地祈愿。 这不单单是什么心灵寄托,而是或许真的能有什么用处。尽管这也只是苍殊的猜想,苍殊说,他会产生留下来的念头这样的变化,不排除就是因为他这个主人格打心底里这样希望着的可能。 苍殊对此调侃,所以他跟其他人说的那话还真没说错—— “我的意志不是我的意志,我是严潇尔的意志,如果他想要我留下或许就能留下吧。” 尽管苍殊口吻平淡,但严潇尔听得很是心酸。 明明苍殊看起来是这样一个完整、鲜活而独立的人格,可他的想法却很可能是被别人、被他这个主人格施加的,这如何不是在折辱一个人格的高傲呢? 严潇尔自己也不想的,他很难过,他好像欠了苍殊的,他的存在便是苍殊的憋屈。 他们互相亏欠着。 苍殊说因为他的存在,严潇尔包括生命、时间等等在内的诸多权利都被让渡了一部分出去,而他现在还在贪婪地想要更多,以一种绑架着他人爱意的卑鄙方式。 苍殊说着这么露骨的话,也正做着这样的事,那表情却能称得上温柔。 温柔得令严潇尔难过。 他想,他其实是窃喜着能和苍殊这样互相亏欠着纠缠不休的。真好啊,他注定是苍殊生命中最为特殊的那一个不是吗?而有着这样“幸灾乐祸”想法的他,如何不比苍殊更“卑鄙”呢? 扯远了。总之,他的祈愿或许是真的有力量的,这跟神秘学无关,而是和人格分裂一样同属于人体的奥秘。 他最初的祈愿为他带来了苍殊。 而后的祈愿让苍殊萌生了留下来的意念。 那么现在他祈愿,祈愿最后的结果能让苍殊和他都如愿以偿,迎来真正皆大欢喜的完美大结局吧! 哦,顺便夹带点私货,偷偷祈愿让苍殊爱上他?虽然他也知道用这种方法很作弊,但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实在不是一个他能停止的念头啊! 不过这么说来,他起初跟苍殊势同水火的时候,苍殊怎么没有因此顺应他意愿地消失呢? 这当然不是bug了,苍殊的解释他也很认同,因为他那个时候只是抗拒这个副人格的存在,可没有打心底里否定他那个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热衷的愿望。 所以他要是彼时就知道否定那个愿望就能“驱逐”苍殊,或许早就…… 严潇尔现在只能说幸好幸好! 虽然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他也不会喜欢上苍殊,没喜欢上苍殊也就不会觉得失去苍殊有什么可惜的,但现在他已经喜欢上了,他就只会感激苍殊的存在,而万不能想象一点苍殊不在的情形。 那太窒息了。 所以他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让苍殊留下…… … 严潇尔回到家的时候,有留意严樨文的表现,对方必然是知道他这一趟出去不单单是放个假旅个游那么简单,他也不知道严樨文有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没有。 他见严樨文显然很想来跟他问点什么,但他却没有多少跟对方交流的想法。 他想起苍殊说的,严樨文兴许就是看出了他正在被“同化”的隐患,因为也只是猜测所以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介入进来,鼓动他告白或许是想着能唤起苍殊的恻隐之心? 但谁知道呢,苍殊也不是严樨文肚子里的蛔虫,想知道严樨文到底怎么想的,严潇尔可以自己去当面问问。 严潇尔只在严樨文过来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发现了,我正在和苍殊变得越来越像? 他看到严樨文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几分讶然来,那不是在诧异他在说什么,而是在诧异他居然也发现了吗这样的意思。 严潇尔看懂了,便没再多说一句,转身走了。 留严樨文在原地先思索了一番,这趟出去,苍殊跟严潇尔说了什么?严潇尔大概率不会自己突然发现到这种下意识的模仿,所以多半是苍殊告诉的,那么苍殊到底是有意引导的这种模仿吗?又在此时告诉严潇尔是何用意呢? 等严樨文再想去找严潇尔谈谈的时候,严潇尔已经住在外面几乎不怎么回来了。 严潇尔不想再被严樨文影响,尽管对方也许是在以一个亲人的身份关心他,但也正是这种关心在误导他,他现在本来就怕自己不够坚定。 而且他还有些怪罪严樨文。 就因为严樨文的误导,他懈怠了苍殊交代的事,又从内心质疑了苍殊的所思所向,听苍殊说,他否定了他的“愿望”,也就是否定了苍殊本身的“定义”、即存在,导致了苍殊最近偶尔能感觉到意识变得淡薄不稳——这可把当时听到这话的严潇尔吓了个够呛! 一想到不是苍殊如他们猜想的那样要消失,反而是自己疑似差点导致了苍殊消失,他别说怪罪严樨文了,他连自己都气得要死! 