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姜苒难以置信地双目通红,委屈而痛苦地压着哭腔: 「是……是我听错了瞎说的。 「陆枝姐,不可能收买别人。」 陆长霆心生内疚,半晌,沉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苒已经受到了伤害。 他要是再不相信她,或许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陆长霆陪了她许久,直到她睡着。 床头的药袋里,还放着姜苒出院时、医院开的药。 里面一支白色的药膏,有些眼熟。 陆长霆一瞬拧眉,伸手拿过来。 才发现那药膏,和姜苒下午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 姜苒所说的,郑教授新研制出来的药膏。 原来,不过是医院里开的,最普通的烫伤膏。 她骗他,她为什么要骗他?陆长霆不是傻子。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想不明白。 陆枝想跟姜苒和解是假,想要他回去送药膏是假。 她只是…… 只是想要支开他,只是急着离开。 哪怕,临走时的一句道别,也没打算给他。 就那样,恨他吗? 就那样,半点的留恋都没了吗? 陆长霆的脑子里,开始疼。 心口像是堵了团棉花。 他想不清楚,也喘不过气。 床上,姜苒又开始轻声地哭,似乎是梦魇。 陆长霆不知怎么,突然感到烦躁,感到不耐。 他起身,进了书房。 关上门,点了根烟。 军营里纪律森严,他平时几乎不抽烟。 可今晚,烟灰缸里,却渐渐堆满了烟蒂。 后半夜里,姜苒醒了,过来敲他的门。 外面冬日里罕见地打了雷,她说害怕。 陆长霆佯装睡着了,装没有听见。 他只是突然想起,陆枝曾经也是很怕打雷的。 陆枝十岁前,爸妈经常不在家。 每次打雷闪电,她都会来他卧室里哭。 后来,他找回十七岁的陆枝。 晚上无论打多大的雷,哭的人都只有姜苒,陆枝再未找过他。 从前陆长霆想,或许她走失多年,从前怕的,后来也就不怕了。 而现在,他突然想,突然想…… 她真的,是不怕了吗? 还是,不再指望他的保护? 脑子里混乱不堪里,他又想起,母亲留下的遗书。 唯有陆枝,是她最放不下的。 「长霆,一定要把妹妹,完完整整找回来啊。」 「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啊。」 「她乖巧,其实又最胆小。 「你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啊。」 16 后来,陆长霆找回了陆枝。 可从前乖巧温顺的妹妹,变得满嘴脏话,无礼又霸道。 无数次撕开他的伤口,质问他: 「当了军人连爸妈都保不住,窝囊废。」 陆长霆想,他没护住爸妈,对不起妹妹。 他没找回完整如初的妹妹,也对不起爸妈。 所以,他害怕面对,陆枝那张怒恨的质问的面孔。 他宁可活在梦里,面对如曾经的陆枝那般、懂事乖巧的姜苒。 他总是想,总是自欺欺人地想。 等下一次,再等下一次,他一定好好跟陆枝聊一次。 他一定不再逃避,好好跟陆枝相处。 好好照顾她,补偿她。 他总感觉,日子还没过去多久。 却转眼,竟已过去了整整两年。 两年,两年…… 陆枝离开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些害怕说的,忏悔的,愧疚的话,再没能说出口。 烟燃烧到了指尖,刺痛感猝然传来。 陆长霆猛地回过神来,视线里,一片恍惚赤红。 他失神看向,自己被灼出了血色的手。 这两年,这两年…… 他都……做了什么? 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心口传来蚀骨的痛意。 意识里,只剩下巨大的懊悔,和绝望。 陆长霆在书房里,坐了一彻夜。 次日一早,他没跟姜苒打招呼,就径直离开了家。 