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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苏忱没有甩开抓住他的那只手，他只是麻木的看着身前的女人，问了她一个问题。 “傅叶紫，你当时不爱我，我却缠着你的时候，你痛苦吗？” 傅叶紫抿唇，眸子无声的落下。答案不言而喻。苏忱会意，看了她数眼后，斟酌着又问：“那你觉得，我不爱你的时候，你这样纠缠我，我会不会痛苦？” 他口都说干了。傅叶紫的眸子却被这句话刺的通红。她身子颤了颤，眸子里稀碎的光逐渐暗淡晦涩。苏忱觉得自己大抵是无药可救了。看到她失魂落魄，他居然会觉得心疼，他居然还会心软。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硬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傅叶紫就好像那精美的玫瑰，很美，却多刺，他爱她，便只能抓着她满是尖刺的躯干。想要不疼，他只能放手。傅叶紫缄默了好久，久到满桌的佳肴热气散尽，她才一点一点拾起眼底散落的亮光。 “可是，有用啊。” 她没头没脑的吐出几个字。眼底却恍然多出几分坚定，好似落水之人抓住了水面最后一块能救命的浮木。 “阿忱，起初我不喜欢你，可是日久生情，我最后还是喜欢上你了，你成功了啊。”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换过来，如果她坚持不懈，苏忱是不是就也能重新喜欢上她呢。答案，明明昭然若揭，可她偏要自欺欺人。苏忱咬紧牙根，强硬的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来。窗外的冷月落被云层遮挡，落在窗户上的光都变得朦胧。他的话却逐字逐句，异常清晰。 “傅叶紫，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我爱过你，可是再多的爱终有被耗尽的那一天。” 没有人的爱是持久不变的。最后那句话，他到底是没能说得出口，他从没见过这么落魄的傅叶紫。她好像再受不得一点打击。抽了手回来，苏忱再待不下去。这屋子有两次欢爱的经历，同样的人，同一天，他的心疼了两次。他怕他再待下去，会窒息。看着苏忱单薄却固执的背影，傅叶紫头一次没有上前的勇气。 “阿忱……” 她似风一样轻的声音从嘴里挤出来，回应她的，是无情的关门声。那身影，彻底在她眼中消失。他好像真的不想再要她了…… 第33章苏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楼上下来的。拖着颓废泛疼的身子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清冷的月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下探出头来，将他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心中的悲恸也被无限放大，汪洋大海似得，又深又沉一眼都望不到头。苏忱薄唇咬出了血。他原以为，和傅叶紫能好聚好散，他以为，那些话不是那么难说出口。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痛到，每一寸呼吸进入体内，都像是在凌迟，割的他的心肺，鲜血淋漓。苏忱脱力的靠着躺椅。意识恍惚间消散，脑袋重，眼皮也重，太累了。真的太累了。迷糊中，他好像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踏月而来，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那样美好的女人，怎么可能让人不心动。 “傅叶紫……” 他哑着嗓子，连叫那两个字都显得格外小心。下一瞬，他的身子便被人搀扶起来。鼻尖是熟悉的清香，催的人昏昏欲睡。耳边，女人嘶哑轻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意与虔诚。 “阿忱，对不起。” …… 苏忱做了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和傅叶紫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他没有嚷着要娶她，她也没有做过任何让他痛心的事情。在那里，他们互不相识，一辈子数十载光阴，不过两次擦肩的机会。到死，他都没有跟梦里的傅叶紫说过自己的名字。他的意识处于第三视角，安静的看着平和且毫无交集的两条直线，好像，这才是他们生活该有的轨迹。 ……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苏忱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脑袋都是浑浑噩噩的。入眼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入口的呼吸带着一股浓郁且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哟呵，这是终于舍得醒了？” 韩茉的声音陡然闯入脑海，他浑浑噩噩的意识才终于回笼。看了眼从手背一直连接到头顶药瓶的输液管，苏忱嗓子疼的发干：“我这是发烧了？” “你也知道啊。” 韩茉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水给他，嘴贱的揶揄。 “你烧了三天，我都怕你给这脑子烧坏，到时候这世界上可就要少一个妇科权威专家了，多可惜啊。” 苏忱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身上疼的厉害，还没力气，他实在没精力跟她拌嘴。喝了水润过嗓子，苏忱才知道，那天他是被傅叶紫给送回来的。回来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连夜送到医院来，今天才醒。再次听到‘傅叶紫’这两个字，苏忱的心头依旧还是会一触。捧着水杯呆呆愣了半天，他到底是避开了那个人，和韩茉扯起了工作上的安排。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烧退出院后，苏忱没敢耽搁，在家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打起精神重回了岗位。而傅叶紫，好像从那天之后，就在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他再没看见过她，身边人刻意避讳着不去提那个名字。日子，好像又回到了遇见她之前，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直到这天，他休假，带着福宝出门。逗弄福宝的间隙，他没注意前方来人，猝不及防与那人撞在一起。 “抱歉抱歉。” 苏忱下意识皱着眉就要道歉。却听对方陡然拔高了音调—— “苏忱！居然是你！” 苏忱闻声，疑惑的皱眉。抬头就见身前站着个沧桑尽显的男人。