再说他本来也不想给严樨文好脸色,不管是作为一个情敌还是跟他身体乱伦这回事,他大概能跟严樨文冷战一辈子。 就这样吧,至少在跟着苍殊摸索可行之法这一过程的前期,他不希望有太多来影响他的因素,让他的心变得更乱了。 不过在他为自己差点好心办坏事而后怕不已、也为苍殊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隐瞒到现在才跟他提及而气急幽怨的时候,苍殊反而颇为轻快地告诉他:这么一来他反而更有信心了一些——既然“否定”能弱化他,那么反过来“肯定”会强化他不就很顺理成章吗? 所以严潇尔在祈愿和模仿之外,做出更多强化“苍殊”这一人格概念的行为,同时用这些行为反过来强化他心中的意念,就是他们在这条摸索之路上现在能做的事了。 … 在处理完他们丢下的一系列工作后,今天,严潇尔的任务就是去找林寒……道歉。 为他曾经因不喜这么号跟自己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替身、又嫉妒顾司君对其另眼相待而加诸在林寒身上的霸凌而道歉。 现在的他确实能意识到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可要他跟人道歉还是不怎么甘愿,但为了苍殊,他可以低头认错。 不得不说林寒这么个软和性子真好呢,好像轻易就原谅他了,没有太为难他。严潇尔对此殊为满意。 但一码归一码,他们的旧怨到此一笔勾销了,林寒作为他的情敌他也依旧是不可能友爱得起来的! 了却了一桩事,为他帮助苍殊付诸到行动,也为他害得苍殊弱化而做出了弥补终于因此感到了几分心安的严潇尔,自是不会知道,被他认为好打发的林寒,实际是放下了多么深重的一份恩怨。 一份从上辈子继承而来的仇怨。 但苍殊知道。 故而当苍殊看见进度条的变化时,也都不无感叹,这孩子着实是善良。 可若要林寒知道苍殊的心想,他却是要把这都归功给苍殊的。不管是自己这辈子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还是严潇尔的变化,尤其这一声尽管看起来别扭他也还是能感觉到真心实意的道歉,他原本是想都不敢想能从严潇尔嘴里听到的。 对于这辈子的严潇尔来说,那些更过分的事是没有发生的。 在得到这一句道歉,更早有他从严潇尔、从严家、更从守护着严家的苍殊那里得到的恩惠之后,再要他用那些未发生的罪去审判严潇尔,他……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一直泡在仇恨里怨毒地看着一无所知的严家人吗? 林寒觉得他也不算是原谅,只能说是放下了吧,他还有漫长的时光合该去度过一个更明媚、松快且有意义的人生才对!和苍殊一起。 这就是林寒的想法。 但不得不说,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样放下的,林寒作为原作黑化以前小天使一样的男主,本性确实是尤为的善良。 而这辈子没有像原作那样在重生以后一路挣扎一路黑化,又怎么能说不是苍殊替他挡走了那些不幸、坎坷,将他的善良单纯继续呵护了下来呢? 但这些,又是命运已被更改的林寒所不知道的了。 至少是现在还不知道。 … 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买单是严潇尔该去做的事,但苍殊也没有闲着,他得去向其他人宣传严潇尔的“义举”,以挽救他陪严潇尔远行了足足一个月而掉下去的进度条,甚至还能多收获一点。 其他人不知道严樨文搞出来的那一茬,也就不会觉得苍殊表达出长留意愿的这个时机巧合得仿佛危机公关,又在苍殊的刻意引导下,只会把重点放在苍殊提出了这个事,而严潇尔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不管是其中牺牲的利益还是承担的风险,都让人对严潇尔改观,以及承情。也让人理解并体谅了严潇尔独占苍殊的这一月之旅。 甚至其中那一两个也敏锐地察觉到严潇尔对苍殊的感情似乎不太对劲的,都在这一刻觉得,或许正该感谢严潇尔对苍殊抱有这样浓烈到奋不顾身的感情? 而这边,严潇尔要去了结的恩怨也不止林寒那一桩。 当苍殊提到白墨这个名字的时候,严潇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既疑惑于这人跟自己又有什么恩怨,又疑惑于这个早就淡出视野的人居然也算在“跟他颇有交集所以份量特殊”的人员名单里吗? 后一个问题他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像他的“愿望”一样,他本人最没有实感,只能听苍殊这个心愿代言人说的来。但这前一个问题么…… 严潇尔回想起了白墨是怎么跟苍殊认识的,若有所思。 