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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候,端阳开始准备第二支青霉素,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 3小时的前2个小时,林辰都只是非常安静地躺在那里,但大概什么坏事都只会突然到来,当第五支针剂注入林辰体内后,很快,刑从连就亲眼目睹了所谓的过敏反应究竟有多么严重。 首先是大量鲜红的皮疹从林辰白纸一样的四肢泛起,像是什么蚕食生命的有声怪物一样,那种痛痒感甚至让已经陷入昏迷的林辰猛地睁开眼。 刑从连的心脏猛然下沉,端阳立即将急救用的皮质肾上腺素注入林辰体内。 林辰的目光中充满迷茫和痛苦,他张大嘴想要吼叫,却只有一些轻微的呜咽声传出。 而刑从连却只能按住林辰四肢,防止他抓挠自己的皮肤,林辰真的已经瘦了太多,皮肤之下仿佛就是骨架。 然而伴随时间缓缓向前推进,林辰的反应越来越严重,他睁大眼睛,窒息感和过敏引起的皮肤反应让他恨不得挠碎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刑从连将人死死按在床上,紧他盯着林辰漆黑的眼眸,从中看到自己阴冷的面容。 “爱我吗?”他凑在林辰耳边,一字一句问道。 “我爱你。”林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嘴唇翕动,却非常执地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回答这个问题,仿佛这是什么重要到极点的事情。 “那就撑下去。” 在那瞬间,林辰黑而宁静的眼眸中溢出一些泪水,仿佛在指责他的残忍,又更像是无奈的包容,刑从连也是现在才知道,真有温柔而深情的目光能像利刃一样刺进人的心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疼痛和过敏反应,林辰的身体颤抖的厉害,但渐渐的,林辰甚至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然后不再颤抖,刑从连眼睁睁看着林辰的眼眸将要轻轻合上,仿佛下一秒那丝微弱的生命就真的要从他手中流逝。 “想听我说爱你吗?”刑从连凑近林辰耳廓,再次大声将人唤醒。 林辰微微睁开眼,嘴角有一些笑容,然后缓缓眨了眨眼。 刑从连心中酸涩到了极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深情厚爱无以回报,可他现在唯一能回报林辰的只有拙劣到极点的手段。 “撑下去,死了就永远听不到了。” 他抵住林辰的鼻尖,面无表情说道。 第197章 一起 在疾病面前,任何挽留都仿佛螳臂当车。 林辰已经不再挣扎,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软包装生理盐水一滴滴注入林辰体内,他仿佛已经度过了最严峻的休克期,但刑从连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他用手拂过林辰额头湿成绺的黑发,林辰甚至连做出任何反应的力气都没有。 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道:“刑队长,请出来一下。” 刑从连也不清楚,这是每位病人家属必经的仪式还是怎么回事,他们明明可以在病房里说,而以林辰的状态也不会听到。可他却必须被医生叫出门,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做一些决定病人生死的决定。 他跟端阳麻木地走出门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入越来越冷的冬夜。 舱门轻轻合上。 等在门口的人也都神情关切,他看过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无论是王朝还是小五,无论是张龙还是康安……那些他曾经并肩作战的下属和友人,现在看来都毫无意义,令他生不起任何眷顾之心。 王朝小心翼翼喊了他一声,脸上的神情仿佛希冀他带来任何好消息,刑从连将目光移向端阳,医生摇了摇头。 赵虎递了包烟过来:“已经通知下去,但查拉图疯了,夏姿山脉以西全境封锁,送药的人只能从海边过来,逆流,最快,也要走一天一夜。” 