他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再找不到陆枝。 他回了军营,姜苒追去军营,在外面闹着要见他。 南边突发地震,多省派了救援队伍过去支援。 陆长霆在失魂落魄里幻想,万一,陆枝也会过去呢? 他想找陆枝,不想再见姜苒。 哪怕,姜苒明明没有错,她的心病都还未愈。 可陆长霆就是想走,就是哪怕一眼,都不想再见她了。 陆长霆主动跟营里申请,赶赴灾区救援。 当天下午,他就随着军营里去往灾区的车,离开了北市。 到灾区时,是次日晚上。 陆长霆片刻未停歇,就投入了救援队伍。 灾区混乱,有犯罪分子浑水摸鱼,找机会偷盗抢劫。 被派来的军人,除了施救,还需抓捕控制罪犯。 直到天色微亮,陆长霆才难得喘口气。 四处设法打听,预料之中,没有陆枝的消息。 她才大二,没有行医实践经验,不可能被派来的。 陆长霆其实知道。 他只是,实在无法再找到,关于她的任何行踪。 陆长霆留在灾区的第三天下午,忙碌到筋疲力竭之际。 却听到不远处的废墟后,有细微的求救声。 很熟悉的声音。 心猝然往上提,他立即赶了过去。 被一个男人按在地上的女人,竟是姜苒。 陆长霆竭力施救,却不料对方违法持枪。 那人丧心病狂之际,重伤了姜苒,也打伤了陆长霆一条腿。 17 控制住罪犯后,医疗人员立即对陆长霆和姜苒施救。 姜苒是为了找陆长霆,违法混进医疗队伍里,才过来的。 而陆长霆是被派来支援的、小有名气的军官。 灾区医疗资源匮乏。 施救人员打算,将救助重心,放到陆长霆身上。 姜苒被吓得惊恐大哭。 陆长霆好歹收留她七年,不可能没有感情。 他身为军人,也无法将他人安危,置于自己之后。 陆长霆当即强压着剧痛,说自己无大碍,让医疗人员优先救治姜苒。 话落的那一刹那。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白大褂上满是血渍的陆枝,面容紧绷而不容商量地看向他道: 「不行,先救你。」 为什么,会感到那样真实?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一幕。 此刻,不会有陆枝出现,说要先救他。 医疗人员照他的意思,先将医疗资源,优先供给了姜苒。 后半夜,陆长霆的左腿被处理了伤后。 被告知,腿部落下了永久无法痊愈的伤。 勉强保留行走能力,但也终生瘸了。 于一个军人的职业生涯而言,这是致命的打击。 至少,他几乎不可能,再带兵上战场。 能否继续留在军营,都是未知数。 升迁的事,也注定遥遥无期。 医疗人员告知他时,视线数次瞟向,旁边临时搭建的病床上的姜苒。 眼底,有掩不住的憎恶。 国家有难,众志成城救灾。 而她却混进来,添了这样大的乱。 离开时,医护人员嘀咕了一声: 「怎么还有功夫哭啊,先担心到底要坐几年牢吧。」 陆长霆一颗心,像是一点点,坠入了冰窟。 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看就要升正营长。 前程和梦想,却几乎就此,画上了句点。 姜苒因扰乱救援,被警察带走调查,面临牢狱之灾。 离开前,她再顾不上乖巧懂事,大哭求救陆长霆。 可是,那个总会第一时间护在她前面的男人。 这一次,神情恍惚呆滞,没有回答。 深夜里,陆长霆突然做了一场很怪异的梦。 他梦到了许多离奇的场景。 梦到了,他年近七十死后,留下的一本日记。 18 梦境的开始,姜苒也是混进了医疗队伍里,过来找他。 但梦里,不是地震灾区,而是边境邻国战场。 姜苒同样身陷险境,陆长霆同样不顾一切过去救她。 最终,他与姜苒都生命垂危之际。 身为军医的陆枝,选择了先救治他。 不顾他的哀求,放弃了姜苒。 她解释了:「姜苒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 「何况哪怕真能死里逃生,她的行为,也该会被判死刑。」 非法混进战场,是比混进地震灾区,要严重得多的罪行。 可陆长霆还是难过。 无论如何,姜苒是因他而死。 陆长霆在陆枝走失、父母离世的许多年里。 也是靠着,与陆枝相似的姜苒的陪伴,才坚持了下去。 