既然苍殊没有主动告知的意思,那么他想了想,便久违地找来了赵知秋,在这方面他还是比较信任赵知秋对他有问必答的。 于是他终于知道了,那个曾经厚脸皮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子,原来还跟他们有这种关系? 平白多出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真是把人恶心得够呛。 见鬼的是,他们兄妹四个不去讨厌这么号出轨产物就算了,对方不说对他们心怀愧疚反而还怨怼了起来,谁给他脸的? 严铭温出手给的教训还是太温和了,他印象里的大哥可没这么仁慈,严潇尔觉得这很难说不是因为在顾及苍殊。 一如他现在,不也是因为苍殊才没对那小子做点什么,而是忍着晦气来面见对方? 他当然不是跟对林寒那会儿一样来道歉的,他才是受害人好吧,而且就算他真能忍辱负重至此,这样没有原则委曲求全得来的“好感”又能算个什么东西呢? 苍殊并没有强制他怎么应对,所以他也就按照他的做法来了,他能做的最多就是跟白墨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甚至可以说是吵了一架。 吵完了,骂爽了,他再告诉白墨,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可没有闲到只是来过过嘴瘾。 他这般坦言到,他不觉得他态度的好坏和三言两语间就能让三观不正只想迁怒的白墨改变什么,不如吵一架大家都舒服点,最后的重点也只有搬出苍殊,他严潇尔已经为苍殊做到这份上了,那你白墨呢? 严潇尔做出的牺牲确实让白墨五味杂陈。 在严潇尔离开后,他于静默中已不得不承认,他诚然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嫉恨着严家,尤其是跟他比起来不学无术却能享受着那样优渥光鲜生活的严潇尔。 但是这个让他忿忿不平的人已经变了,变化如此之大,到了今天已经是大到他想心安理得地视若不见都不可以的程度了。 反倒是他对比起来更像阴沟里的老鼠呢。 “哈……”他自嘲一笑。 当苍殊看见进度条上涨到只剩最后一线的时候,听着严潇尔稍稍添油加醋以邀功的描述,也不禁感叹一句,严潇尔是真的“长大了”呢。 Good job。 严潇尔如此尽心尽力,反倒要人于心不忍了(并没有)。那所谓风险,虽然苍殊知道都是他编造的,但严潇尔可不知道,更有之,或许,严潇尔未必就完全相信了他说的…… 在严潇尔的心里,仍然有这样下去苍殊不是得到所谓强化而是会消失的疑虑,乃至恐惧。这何尝不也是一种风险呢? 所以严潇尔所背负的,其实是在两头的风险中跌撞前行。 可尽管如此,严潇尔还是在不管哪一种风险中都选择了相信他,并全心全意地为他做到了这么多。 另外严潇尔应该也是在这两头风险中观望的,他认为他还可以在过程中且行且看,以得到更多坚定他所做选择的证据,又或者发现该让他勒马回头的破绽。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思维误区,人们总难免下意识地认为故事要到成功或者失败的那个结局才算尘埃落定,中间的过程就还有很多发挥的余地、选择的空间。 却又怎么知道,苍殊的目标本来就只到中途…… 至少,严潇尔那已经被充塞了太多思绪的大脑,并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致命的疏忽。 他只是在向苍殊邀功结束后,一个人坐在安静又空荡的房间,不可避免地感到几分寂寥和怅然。然后俨然已经是十分熟练乃至习惯地打开了苍殊的录像,第N次重温他最爱的镜头集锦。 当视频来到他从花田小屋的录像中剪辑下来的一段,那是在苍殊与他“对话”的结尾,说完了正事的苍殊正伸手准备去拿相机,拉近的距离让苍殊的脸在镜头中放大,严潇尔可以清楚看见苍殊的目光越过镜头远目了两秒——这个视角看的应该就是外面的花田了。 然后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嘴角一咧粲然到:“对了,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很漂亮。” 当时他正心乱如麻呢,这一下属实是来的猝不及防,严潇尔对那一刻的怦然心动记忆犹新。 其实要说特别也不是多特别,苍殊让他心动的时候实在太多了,这个集锦视频眼见着越加越长,但他希望还能更长,往后余生那么长。 严潇尔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触碰他触碰不到的苍殊的脸。 这个笑容安抚了他那一天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今时今日他仍然渴望从中获得某种安定的力量。 