刑从连看着卷烟包装上“吸烟有害健康”的文字,没有去接,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烟提前切走,他看到端阳平静而了无生趣的面容。 青年医生看了看船尾,然后径自走了过去。 端阳很明显是从没抽过烟,以至于拿着烟走到船尾,就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刑从连掏出打火机,抛了过去。 湿热的风吹过青年人的脸庞,端阳双手颤抖点起了烟,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剧烈咳嗽,刑从连也没有管他,只是靠着船尾护栏站立,任由端阳被呛得跪在地上,拼命咳嗽,又像是在哭。 刑从连转过头,看着两岸恒定的苍翠树木,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是被这种可怕绿意逼入困境的野兽,挣扎着要找一条微渺的出路。 端阳真的非常很安静,虽然浑身颤抖,却自始至终都捂着脸,并且没有一滴眼泪流下,只是沉浸在浓浓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迷茫中,而刑从连很清楚这种感受,因为他现在差不多只差一只脚,就要跌进和端阳一样的深渊里。 现在,他真的很需要有什么人能明确告诉他,林辰真的能熬过这一关。 哪怕就是有人翻开星座运势告诉他,林辰今日会遇险但也一定会逢凶化吉,他都会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深信不疑,但很可惜,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他们只能自己熬过去,没有任何人会施以援手。 端阳手里的烟烧了一半,风势很大,剩下一半也像很快要被烧完。 刑从连蹲下身,抽出那支烟,弹进污浊的河水里。 端阳抽空,看了他一眼,眼中只有死寂。 “端阳。”刑从连缓缓开口,第一次叫了青年人的名字,“无论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只能说,我还不想放弃,林辰也还不想放弃,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宣判性质的话,还能再想想办法吗……医生。” 端阳紧紧抓着栏杆,在他说“医生”那个词时,端阳猛然抬头看他,再平息情绪后,端阳清醒过来,极其艰难地开口:“林顾问的过敏反应太严重,再使用青霉素,必然会导致比刚才更严重的急性休克,他会马上送命。” “然后呢?”刑从连平静反问。 “然后,现在我手上还有少量的红霉素可用。”端阳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带来任何希望,反而是浓重的绝望之情。 “听上去就很要命。”刑从连嘲讽地笑了起来。 “首先,青霉素几乎是针对败血症最好的选择,红霉素一般只作为辅助用药,而且我现在有的剂量太少,无法达到治疗所需的量,这是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红霉素的原因。” “继续。”刑从连说。 “现在,林顾问的免疫反应已经被激起,几乎所有文献指导上都会说,应立即停止用药,并避免使用类似药物激起更严重的免疫连锁反应,而他的病例上很明显写着同样对红霉素过敏,也就是说,一旦我试图用刚才的脱敏法对他进行红霉素脱敏治疗,他有很大可能性立即急性休克死亡……”端阳顿了顿,认真地看着他,“我刚才已经把最后一支激素用完了,只要他再次急性休克,我一定救不回他。” 刑从连静静听着端阳的叙述,医生用最简单易懂的语句,告诉他最残酷的事实,他想了想,又问:“如果不用抗生素呢?” “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成熟,我等下会给他做切开引流,没有抗生素,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他可能熬不到天黑,当然你的人如果提前把药送来……” “不会有奇迹的,对吗?”刑从连看着端阳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这玩意儿吗?”端阳反问。 