陆长霆收留了姜苒七年,不可能不伤心,不可能不愧疚。 所以,他在日记里,写尽了对姜苒的思念、懊悔。 在临死之际意识恍惚里,说希望将活着的机会,留给姜苒。 说这一生不负国不负人民,却亏欠姜苒。 可他只是以军人的身份,自认问心无愧,没有愧对家国。 却绝不是,认为不亏欠陆枝。 他更并不曾,想过将姜苒的死,怪到陆枝的头上。 并不曾,遗忘陆枝为了他,近四十年的牺牲和付出。 她是他的亲妹妹,是他后来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他怎么可能,怨她,恨她? 怎么可能对姜苒的在意和情感,胜过自己的亲妹妹? 他同样在日记里,写下了无数,对陆枝的内疚,对她执意舍弃了梦想的遗憾和痛苦。 可那本遗失的日记,落入了他人之手。 再在陆长霆死后,被媒体拿到。 为获取流量博人眼球的记者,选择了对日记断章取义,有意扭曲。 抹去了他大量关于陆枝的文字,只留下了他对姜苒的遗憾。 故意只留下陆枝放弃救助姜苒的事实,再抹去了缘由。 于是,舍弃一切照顾了他近四十年的陆枝。 在他死后,被诋毁、被辱骂、被攻击。 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藏匿在了家里,再黯然离世。 陆长霆在梦里,痛苦地、竭力地想要解释,想要留住濒死的陆枝。 可在梦里,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猛地从梦里惊醒,喉间粗重地喘息。 嗓子眼里,溢开血腥的味道。 简易的帐篷外,是百废待兴满目的疮痍。 陆长霆慢慢地、慢慢地缓过神来。 再又无比地确定,刚刚那场梦,绝不只是梦境。 它是真实地、确切地存在过的。 北市军区大院的雪地里,突然变得漠不在意、让姜苒继续留下的陆枝。 突然连一句道别都不愿留下,决绝彻底离开了他的陆枝。 陆长霆在刹那间,突然想明白了,太多太多。 19 陆枝经历过了一世。 在那一世里,她为他近乎放弃了一切。 而他死后的日记里,只有对姜苒的怀念。 和记者口中,他对陆枝没能救下姜苒的怨恨。 可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那样的…… 像是尖锐的刀尖,刺入陆长霆的心脏。 那样蚀骨的剧痛,甚至超过了,他一条腿落下残缺、前程近乎无望了的痛。 那一世的最后,她离开时,该有多么的恨,多么的绝望? 她以为,她以为…… 他毕生都只是怨恨她的,毕生,都不曾记她半点的好。 她以为,她以为…… 可是,不是的,不是的…… 五脏六腑里,都是剧烈的痛楚。 陆长霆离开了灾区,回了北市,回了家。 他那样焦急地、迫切地,想要见到陆枝,想要解释。 他想,他还可以解释的。 一定,一定还来得及的。 可进了门,里面只有空荡死寂。 他又忘了。 陆枝早就离开了,连带着,关于她的一切。 陆长霆失魂落魄,进了陆枝的卧室。 她的房间里,也几乎不再剩下她的痕迹。 她的衣物,书本。 哪怕是她不要了的,也已被她清理干净。 陆长霆努力地,急切地,想再找到点什么。 直到在她床边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陆长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笔记本。 是他在陆枝九岁那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时,她还是最依赖他的妹妹。 那时,陆枝收到这份礼物时,曾仰着头跟他说: 「以后哥哥要是对我不好,我就用这个本子,全部记下来!」 本子上,记了许多的东西。 开始时,是青涩稚嫩的字迹。 「哥哥偷吃了妈妈给我带的饺子。 「不过,他见我哭就道歉,还赔了我十份。 「他以为,我是饕餮,能吃那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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