他祈求着,苍殊没有骗他。 一定一定,不要骗他…… 他要相信苍殊,嗯,他要相信苍殊…… 可是他刚刚被苍殊感染的笑容,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消弭于唇角。 … 严樨文还是知道了苍殊和严潇尔在做的事,可知道就知道了,他却不能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了。 听从他的直觉去阻止吗? 万一苍殊的目的真是他对严潇尔说的那样呢?他又要以严潇尔哥哥的身份去阻止吗?严潇尔本人都同意了,何况以他对苍殊抱有的私心,他真的诚心阻止吗? 他在这两者之间的立场,最好的角色就是旁观。 可倘若这只是苍殊在转移视线呢? 他……他也没有任何证据。 严樨文最终也只能让自己密切关注着这一切,寄希望于但凡发现一点不对的端倪,他都能及时做出应对。他让自己相信苍殊,他想要相信苍殊。祈祷着事情不要走向那个最糟的结果…… 但是,谁成想呢,那个结果来得太过平淡又太过突然,它就那么悄无声息、让人措手不及地降临了。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就是严潇尔预想中通往那个“终点线”会途经的平平常常的每一天中的一天。 非要说有点什么特别的话,这一天权望宸约了苍殊出来,要带苍殊去某个地方。 观澜山。 苍殊坐着权望宸的车,重走了一遍他们当初赛车走过的那条路,只是这次不用中止在他们坠海的那个弯道,而是开上了山顶。 “你有上来看过吗?”下车的时候,权望宸问苍殊。 然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没有”。 苍殊环视这山顶风光,这座被开发成度假区的小山上,有酒店,有果园,有商铺,还……苍殊还看到了一座教堂。 而权望宸的目的地便正是那座教堂。 他拉着苍殊就朝那边走去,庄严圣洁的教堂里回响着他们的脚步声。 苍殊听见权望宸说,这座教堂虽然规模就这点大,但外观还凑合吧,所以不少人来这里举行婚礼,算是个结婚圣地了。 权望宸问苍殊,他们要在这里举行婚礼吗。 还是选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天合山庄? 苍殊听得失笑,“你想得还挺远。” 而且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口吻,仿佛他们真商量好了要结婚一样,他可没答应过他什么。 “不远了。”权望宸说。马上结婚就不远了!他只恨不得再快一点。 权望宸紧抓着苍殊的手,目光深深,“上次谢家想让你履行婚约,我就开始准备了,主要是回意大利那边处理点事,那边的婚礼地点我已经选好了,等这边再定下……” 权望宸看似霸道地说着他的安排,而苍殊,则看着被权望宸抓住的左手,猝然一怔后眉头微挑。 进度条,满了。 虽然在上次说这章完结,但我想的是能写到一万多字,结果写到了两万多字,所以还是分成两章了,一起发出来啦! 第六世界-替身 第347章第三百四十七章 诀别信 苍殊难得也有些怔忪。 他恍惚发现,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任务完成准备离开时是如此的平淡。 就不说死得轰轰烈烈那几回了,哪怕是虫族那次他在准备死遁前还去旅了个游,那小日子也挺风平浪静的,但那也是刚经历过星际大战的,而“大战之后”就很有迎来结局的味道了。 然而这一次,实在太日常了,就像能无限延长下去的平平淡淡每一天。 要说权望宸跟他谈婚论嫁也算一个事件的话,那前两天郁执卿还找过他听歌呢。说是他亲自写的词,由他的音乐人朋友谱的曲,而三栖大影帝郁执卿先生希望苍殊是这首歌的第一位听众。 那是他为他写的歌。 或许郁执卿还以此为引为他准备了更多的惊喜,只是看来,他是来不及收到了。 再往前推几天的话,那才真是有值得一说的事件,那天严潇尔亲到现场抗洪救灾去了!带着他们一起组建的慈善基金会,调配物资、抢险救人…… 不仅涉险还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可严潇尔甚至全程都没喊苦,没喊累。苍殊从电视录播上看到时,也没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在严潇尔身上看到这样人性光辉的一面! 真是既欣慰,又感喟。 甚至当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用“犒劳”的名义,承诺给了严潇尔一份礼物。 只是苍殊自己都觉得,这份“礼物”估计不会让收到的人太开心。 说来囊括了这次抗洪经历的有关严潇尔的正能量企业家专栏节目是不是今天播出来着?