刑从连无法回答,他刚才以为选择很难其实只是开始,现在的选择题又变成:他是选择让林辰马上死,还是眼睁睁看着林辰慢慢死。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端阳说:“我去问问林顾问,也需要尊重病人意见……” “不用了。”刑从连打断他,“这个选择权在我手里,再试一次吧。” 端阳看着他的神情里有浓重的震惊,他们都很清楚,谁做出选择,谁就需要对死亡承担责任,并活在未来可能到来的锥心懊悔之中。 …… 林辰从严重过敏中稍稍清醒过来时,总觉得身边很挤。 很奇怪的是,在他刚才昏迷也好睡过去也好的那小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做梦,并没有那些混乱的令人极其纠结的死者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仿佛只是经过长途跋涉后的旅人,在沙漠尽头看到一张非常舒适的软床,躺上去,小憩了那么一会儿。 周围并不太热也并不太冷,只是有些挤。 他微微睁开眼,向身边看去,只见有人用手枕着脑袋,躺在这张狭窄病床的另一边,那自然是刑从连。 他看了眼悬挂着的生理盐水,这瓶盐水的剩余量还有窗外的天色告诉他,他幻想中的睡一觉起来就大病痊愈的桥段并没有发生,时间刚过去没多久。 “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聪明?”刑从连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左侧响起,“我刚才还想骗你说,你已经好了。” 林辰看了刑从连一眼,对方却还是很大大咧咧地躺着,而他只能用非常轻微到虚无的声音表达不满:“我是病人……” “我知道。” “你睡这里……我睡……哪里?” “我怀里。” 未等他反应过来,刑从连转身,轻轻扣住他的腰际,并以不容拒绝的态度把他拖进怀抱中。 林辰下意识想挣扎,刑从连紧紧贴着他,又靠在他耳后,用极度冰凉的语气只说了两个字:“别动。” 林辰打了个激灵,在刑从连怀里平静下来。 刑从连还真是说到做到。 刑从连冰凉的唇依旧贴着他耳后,想和他说话:“你从哪里捡来那么个孩子。” 林辰想了想,问他:“端阳?” “是啊。” “说来……话长了……” “我也不是很想听。” 这句话里很奇怪的醋意真是很可爱,林辰稍稍缩进一些刑从连的怀抱里,回忆起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对刑从连说:“他很不错,就是……命不太好……” “脑子也不太好。”刑从连语气显然很不佳。 “需要我……替他求个情吗?”林辰试探着问道。 “不行。”刑从连声音冷到了极点,“林顾问,我想我们真的有必要加深了解,请你相信,无论那是多么不错的人,但如果下次你再将他人生命置于自己安危之前,我一定会用一根链子把你锁起来,你再也不用想走出门一步。” 林辰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又绕回这里,但如果还有下次,那真的很好,所以他说:“嗯……一定要把我锁起来。” “你只能在我身边。” “好。” 他觉得,如果他身体允许,他们大概又会像往常一样,在一起说上很久的话,好像永远也没个头似的。 刑从连说话的时候,不停在亲吻他的耳廓,说“不行”的时候,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林辰觉得耳朵很热,浑身酥麻,又根本没力气再动。 他眨了眨眼,刑从连的怀抱太过温暖,让他又想睡觉。 就在这时,刑从连终于缓缓开口,林辰知道,最关键的宣判即将到来。 但刑从连的声音里,却没有半丝凝重,他只是很轻松地说:“端阳说,青霉素不能再用了,我们还得再试一次。但下一种药物,可能会激起更严重的免疫反应,一旦脱敏失败,你会马上死亡,不过,你没有选择权,我会让他等下进来打药。” 林辰一瞬间怔住了,他也不知道,刑从连哪来的勇气代替他做这样的决定,这也太难了,他嘴唇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刑从连箍在他腰际的手很紧,他艰难地转过身,试图伸手抱住刑从连,只是在他抬头的刹那,刑从连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后颈被轻轻搂住,男人身上有好闻的薄荷烟草气息,唇齿很干净很凛冽,带着些森林的冰冷意味。 