第34章苏忱一连看了好几眼也没认出他。困惑的他还在仔细辨认：“请问你是……” “怎么，不认识我了？” 男人一手卷起衣袖，眼底火气炸裂开来一般，卷着巨浪。 “苏忱，托你的福，我和魏家都被毁了，你现在居然在这里装作不认识我？” “魏家？” 苏忱微微蹙眉，脑袋里，尘封经年的记忆被打开来。几乎是下一瞬，他脑子里就蹦出了个熟悉的名字。 “魏长帆？” 这个名字脱口的瞬间，他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记忆里的魏长帆常年一身时髦的花衬衣，最注重打扮。每次看见他，他都高贵得像王子似的。可眼前人一头稀乱的短发，穿着的牛仔裤都是洗得发了白的，面颊泛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长久受累的疲倦和沧桑。苏忱压根没法将这张脸和魏长帆的模样重合。魏长帆从头至尾将苏忱打量了一遍，看到他怀里那张陌生的脸，戾色的眸子里闪过恨意。 “苏忱，你害的我魏家破产一无所有，害得我锒铛入狱再不能当医生，你凭什么还能过的有滋有味！” 话落，他发了疯一般就要上前去撕扯苏忱。苏忱的脸顷刻间落了下来，闪身躲过他的袭击。 “你当年干过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这样没有医德的人，也不配当医生。” “爸爸。” 福宝害怕的拉着他的衣襟，怯生生的看着魏长帆。苏忱应了一声，不欲再和魏长帆废话，扔下一句好自为之，便不再回头。在他看来，魏长帆如今的下场，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他怪不得任何人。魏长帆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浑浊的眼睛却逐渐变得阴狠恶毒。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小脸，他眉眼中的怨怼险些溢出来。那是傅叶紫的孩子？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凭什么！在他们一家团圆快乐的时候，他却要受尽委屈。从监狱里出来后爹不疼娘不爱，家里都要和他断绝关系骂他是灾星，有一年寒冬腊月还差点冻死在大桥底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忱！一个老土的乡下泥腿子，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凭什么能山鸡变凤凰，还能让傅叶紫给他生孩子！如果没有苏忱，他早就和傅叶紫结婚成为了傅家孙女婿了！他有人人都羡慕的家室，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医学生，他的生活才不会是现在这样！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心尖，一颗名为‘嫉恨’的种子种下，生根发芽不过转瞬。魏长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双手死死掐住掌心，他暗暗发誓，这些年受过的种种，他会让苏忱全部还回来！ …… 自街上碰见了魏长帆之后，苏忱的心里一直隐隐有着不安的情绪。那天魏长帆看他的眼神，跟恨不得要吃了他似得。毕竟是有前科的人，到底还是害怕他做些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苏忱回家就特意叮嘱了苏连黄和福宝，今后回家不用省钱，直接打车回来。他也会尽可能的每天都去接孩子回家。好在，一连半个月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天下了班，他前脚才进门，跟着就接到科室的电话。 “苏医生，临市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塌方事故，上头下达了命令，每个医院都得派人去支援，主任的意思是让您跟着一起去。” “所以您明天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洗漱用品，医院有车，会带着大家一起过去。” 第35章苏忱知道主任的意思，主任一直都想提拔他。过段时间科室会空出个升职的位置，主任一直看好他。只要这次去了，那位置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挂了电话，苏忱疲惫的吐了口气，这通电话打来，名单多半是已经交上去了，只是，他家里情况特殊，他要是走了，家里这两个小孩儿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像是老天也想要他去似的。苏忱正坐在沙发上想着对策，桌子上的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电话是韩茉打来的。她大抵是才下班声音里都是疲倦：“我看主任定了你去临市，你应该在头疼你家那两个小东西吧？” 苏忱嗓音是同等的疲惫：“我也就牵挂她俩。” “那好解决啊。”韩茉笑的灿然，积极的毛遂自荐：“我虽然长期上班，但是我家有保姆和司机，你去几天？我帮你带呗？” “那多不好。” 苏忱想都没想就要拒绝。韩茉却满不在乎：“那有什么不好的？不然你还能找谁？朋友嘛，跟我还这么见外？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明天我让我家司机去你楼下接人，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只是，等回来成了副主任，可别忘了我哈。” 这通电话，在韩茉打着哈哈的笑声中走向尾音，全然不等苏忱拒绝。第二天，韩茉还真要她家司机来接了人。苏忱没好意思心安理得的接受人家的好意，临走前咬咬牙塞了一千块钱在车里。司机看到，吓了一跳，追着下车就要还给他，苏忱却头都不敢回，忙摆着手边跑边要她交给韩茉。他和韩茉非亲非故，就算是朋友，那也该有底线。他不能白占别人便宜，没这个说法。 …… 一路紧赶慢赶赶到医院，楼下停车场已经来了不少医生。大都是眼熟的同事，聊了几句，等人到齐司机便嚷嚷着发车。苏忱不是第一次参加支援，正是因为有过头几次的经验，上车找到位置后，他本能的闭上眼保存体力。下了车后，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病患，到时候可没有休息的时间。苏忱脑袋靠着玻璃窗，意识很快昏沉。再下车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苏忱跟着带队人放好行李就去了塌方地点。塌方的地方是一处景区，塌方面积很大。苏忱才到地方，就看到身前跑过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带队人依次给他们介绍了几位在场负责搜救的人员。苏忱的视线却逐渐被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带偏。那人站在一堆废石上，身后是明媚耀眼的太阳光。她不动，整个人便好似被浸在了光里。