苍殊恍然,也许这就是进度条最后一线完满的由来?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可能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 总之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思绪闪过也就瞬间,下一瞬间苍殊就毫不犹豫、马不停蹄地提交了任务! 这种跟个人好感强相关的进度实在是不稳定的很,可能下一秒就又波动了,可能他再多说一句话都会导致变故,总之先提交再说其他! 任务完成了!苍殊顿感轻松。 苍殊没立刻答复,十秒倒计时实在不够说几句话的。 “权望宸。” “嗯?”被打断让权望宸不爽地皱了皱眉。被苍殊打断他其实并不怎么有情绪,但在这个话题下打断,他多半是要听到一些拒绝的话的。 “等等,我先发个邮件。”苍殊掏出手机,把早就准备好的多封邮件设置上定时发送,也就定时了个五分钟吧。这是他答应给严潇尔的“礼物”。 三两下搞定,他才又看向权望宸。 苍殊的态度太随意且平常了,随意到权望宸绝想不到他下一句就听见苍殊对他说:“权望宸,我要消失了。” 虽然卡了一下系统,但能争取的时间依旧不多,所以苍殊只能这样开门见山。 这样的残酷至极。 权望宸脸色陡然一变,瞬间阴沉!他抓着苍殊的手一下无比用力。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权望宸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有如沉入地底。 “没开玩笑,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和你道个别。” 苍殊朝权望宸笑了笑,“权望宸,再见。照顾好自己吧,别想……” “苍殊!”权望宸近乎是低吼着打断了苍殊,更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苍殊无奈,“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就这样吧。” 苍殊是不是开玩笑,权望宸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从苍殊说第一句话时,那种巨大的不安和恐慌便倾覆而下,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苍殊的手,都意识不到自己用了多大力气。 他想说话,张开嘴却发现一时竟发不出声。 他想去“禁锢”住眼前这个企图离开的人,却发现手脚不知为何突然脱力,甚至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让他眼前一阵乱闪! 苍殊也被权望宸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去扶,但因为本来站在台阶上,导致他被权望宸连带着一起后跌,不过他身后就是讲经台,背靠着讲经台跌坐在地便也稳住了身形。 权望宸再睁开眼时,那通红的眼球又是让苍殊一惊。 他抚上权望宸的脸,叹息,想要让权望宸不用这样。只是他还没开口,权望宸嘶哑破碎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别走。” “你不能走。” “苍殊。” “我求你……” 他权望宸,这辈子,从来,从来没有求过人。 但只要苍殊能留下…… “对不起。”苍殊却只能说抱歉。 “你不能这样!”权望宸嘶吼着,嗓子像浸着血。失去苍殊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权望宸从未体会过这样天昏地暗几乎无法思考的时刻,从未感到过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无助…… 如此的暴怒,又如此的绝望。 怎么办,他能怎么挽留苍殊? 他能怎么挽留苍殊! 苍殊诧异地看着权望宸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刚疑惑这是在做什么,想表达一个“你要离开就先杀了我”吗?权望宸也不是这种性格吧…… 然而权望宸接下来的话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让他惊愕了。 “我愿意……” “我愿意当你的狗,苍殊,我愿意…” 权望宸通红的双眼真像一条得了疯病的狂犬,可他跪在苍殊跟前的身姿又是从未有过的脆弱,竟宛若乞怜。 “我是你的狗。” “留下来……” 苍殊一愣。比较意外的是,他竟然能明白权望宸在说什么。