然而,那个吻很轻柔很温暖,仿佛羽毛拂过水面,又或是青草沐浴阳光,林辰想起了他们阳台上的那些雏菊和天竺葵,响起太阳升起时,那些花瓣缓缓展开时的情景。 刑从连只是轻轻吮吸着他的嘴唇,没有更进一步的侵略性动作,因为靠得很近,他们的呼吸纠缠,连彼此心跳声,都几乎清晰可闻。 最后,刑从连放开了他。 “林辰,和我在一起吧。” 刑从连的声音是那样安宁淡然,仿佛不过是问他,一起吃顿晚餐可好。 和我在一起,活着在一起,死了也在一起。 林辰静静地看着他,再没有落泪。 第198章 谢谢 刑从连走下病床,他把医生叫进门,告诉对方可以开始治疗,然后靠坐在病床前的矮柜上。 端阳戴着听诊器,检查完林辰的心肺,干练地拆开注射剂,将一针剂量微小却可能瞬间夺去生命的药物注入林辰体内,那过程非常快。 据端阳说,下一次过敏休克会在短时间让林辰送命,所以这次注射进入林辰身体的药剂本质上也和剧毒毒药没什么区别。同电影里病人总会昏迷上几天几夜的情况不同,在那短暂又堪称漫长的治疗过程中,林辰一直清醒着,虽然虚弱,却坚持不肯睡去。 以至于他到最后忍不住问林辰:“你怎么还不晕?” “看到你,不舍得晕。”林辰张开干涩起皮的嘴唇,笑着回答他。 林辰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情话都说完似的,毫不吝惜心中的情感,以至于刑从连头一次发现,他在某方面好像要输给林辰似的。 但也不知是体力耗尽还是药物作用,林辰在说完那句话后,便轻轻合上了双眼。 刑从连瞬间紧张起来,猛地用手探看他的脉搏,幸好,手指下的跳动虽然微弱,却仍然存在,林辰只是睡了过去。 他再次靠在床头柜上,每到这种时刻,人总要开始忆往昔,但很奇怪的是,林辰呼吸均匀,他竟然也觉得内心非常安静。 他觉得自己一生顺遂,这大概和他出生时家里找来无数大师算过的命格不无关系。那些复杂的玄学系统的事情他一点也不了解,却不妨碍他享受好命带来的优惠便利。 比方说他很小抓阄的时候就知道去拿枪,而不是别的什么算盘一类的东西,这让他可以从小脱离家族里某些他完全不感兴趣的系统培训,而走向堪称自由的职业生涯。又比方说,他经常会有奇怪的死里逃生经验,例如因为感到空气不好而提前几分钟离开大楼,然后那栋楼就炸了,这种让他事后浑身冒冷汗的事情总会发生。 而在那栋昏暗建筑的底层,在林辰吻上他的那刻,他确实有再次感受到好命带来的福利。虽然一开始他只是震惊和无措——这年头能让他不知所措的事情确实不多了,但很快他高兴了起来。任何人被自己极度欣赏的对象爱慕,都会产生想向全世界炫耀的情绪。 总之在这一过程中,他从未对林辰有任何一丝丝排斥心理。唯一让他花了一些时间思考的,是该怎样继续和林辰相处。做朋友也好、谈恋爱也罢,他已经过了那种只要有感情就可以由着性子来的年纪,得多想点,把事情理顺,对未来做好规划,才可以确保对未来可控。他那时甚至觉得康安特意来将他带走也不算什么坏事——起码他那时候是这么觉得的,给大家空间把事情想明白以后再好好相处,这也可以接受。 然后他才发现,哪有什么见鬼的可控,这世界上会发生的事情就从没有道理可讲。 他离开林辰就开始思念对方,他看到林辰被黄泽强吻就怒火中烧,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到林辰身边,这些情绪都是完全自然而不可控的。更不用说当段万山非要拉着他说完那个现在在他看来完全可以归结为阴差阳错的故事后,他就沉浸在一种浓浓的提心吊胆中,所有事情也都在那一刻起,滑向根本无法控制的深渊。 命运的玩笑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他仍旧觉得自己的命不算太坏,起码林辰被绑架后是被送来他身边而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见鬼的角落,起码他可以在最后一刻发现林辰,这种种迹象都说明,虽然情况艰难,但林辰总能活下去。 人在绝望时,大概总要向前找点信念,来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一切本来也都会好的。 四周是从底层船舱传来的念诵声,那是由听上去非常拗口的高孟语组成的悼词,大致意思是愿你灵魂能进入极乐世界一类的句子,刑从连仔细倾听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那应该是高孟人在悼念段万山。 他不由得将视线移向端阳,医生正认真看着时钟,计算时间和药物用量,面色平静,仿佛不受任何影响。 听着高孟人嗡嗡作响的悼词,刑从连看着最后一针抗生素注入林辰体内,然后问端阳:“你准备怎么处理你老师的遗体?” 听到“老师”这个词时,端阳的手很明显颤抖了下。青年的唇抿成一条薄线,将所有一次性针管扔进垃圾桶,看向他,眼眸漆黑:“尽快火化。” …… 在逃亡生涯中,特地停下船为了火化一具尸体,显然不那么明智,但刑从连还是下令这么做了。 理由很多,因为林辰的救命恩人提出了这个要求,也因为在达纳雨林这种地方,一具尸体放上三个小时就开始散发气味,他本人也确实不希望段万山的遗体腐化变质,成为那种可怕的模样。 在林辰情况暂时平稳后,船停了下来,大部分高孟人被勒令留在船上,他们抬着段万山的遗体下船,那时小五还想要爬上树采一些绿而新鲜的树叶铺在段万山身下,而高孟人也想把很多象牙和黄金饰品穿戴在段万山身上,却被端阳阻止。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们是医生,不讲究这些。” 青年人是这么说的。 其实在场人中知道端阳和段万山关系的人并不多,但大概是他那种淡然无畏的气质,让就算语言不通的高孟人都不敢出言反对,只是看着青年人的神情,大家就很自然地住嘴。 段万山躺在一条薄被单上,双目轻合,神情坦然,既无痛苦亦无牵挂。 他身上被撒了一些白磷燃烧弹里的成分,汽油桶就放在地上,但没有人忍心去拿。就在这时,端阳径直过去,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之打开,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泼洒在自己老师身上。 因为淋了汽油,段万山身上的衬衣几近透明,整个人仿佛要融化一般。 端阳拿出打火机,对所有人说:“后退一些。” 火焰燃起的瞬间,几乎呈冲天之势,高孟人跪在地上,他们的祷诵词愈加响亮,刑从连甚至有种灵魂要被震碎的错觉。 汽油不断泼洒,他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过那位医生的尸体。 他想起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医疗站小医生对段万山的介绍,所以看到此情此景,他总觉得现在这种火化方式不该是像段万山这种人应有的结局。他应该儿孙满堂,或者和他的傻学生在一起白头偕老,这才是做了那么多事情的段万山先生该享受的福报。 但看着段万山在冲天大火中渐渐化成白骨然后成为灰尘的样子,他又觉得,其实生死的本来面目,也就是这样。 死亡会在某天突如其来,它如巨浪压顶,令人无法拒绝,当它到来时,从不会看看你的生平然后做出选择,从来都不是这样。 太多人觉得来日方长,包括他也是这么认为,其实真相当然残酷很多,他今天真的非常清晰而深刻认识到这点。 火焰渐渐熄灭,大部分人都被赶回船上,刑从连认为端阳可能需要这样的独处时间,他也准备要走。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打火机啪地一声轻响。 他心中一怔,猛然回头,却发现端阳只是点了根烟。 “我不会殉情的,请放心。”端阳像是猜到他的想法,这么说道。 刑从连挑了挑眉,端阳将打火机和烟盒朝他扔来,看在眼前这位悲伤的年轻人的份上,他抽出烟,陪对方抽了一根。 端阳这回抽烟的姿势与先前被呛的死去活来的模样很不相同,他像是老烟枪似地,吸了口烟,在口腔里过了一遍,然后吐出,刑从连不禁对这位青年人的学习能力刮目相看。 端阳叼着烟,开始收拾段万山的骨灰。 他手上拿着刚从船上带下来的骨灰盒,准确来说,那也并不是什么骨灰盒,而是一个比较大的糖果盒盒,铁质的,方方正正,里面原先摆着综合口味的怡口莲,现在闻起来,还透着股奶糖的香吻。 青年就是举着这样的骨灰盒,仔细捡拾自己老师的骨灰,看着他的背影刑从连缓缓开口:“我以为你会说,你们是医生,唯物主义者,没有保存骨灰的习惯,毕竟人真的已经走了。” “留个念想而已,其实真不重要。”端阳向旁边抖了抖烟,回答他,“而且如果老师不是死于败血症,那他应该很乐于将自己的遗体捐献出去给学生做解剖,他曾经就说过这个。” “这确实像段万山会做的事情。”刑从连这样说,“很执着,又很潇洒。” 端阳依旧背对着他,沉默地做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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