那是权望宸跟他告白的时候,他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插科打诨地说了一句,让权望宸先承认是他的狗再说。 他一句玩笑话,权望宸居然一直记着还当真……或许也不是当真,只是这大概是眼下他唯一能抓住的了。 而他此刻被动掐在权望宸脖子上的手,就恰如家犬的项圈。 苍殊倒也想再吐槽两句,或者宽慰两句,可惜,时间到了。 “再见了。”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三个字。 下一秒,属于苍殊的表情在这张脸上定格。 再向他看过来的目光,只一眼,权望宸就知道,苍殊不在了。 严潇尔被眼前的状况搞得莫名其妙,自己的手还被权望宸抓着按在脖子上,他顿时嫌恶地想抽出来。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权望宸的模样,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了! 却无端地让他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这满腹的牢骚或许还是他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企图淡化这种不安。 “权……”他想让权望宸放手,这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吗,他感觉骨头都要裂了! 但不用他说权望宸也丢开了他的手,改为一把钳住严潇尔的双肩,那力道依旧极大,简直要扎进严潇尔的血肉一般。 而权望宸打断他的声音更像是濒死的困兽在嘶吼:“把苍殊还回来!” “把他还给我!” 他如此愤怒:“你做了什么,苍殊为什么会消失?!” 什么还回来?什么消失? 有如一柄重锤砸在严潇尔头上,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嗡鸣,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合宜的东西,从天外而来一般,你看这声音是如此的不真切,他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 可另一半的灵魂分明听见了,听清楚了,而且只一瞬间便信了! 因为权望宸的样子太有说服力。 因为这吻合了他长久以来的隐忧。明明是最担心出现的情况,可偏偏真出现了又毫无道理地深信不疑!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会呢? 不觉得这太突然了吗,明明昨天苍殊都还在向他询问这两日的表现! 苍殊怎么能消失呢? 他不信。 他不信! 他被激怒了一样挣扎起来,推开权望宸并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苍殊怎么了!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苍殊……”苍殊一直都在的,苍殊一定还在的! 不信,不信他现在就可以让苍殊出来! 他可没工夫搭理权望宸,滚开,都滚开! 严潇尔收拾起混乱的大脑,闭眼祈祷,惶急地想着苍殊,呼唤着苍殊,祈祷苍殊能像之前每一次那样出现。 一秒,两秒,多少秒过去了? 为什么苍殊还没有出现?为什么他的思维没有陷入黑暗?他从未有过现在这样乞求自己能够失去意识,求求了,拜托了!让苍殊出现吧,他把一切都可以给苍殊! 不,是他还想得不够专注,不够深入,是自己的心乱了对不对?一定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这种问题! 可是他好着急,他停不下他的恐慌,怎么办,怎么办……万一苍殊走得太远他叫不回来了怎么办? 严潇尔全然顾不上其他,求救地扑向权望宸,急切地抓住对方,慌乱地请求:“权望宸帮帮我,你帮帮我!有刀吗?还是什么武器?伤害我!恐吓我!求你了,把苍殊叫出来!” 权望宸没带什么武器在身上,而且他心里应该已经有预感就算这样做也没用了。可这个时候,他竟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任何方式都好,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去尝试!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拳头直逼严潇尔面门而去。 配合权望宸猩红的双眼和暴戾的气势,多凶狠啊,多可怕呀,光是那拳风都能让人感觉到这要是挨上了怕是命都要没的。严潇尔深深觉得,他必然是心惊肉跳的了吧。 可是苍殊怎么不出现呢? 他感觉不到我在害怕吗? 一定是因为这是他们商量好的,他既不够惊讶、这也不是真正的危机对吧?权望宸的拳头还停在了他的面前,根本没伤害到他。 权望宸太没用了,他想。 于是严潇尔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坚硬的墙壁上。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仿佛感觉不到手掌上骨裂般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之前苍殊后背撞上讲经台的疼痛,他的五感都变得朦胧,手脚也像被抽走了血液一样虚软。 然而严潇尔最终也没有实现他想要靠自残逼苍殊出现的想法。因为他光是扶着讲经台站起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在摔倒的时候,严潇尔一点也没有保护自己,因为他“等着”苍殊出来保护他呀。 在失去意识前,他甚至是解脱的、期待的——你看,他要失去意识了,所以这就是苍殊要出来了吧? 或者,哪怕就像他之前陷入沉睡的那样呢,就让他再一次沉睡下去吧,他愿意把这具身体让给苍殊。 请把他的生命让给苍殊吧。 … 这边教堂里还能赶上苍殊落幕的两人惨不忍睹,其他人也着实好不到哪去。 正在开会的严铭温,突然被邮箱提醒收到了一封署名苍殊的来信,尽管这并不是个适合处理私事的时候,但苍殊用邮件这种沟通方式还是头一遭,不太寻常的情况让严铭温立刻便打开了邮件。 这是一封信,格式并不标准,不过那不重要。 [因为我比较懒所以前面这部分就是复制粘贴的群发内容了,反正要说的事都一样。 首先,我要坦白,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们,我根本不是什么分裂人格,而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虽然这听起来比人格分裂离奇太多了,但这就是真相。 这个世界不也是有什么系统、主神、穿越、实现愿望、完成任务一类的文学作品吗,我就差不多是那种情况。] 看到这里严铭温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尽管很像苍殊说话的口吻,但说的内容实在是…就像信里自己都承认的那样,太离奇了。 严铭温继续看了下去。 [我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帮助严潇尔变得优秀惹人爱,现在任务实现,我也就该功成身退了。所以当你们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必然是已经离开了。] 苍殊没有把他的任务说得太详细,再牵扯进来一个林寒怕是还会给人带去一些麻烦。 当然收信人不会知道他的这些考量,只会震惊于这句内容。 什么叫已经离开了?!! 严铭温陡然一慌。 而与会的下属看到一向威严持重的boss突然变了脸色也都是惊了一跳,还从来没见这位将情绪如此形于色的!正在汇报工作的那人冷汗都下来了,即便知道应该跟他无关才对,但也不晓得老板是看到什么才反应这么大的,万一迁怒到他身上可就太吓人了! 在下属们个个噤若寒蝉的时候,严铭温已经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并不长的信。不是他想看得这么潦草,实在是内容越看越触目惊心,已经全然没有余裕细嚼慢咽。 他连忙拿起手机拨打苍殊的号码,都没留意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严铭温也不敢挂断,而是用备用手机拨打了严潇尔的电话。 他无比焦急地等待着电话接通,在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时似乎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现在是什么场合。他却是也没有心情去顾念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失态,他所
相关推荐:
凡人之紫霄洞天
攻略对象全是疯批
爸爸,我要嫁给你
朝朝暮暮
罪大恶极_御书屋
重生之公主要造反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生化之我是丧尸
谁说总监是性冷感?(百合ABO)
病娇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